腊月初七我流产时,狗皇帝正在立贵妃为后。
我舔着失子的血,在冷天雪地里发誓必要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三月后皇帝为子嗣发愁,我挺着孕肚复宠狂虐贵妃。
贵妃骂我妖妃祸国时,我当庭甩出她爹私吞军饷的罪证。
皇帝惊恐发现我背后站着大半个朝堂和十万精兵。
他跪着求我看在旧情份上时,我笑着扶起他:
乖,叫母后。
1、
腊月初七,我痛失骨血,躺在冰冷石板地上,粘稠温热的血糊了满腿满裙。宫墙外丝竹喧嚣震天响。
柳若棠……朕的心尖儿,今日就是你的皇后了!
呵……我的好夫君啊,用我的血肉铺路,迎娶了害我至此的毒妇。
指甲掐进掌心,血肉模糊,抵不过这剜心蚀骨的痛恨半分。我舔了舔干裂唇边冰冷的泪,尝到了血的铁锈味,混着滔天的恨,咽下。
这血债,必教你们十倍、百倍……拿命来偿!我的诅咒散在破窗灌进的刺骨寒风里。
2、
冷宫不是人待的。寒风裹着雪粒子,从破窗破门往里钻。我缩在漏风的墙角,发硬的薄被抵不住沁骨的冷,胃饿得火烧火燎。
哟,这不是贵妃娘娘吗几个太监笑嘻嘻踢开我的门,贵妃娘娘狗屁!领头那个唾了一口,陛下有旨,柳皇后体恤,说这死过人的地界儿阴气重,每日炭火供应的份例……减半!
硬得像石头的黑面馍砸在我脚边,溅起灰尘。
我低着头,默默爬过去捡起来,拍掉灰,一口口往下咽。磨得嗓子生疼。
打碎的牙混着血,我吞得一点不剩。
3、
春日料峭,我吐得天昏地暗。手下意识地摸上小腹,绝望里猛地燃起一丝火星——我的孩子,难道……
绝望的冷宫里,竟偷藏了一缕生机这是上天给我复仇的机会!
我撕开最后一件夹袄的内衬,掏出唯一的值钱物——一枚小小玉佩。用尽力气砸断窗棂一根朽木,捏着尖利断口,静静等。
入夜,墙角溜过一只灰耗子。屏息,闪电般刺下!
耗子血喷溅。我把耗子血仔仔细细抹在身下冰冷的石板上,涂开大片暗红。
然后,我用尽全力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我的肚子……救命……
4、
巡夜的老太监被引来了。他推门瞬间,我抖如落叶,抓出那枚玉佩塞进他枯瘦的手里,声音带着濒死的气弱:嬷嬷……念在昔日……一丝善缘……求您……悄悄去请……绿萍……带包药……
浑浊老眼扫过我血流成柱的下身,又看看手中价值不菲的玉佩,终是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熟悉的瘦小身影闪进来,正是我入宫时带进来的贴身小丫鬟绿萍!她满脸尘灰,扑过来抓住我冰冷的手:小姐!您……您怎样
她带来一包粗糙但关键的红花。我握住她的手,眼神雪亮:绿萍,我的孩子还在!那血是耗子血!听着,从现在起……
5、
我挺着微凸的小腹,站在枯树后。御花园春风夹着脂粉香,狗皇帝正搂着新封的容嫔说笑。
死胖子,让开!狗眼瞎了冲撞娘娘容嫔身边趾高气扬的大宫女正指着一个小宫女的鼻子骂,那宫女端着的药碗被打翻在地,人也被推倒。
看清那个被推搡羞辱、伏在地上默默挨骂不敢抬头的宫女的脸——竟是绿萍!她脸上沾着药渍和灰土,眼神却死死盯着地上的药渣,不敢碰。
那是保胎药!
一股火瞬间冲上头顶。我拂开枯枝走出去,声音不大,却像冰锥砸碎所有嬉笑:容嫔好大的威风!本宫的胎象不稳,就等着这碗药呢!
6、
刚才还嚣张的容嫔和宫女,顿时僵住,脸上血色褪尽。
我直接走到容嫔面前,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她娇嫩脸颊:啪!
清脆的声响惊飞几只麻雀。容嫔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泪瞬间蓄满:陛……陛下……
狗皇帝也愣住了,盯着我明显隆起的小腹,嘴唇嚅动,眼神震惊又难以置信:沈……沈绾你怎么……这孩子……
我不理他,目光冷冷扫过那个抖如筛糠的大宫女:敢打翻保皇嗣的药,惊扰龙胎……拖下去,杖八十。
两个侍卫上前拖死狗一样拖起那宫女。
慢着,我冷笑,目光刺向捂脸的容嫔,主子失察,教奴不严,一同罚!
7、
皇后柳若棠穿着刺眼的凤凰云锦,居高临下坐在主位。我位份没恢复,只能立在一旁殿中听训。
沈美人,柳若棠声音温柔,眼神却凉如毒蛇,你身怀龙裔,实乃大喜。只是……才从冷宫出来,这胎未免急了些。宫规森严,为皇家血脉计,自今日起,你就留在关雎宫静养吧。没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入探视。
想故技重施关雎宫,岂不是第二个冷宫我攥紧袖中指尖,低头掩去眼底冷光:臣妾遵旨。只是……
我顿住,声音带上恰到好处的忧虑:太医说……孕中妇人忧思过度……恐伤胎儿心智……臣妾夜夜梦魇……
啪!茶盏重重砸在桌案上,柳若棠美目染怒:沈美人!你这话是疑心本宫还是疑心陛下
我猛地抬头,直视着她:臣妾不敢!臣妾只信太医所言!若娘娘不信,大可召太医院院判当庭问诊,臣妾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任何责罚!
8、
皇帝脸一沉:宣院判!
白须院判匆匆而来,搭脉片刻,脸上渐渐露出喜色,对着皇帝和皇后恭敬叩首:恭喜陛下!娘娘!沈美人脉象沉稳有力,龙裔康健!只是……确有忧思惊悸之症,肝气稍郁,若能寻处开阔向阳之地安心静养……自然更好。
柳若棠笑容僵在脸上。
狗皇帝却松了口气,对我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好了好了!院判都说了!爱妃莫忧,莫忧!他大手一挥,直接拍板:不必去关雎宫了!搬回你原来的钟粹宫!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万不可委屈朕的皇儿!
他目光炽热地黏在我的肚子上。
柳若棠脸上的假笑一寸寸碎裂,长长的护甲刮在檀木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声。我微微躬身,无比温顺地谢恩,心里却在冷笑:柳若棠,这就难受了好戏才刚刚开场。
9、
我跪在太医院刺鼻的药气里,面前是明灭的烛火,跪着的院判满头冷汗。
我声音不高,每个字都淬着冰:赵院判,我这胎,容不得半点闪失。我抬起眼,目光如刀,冷宫那次,您亲手给灌的‘滑胎药’,分量……可是轻了点呢。
老院判猛地一哆嗦,几乎瘫软:娘娘!当时……当时老奴实在是……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我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从今起,我保你赵府满门荣华,话锋陡然转厉,但若我腹中皇儿……少了一根汗毛,院判大人您……就在这阴司路上,好好想想……当初那碗真药该是什么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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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内务府新拨来的小太监畏畏缩缩,炭盆只装了半下子劣炭。我拨弄着手炉冷笑:就这点,打发谁呢
柳若棠派来的老嬷嬷端着锦盒进来,笑得假兮兮:美人莫气,皇后娘娘体恤,特赐您东珠耳珰,贵重着呢……她眼神却鄙夷地扫过我简单发髻。
我直接走过去,在众人错愕中一把抄起锦盒,看也不看,顺手就砸进那半死不活的炭盆里!
轰!火光猛地腾起,东珠在烈焰中蜷缩焦黑,发出嗤嗤轻响。
哎呀!老嬷嬷尖叫,这可是皇后娘娘……
呵,我截断她,声音清亮,响彻殿宇,皇后娘娘的心意……本宫看见了。这点炭火,配不上娘娘的‘厚爱’!
炭火烘得我脸颊发烫,盯着那烧毁的锦盒,一字一句:去回娘娘话——寒冬腊月,冻碎的是我儿筋骨;今有这火,正好暖他血脉,给他壮壮胆!嬷嬷脸色惨白如纸,连滚爬爬退了出去。
11、
红墙高深,我扶着腰,在开满粉白杏花的小径偶遇了独自发怔的秦嫔。她眼神放空,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带着久未承宠的寂寥。
姐姐安好。我抚着肚子,笑容温煦,陛下常提起姐姐当年一曲《破阵乐》,道是军中亦少此慷慨。瞥见她眼底瞬间燃起又黯淡的光,我低声,仿佛分享秘密:陛下这几日总说,兵部那些军饷账册看得头疼,当年姐姐家中长辈威震边关,可惜无人懂这些……
秦筝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沉眠的刀被拔出鞘!
半月后,一张条子秘密传到钟粹宫:秦筝可信。军饷有异。
我捻着薄薄的纸条,丢进香炉,看着它化作灰烬。边关老将之女的恨意,被我撬开了一丝缝。柳家……你们的根脚,快烂透了。
12、
封后大典,鼓乐喧天。柳若棠凤冠霞帔,走在铺满金屑的锦毯上,百官朝拜。
我扶着绿萍的手,一步步走到丹墀最前,扬脸一笑:皇后娘娘,大典当前,万民仰望,怎好为些俗物所困我将一张厚厚的礼单,直接按在嬷嬷手中托盘上!
哐当!托盘不堪重负,连带那红绸盖着的、柳若棠亲手备下压场面的所谓万金头面,一并砸落在地!
金饰崩散,珠玉乱滚!刺眼阳光下,那点可怜的家当显得寒酸又可笑。
柳若棠的笑容僵在凤冠之下,满朝文武寂静无声,目光扫过她脚下寒碜的万金,再看向我托盘上堆成小山的房契地契、古玩珍宝,眼神瞬间复杂莫测。狗皇帝盯着我托盘的目光,比看到柳若棠时灼热百倍!
13、
奢华宫宴,歌舞升平。柳若棠猛地摔了酒杯,指着我的肚子,声音尖利刺破丝竹:妖妃!你这肚子来得蹊跷!定是用了邪术魇镇之术,意图祸乱朝纲!来呀!把她拖下去验……
够了!狗皇帝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柳若棠一脸受伤:陛下!臣妾是为了……
是为了你那中饱私囊、私吞西境三十万石军饷的爹吧!我突然拔高声音,清晰地穿透整个大殿。满场死寂!我将一纸供状砸向柳若棠:柳国公!你的好父亲!连将士保家卫国的卖命钱都敢贪!此等蛀虫,你还有脸站在坤位上!
我厉声呵斥:跪下!
满朝哗然!
14、
御书房檀香刺鼻。狗皇帝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沈绾!你好大的胆子!你背后都有谁!西境那些奏报,是你递的秦家那个女人……是不是你撺掇的!
殿内屏风后,一阵沉稳的甲胄摩擦声响起。一队着玄色暗甲、气势凛然如出鞘利剑的护卫鱼贯而出!领头那人单膝点地,声如金铁:末将金甲卫指挥使程锋,奉太后懿旨,护卫皇嗣安全!西境军情及柳国公罪证,皆由末将秘密押送入京!
狗皇帝霍然起身,脸色煞白如纸:金甲卫!……母后!这……这绝不可能!他踉跄后退,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我端坐着,手放在小腹上,声音带着奇异的冷静:陛下以为,没有太后的默许,没有金甲卫的助力,我凭何能从柳氏毒手下保住这双生子又凭何……能替天行道,揪出这朝中硕鼠!
程锋上前一步,刀柄横握,玄甲幽光暗沉:陛下,柳国公文书府邸皆已查封。末将在此,静候旨意。
15、
勤政殿御阶冰冷。穿着囚衣的柳国公头发散乱,抖如筛糠,涕泪横流:陛下!老臣糊涂!是老臣糊涂啊!三十万石军饷,是……是臣挪去填补河工亏空……臣一心为国,绝无私心!老臣还有证据!账册!对!有账册……
狗皇帝面沉如水,嘴角紧抿。户部尚书捧着几本假账,躬身颤栗:陛下,国公所言……账目看似……的确对得上……
对得上!一声清冽女音乍然响起,我扶着程锋手臂走进大殿,目光锐利直射柳国公,柳开泰!那河工款项,上月中就从江南织造府调拨入库,本宫代掌的宫印还在账目上留着!你这三十万石军粮‘填补’的,是哪门子的天坑!
我一步步踏上御阶,盯着面无人色的柳国公:你是用这些粮食,喂肥了你柳家在京畿的十五座大粮仓吧
我猛地甩袖转身,声音响彻大殿:程将军!
末将在!
带兵!即刻查封京城柳氏所有私仓!我字字如钉,挖!地!三!尺!
狗皇帝猛然站起,脸色惨白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宠妃。程锋铿锵应诺,甲胄之声如雷霆震动殿宇,转身大踏步而去。
16、
雕花门被重重撞开!柳若棠疯了般冲入寝殿,珠翠散落一地。她尖利的指甲直朝我高耸的肚子抓来:贱人!你毁我柳家!我杀了你孽种——
砰!斜刺里一脚狠狠踹在她腰腹,柳若棠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冰冷金砖上。绿萍瘦小的身影挡在我身前,手里还握着刚端来的药碗,浑身因愤怒而颤抖:你敢碰我家小姐一根头发试试!
程锋带来的金甲卫已迅速掌控殿内,铁钳般的手制住惨叫的柳若棠。
带下去,我抚着躁动的腹部,平静得可怕,剥去她凤冠翟衣,打入冷宫北苑。声音一顿,别让她死了。本宫要她看着,她柳家……最后是如何在京城灰飞烟灭的。
柳若棠被拖出去时那怨毒凄厉的诅咒声在宫殿里回荡:沈绾——!陛下!你看看她!她不是人!她是妖孽!她日后定要断送你李氏江山——!
寝殿复归死寂。绿萍扶我坐下,我按住她发抖的手。是,柳若棠疯了,可她说对了一半。
17、
勤政殿烛影摇曳,龙案上堆满弹劾柳家残余势力的奏折。
狗皇帝猛地将一叠奏章狠狠摔下!他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眼神狂乱,带着最后一丝疯狂:阿绾!阿绾你不能这样!看看朕!朕是承佑啊!你说过……你说过最喜欢朕的眼睛像星辰……你帮我!你帮朕稳住朝堂!朕立你做皇后!我们一起养大皇儿!我们……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轻轻用力,拨开他颤抖的手指。
星辰我微微歪头,似乎在回想什么,眼神却空洞如夜,哦,是说陛下您当年醉酒,错把我当成柳若棠时,对她说过的话么
狗皇帝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我微笑,一步步后退,退到灯火璀璨处:陛下,您的心肝柳若棠在冷宫等您。好好安抚她吧。转身,裙裾拂过冰凉金砖,没有回头。
18、
钟粹宫寝殿,灯火通明如昼。我躺在榻上,额发被汗水浸透,剧痛像要将身体撕裂。产婆紧张的声音忽远忽近:用力!娘娘!看见头了!小皇子很壮实!
窗外,夜色浓郁得化不开。喊杀声、兵戈撞击声却骤然撕裂了这份死寂!由远及近!
报——!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冲进门槛,面无人色,启禀程将军!端……端亲王纠集府兵,打出‘清君侧,除妖妃’的旗号,已杀进玄武门了!
程锋按剑站在我寝殿门内,如门神,声稳如磐石:慌什么!按娘娘部署,宫中各处紧要通道,早已换了我们的人。传令!各处坚守!胆敢冲击宫禁者,格杀勿论!
他的目光投向我紧闭的殿门,带着绝对的忠诚:娘娘安心,天塌下来,末将替您撑着!谁也进不来这道门!
殿内一声洪亮的婴啼冲破紧张空气,是哥哥。紧接着,又一声清亮的啼哭响起,妹妹也来了。我疲惫地弯起嘴角。很好。
19、
黎明前最深的黑。厚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晨风带着未散的硝烟气涌入。
我倚在榻上,怀里抱着襁褓中沉沉睡去的双生子,龙凤胎柔软温热的小身体驱散了血液里的寒意。一夜鏖战平息,窗外曙光微露。程锋大步走进,玄甲染血,但身姿笔挺如松:
娘娘,叛王业已伏诛!所纠集逆党尽数肃清,宫门无恙!
他单膝点地,声音带着浴血后的沙哑,却不减铿锵:末将幸不辱命,娘娘与小殿下平安,乃江山社稷之福!
20、
刚诞下皇嗣的虚弱和掌控大局的疲惫,让殿内气氛凝滞。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慌乱、甚至带着绝望哭嚎的脚步声跌撞而来!
我的儿子!朕的儿子!狗皇帝李承佑像条丧家之犬般冲了进来,眼珠赤红,冠冕歪斜,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严。他目标明确,直扑向我怀中的襁褓,状若癫狂:这是朕的太子!唯一的血脉!你不能夺走!给朕!
他枯瘦的手带着疯狂的力量抓向我的孩子!
放肆!程锋的刀柄如铁铸般横在李承佑胸前,将他狠狠格开!力道之大,让李承佑踉跄后退,摔倒在地。
我搂紧被惊醒开始啼哭的孩子,冰冷的目光如看蝼蚁般俯视着他:陛下,吓着龙嗣了。
21、
李承佑狼狈地趴在地面的金砖上,大口喘气,满眼都是浑浊的血丝和不甘:沈绾!你还想怎样!柳家倒了,若棠被废了,叛王死了!这江山……朕只剩下这两个孩儿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朕!
他声泪俱下,试图唤起最后一丝情意。
可怜
我缓缓抬眸,眼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淬骨的寒意:陛下可还记得腊月初七
他猛地一颤。
我躺在冷宫血泊里,那孩子……那不足三个月的孩子没了的时候,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他心上,您可曾可怜过我们母子半分您那时,正欣喜若狂地挽着你的心肝儿柳若棠,给她戴上凤冠呢!
那流掉的孩子,我一字一顿,清晰得如同宣判,就是柳若棠亲手灌下的红花!而你,我的好夫君,明知有异,为讨柳若棠欢心,不仅不查,还助她一道将我推进冷宫等死!
真相如无形的巨掌,瞬间攥住了李承佑的心脏。他脸如死灰,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22、
陛下不信我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目光转向殿外,带上来!
两名金甲卫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瑟瑟发抖的老太监进来,正是当初奉命往冷宫送黑馍炭火的那个!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柳若棠被废前的心腹宫女,如今早已成了我的人。
老太监磕头如捣蒜,竹筒倒豆子般哭喊:陛下饶命!是……是皇后娘娘……不,是柳氏命奴才每日在沈美人饭食里下少量红花!她说……要让那孩子……无声无息地掉……奴才不敢不从啊!
宫女更是直接拿出半块残破的玉佩:这是柳氏那日赏奴婢的,说是……毁了冷宫孩子的……谢礼……
铁证如山,字字诛心!
李承佑瘫坐在地,瞳孔放大,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彻底崩溃,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脊梁。
23、
殿内死寂无声。我低头轻轻拍哄着再次安静下来的孩子,目光扫过程锋。他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响彻殿宇:
陛下识人不明,纵容妖后毒害皇嗣,屠戮忠良,以致朝纲紊乱,酿成今日大祸!陛下已无力承天景命,理当思过!为江山社稷计,为皇嗣安危计……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即日起,陛下退居重华宫颐养天年!尊沈娘娘为皇太后,临朝听政!待幼主成年,再行亲政!
他话音落下,殿外黑压压候着的金甲卫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胄摩擦声汇成一声震天的轰鸣:
请皇太后临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彻底碾碎了李承佑最后一丝帝王的尊严与妄想,将他死死钉在尘埃里。
24、
祭天台。
阳光穿透薄云,洒下万丈金芒。百官肃穆列阵,天下瞩目。
我身披的已不再是象征嫔妃身份的锦袍,而是玄底金凤、威严夺目的十二章纹祎衣!宽大的袍袖垂落,上面用金线绣着睥睨众生的九尾凤凰。沉重的纯金凤冠压住了鸦青发髻,垂下的十二排明珠在额前轻晃,光华流转,映衬着那张因失血有些苍白却异常坚毅沉静的脸。
玉阶漫长。
我一步步登上最高处,步履沉稳。程锋亲自护卫在侧,甲胄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辉光。
转身,俯瞰。
群臣如麦浪般,在金甲卫无声的威慑下,无声跪倒一片:
臣等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排山倒海,震动着皇城。权力的风猎猎作响,吹拂着这身沉重的礼袍,将这血腥厮杀夺来的巅峰之位,烘托得如同九天神女降临。
25、
重华宫,死气沉沉。龙椅被搬走,徒留一片空荡。
李承佑穿着褪色的旧龙袍,蜷缩在冷硬的炕榻一角,形容枯槁。他抬起头,看着被人簇拥着走进来的我,那身刺目的太后朝服几乎灼伤了他的眼。
他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挣扎着,拖着虚弱的身体,踉踉跄跄地爬到我脚边,像一条卑微的老狗,抓住我的裙角:
阿绾……阿绾……我知道错了……是我瞎了眼……是我不识好歹……你……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
他抬起那张涕泪交加、满是皱纹绝望的脸,声音卑微地哀求道:
求你……求你让我看看孩子……看看我的儿子女儿……就一眼……
我垂下眼眸,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他身上。看着他这副卑微如尘的模样,与当年在冷宫里舔舐着血发誓的自己,形成残酷的对比。
我的儿子和女儿,此刻正在我身后嬷嬷的怀里安稳地睡着,他们是光明,是新朝的开始。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凑近他耳边,声音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却又带着冻结骨髓的寒意:
乖,我的红唇勾起一个完美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弧度,吐字清晰如冰珠落地,
叫母后。
26、
明德殿。
我端坐在垂帘之后的御座旁,一身玄金龙纹常服,卸下了大典时的重妆,只余下掌权者的沉静威仪。殿内,各部大臣肃立奏事。
……京畿屯田改制已初见成效,流民渐次安置……
……西境军务在程将军梳理下,军纪严明,士气可用……
奏报声沉稳清晰,回荡在阔大的殿堂。
窗棂透进初夏明亮的阳光,将殿中浮动的微尘照亮。微风穿过开启的高窗,带来御花园草木清甜的气息,轻轻拂动低垂的纱帘。
一切都刚刚开始。
我的目光落在御座前御案上堆积的明黄奏疏上,又透过轻纱,望向殿外那辽阔澄澈的蓝天。
权柄紧握,江山在掌。
这万里江山,终将由我怀中沉眠的双子共同守护,如同此刻明媚安静的光。
路还长,但我已站在这最高的地方,无人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