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婉婉,含着金汤匙长大。
二十二岁生日那晚,被人在酒里下药,
我竟和家里的厨子一夜缠绵。
后来我才得知他是黑帮老大的孩子。
可过去的十年,我嫌弃他没文化,空有一手好厨艺。
我一直折磨他、欺辱他、打骂他。
而曾经对我唯命是从的他,如今正全城悬赏追杀我全家。
01
一年前,我二十二岁生日。父亲设宴,宾客满堂。
说是为我庆生,其实是替我挑结婚对象。
我心仪张之之,年轻的医学博士。
那晚,我破例喝了一杯酒。
半夜醒来,我看见小杰——
家里那个帮厨的男孩,正赤身裸体的躺在我床上。
而床单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让我瞬间炸裂。
我抡起拳头对着他那张脸又打又骂：
你给我起来！畜生！
可他醒来后的样子,看起来比我更加慌乱错愕。
我们一杯酒就醉,这绝不是巧合。一定被人下了药。
我觉得面子,比清白更重要。
绝不能声张。
我跪在他的身侧,双手掐握住他的喉咙,咬着牙,恶狠狠威胁他：
今晚的事,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02
小杰本就是我家养大的厨子,
我从小就喜欢刁难他,
那一夜之后,我对他更是恶劣。
我失眠,经常半夜命令他给我煮鸡蛋,
我刁难他煮的流心蛋火候不对,让他重煮二十次。
白天我就让他给我做文思豆腐、八宝葫芦鸡、三套鸭……
还得把萝卜雕成牡丹,土豆刻成龙。
心情好时诓他来喂我,他向来顺从,我再吐他一脸；
心情不好,就去厨房掀翻他辛苦准备的食材,嫌弃他刀工差。
只因我想到那一夜的荒唐,就会怒火中烧。
他一向对我唯唯诺诺,从不反抗,仿佛能留在我身边已是恩赐。
一个月前,我急性肠胃炎住院,
他守了我三天三夜。
我看他强撑着困意照顾我,那几天我没有打骂过他。
出院后,我只能喝粥,
我借粥的浓稠、温度继续刁难他,
可他看我的眼神带着笑容,甜得能拉出丝。
我气极了,就把滚烫的粥掀在他脸上。
看他捂着眼,我竟有一瞬间担心。
才意识到那一夜,他已经走了那条秘境,闯进了我的心。
我想抵抗这龌龊的本能,把对他的一丝欢喜,伪装成满腔怒意。
可我的肠胃炎诱发反复低烧,在迷糊中经常梦见那一夜的欢愉。
我只要看见他在眼前晃,就翻白眼咒骂：
畜生,滚！
可房间空空荡荡,
我又会想他,想折磨他。
这病,不轻。
03
那晚我梦见自己生了个儿子,
小杰成了好爸爸。
醒来后,我喊小杰,又想捉弄他。
可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出现。
我下楼喝了些冰箱里的牛奶,
胃就像是被点燃了,吐得眼泪直流,
直到我吐空了胃,只剩难受。
家里的保姆张阿姨放心不下,
就让杨管家开车送我去医院。
在路上,却被三辆车截停。
就是这场精心设计的横祸,把我拉进了真正的噩梦。
天还没亮,
我被冷醒,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双手被反绑,嘴还被一块臭抹布死死塞住。
那房间没有窗,只有一扇卷帘门,屋里空空的。
中午我才明白,我被绑架了。
他们要五千万。
可父母在国外出差,电话根本打不通。
绑匪怒了,连口水都不给我喝。
还说就算拿到钱,也要撕票,再杀我父母。
晚上,我昏昏沉沉,看见了小杰。
起初我以为是做梦,
他拔掉我嘴里的抹布,喂了我一口水。
冰凉滑过喉咙,我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小杰竟然是他们一伙的！
听到脚步声近了,
小杰又迅速把抹布塞回我嘴里。
我背后,还有一扇木门。
这里像是别墅的地下室。
灯光打在墙上,两个人的影子晃动。
少爷,出来打牌啊！
04
小杰应了他们一声,
我躺在地上,他竟然从我身上迈了过去。
那墙上的光逐渐收缩,咯挞——
门被关上后,
我听见了几句他们的交谈声。
小杰不再唯唯诺诺,我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另外两个回应他的声音,下流粗鄙：
还是少爷想得周到,我还想和她好好快活一番呢。
这么漂亮的美人,我们到时候轮流调教。
最后的声音是小杰说,
等拿到钱再说。
我在一片漆黑里,
陷入无尽的恐惧和困惑。
我现在这么惨,全都是小杰干的！
我想揍他,可我嘴里塞着抹布,只能呜咽,泪流满面。
今天早上,他还亲手给我熬粥。
可现在,绑架我的主谋就是他。
都怪我。
当初引狼入室。
那年他晕倒在街角,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有。
是我硬拉着父母收留他,陪我作伴。
后来送去学厨,留在家里做饭。
那年他十五岁,在我家住了整整十年。
可他是狼。
养不熟的狼。
都怪我。
这十年,对他做过那么多天理不容的事。
把他逼成这样,才换来我今天的报应。
他一定狠毒了我,所以才在牛奶里下毒,绑架、勒索,
再把我碎尸万段……
就连我父母也不放过。
05
我爸妈常年在海外出差,
家里有杨管家,他比我爸还老。
还有保姆张阿姨,她比我妈还大。
小杰虽然也比我大,
但区区五岁,他是家里最容易被我欺负的人。
我一直把他当作听话的奴隶来使唤。
我上素描课时,他是脱掉衣服的人体模特；
我学拳击时,他是可以被我揍的沙包。
我无聊时,还逼他演杰瑞,
被我追着满屋疯跑,他跑不过我,
就会被我反绑了关进厨房。
如今,轮到他绑我了。
以前我经常不准他吃饭,
因为我要画的人体模特,必须肌肉拉丝。
如今我被活活饿了两天,
我才知道饥饿的滋味。
更绝望的是,他们一滴水都不给我喝。
现在我才知道——
不喝水,真的不会上厕所。
第二天后半夜,小杰悄然出现。
他拔掉我嘴里的抹布,塞进我嘴里几粒药丸。
吞下去！
语气狠厉,和当初我命令他时,一模一样。
06
我一整天没喝水,嘴里干得像填满了沙,
气息奄奄瞪着他,只剩满腔恨意。
小杰低声命令我：快吃药！
果然是毒药！
我拼命把药吐出来,宁愿饿死,也不要被毒死。
我听说中毒的人,常常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我要体面又漂亮的死去。
他一次次把药塞回我嘴里,我反复把药吐出来。
他就捏住我的鼻子,
喝了一口水,再用嘴硬生生渡给我。
冰凉的水滚进我的胃里,我被他揽在怀里,鼻息清冽。
他的牙却没有停,咬得我舌尖和嘴唇生疼。
我闭着眼,流着泪,等待毒发的一瞬。
就算这是我的报应,
但我的父母无辜,我不愿他们也跟着丧命。
我心里只惶恐一件事——我父母会不会也被杀。
能不能……求你放过我爸妈
我呜咽着开口。
小杰忽然松开我,
我重心不稳差点撞到头,
是他又出手拽住我的衣领,可他指尖再次松开,
我就像只溺死的猫,躺在地上任凭摆布。
他站起身了,压着嗓音提醒我：
先想想你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吧。
那一刻我才彻底明白——他不再是我能呼来喝去的厨子。
我的命,父母的命,全都握在他手上。
我……真的活不过今晚了吗
07
车库里没有阳光。
一开始还能凭生物钟判断时间,后来全乱了。
不知何时,有人套了个麻布袋扣在我头上。
我听到卷帘门拉起的声音。
他把我扛上车,丢进后座。
车开了很久。
久到我又昏睡过去。
再睁眼,我已经躺在瑶瑶家的床上。
而她,趴在床边睡着了。
我伸手推了推她：瑶瑶瑶瑶
瑶瑶与我家是世交。
两年前,她听父母的话,嫁了个律师。
她常说,门当户对的婚姻才幸福。
律师比商人更会算计,聪明人不会做赔本的事。
而我呢
我糊里糊涂被一个厨子睡了。
如今,那个厨子摇身一变,成了黑社会的人,
他绑架我、勒索五千万,
还想杀了我,连我父母都不放过。
还好,我好像得救了。
我又推了推瑶瑶的肩,声音颤抖：瑶瑶,我爸妈呢
08
瑶瑶醒来后看着我笑得欣喜,
还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醒啦,还好小杰把你送回来了。
小杰送我
他不是绑匪那伙人口中的少爷吗
还差点毒死我！
我把瑶瑶的手从我面前挡开,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爸妈呢你联系到他们了吗
瑶瑶眉目间依然是轻快的笑意,
叔叔阿姨还在F国,会尽快回来。
我松了口气——
还好,他们没事。
她看了眼我床边的吊瓶：
你饿了吧回来后一直发烧,全靠营养液撑着。
我顺着管子,看见自己的手背还扎着针,正在输液。
我想起那晚小杰强行灌我药。
若不是洗了胃,我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我……洗过胃吗
瑶瑶站起来,皱着眉轻轻摇头：
你本来就没吃东西,洗什么胃
医生看过了,你再休养两天就好。
她自顾自的转身就往门外走：
我下楼去给你端点粥来喝。
09
瑶瑶出门后,
我随手拿起她床头的平板。
一亮屏,正停在微信聊天界面。
全是语音通话记录——头像赫然是小杰。
我往上翻,第一条记录,
正是我出车祸被绑架的那天。
我和瑶瑶只是偶尔见面,而且多半还约在外面。
她很少来我家,怎么会和小杰互留微信
我把平板放回去,
盯着天花板,回想过去的蛛丝马迹。
婉婉,粥来了,我喂你。
我看见她给我端来一碗潮汕糜。
颗颗米粒开花不碎,米浆稠而不粘。
第一口到嘴里,我就愣住了,
这味道,和小杰熬的一模一样。
入口即化,米水交融。
而且甜度正是我要求的那样,全世界只有他知道。
是你家厨子做的瑶瑶笑了笑：
我家厨子可没这手艺。
小杰把你送回来后,熬好了才走的。
小杰竟然能在瑶瑶家来去自如
可他明明绑架了我,还想杀我和爸妈啊！
10
瑶瑶舀起半勺粥,笑盈盈看着我。
我小心翼翼的试探她,
小杰现在人呢
她低头,轻轻朝白糜吹着。
你先别管那么多,好好休息。
他家的事,他会处理好的。
我愣住。我被绑架、爸妈被勒索……
在瑶瑶嘴里,成了小杰家的事
她勺子递到我嘴边,你想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我心里一凉。
瑶瑶,是不是也被收买了
这粥,是小杰熬的。
会不会下了毒
瑶瑶的爸妈生意不顺,
和劫匪联手,也不是不可能。
我脑子飞快的转。
他们一定是怕我死了拿不到钱,
才把我放在瑶瑶家,恢复体力。
可下一步呢肯定是盯上爸妈！
当初我肠胃炎,小杰竟然不在家。
说不定就是他的计谋,对我下毒,
再精准的把我从去医院的路上劫走。
我正在脑海中还原事情的真相,
却被瑶瑶打断,婉婉,你得喝点粥啊。
她声音温柔,说的话却是在命令我。
我别开脸,冷冷说：我想再加点糖。
她眉毛抬了一下,笑着摇头,
我听见她的拖鞋啪叽啪叽,
她下楼了。
机会！
我熟悉这栋房子。
趁她不在,我得赶紧溜出去。
我要先逃,再救爸妈！
11
我走了很久,终于回到自己家,
我拿了护照、银行卡和车钥匙,
立刻开车去警局报案。
值班的民警问我,你报什么案
我被绑架了！我的嗓子都在抖。
什么时候
三天前……
几个人
我不知道。
在哪里被绑的
路上,被截了。但我不知道是在哪里。
你被他们关在哪里
不知道……像是个车库。
怎么逃出来的
……我醒来,就在我朋友瑶瑶家。
那位负责记录的民警,眉头皱了一下,
你怎么到瑶瑶家的
……小杰送我去的。
小杰是谁
他停下了键盘上的手,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们家的……厨子。我声音越来越小。
他低头又飞快的敲着键盘,语气淡淡：
有没有勒索电话有没有人向你家要钱
……我爸妈在国外出差,好像没联系到,我也不知道……
有没有证人比如你朋友瑶瑶,她能证明你被绑架
我愣住。
因为瑶瑶说小杰绑我,是他家的事。
民警看了我一眼,悠悠的说,
行,我们会去联系你朋友瑶瑶,核实情况。
现在信息不够,你先回去,保持电话畅通。
我想再说点什么。
可我车祸时手机就丢了,我哑着嗓子问：
我……我手机丢了。那……他们会不会再来绑我
民警没有正面回答,只说：
你先去补办手机卡,注意安全。等消息。
12
警察让我补办手机卡,可我的身份证也不见了。
那晚去医院,证件在包里,而包在车上。
刚回家时,杨管家和张阿姨都不在。
送我去医院的那辆车,也不在地库。
瑶瑶……甚至已经被小杰收买了。
此地不宜久留。
我立刻去机场,买了张机票。爸妈在F国有房子,我得去找他们。
到了F国,
冰箱里还有昨天日期的牛奶。
爸妈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我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我顾不上睡觉倒时差,
去买了新手机,插上新卡。
国内社交软件需要原号验证,只能用国外的。
幸好张之之也在F国留学,我们早就加过好友。
我把他约出来,
把整件事说了一遍——
车祸、绑架、勒索、瑶瑶的背叛、小杰的身份。
其实,我没那么喜欢张之之。
我爸妈喜欢他的医生职业,觉得他稳重可靠。
而我,只是走投无路。
现在能帮我的人,也只有他了。
他帮我打了电话,可爸妈一直没接。
别急,F国也乱,我先送你回家。
你好好睡一觉,叔叔阿姨那边,我会继续帮你联系。
我把爸妈在F国的号码也记了下来。
张之之送我到楼下后,他便回学校了。
13
我回到家,一夜未眠。
盯着天花板数到天亮,心里一团乱麻。
忽然,座机铃声骤然响起。
我从床上腾起来,跑去客厅接电话。
喂
我声音发抖,期待听到爸妈的声音。
可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婉婉,你怎么突然跑去F国了
我吓得不敢吱声。
是小杰。
说话啊。他冷冷的笑,你还报警连瑶瑶都不信了
我的喉咙像被人掐住,只能小口呼吸。
他慢条斯理补了一句：你爸妈,昨天才刚从F国离开,就是国内的今天。
我脑袋嗡的一下,像是被雷劈中。
他怎么会知道爸妈的行踪
你把我爸妈怎么了我声音颤抖,却强撑着喊,
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婉婉,我在你眼里那么坏
或许他不坏。
可我对他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
他肯定早就对我恨之入骨,
所以才绑架我,还想杀了我。
我告诉你！我咬牙,硬撑到底,
我比你更坏！你休想得逞！
那端沉默了一瞬。
随后,他低低笑了,语气极狠,像要钻进我耳朵：
好啊。一字一顿。
那我们一起看看,到底是谁坏。
嘟——吓得我挂断了电话。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房间里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
我把电话接起来搁在旁边,
我还把家里的监控电源都拔了。
我坐在沙发上,还是害怕极了。
他以前从来不敢跟我这样说话,
他明明是个温顺的厨子,对我言听计从。
可他竟然是黑帮的人,还企图绑架我。
14
第二天下午,
我守在学校门口的咖啡馆,等张之之下课。
我前言不搭后语和他哭诉：
小杰以前来陪我读大学,他能用指纹打开我家的门！
昨天晚上他还给我打电话……吓死我了！
我逃到这里,他也发现了……怎么办那个家我不能再回去了！
他还说我爸妈离开F国了,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张之之一言不发,静静听完。
可能有时差。他缓缓说,我给叔叔阿姨打电话时,他们在飞机上,是关机状态。
你别急,要不今晚我陪你回去,我睡客厅
我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点头如捣蒜,连声道谢：
还好有你！
他陪我吃了饭,又逛了一会儿街。
很晚,我们才回到我家。
一开门,却看见屋里亮着灯。
是小杰！
他正坐在沙发上。
15
我一看到小杰,
下意识就往张之之身后躲。
他也立刻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护在身后。
小杰站起来冷笑,眼神全是挑衅：张之之,把你的手拿开。
张之之回击：这里是F国,你休想随心所欲。
婉婉家养了你十年,你竟然恩将仇报！
我看到小杰正向我们步步逼近。
我猛地拽着张之之,
快跑！我尖叫。
我们一起冲向电梯,
直到电梯门哐一声关上。
我看见小杰站在电梯外,
他那双冷眼,像要杀人。
电梯里,我们心有余悸。
吓死我了……我抓着张之之的手臂,声音发颤。
我记得以前他闷声不倒气啊,怎么会这么凶张之之也被吓得直喘,
我带着警惕,连着摁了低层的所有电梯按钮,
对啊,他是黑社会老大的儿子……可吓人了！我也是刚知道,他以前都是装的！
我们从二楼下,走楼梯出去。
我在慌乱中还能如此机智,
张之之哇完哦了一声,
我们一前一后,终于顺利逃到了街上。
刚跑进街角的巷子里,
张之之就从后面拉住我,我们停了下来,他低声说：
这么跑也不是办法,要不……
……我们去开个房间吧,定个套房,今晚我陪着你。
我看天色渐黑,便点头答应了。
暂时逃过一劫。
还好,有张之之。
16
隔了我家两条街,正好有一家安保很严的酒店。
张之之推了推眼镜,谨慎环顾四周后才对我说：
走,这里应该安全！
他刚走进旋转门,我还没来得及跟进去,
突然脖颈一凉,被人像捉小鸡一样,拽到了一边。
谁给你的胆子,敢和别人开房！
低沉的声音在背后炸开。
我扭头一看——小杰！
他沉着脸,凶神恶煞的看着我,像是要把我撕碎。
我吓得大叫救命！
还使劲推了他一把,
门口的几个保安也上来帮忙拦住他。
我趁乱冲下酒店门口的楼梯。
钻进一辆刚停下的出租,急急喊快开车！
我从车窗回头望,小杰还瞪着我。
而张之之,他慢了好几拍,
这才从旋转门出来,和刚被保安松开的小杰撞个正着,
两个人瞬间吵起来,
几个保安又冲上去拦着,场面乱作一团。
前面掉头！回去接人！
我得讲义气,不能就这么丢下张之之。
车掉头回来的时,他们两个正被几个保安拦着,
我还听见一个保安大声警告,再闹就要报警了。
我趴在车窗上大喊,之之,快上车！
张之之眼神一亮,保安也顺势松手,
他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上了车。
只留下小杰在原地怒吼：
婉婉,你给我回来！
17
车子急驶在夜色里,我心跳还没缓过来。
司机透过后视镜瞄了我们一眼,用法语问：需要报警吗
张之之推了推眼镜,沉声答道：
等我们先搞清楚情况再说。请去T大学旁边的那家酒店。
司机耸了耸肩,笑着调侃：
你们年轻人的矛盾,确实用不上警察。
张之之转头看着我说：
我刚才质问他,为什么绑架你、又放了你。
他说——你才绑架了婉婉,你竟敢带她去开房。
我愣了一瞬,马上气急败坏：
荒谬！他那不是放了我,他是怕我死在车库里,才送我去瑶瑶家的！
张之之若有所思：
可是,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义正言辞的指责我……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哼了一声,不想再理会张之之。
我不断地回头张望,
生怕小杰记住了车牌号,又追上来。
沉默了一会儿,张之之轻声开口：要不,我们先报警
我不耐烦的叹了一声气：
没用的。我在国内报警都没用,他还能跑到国外来。
F国的警力,你懂的……我还是先躲一躲吧。
我低声补了一句：
你是不是……嫌惹上了麻烦没关系的,把我送到酒店,你就走吧。
张之之立刻摇头,语气笃定却有点笨拙：
不是。我……我不会丢下你。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把话又咽了回去。
车厢里只剩下司机播放的音乐声。
18
那晚,我和张之之睡在套房里。
虽然隔着一堵墙,各自待在不同的房间,
但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点。
第二天我醒来,他已经去学校了。
客厅的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字迹一丝不苟：
我下课就回来。千万别乱跑。
可我终究没听话。
我下楼喝了杯咖啡,在街角的长椅上发呆。
还好下来了,因为我看见——小杰,
他正悠闲地在张之之的学校门口徘徊。
我一溜烟跑回了酒店房间。
手指发抖地留言给张之之：千万别从大门出来,小杰就在外面守着！
他秒回：他既然来找我,我就去见他。有什么不能沟通的
我想提醒他：小杰很危险！
可相比之下,张之之比我勇敢,
而且他在尝试用沟通来解决问题。
我确实不擅长沟通。
爸妈总是对我愧疚,他们很少陪我,才导致我敏感、多疑又胆小。
可我心里明白,这其实不怪他们。
回想这十年,
小杰对我的忍让和包容,其实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所以我不断的尝试,我好奇他到底什么时候会生气,
就变本加厉的欺负他。
那天瑶瑶说,是他把我送去她家,还亲手熬了白糜才离开。
也许……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我后来又给张之之发信息,
他却没有秒回。
我只能在酒店里,像一只被困的鸟,
从白天等到天黑。
19
夜色深沉,房间静得连墙上的滴答声都显得刺耳。
手机终于震了一下,是张之之的消息：
我和小杰谈妥了,他不会再来找你,你放心睡。
我心脏咚的一声砸在胸口。
手指快速敲下：你们聊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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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秒,他回过来第二条：
改天见面再说吧,我明天要做实验,先睡了。
我盯着聊天框,打字,删掉,再打字,又删掉。
反复几次,终究什么都没发出去。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后来,我再约张之之,
他却说学校有项目,实在抽不开身。
他的语气很客气,却透着一种疏远。
我心里烦躁,干脆不再理他。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却总会想：
张之之既然能和小杰谈妥,说明小杰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可怕。
他既然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倒不如由我亲口去问小杰。
我犹豫了好几天,
那种好奇又惶惶不安的感觉,几乎把我逼疯。
终于,我还是退了房。
我必须亲自面对小杰,问个清楚。
然而,我推开门的那一刻,房间里安安静静。
小杰不在。
茶几上摆着一张字条,
婉婉,我已经和叔叔阿姨报过你的平安了,
你在这里比较安全,我先回国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回来。
字的痕迹不深,却很工整。
我盯着那张纸,心口忽然像是空了一块。
20
如果这是真的呢
如果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没有撒谎,
那我是不是……误会他了。
是他救了我,瑶瑶也不是什么共谋
我回想起以前的日子。
无论我怎样刁难他做东西给我吃,他都照单全收,
而他对我的忍让,也变成了我羞辱他的借口。
我还给他定制了闷葫芦的T恤。
那天我只是听见别人叫他少爷而已,
就立刻认定他是坏人。
也许……绑架我的,另有其人。
越想越乱,心烦意乱得几乎要窒息。
我披了件外套出门。
街道的风凉飕飕的,晃得我脚步发虚。
不知怎么的,我竟鬼使神差走进了一家心理诊所。
有病得治。
后来,我不再胡思乱想,
白天偶尔去诊所坐坐,和心理医生闲聊几句,
晚上则乖乖待在家里,等爸妈的电话。
直到有一天傍晚,
我推开家门,竟闻到一股久违的炖排骨味道。
我愣在原地,直到那个熟悉的背影转过身来。
小杰正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汤勺。
你回来了
他看着我,眼神很平静。
像是回到了我还在读书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做饭等我回家。
21
叔叔阿姨最近忙生意上的事,小杰一边把菜端上桌,一边淡淡说,
让我先过来照顾你。
我站在餐桌边,什么都没说。
他看着我,笑了笑,婉婉,你是被吓到了吗
半真半假的调侃,怎么不凶我啊我有点不习惯。
我鼻尖忽然一酸,低着头。
他见我没说话,帮我把椅子拉开,示意我坐下,
来,趁热吃。
我端着碗,拿着筷子,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
他夹了一块牛肉放在我碗里。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眼眶有些发热。
我很快的眨眨眼睛,想把眼泪咽回去,好好吃饭。
虽然F国的食物也不错,
但终究没有小杰做的饭好吃。
这一桌的色香味,熟悉得让我心安。
他就那样坐在对面,静静看着我。
像从前一样,等我吃完,他才会动筷子。
可我还没来得及吃,
眼泪就滴滴答答落在碗里、手腕上、桌上。
我怕他看见我哭了,就放下碗,
趴在桌上,把脸埋在手臂里。
婉婉,你被吓到了吗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有让我哭得更厉害的魔力,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温柔地拍着我的肩膀,安抚我的情绪,
你先吃饭好不好我帮你把眼泪擦干。
我站起身来,客厅里走来走去。
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深呼吸,转移注意力,不要被情绪牵着走。
如果是以前,
我一定会推他、骂他、甚至揍他,
把所有的错都丢给他。
可我不喜欢那个冲动又任性的自己了,
我努力压着自己的念头,不能再失控。
22
他看我的反常,急得跟在我身后,
婉婉,你别把自己憋坏了。
他央求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这样不说话啊。
——可我的心理医生说过,
身边人的纵容,也是我放大自己情绪的诱因。
我要冷静下来,把情绪和事实剥离,再解决问题。
我突然停下来,小杰差点撞上来,
他的脸离得很近,我看着他的鼻子,一字一顿,
我被绑架……怎么回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知道你会被绑架,所以才离开了。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这件事呢
我想保护你,但我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我愣住,所以……你跑了
对啊,我跑去找我爸了。
你有爸爸
我……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当然有爸爸,也有妈妈。
沈叔叔知道我爸爸是谁,可当时你还小,所以叔叔才没跟你说。
那你怎么还在我们家……被我欺负那么多年都不走
他突然笑了,好像又在挑衅我,欺负……你觉得,你在欺负我吗
绕远了,绑架是怎么回事
你找你爸,然后呢
我下意识的深呼吸,努力闭上嘴,不再打断他。
小杰从鼻子里呼出长长一口气,
我爸确实以前有一些手下,经常为非作歹,这次绑架你的人,我也认识。
他们几个刚从监狱放出来没多久,就盯上了杨管家,想利用他来绑架你。
你肠胃炎那天,我下午就出去找我爸搬救兵了。
但我们刚到你家,发现你已经被杨管家送去医院了。
瑶瑶也是我通知她的,她去医院的路上找你,但也晚了一步。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继续说道,
后来……只好将计就计,我假装也想骗赎金,才和他们混到一起。
我爸把那帮人处理了,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小杰停下来看我,我才开口问他,
杨管家我记事起,他就在我家啊,他怎么会……他为什么要这样
婉婉,人性是经不起推敲的。
也不能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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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不能用小杰在我家住了十年,来衡量他吗
我好像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小杰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
我觉得杨叔可能老了,想退休了吧,捞一笔大的就回老家。
明明可以跟沈叔叔沟通的呀,没必要弄成现在这样……
原来,小杰也觉得沟通很重要。
我追问,弄成现在这样是什么样杨管家呢
小杰开始支支吾吾,呃……没怎样,我也不太清楚。
他慌乱地避开我的眼神,
如果他愿意说,自然就会说了。
我换了一个问题,
我肠胃炎,是杨管家下的药吗
是。
我过生日那天,和你……也是杨管家下的药吗
不是。
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我们两人的呼吸。
我闻到他的呼吸,有些香香的,
我低着头,鼓起勇气问他,
那这件事,我们可以坦诚的沟通吗
声音却越来越小,那天是怎么回事你还记得吗
小杰也低声回我,那天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间。
然后呢
他吞咽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说,
然后就到第二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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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晚我和他一夜缠绵,
他现在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吗
我抬头看他,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红着脸,
我问你,我们到底怎么发生的关系
他的胸口起伏,呼吸的声音快了些,却没有回答。
我把我心里埋藏的困惑,抛给了他,
那天晚上,你是趁我醉了,才占我便宜吗
他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嗓子像被刺痛了,颤抖着挤出声音,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看见他的眼眶红了,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怎么可能……对你做出那种事……
可是……我们确实发生了关系,我们……明明是两情相悦啊。
他转身背对着我,哽咽着说,
而且,叔叔让我主动点,如果我再不跟你表白,就让别人来追求你了。
那天晚上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你表白了啊……你忘了吗
我听着他的话,断线的回忆好像被重新连上了,
他确实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我上楼。
爸爸的朋友还说,明年等着喝喜酒。
他哽咽得更厉害了,声音断断续续,却在努力拼凑,
你当时还说……现在就要试试……如果发现我不好用,就不同意和我好了……
我真的没办法,我是男人啊……怎么扛得住……你抱着我哄我……我没被你那么哄过啊……
他停顿了一会儿,哭出声来,
可是你第二天醒来,就骂我是畜生……
肩膀在微微抖动,
我又不敢惹你,只能忍着……我好怕你讨厌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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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吗你是不是骗我的啊
小杰拉起他衣服的领口,拽到脸上擦了擦,还吸了一下鼻涕。
他转过身来,认认真真跟我说,
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我不会骗你,永远不会。
我嘴唇一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我还是不确定,你到底好不好用啊……
手已经伸到他的腰上,上前一步,抬头看着他。
他咽了咽口水,一把横抱着我,
我让你再试用一下,我怕你忘了。
第二天,我在他怀里醒来,
你不要叫我畜生好不好
不然我再让你试试,我怕你又忘了。
后来,我没有再忘过。
小杰是好用的,人帅活好,还做得一手好菜。
后来,我才知道,小杰当年刚来我家的时候,
是他爸想金盆洗手,但手下的人不同意,才抓了小杰当筹码。
小杰跑了出来,正好被我碰到,捡回了家。
我爸妈也早就查过小杰的底细,
联系到小杰的爸爸后,他们一致决定让小杰隐姓埋名,暂时寄养在我家。
小杰名义上是厨子,实际上是我的童养夫。
第二年,我和小杰结婚了。
我们在F国开了一家餐厅,客人不多。
我有很多时间像过去那样,继续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