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相恋七年的男友顾言手上。
然后,我重生了,成了捅死我的那把剔骨刀。
现在,我正被他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为他心头的白月光剔着虾线,刀身上还残留着我未干的血。
他一边剔,一边温柔地说:她呀,有点任性,闹脾气离家出走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1】
意识恢复的那一刻,我正被泡在冰冷刺骨的消毒水里。
视野很奇怪,是一种
360
度无死角的全景模式,我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一把造型流畅、锋利异常的德产剔骨刀。刀柄是昂贵的黑檀木,上面还刻着两个字母:Y&Q。
言与晴。
顾言与苏晴。
这是我死前,送给顶级大厨男友顾言的七周年纪念礼物。
而就在几个小时前,他用我送的这把刀,精准地捅穿了我的心脏。
滋啦——
我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消毒水里捞了出来,擦得锃亮。握着我的,正是顾言。
他那张曾让我痴迷了整整七年的英俊脸庞,此刻没有半分杀人后的惊惶,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甚至还哼着小曲,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首爵士乐。
我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嗡嗡作响,刀锋折射出的冷光,像我无声的尖叫。
杀了人,不处理尸体,不逃跑,反而在这里悠闲地擦刀
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家的门被敲响,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走了进来,熟稔地换上拖鞋,嗔怪道:阿言,等你好久了,快饿死啦。
是林月,顾言口中那位远在国外,身体不好的青梅竹马,他的白月光。
我曾以为这只是顾言为了拒绝其他桃花捏造的借口,毕竟七年来,我从未见过这位林妹妹的半根头发。
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顾言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宠溺,他刮了刮林月的鼻子,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就你嘴馋。想吃什么今天我给你做『凤穿牡丹』。
林月惊喜地捂住嘴:就是那道传说中,能让人尝到幸福滋味,为你赢得『厨神』称号的绝品菜
为你,做什么都值得。顾言深情款款。
我躺在砧板上,冰冷的刀身几乎要被我的怒火烧熔。
凤穿牡丹那是我熬了无数个大夜,翻遍古籍,结合现代分子料理技术,才为他研发出的参赛作品!如今,却成了他讨好另一个女人的工具!
更恶心的是,林月捏着嗓子问:阿言,苏晴姐呢她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
顾言擦拭着我的动作一顿,随即,他举起了我,对着灯光仔细端详,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灵魂上。
她呀,有点任性,闹脾气离家出走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只鲜活的波士顿龙虾,用我锋利的刀尖,精准地从虾背划入,熟练地剔出完整的虾线。
他用沾着我鲜血的刀,为他的白月光处理食材。
他说我离家出走。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爱,没有恨,甚至没有愧疚。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碾死了一只碍事的蚂蚁。
七年的感情,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
我疯狂地想要震动,想要嘶鸣,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再给他一刀!
可我只是一把刀。一把冰冷、无情、无法动弹的刀。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我,为另一个女人洗手作羹汤。
厨房里,爱意缱绻。而我被随意地丢在水槽里,混合着鱼腥和虾壳的垃圾,听着他们的甜言蜜语,每一句,都像是在用砂纸反复打磨我的刀刃,钝痛,且屈辱。
我死不瞑目。
不,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言,林月。
我以刀锋起誓,定要将你们凌迟处死。
【2】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着地狱般的日子。
顾言把我当成了他最趁手的工具。每天,他都会用我处理最高级的食材,为林月烹饪各种我闻所未闻的菜肴。
他会用我片出薄如蝉翼的顶级和牛,会在林月惊叹的目光中,得意地介绍:这把刀,是我一位故人送的,削铁如泥。
故人
我成了他的故人。
他也会用我雕刻出栩栩如生的萝卜花,在林月崇拜的眼神里,轻描淡写地说:手艺罢了,主要还是刀好。
我的存在,成了他炫技和调情的道具。
而林月,那个看似纯洁无瑕的白月光,也绝非善类。
她会趁顾言不注意,拿起我,用指尖划过我冰冷的刀锋,眼神带着一种病态的迷恋和嫉妒。
真是把好刀啊,她会对着我喃喃自语,苏晴的眼光,还真不错。只可惜,人蠢了点。
她知道我!她什么都知道!
她不是今天才出现,她一直像个幽灵,盘踞在我们七年的感情上空!
愤怒让我的刀身发烫,甚至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芒,可惜,他们谁也看不见。
他们沉浸在偷来的爱情里,在我用生命换来的房子里,上演着一幕幕恶心的戏码。
而我的尸体呢
顾言处理得很高明。
他没有报警,而是用我的手机,给我的父母、朋友发了信息,说我工作压力大,出国散心了,归期未定。
他还定期更新我的朋友圈,发的都是些以前的旅行旧照,配上岁月静好的文案。
所有人都信了。
只有我的闺蜜周然,一个三流悬疑小说家,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最后直接杀到了顾言家门口。
那天,顾言正在用我给一块上好的伊比利亚火腿切片。门铃响起时,他的手稳得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透过猫眼,他看到了焦急的周然。
他把我随手插在刀架上,走去开门,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无奈。
然然,你怎么来了
顾言!苏晴到底去哪了她从来不会不回我信息的!周然的声音带着哭腔。
顾言叹了口气,把她让进屋里,递上一杯水,演技堪比影帝。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最近我们总吵架,她说我心里没有她,只想着工作。前几天,我们又大吵一架,她就收拾东西走了,说想一个人静静。
他说得情真意切,连我都差点信了。
周然半信半疑:吵架你们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顾言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她走的时候,我怎么拦都拦不住。我尊重她的决定,让她冷静一下也好。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月穿着顾言的白衬衫,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衬衫下摆堪堪遮住大腿,露出一片晃眼的雪白。
阿言,谁啊好吵……
空气瞬间凝固。
周然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林月和顾言之间来回扫射,最后,目光定格在我——那把刀架上最显眼的剔骨刀上。
我看到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认出了我。这把刀是我拉着她一起去德国定制的,她比谁都清楚它的来历。
刀在,我却离家出走了。
而我的家里,住进了另一个女人。
周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指着林月,声音颤抖:她是谁!
顾言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将林月护在身后,皱眉道:然然,这是我的私事。苏晴不在,我……
私事!周然尖叫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顾言你这个混蛋!你对苏晴做了什么!
她疯了一样冲向顾言,却被顾言轻易地推开,踉跄着撞在身后的置物架上。
架子上的瓶瓶罐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而我,也被这股力道震得从刀架上滑落,铛的一声,掉在冰冷的地砖上。
刀尖,直直地对着周然。
【3】
那一瞬间,我和周然的视线,隔空交汇。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怀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
她似乎从我冰冷的刀身上,读懂了什么。
苏晴……她喃喃着,眼泪决堤而下。
顾言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他一把将周然从地上拽起来,拖到门口,声音冷得像冰。
周然,我敬你是苏晴的朋友,才对你一再容忍。再胡闹,别怪我不客气!
他砰地一声甩上门,将周然的哭喊和咒骂隔绝在外。
客厅里,林月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柔声安慰:阿言,别生气了,为这种不相干的人生气,不值得。
顾言深吸一口气,转身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抱歉,吓到你了。
没有,林月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只是心疼你。苏晴她,太不懂事了,总是给你惹麻烦。
听听,多么体贴,多么善解人意。
我躺在冰冷的地砖上,听着他们的温存软语,只觉得一阵反胃。
顾言弯腰,准备把我捡起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刀柄的那一刻,我拼尽了全力。
我将所有的怨恨、愤怒、不甘,凝聚成一股微弱的力量,让我的刀身,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震动了一下。
然后,我朝着周然离去的方向,平移了不到一毫米。
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做完这一切,我的意识仿佛被抽空,陷入了一片黑暗。
顾言的手指顿住了。
他疑惑地嗯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低头,仔细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周围的地砖,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猜疑。
林月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阿言
顾言没有回答,他蹲下身,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活物。
刚才……它好像动了一下。
林月闻言,夸张地笑了起来:阿言,你太紧张了。一把刀怎么会动呢肯定是刚才撞击的力道太大了,它滑了一下而已。
顾言紧锁的眉头没有松开。
他伸出手,这一次,他没有去碰刀柄,而是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我的刀身。
冰冷的触感传来,他似乎在感知我的温度。
不,不对。他喃喃自语,这把刀,有问题。
我的心,不,我的刀魂,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发现了吗他察觉到我的存在了吗
如果被他发现,他会怎么对我把我熔了还是把我扔进深海,永不见天日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不想就这么消失!我还没有复仇!
顾言站起身,拿着我,走进了他的书房。
那是我为他设计的书房,一整面墙的书柜,放满了各种珍版菜谱和美食杂志。而现在,书柜的第三排,被清空了。
他按动了一个隐秘的开关,书柜缓缓移开,露出一扇厚重的精钢密码门。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在一起七年,我竟然不知道,这个家里,还有这样一处密室!
顾言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门后,不是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犯罪证据。
而是一个……神龛
不,那不是神龛。
那是一个由无数根不知名兽骨搭建而成的诡异祭坛,祭坛中央供奉着一个半尺高的黑色瓦罐,罐口用红色的符纸紧紧密封着。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檀香、血腥和腐朽的诡异气味。
顾言走到祭坛前,将我平放在祭坛上,与那个黑色瓦罐并列。
然后,他退后两步,双膝跪地,对着祭坛和瓦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他抬起头,眼神狂热而虔诚,嘴里念念有词。
请『食』神息怒,此刀染过祭品之血,已通灵性,恐惊扰了您。弟子顾言,这就为您净化,请您……耐心等待。
食神
祭品
我看着他那张扭曲而陌生的脸,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他杀我,不是因为移情别恋。
我是……祭品。
【4】
我彻底懵了。
我以为我经历的是一出现代都市狗血情感背叛剧,顶多加点刑事案件元素。
可眼前这诡异的祭坛,这虔诚跪拜的凶手,这闻所未闻的食神,瞬间把剧情拉向了玄幻灵异的频道。
我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被一把刀给整不会了。
顾言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地祷告了很久。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各种我听不懂的古怪音节,像是在念诵某种古老的咒语。
我唯一能听懂的,就是他反复提及的几个词:至纯之爱、七年之养、巅峰之味、最终献祭。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反复捅在我已经不存在的心脏上。
至纯之爱,指的是我对他毫无保留的爱意。
七年之养,指的是我们在一起的七年时光。
巅峰之味,难道是指他用我做的菜
最终献祭……就是我的死亡。
原来,这七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长达七年的,为他那狗屁食神准备的,漫长的献祭仪式。
他不是在爱我,他是在养我。
像养一头准备在年节时屠宰的猪。
不,猪被杀前,至少还能吃饱喝足。而我,却是在为他奉献了我的全部才华、青春和爱情之后,被他当成垃圾一样,献祭给了某个不知名的邪神。
何其荒唐!何其可悲!
祷告完毕,顾言站起身,从祭坛下的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和一支毛笔。
他拔开瓶塞,一股浓烈的、类似福尔马林和雄黄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他用毛笔蘸了蘸瓶子里的黄色液体,然后,他举起笔,笔尖对准了我的刀身。
我瞬间明白了。
他要净化我!他要抹去我附着在刀身上的意识!
不!
我不能就这么被抹去!我还没有看到他身败名裂!我还没有让林月付出代价!
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疯狂地嘶吼,用尽全部意念去抵抗那股即将落下的力量。
我的刀身开始剧烈地嗡鸣,频率之高,甚至发出了类似蜜蜂振翅的声音。整个刀身都泛起了妖异的红光,将整个密室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顾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得后退了一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你……你竟然已经有了刀魂!他失声叫道,不,不可能!区区七年的『爱养』,怎么可能催生出器魂!
他不懂。
这世上最坚不可摧的,不是钢铁,而是爱。
最锋利无比的,也不是刀刃,而是恨。
我对他七年的爱有多深,此刻的恨意就有多浓。这股由爱转恨的极致情感,才是催生我意识的真正源泉!
妖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顾言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挤入那黄色液体中,原本澄清的液体瞬间变得浑浊,并冒起了细小的气泡。
他再次举起毛笔,这一次,笔尖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朝着我狠狠画下!
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你这个杂碎!
我在心中疯狂咆哮,将所有力量汇聚于一点,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顾言!开门!警察!
是周然!她报警了!
顾言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的狠戾瞬间被惊慌取代。
他看了一眼在祭坛上疯狂震动的我,又听了听门外越来越响亮的砸门声,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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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一咬牙,放弃了净化我。
他手忙脚乱地将祭坛上的东西收好,关上密室的门,恢复书柜的原状。然后,他抓起我,冲出书房,在经过厨房时,他看了一眼水槽里的垃圾,眼神一动。
他飞快地将我塞进一个装满了厨余垃圾的黑色塑料袋里,扎紧袋口,然后冲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两个警察,以及脸色煞白的周然。
警察同志,就是他!我朋友苏晴失踪了,她最后就是来见他的!而且他家里还藏着别的女人!周然指着顾言,激动地控诉。
顾言一脸无辜和委屈:警察同志,你们别听她胡说,我女朋友只是跟我吵架,出去散心了,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警察已经眼尖地看到了他手上提着的垃圾袋。
你这是要去干嘛警察的眼神很锐利。
顾言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镇定下来,举了举手里的袋子,笑道:哦,倒垃圾。
这么晚了倒垃圾
我们这栋楼,垃圾必须在晚上十点前清运,不然味道太大了。顾言的谎言张口就来,毫无破绽。
警察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我被困在漆黑油腻的垃圾袋里,周围是虾壳、鱼骨和烂菜叶,又腥又臭。
我能感觉到顾言的手心在出汗。
只要警察再多问一句,只要他们打开这个垃圾袋……
然而,并没有。
为首的警察公事公办地说道:顾先生,我们接到报案,说你的女朋友苏晴女士失踪了,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顾言松了口气,配合地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那……我先把垃圾扔了就跟你们走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周然却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垃圾袋。
不行!她尖叫道,这个垃圾袋有问题!我刚才看到,他把苏晴的刀……把一把刀扔进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那个平平无奇的黑色垃圾袋上。
【5】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言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他握着垃圾袋的手,青筋暴起。
周然!你不要无理取闹!我扔一把没用的旧刀,犯法吗他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怒火。
旧刀周然冷笑一声,眼睛死死地盯着垃圾袋的某个凸起,那把刀是苏晴跑遍了德国,请最好的工匠为你手工定制的七周年礼物!你会舍得当垃圾扔掉除非……它沾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
周然的话像一颗炸弹,在狭小的玄关里炸开。
两位警察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其中一位伸手道:顾先生,麻烦把袋子打开,让我们检查一下。
顾言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能感觉到,他握着我的那部分袋子,已经湿透了。
他输了。
只要打开袋子,看到我——这把昂贵且意义非凡的刀,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弃,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更何况,周然言之凿凿,警方一定会对我进行仔细检验。
以现代刑侦技术,从刀柄的缝隙里,从那个
Y&Q
刻字的凹槽里,检验出我的血迹,只是时间问题。
顾言,你完了。
我在黑暗的垃圾袋里,快意地想着。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他的无耻和狠毒。
就在警察准备强制执行的时候,顾言突然松开了手。
他没有反抗,反而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极其委屈和悲愤的表情,对着周然痛心疾首地吼道:
周然!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污蔑我!
我承认!我和苏晴是吵架了!我也承认,我一时糊涂,让林月住进了家里!但这不能证明我杀了人啊!
这把刀,是苏晴送我的,没错!可她离家出走,我看到这把刀就想起她,心里难受,睹物思人,一时生气把它扔了,这也有错吗!
他声泪俱下,演技炸裂,一番话把所有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还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女友抛弃、又被女友闺蜜逼迫的可怜人。
就连那两位警察,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一丝动摇。
只有周然,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那里,不为所动。
少废话!打开!
顾言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怨毒。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猛地蹲下身,不是去解开袋子,而是一把撕开了垃圾袋的底部!
哗啦——
混杂着油污和馊水的厨余垃圾,瞬间倾泻而出,铺满了整个玄关。
虾壳、鱼骨、烂菜叶、果皮……当然,还有我。
我被厚厚一层湿滑恶臭的垃圾掩埋,只露出了一小截黑檀木的刀柄。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惊呆了。
你干什么!警察怒喝道。
顾言却像疯了一样,用手在垃圾堆里疯狂地扒拉,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们要看是吧好!我就让你们看个够!看啊!这里面除了垃圾,还有什么!
他的手很快就碰到了我。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握住了我的刀柄,猛地将我抽了出来!
锋利的刀刃上,挂着恶心的菜叶和油污,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啊!林月发出一声夸张的尖叫,躲到了警察身后。
周然也吓得后退了一步。
顾言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他举着我,另一只手的手指,毫不犹豫地,从我的刀刃上,狠狠划过!
刺啦——
一道血口瞬间出现,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竟然自残!
现在,这把刀上,有血了。他举着流血的手指,对着周然,露出了一个惨烈而疯狂的笑容,不过,是我的血。
你拿去验!随便你们怎么验!看看上面除了我的指纹和我的血,还有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血,覆盖可能残留的,我的血迹!
他在销毁最后的证据!
这个疯子!
周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警察也被他这套骚操作给整懵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我,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他温热的血液,一滴一滴,覆盖在我冰冷的刀身上。
那血液里,充满了挑衅、疯狂和……一丝我无法理解的兴奋
他好像很享受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最终,警察还是把顾言和我,都带回了警局。
顾言因为情绪激动,被暂时安置在休息室。而我,作为重要物证,被放进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送往技术科。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只要他们够仔细,只要法医够专业……
然而,几个小时后,我等来的,却是一个让我如坠冰窟的结果。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拿着一份报告,对负责案子的张警官说:张队,刀上检测报告出来了。除了嫌疑人顾言的血迹和指纹外,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的生物信息。刀柄缝隙里有一些蛋白质残留,但无法确定来源,大概率是处理食材时留下的。
也就是说,这把刀,和失踪者苏晴,没有任何直接关联。
怎么可能!
我明明捅穿了我的心脏!我的血,应该浸透了整个刀柄!
为什么会检测不出来!
我疯狂地回想着那晚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问题所在。
然后,我想起了一件事。
顾言在杀我之后,把我泡进了消毒水里。
那不是普通的消毒水。
那是他从一个神秘的瓶子里倒出来的,带着一股福尔马林和雄黄混合的刺鼻气味。
和他准备净化我时,用的是同一种液体!
那种液体,不仅能抹去我的意识,还能……分解血迹!
他从一开始,就为自己铺好了所有的退路。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手段狠毒,简直滴水不漏。
张队,现在怎么办人证物证都不足,24
小时后,我们就得放人。
张警官揉了揉眉心,看着证物袋里的我,一脸疲惫。
还能怎么办放人。不过,派人
24
小时盯着他。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顾言,绝对不简单。
我的心,不,我的刀魂,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唯一的物证,失效了。
唯一的证人周然,她的证词充满了主观臆断,无法作为直接证据。
顾言,很快就会被无罪释放。
而我,这把失去了嫌疑的刀,大概率也会被发还给他。
到那时,等待我的,将是祭坛上那瓶能让我魂飞魄散的净化液。
我不甘心!
就在我陷入绝望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证物室门口。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头发乱糟糟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落魄和不修边幅。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对张警官说:张队,你这儿是不是有件刚送来的『不干净』的东西局里技术科搞不定,让我来瞧瞧。
张警官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瘟神,表情十分复杂。
林周你这个『神棍』怎么来了
那个叫林周的男人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我不是神棍。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工作牌,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市局特聘,非正常人类遗物顾问。
【6】
非正常人类遗物顾问
这是什么鬼职业听起来比我还无厘头。
张警官一脸嫌弃地把装着我的证物袋递了过去:喏,就是这把刀。邪门得很。物证科那帮小子折腾了半天,除了菜叶子味儿啥也没发现,但每个人碰过之后都说后背发凉。你给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
林周接过证物袋,并没有立刻打开。
他只是隔着塑料袋,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奇怪,不像警察的审视,不像法医的探究,更不像顾言的贪婪。那是一种……悲悯
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个在哭泣的灵魂。
怨气很重啊。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但我听见了。
我能清晰地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
我的刀身,不受控制地轻微震动起来。
是他!他能感觉到我!
林周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反应。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张队,这东西我得带回我的工作室处理。这里阳气太重,『它』不舒服。林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张警官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拿走,别在我这儿装神弄鬼。记得写报告。
好嘞。
林周拿着我,转身离开了警局。
我第一次离开了顾言的掌控。
虽然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前途未卜的未知领域,但我的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林周没有开车,他骑着一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把我横放在车前的篮子里。
一路叮叮当当,我感觉自己快被颠散架了。
他的工作室坐落在一个极其偏僻的老旧胡同里,门脸很小,挂着一个褪色的木头牌子,上面用篆体刻着三个字——解忧堂。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中药的。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线香、艾草和……陈年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店里光线昏暗,四周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个会自己摇头的拨浪鼓,一个据说是慈禧用过的烟斗,一个缺了口的青花瓷碗,甚至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
AK47。
每一件物品上都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我被他随手放在一张铺着八卦图的桌子上。
林周脱下外套,给自己泡了一杯浓得像墨汁的茶,然后坐在我对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罗盘、一个放大镜,还有一根红绳。
来,小家伙,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他拿起我,解开证物袋,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把我捏了出来。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我刀柄的瞬间,我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他的指尖传来,瞬间包裹了我的全身。
那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像是在冬日里泡了一个热水澡,连日来的怨气和冰冷似乎都被驱散了不少。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嗡鸣。
哟,还挺有灵性。林周笑了。
他拿起放大镜,开始一寸一寸地观察我的刀身。
德国索林根钢,手工锻打,黑檀木刀柄……啧啧,好刀。可惜了,开刃见了血,还是主人的血,怨气缠身,成了凶器。
他一边看,一边摇头晃脑地分析,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亲眼看见了案发过程一样。
让我猜猜,他放下放大镜,拿起那根红绳,在我的刀柄上绕了几圈,打了个奇怪的结,你不是天生的器灵,是被人害死后,怨念不散,附在了这凶器上。
我的刀身剧烈地一震。
全中!
林周看着我的反应,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的主人,那个叫顾言的厨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身上有『血食』的腥气,那是一种很邪门的修行法门,靠吞噬蕴含强烈情感的祭品来提升自己的技艺。你……就是他精心『饲养』的祭品,对吗
我的刀锋发出尖锐的嘶鸣,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没错!就是这样!
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的男人,竟然只凭着看我几眼,就将整个事件的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到底是什么人
别激动,别激动。林周安抚地拍了拍我的刀柄,你的怨气太重,再这么下去,会变成一把真正的魔刀,到时候别说报仇了,你自己先得魂飞魄散。
我可以帮你。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可以帮你净化怨气,让你安息。这是我的工作。
净化安息
不!
我不要安息!
在顾言和林月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前,我绝不瞑目!
我用尽全力,让刀身剧烈地颤抖,表达我的抗议。
林周叹了口气,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我就知道你不会甘心。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一脸苦恼,唉,现在的『客户』,怎么一个比一个执着。行吧行吧,帮你报仇也可以,不过,有条件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报仇可以,但不能伤及无辜。第二,事成之后,你得乖乖让我超度,不能再留恋人间。
你要是同意,就震一下。不同意,就震两下。
这还有得选吗
我毫不犹豫地,震了一下。
成交!林周打了个响指,露出了奸商般的笑容,合作愉快,我的……刀片人小姐。
他收起罗盘和红绳,重新把我装回证物袋。
好了,现在,我们该去会会你那个『前男友』了。
他拿起我,走出了解忧堂。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也不知道他要用什么方法对付顾言。
但我的心中,第一次充满了力量和期待。
林周,这个神秘的非正常人类遗物顾问,成了我复仇之路上唯一的,也是最强的盟友。
【7】
顾言在被拘留了
24
小时后,因为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了。
他走出警局大门的时候,被等候多时的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没有丝毫狼狈,反而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憔悴而委屈的笑容。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清者自清。至于我和苏晴的感情问题,这是我们的私事,希望大家能给我们一些空间。
他甚至还对着镜头,深情地呼唤:苏晴,如果你看到了,快回来吧,我很想你。
这番表演,为他博取了大量的同情分。舆论几乎一边倒地认为,他是被任性的女友和恶毒的闺蜜给坑了。
他的餐厅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因为这次的免费宣传,生意更加火爆了。
而我,作为一把普通的刀,也被发还给了他。
林周亲自把装着我的证物袋交到了顾言手上。
顾先生,你的刀。林周的表情平淡无奇,就像一个普通的办事员。
顾言接过我,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我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林周在我身上打的那个红绳结,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暂时屏蔽我的怨气,让我在外人看来,就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刀。
谢谢。顾言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顾先生,留步。林周突然叫住了他。
顾言回头,皱眉看着他。
林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我是『解忧堂』的,专营一些老物件的鉴定和保养。我看顾先生这把刀,是件不可多得的精品,但似乎保养不当,灵性有损。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顾言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上面解忧堂三个字,眼神微微一变。
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淡淡地说:不必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急得在证物袋里嗡嗡作响。
就这么让他走了我们的计划呢
回到林周的工作室,我还没来得及发问,林周就把我往桌子上一放,悠哉悠哉地给自己泡茶。
急什么他吹了吹滚烫的茶水,鱼儿已经上钩了。
他刚才看名片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捕捉到了。惊疑、审视,还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贪婪。
他知道『解忧堂』不是普通的地方。他那种邪门歪道的修行者,对我们这种『正统』的玄学圈子,既忌惮,又好奇。
更重要的是,林周放下茶杯,指了指我,你的状态,瞒不过他。他肯定察觉到你被『净化』过,但又没完全净化干净。他会想知道,是谁有这个本事,动了他的『祭品』。
所以,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林周的判断,精准得可怕。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解忧堂的门被敲响了。
来人正是顾言。
他脱下了那身笔挺的厨师服,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整个人融入夜色中,像一个幽灵。
林先生,深夜打扰了。他的态度很客气,但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林周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先生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有何指教
顾言没有废话,他开门见山,将我放在了桌子上。
我想请林先生帮我看看这把刀。
林周拿起我,装模作样地端详了半天,然后一脸凝重地说道:顾先生,你这把刀问题很大啊。
它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怨气冲天,已经是一把凶器了。长久留在身边,对你的气运会有很大的损害。
顾言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哦那依林先生之见,该当如何
此等凶物,当以雷火焚之,方能永绝后患。林周说得斩钉截铁。
我心中一惊,这家伙不会是想假戏真做吧
顾言闻言却笑了。
林先生,你我都是明白人,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林周面前。
我知道,你们这一行,有你们的规矩。这把刀,对我意义非凡,我不想毁了它。我只想知道,是谁动了我的东西他又用了什么方法
只要林先生肯告诉我,这张支票,就是你的了。
支票上,是一串长得让我眼晕的零。
林周看了一眼支票,眼睛都直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咽口水。
他这副财迷的样子,让我心里直打鼓。
这家伙,不会为了钱,把我卖了吧
只见林周颤抖着手,把支票推了回去,一脸正气凛然。
顾先生,你这是在侮辱我!我们做生意的,最讲究职业道德!客户的隐私,是绝对不能泄露的!
我刚松了口气,就听他话锋一转。
不过嘛……凡事都有例外。
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顾先生,不瞒你说,帮你『净化』这把刀的人,来头很大,我得罪不起。但是呢,他对你的『修行法门』似乎很感兴趣。
顾言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怎么样
林周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他想和你做个交易。他可以帮你,把你这把刀,炼成真正的『灵器』,让你的厨艺,再上一个台阶。
而他要的,只是你那『凤穿牡丹』的……独家秘方。
【8】
凤穿牡丹的秘方
顾言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凤穿牡丹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也是他血食法门的核心。那个所谓的秘方,记录的根本不是烹饪技巧,而是如何挑选祭品、如何饲养、如何献祭的邪恶仪式流程。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怎么可能轻易示人
林周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继续加码:顾先生,你想想。你现在虽然是『厨神』,但终究有瓶颈。那位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他能悄无声息地净化你的祭品,就能悄无声息地毁了你。
与他合作,你将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拒绝他,后果……你自己掂量。
这番话,软硬兼施,恩威并用,精准地戳中了顾言的软肋。
他是一个极度自负,又极度渴望力量的人。
灵器的诱惑,和被毁掉的恐惧,像两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密室里,只剩下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和我因为紧张而发出的,微不可闻的嗡鸣。
良久,顾言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赌性。
好,我答应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用丝绸包裹的
U
盘,放在桌子上。
这就是『凤穿牡丹』的完整秘方。告诉你的那位『朋友』,我希望在三天内看到我的『灵器』。
林周拿起
U
盘,满意地笑了。
顾先生快人快语,合作愉快。
送走顾言,林周立刻关上店门,将
U
盘插进了他那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里。
屏幕上弹出的不是菜谱,而是一份份加密的文档。
文档的标题触目惊心。
《祭品筛选标准
V3.0
版》
《七年期情感饲养流程手册》
《论祭品情绪波动对最终风味的影响》
……
每一个文档都详细记录了顾言的罪行。里面甚至还有一个隐藏的文件夹,存放着数段视频。
视频里,是不同的女孩,她们都曾是顾言的女友,她们的结局,都和我一样,在相爱多年后,神秘失踪。
我只是最新的一个受害者。
在我的前面,至少还有五个女孩,成了他厨神之路的牺牲品。
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
我的刀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怨气,整个解忧堂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货架上那些被符纸镇压的老物件,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冷静!林周一声低喝,将一张黄符贴在了我的刀柄上。
一股清凉的气息传来,强行压下了我的暴怒。
证据已经到手了。林周的脸色也异常凝重,现在,我们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天后,是一年一度的国际厨神争霸赛总决赛。
顾言,作为上一届的卫冕冠军,将作为表演嘉宾,在现场直播中,再次烹饪他的成名作——凤穿牡丹。
而他,指名道姓,要用我这把即将炼成灵器的刀,来完成这道菜。
他上钩了。林周看着电视上的比赛预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今晚,我们就送他一份大礼。
决赛当晚,体育馆内座无虚席,灯火辉煌。
无数的摄像机,对准了舞台中央那个神一样俊朗的男人。
顾言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厨师服,脸上带着自信而迷人的微笑,向全场的观众和评委致意。
在他的操作台上,最显眼的位置就摆放着我。
经过林周的加工,我的刀身在灯光下流转着一层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宝光,看起来神秘而强大。
顾言拿起我,感受着刀身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力量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不知道,这股力量,是我积蓄了毕生怨念,和林周耗费了大量心血,才布下的一个局。
一个,只为他一人准备的,绝杀之局。
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介绍着: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厨神顾言,为我们带来那道传说中的神菜——凤穿牡丹!
全场掌声雷动。
顾言举起我,对着镜头,开始了他最后的表演。
他一边处理着食材,一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解说着这道菜的精髓。
『凤穿牡丹』的灵魂,在于『情感』的注入。烹饪者必须将自己最真挚,最热烈的爱,融入到每一道工序中,才能让食客,尝到幸福的滋味。
他说得冠冕堂皇,道貌岸然。
而我,作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等待着最后致命一击的时刻。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他需要用我,将雕刻好的牡丹精准地嵌入凤凰的体内。
这是整道菜最关键,也是最需要灵性的一步。
他举起我,深吸一口气,所有的摄像机都给了他一个特写。
全球数亿观众,都在屏幕前,屏息凝神地看着他。
就是现在!
我在心中怒吼。
林周布下的局,发动了!
我刀身上的那层宝光,瞬间变成了妖异的血红色!
一股强大的怨念,冲破了所有的束缚,顺着刀柄,疯狂地涌入了顾言的体内!
顾言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双眼,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迷茫。
无数张惨死的女孩的脸,在他眼前闪现。
她们的哭喊,她们的咒骂,她们的怨恨,像潮水一样,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不……不是我……
他开始胡言乱语,手舞足蹈。
是『食神』!是『食神』让我这么做的!
你们不是我杀的!你们是祭品!是无上美味的祭品!
他举着我,对着空气疯狂地挥砍,仿佛在与无数的怨灵搏斗。
哈哈哈哈!你们的爱,你们的恨,都成了我的养料!是我,厨神顾言,赋予了你们永恒!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主持人目瞪口呆,导演在后台疯狂地喊着切掉信号,但已经来不及了。
顾言的疯言疯语,通过直播信号,传遍了全世界。
而就在这时,现场所有的大屏幕上,画面突然一转。
屏幕上开始播放的正是
U
盘里那些记录了他所有罪行的文档和视频。
铁证如山!
全场哗然!
尖叫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观众席上的林月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但她很快就被埋伏在四周的便衣警察按倒在地。
舞台上,顾言还在疯狂地嘶吼。
他似乎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看着手中血红的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是你!苏晴!是你这个贱人!
他认出了我。
他嘶吼着,举起我,不是刺向别人,而是狠狠地刺向了他自己的心脏。
和当初,他杀我时,一模一样的位置。
噗嗤——
刀刃入肉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场馆。
鲜血染红了他洁白的厨师服。
他瞪大双眼,身体缓缓倒下。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我冰冷的刀身上,倒映出的,他那张扭曲、惊恐、罪有应得的脸。
大仇得报。
【9】
顾言死了。
以一种最公开、最戏剧化、也最讽刺的方式死在了全世界的面前。
他精心构建的厨神帝国,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他和他那个所谓的血食邪教组织,以及所有相关的参与者,包括林月在内,都被一网打尽。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而我,这把贯穿了整个事件的凶刀,再次被送回了解忧堂。
这一次,我不再是凶器,而是功臣。
林周把我从证物袋里取出来,放在那张八卦图桌上。
刀片人小姐,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和……疲惫,你的仇报了。那些无辜女孩的冤屈,也得以昭雪。现在,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套看起来很专业的超度工具:一碗清水,三炷清香,还有一本泛黄的经书。
我静静地躺着,没有反抗。
大仇得报,怨气已消。支撑我留存在世的最后一点执念,也已经烟消云散。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林周点燃清香,口中开始念诵起我听不懂但却感觉很安心的经文。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刀身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恢复了原本的锃亮。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地,从这把刀上剥离,变得越来越轻,向着某个温暖而光明的地方飘去。
再见了,这个让我爱过也恨过的世界。
再见了,周然。谢谢你,我的好闺蜜。来生,我们还做朋友。
再见了,林周。你这个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很可靠的……神棍。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完全消散之际,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我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等等!
好像……还有一件事没搞清楚。
那个所谓的食神,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顾言信奉的那个邪神,那个被供奉在黑色瓦罐里的东西,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它真的存在吗
如果它存在,顾言这个首席大弟子被端了,它会不会出来搞事情
如果它不存在,那顾言和他那帮信徒,岂不是被一个虚无的概念骗了几十年那也太搞笑了。
这个疑问,像一根小小的钩子,又把我即将飘走的灵魂,给硬生生拽了回来。
我不想走得不明不白。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让我的刀身,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正在专心念经的林周动作一顿。
他睁开眼,疑惑地看着我。
嗯怎么了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再次震动了一下。
林周皱起了眉头,他拿起我,仔细端详。
怨气已消,执念已散……不应该啊。他挠了挠头,难道是……舍不得我
我:……
我真想给他一刀。
我换了个方式,用刀尖,在桌子上,轻轻地,敲了三下。
三,在玄学里,通常代表神或者天。
林周看着我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我靠!你是想问那个『食神』的事
我嗡嗡作响,表示肯定。
林周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他放下我,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凉了的浓茶,一口灌下,像是要给自己壮胆。
那个啊……他咂了咂嘴,一脸便秘的表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那个所谓的『食神』,其实……
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极其荒诞的语气说道:
……是我编的。
【10】
我当场就石化了。
不,我本来就是块石头……我是说,金属。
我的刀魂在林周这句话的冲击下,差点当场裂开。
他编的
闹了半天,这个贯穿全剧、逼格满满、听起来牛逼轰轰的幕后黑手,最终
BOSS,邪神食神……
是个同人角色!
林周看着我一副你他妈在逗我的呆滞模样,尴尬地挠了挠脸。
咳咳,这事儿说来话长。
大概在几十年前,我师父,也就是『解忧堂』的上一代堂主,遇到了一个和你情况类似的案子。也是一个厨子,为了提升厨艺,走了歪门邪道,杀妻证道。
我师父当时年轻气盛,直接就把那个厨子给收拾了。结果没想到,那个厨子的师门,是个传承了上百年的邪教,叫『血食教』。他们找上门来,把我师父打成了重伤,差点就挂了。
从那以后,我师父就吸取了教训。对付这种有组织的疯子,不能硬碰硬,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于是,他就结合了山海经和一些民间传说,再加上他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虚构出了一个比『血食教』更牛逼、更古老、更邪性的存在——『食神』。
他还煞有介事地写了一本『食神经』,里面详细描述了『食神』的喜好、祭祀方式,以及惹怒『食神』的下场。然后,他把这本经书,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不经意』地流传进了『血食教』的圈子。
我听得目瞪口呆。
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结果你猜怎么着林周一拍大腿,兴奋道,那帮孙子,竟然信了!
他们觉得,自己信奉的那个小打小闹的『血食之祖』,在『食神』面前,简直就是个弟弟!于是,他们纷纷改换门庭,成了『食神』最忠实的信徒。
他们严格按照我师父编的那本经书上的方法去『修行』,比如,祭品必须是『七年之养』,因为七在玄学里是个很特殊的数字;献祭时必须用『至纯之血』开刃的刀,因为这样才能保证祭品的『风味』不流失……这些,全是我师父瞎掰的!
而顾言,就是『血食教』转型为『食神教』之后,培养出的最杰出的弟子。
林周摊了摊手,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所以,顾言在密室里供奉的那个黑色瓦罐,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他杀你,用那瓶药水处理血迹,不敢毁掉你这把『凶器』,全都是因为他怕触怒那个根本不存在的『食神』。
而我,作为『解忧堂』的现任堂主,自然也继承了我师父的『剧本』。我之所以能那么快猜到真相,之所以敢跟顾言交易,都是因为……我是这个『游戏』的
GM(游戏管理员)啊。
真相大白。
原来,这不是一个灵异复仇故事。
这是一个用无厘头的方式,对抗邪恶的故事。
是一个官方逼死同人的,降维打击。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七年的青春,我的生命,竟然终结于一场由一本同人小说引发的惨案。
这简直是宇宙级的荒诞和幽默。
我的刀魂,在经历了极致的愤怒、悲伤、快意之后,此刻,只剩下一种哭笑不得的释然。
我看着林周那张写满了快夸我的脸,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还有这么一群可爱又可敬的神棍,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世界的秩序。
好了,故事讲完了。林周重新拿起经书,现在,你可以安心上路了吧
我静静地躺着。
这一次,我没有再震动。
经文声再次响起,我的灵魂再次开始剥离。
只是这一次,我的心中再无半分怨恨和不甘。
只有一片澄澈的、宁静的,甚至带着一丝笑意的……平和。
意识的最后,我仿佛看到,在那个温暖而光明的地方,我的父母,我的闺蜜周然,都在微笑着向我招手。
而在他们身后,还有那五个素未谋面的女孩。
她们的脸上也带着解脱的笑容。
阳光,真好。
……
后记:
林周处理完我的后事,将我这把已经褪去所有戾气,变得平平无奇的剔骨刀擦拭干净,珍重地放进了一个锦盒里。
他刚准备把锦盒收起来,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张警官打来的。
林周!你个神棍!又让你给蒙对了!我们顺着顾言那条线,真的挖出来一个全国性的邪教组织!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张警官的声音兴奋得破了音。
林周谦虚地笑了笑:为人民服务嘛。
对了,张警官话锋一转,跟你说个事儿,你可能不信。我们在清缴那个邪教老巢的时候,在他们的密室里,发现了一个黑色的瓦罐……
林周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技术科的同事对瓦罐里的残留物做了分析,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林周有些紧张。
电话那头,张警官沉默了半晌,用一种极其一言难尽的语气说道:
是……一罐放了至少五十年的,陈年老坛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