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说,夫君的宠妾日日给我送来的安胎药,是刮骨的毒药。
我把那药熬成一大锅,端去了皇上举办的家宴。
我的夫君三皇子,正对着那宠妾许诺,待我死后便扶她为正妃。
我笑着盛出一碗递到她面前:妹妹的送子汤如此灵验,妹妹先喝,福气共享。
在皇帝审视的目光下,三皇子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1.
家宴不欢而散。
我被父皇单独留在了暖阁,他坐在上首,面沉如水。
那锅被我称为送子汤的毒药,就摆在地上,由几个太医围着,银针一次次探入,一次次变得漆黑。
知微,你可知你在做什么父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在太医跪着告诉我,我腹中孩儿早已化作血水,而柳如烟送来的安神汤,每一味都在掏空我的身子时,我就知道了。
儿臣知道,儿臣在请父皇为我,为我那未出世便枉死的孩儿做主。我字字泣血,猛地叩首在地。
很快,我的夫君,三皇子萧玄策被带了进来。
他看到地上的药锅和乌黑的银针,脸色瞬间煞白。
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他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指着我,这个毒妇!她自己怀不上孩子,就嫉妒如烟,竟想出此等恶毒的法子在御前构陷我们!
他声嘶力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下一秒,他冲到我面前,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我的脸颊迅速红肿,嘴角渗出血丝。
沈知微!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你这个善妒的疯子!我们皇家没有你这样心思歹毒的媳妇!
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的脸上。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表演。
父皇没有阻止,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审视。
最后,他疲惫地挥挥手。
将三王妃送回府,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王府半步。
那锅药,封存,带回太医院。
萧玄策还想说什么,被父皇一个眼风扫过,立刻噤声。
他扶起哭得梨花带雨的柳如烟,走过我身边时,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沈知微,你等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2.
我被软禁了。
三皇子府传出消息,说我因嫉妒成狂,得了失心疯。
萧玄策做得很好,他每日都派人送来各种补品,对外彰显着他的仁慈宽厚。
而柳如烟,则在他的默许下,光明正大地以女主人的姿态,来我的院子探望我。
她今天穿了一件水红色的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娇艳欲滴。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殿下心里是有你的,你只要乖乖的,别再闹了,殿下还是会疼你的。她柔声细语地劝着,手上却把玩着一支新得的凤钗。
那凤钗,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前几日被萧玄策借走了。
我没理她,自顾自地在院子里烧着纸钱。
不是烧给祖宗,是烧给萧玄策。
我一边烧,一边用上好的狼毫笔,在我最引以为傲的瘦金体宣纸上,写满了对他的悼词。
悼我夫君,良心已死,有事烧纸。
悼我夫君,狼心狗肺,早登极乐。
风一吹,写满诅咒的纸钱灰烬,洋洋洒洒,飘了柳如烟一身。
啊!她尖叫一声,嫌恶地拍打着身上的灰。
姐姐你疯了!你敢咒殿下!
我咧开嘴,对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猛地朝她扑过去。
鬼啊!别来索我的命!你的孩子不是我害的!不是我!
我力气极大,一下就把她推倒在地上的火盆里。
火星燎着了她的裙摆,她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尖叫。
萧玄策闻声赶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一脚踹开我,将柳如烟护在怀里,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沈知微!你这个疯婆子!
他命人将我拖回房间,锁了起来。
房门关上的前一刻,我听见他对下人说:把她给我看死了!再让她出来发疯,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他以为他赢了。
他以为把我逼疯,就能掩盖一切。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听着外面他温声细语地安抚柳如烟,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
萧玄策,这才只是个开始。
我说过,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能更疯。
3.
萧玄策想染指兵部的粮草采办。
这是个肥差,也是他扩充自己势力的关键一步。
为了拿下这个差事,他费尽心思,在府中设宴,款待兵部尚书和几位核心官员。
席间觥筹交错,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
我被他锁在后院的柴房里,他以为这样我就掀不起风浪。
他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我父亲是镇国大将军,我从小在军营长大,爬墙撬锁这种事,我干得比吃饭还熟练。
我换上了一身素白的长裙,披散着头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宴会厅门口。
所有人都惊呆了。
萧玄策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本王拖下去!他怒吼。
我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大吵大闹,反而安静地走了进去。
我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盘,挨个给在座的官员们奉茶。
我每奉上一杯,就对着那人阴恻恻地笑一下,轻声说:大人,喝了这杯奈何茶,黄泉路上,我们好作伴。
官员们吓得手里的杯子都拿不稳。
谁敢喝一个疯了的王妃敬的茶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
兵部尚书是个胆小的,当场就吓得站了起来,连连告辞。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找借口溜了。
一场精心策划的宴会,被我搅得一败涂地。
萧玄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看着他铁青的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年京中大水,我奉母命去城外施粥。
在灾民中,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却眼神锐利的老人,被几个地痞流氓围着抢夺干粮。
我没有犹豫,让我的侍卫上前赶走了地痞,还将自己的那份餐食给了他。
老人没说谢谢,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问了我的名字。
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早已告老还乡,却被父皇秘密请回京城辅政的定国公。
那次偶然的善举,为我结下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善缘。
而现在,是这颗种子该发芽的时候了。
萧玄策,你以为我只是一个任你拿捏的后宅妇人吗
你很快就会知道,你惹上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4.
沈知微,你到底想怎么样!
柴房里,萧玄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死死按在墙上。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狂。
非要把我的前程都毁了你才甘心吗非要我们所有人都一起死你才满意吗
窒息感传来,我却笑了。
我不再伪装疯癫,眼神清明而冰冷地看着他。
我的前程,我的孩子,不都已经被你毁了吗
我的平静让他感到了不安,他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些。
萧玄策,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柳如烟是谁吗
他瞳孔骤然一缩。
她是吏部尚书柳成安的女儿,是你为了拉拢柳成安,故意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你一边利用我父亲在边关的军功为你铺路,一边又忌惮我沈家的势力,所以你想用一个‘听话’的女人来取代我,对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向他的心脏。
他的脸色从铁青变成了惨白。
你……你胡说八道!他还在嘴硬。
我胡说我冷笑一声,那碗刮骨的毒药,不是你默许她送来的你对我说的每一句情话,背后都藏着算计。你许诺她正妃之位,不过是想让柳成安死心塌地地为你卖命。
我伸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掐着我脖子的手指。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在后院苦苦等你回头,为你伤心流泪的沈知微吗
我直视着他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宣告我的判决。
萧玄策,你错了。我不要和离,也不要休书。
我要你,要柳如烟,要你们背后的柳家,从你们现在站的云端,狠狠地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他不寒而栗的决绝。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5.
我的第一滴血,要从柳如烟最在乎的人身上开始放。
柳如烟的母亲,吏部尚书夫人,是个出了名的蠢妇,平生最爱两样东西:金银珠宝和攀比炫耀。
我找人放出消息,说城西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墓里,藏着前朝贵妃最爱的一套东海明珠头面,价值连城。
为了让这事看起来更真,我还特意伪造了一张残缺的藏宝图,通过一个和柳家有来往的古董商,无意间卖给了柳夫人。
那蠢妇果然上钩了。
她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凑了一笔巨款买下图纸,然后迫不及待地带着家丁,连夜去挖坟。
她做梦也想不到,那座所谓的荒废古墓,其实是安王的祖坟。
安王是皇室宗亲里辈分最高、脾气最爆的一个老王爷,最重规矩。
当柳夫人带着人挖开坟头,看到里面只有一口空棺材时,安王带着宗人府的侍卫从天而降。
人赃并获。
事情闹得极大,第二天早朝,安王就哭到了金銮殿上,说有人刨了他家祖坟,简直是奇耻大辱。
柳夫人被当场收押,吏部尚书柳成安也被父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骂了个狗血淋头,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柳家一夜之间,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我坐在王府的亭子里,听着下人传回来的消息,慢悠悠地品着茶。
策划这一切,我只花了几百两银子,收买了一个古董商和一个在安王府当差的小厮。
柳如烟,这只是开胃菜。
你的家人因贪婪而受辱,而你,也很快会尝到同样的滋味。
6.
柳家出了这么大的丑,萧玄策和柳成安都恨我入骨。
他们不敢再用下毒这种容易留下把柄的手段,便想了个更阴损的招。
他们伪造了一封我父亲写给我的家书。
信中,我父亲痛心疾首,对我善妒成性、构陷忠良的行为表示失望,并规劝我向柳如烟和三皇子负荆请罪,以求得原谅。
这封信被萧玄策呈给了父皇。
他跪在地上,痛陈我的罪行,又假惺惺地为我求情,说我只是一时糊涂,只要肯认错,他愿意既往不咎。
好一出感人至深的大戏。
父皇召我入宫,将那封信扔在我面前。
知微,你父亲的信,你怎么看
我捡起信,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伪造的。我父亲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这封信虽然模仿得有七八分像,但在几个关键的笔锋上,露了怯。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出惊慌失措、羞愧难当的样子。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儿臣愿意认错。
我哭得泣不成声,表示愿意听从父亲的教诲,在三日后,当着京城所有权贵的面,亲自去吏部尚书府,给柳如烟端茶道歉。
萧玄策和柳成安都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屈服了。
他们以为我被我父亲的信击垮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们得意洋洋地接受了我的投降,并大肆宣扬,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沈知微是如何卑微地低头认错的。
将计就计
萧玄策,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为你准备的道歉现场,究竟是一出怎样的大戏。
7.
道歉那天,吏部尚书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云集。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他们都想亲眼看看,一向高傲的镇国大将军之女,是如何向一个妾室低头的。
柳如烟穿着一身华服,坐在高堂之上,下巴抬得高高的,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萧玄策则站在她身边,满脸得意,享受着众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我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衣,一步步走上前。
按照流程,我该跪下,为柳如烟奉上一杯谢罪茶。
我端起茶杯,稳稳地走到她面前。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她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准备接受我的跪拜。
我笑了。
下一秒,我手腕一翻,一整杯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全都泼在了她的脸上!
啊——!
柳如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脸倒在地上。
全场哗然!
萧玄策惊怒交加,指着我吼道:沈知微!你疯了!
我没有理他,而是从怀里掏出另一封信,高高举起。
各位大人,各位夫人,请看清楚!这才是家父写给我的亲笔信!
我身后的侍女立刻将信的内容高声朗读出来。
信中,我父亲对我被下毒一事怒不可遏,并严厉斥责萧玄策宠妾灭妻、勾结外臣、意图谋害皇嗣的罪行!信的末尾,还有我父亲的帅印!
至于三皇子呈给父皇的那封信,我冷笑着看向脸色惨白的萧玄策和柳成安,不过是他们找人伪造,意图逼迫我就范的赝品罢了!我今日将计就计,就是为了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揭穿这对奸夫淫妇的丑恶嘴脸!
我声音清越,传遍了整个院子。
我沈知微,父亲是镇守国门的将军,母亲是受封诰命的夫人!我腹中怀的是皇室血脉!柳如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也配让我下跪她算个什么东西!
这番话掷地有声,像一记记耳光,扇在萧玄策和柳如烟的脸上。
整个场面,彻底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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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这场道歉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柳成安的脸丢尽了,萧玄策也因为伪造将军手信和意图谋害皇嗣的罪名,被父皇再次训斥,并禁足三月。
更重要的是,我父亲的亲笔信和帅印,让朝中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军方势力,彻底倒向了我。
萧玄策在军中的声望,一落千丈。
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能扳倒我父亲的证据,甚至不惜派人去边关,试图策反我父亲的副将。
而这一切,正中我的下怀。
在一次早朝上,萧玄策的党羽,御史大夫张承,突然发难。
他呈上一份奏折,弹劾我父亲克扣军饷,私自与敌国通商,意图谋反。
奏折里证据确凿,甚至还有几名人证。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萧玄策站在一旁,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以为,这次他赢定了。
就在父皇面色凝重,准备下令彻查之时,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定国公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张大人弹劾沈将军的所谓证据,不过是无稽之谈。
说着,他呈上了另一份奏折。
老臣这里,有三皇子殿下与敌国私下交易,倒卖军械粮草的全部账本和来往书信!三皇子之所以构陷沈将军,不过是想除去这个挡了他财路和叛国之路的眼中钉!
萧玄策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
定国公!您……您不要血口喷人!您这是污蔑!
污蔑定国公冷哼一声,殿下忘了,三年前,是谁将您从北狄刺客手中救下的吗是沈将军!是谁在您身中剧毒时,割自己的肉为您做药引的吗还是沈将军!您就是这么回报您的救命恩人的勾结外臣,毒害他的女儿,还要置他于死地
定国公的话,让父皇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看向萧玄策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我站在人群之后,看着萧玄策孤立无援、惶恐不安的样子,心中一片平静。
定国公在朝堂之上,为我父亲和我,打响了最关键的一枪。
我们的同盟,在此刻,牢不可破。
萧玄策,你的末日,到了。
9.
萧玄策被削去了一切实权,彻底沦为了一个空有其名的皇子。
他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和柳如烟身上。
对我,他不敢再动手,只能用恶毒的眼神和言语诅咒我。
而对柳如烟,他则没了那么多顾忌。
我时常能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柳如烟的哭喊和萧玄策的打骂声。
贱人!都是你和你那个蠢货爹,害得我一败涂地!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柳如烟的日子,过得猪狗不如。
但她还是不甘心,竟然想出了一个更疯狂的主意。
她趁我午睡时,偷偷溜进我的院子,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
她想杀了我。
可惜,她刚一进门,就被我安排好的侍卫抓了个正着。
萧玄策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柳如烟被五花大绑,匕首掉在地上的场景。
他非但没有一丝后怕,反而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沈知微!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是不是你陷害如烟的!
我都懒得跟他废话。
第二天,京城最大的几个茶楼里,最红的说书先生,不约而同地开始讲一个新故事。
故事的名字叫,《痴情王爷俏毒妃》。
里面详细讲述了一位野心勃勃的王爷,如何利用将军之女的家世上位,又如何暗中勾搭上敌对臣子的女儿,两人联手,用毒药谋害正妃和腹中胎儿,甚至通敌叛国,最后事情败露,小妾还想持刀行凶……
故事讲得是绘声绘色,情节跌宕起伏,人物的名字虽然都用了化名,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
一时间,三皇子府的丑闻,成了全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萧玄策和柳如烟,彻底成了京城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们连门都不敢出。
这种不见血的羞辱,比杀了他们还让他们难受。
10.
在被彻底孤立和羞辱之后,萧玄策想出了他最后的筹码。
他冲进宫里,跪在父皇面前,声称柳如烟怀了他的孩子。
他以此为由,恳请父皇下旨,废黜我,册封柳如烟为正妃。
他觉得,只要有了皇嗣这个护身符,父皇总会念及一丝父子之情,给他一条生路。
父皇将我召进宫,问我的意思。
我看着跪在地上,一脸为了真爱和血脉不顾一切的萧玄策,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当着父皇的面,先是愣住,然后开始疯狂地大笑。
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好啊!我成全你们!
我指着萧玄策,状若疯癫地对父皇说:父皇!儿臣同意和离!儿臣愿意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我的反应,让萧玄策和父皇都愣住了。
但是!我话锋一转,脸上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我沈知微,嫁给他萧玄策时,是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如今要走,也必须走得体体面面!
我要他,用当年娶我的礼制,把我‘休’回将军府!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我提出的这个要求,荒唐至极。
自古只有娶妻的礼,哪有休妻的礼
萧玄策看着我癫狂的样子,眼中的警惕慢慢变成了轻蔑。
他以为,我已经被彻底逼疯,最后的挣扎,不过是想要一点可笑的体面。
为了能尽快摆脱我这个麻烦,扶正柳如烟,他竟然一口答应了。
好!沈知微,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威胁的失败者。
他不知道,这场盛大的休妻仪式,将会是他和他所有野心的葬礼。
11.
我开始着手准备这场史无前例的休妻典礼。
我列出了一份长长的清单,交给了萧玄策。
清单上,是我要求他陪我最后走一遍我们曾经定情的每一个地方。
城外的桃花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京郊的定慧寺,他曾为我求过平安符。
还有城中最有名的那座望江楼,他曾在那里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玄策虽然觉得烦不胜烦,但为了快点结束这一切,还是耐着性子答应了。
典礼那天,我让他换上了我们成亲时的那件喜服。
我们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路上。
在桃花林,我不知从哪找来两个孩童,穿着缩小版的我们当年的衣服,嬉笑着重演我们初遇的场景。
我站在一旁,轻声地对他讲述着当年的情景,声音里带着伪装的怀念和感伤。
那时候,你说,你从未见过像我这样,能把剑舞得像桃花一样美的女子。
在定慧寺,我请来寺里的高僧,为我们再做一场法事,祈求我们各自安好。
香烟缭绕中,我看着他的侧脸,眼神恍惚。
你说,求来的平安符,要贴身带着,才能护我一世周全。可是玄策,它没能护住我们的孩子。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心碎。
一路上,我用精心设计的场景和话术,不断地勾起他内心深处那点早已被野心掩盖的愧疚和回忆。
到了最后一站,望江楼。
我包下了整座楼,楼上坐满了宾客——都是我请来的演员。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我拿出了早已拟好的和离书。
玄策,签了它,我们之间,就真的两清了。
萧玄策被我一整天营造的温情陷阱弄得心神恍惚,只想快点结束。
他拿起笔,看都没看,就在那份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他不知道,那份文件的标题之下,用极小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他通敌叛国、谋害皇嗣、构陷忠良的所有罪证。
而他的签名画押,就是一份最完美的认罪书。
12.
萧玄策和柳如烟的婚礼,办得极其盛大。
被禁足多日的萧玄策,似乎想用这场婚礼,向所有人宣告,他,三皇子,又回来了。
柳如烟穿着本该属于我的正妃礼服,满脸都是胜利者的骄傲。
婚礼进行到最高潮,拜天地的时候,礼官高声唱和。
一拜天地——
慢着!
一声清喝打断了仪式。
定国公手持圣旨,带着大批禁军,出现在了婚礼现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公展开圣旨,声音洪亮,三皇子萧玄策,品行不端,德不配位,勾结外臣,通敌叛国,谋害皇嗣,罪大恶极!今废去其皇子身份,贬为庶人,即刻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萧玄策和柳如烟,瞬间面如死灰。
不!父皇不会这么对我的!定国公,是你!是你陷害我!萧玄策疯狂地嘶吼。
陷害定国公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那份萧玄策亲笔画押的和离书。
白纸黑字,三殿下自己的画押,这也能叫陷害吗
与此同时,婚礼现场外的说书先生,也刚好讲到了《痴情王爷俏毒妃》的大结局——王爷亲笔写下认罪书,所有罪行,昭告天下。
民众的怒骂声,隔着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还没完。
一名太医从定国公身后走出,来到面无人色的柳如烟面前。
奉陛下旨意,为柳氏诊脉。
片刻之后,太医起身回禀:启禀国公,柳氏脉象平和,并无喜脉。不仅如此,她长期服用一种催发假孕之兆的汤药,早已伤了根本,此生,再无生育可能。
颠覆性的真相,让柳如烟彻底崩溃。
她瘫倒在地,指着萧玄策,尖声叫道:是你!都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说只要我假怀孕,你就能扶我当正妃!
萧玄策看着这个把他拖下水的女人,眼神里只剩下怨毒。
一场盛大的婚礼,变成了一场互相指认的闹剧和公开的审判。
13.
天牢里,阴暗潮湿。
我最后一次去见萧玄策。
他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再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为什么他看到我,眼神空洞,喃喃地问,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待我不薄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萧玄策,你还记得五年前,我母亲病危那晚吗
他的身体僵住了。
那晚,我跪着求你去城外三十里,请回孙神医为我母亲续命。你说好,让我等你。
我从天黑,等到天亮,你都没有回来。我母亲,就在我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后来我才知道,你那天晚上,根本没有出城。你和你的柳如烟,在你们的爱巢里,共度良宵。
那碗毒药,不是你背叛我的开始,只是你无数次背叛里,最明目张胆的一次而已。
你亲手掐灭了我最后一丝对你的期望,也点燃了我所有的恨意。
他终于明白,我的恨,从何而来。
那不是一碗药,一杯茶的恨,是经年累月,刻骨铭心的仇。
至于柳如烟,我看着他绝望的脸,补上了最后一刀,她在被抓进牢里后,为了保住她父亲,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你身上。她说,是你逼她下毒,逼她假孕,逼她行刺。她还把你私下里和二皇子、四皇子来往的书信,全都交了出去。
他闭上眼睛,脸上是死灰般的绝望。
他最爱的女人,在他倒台后,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我转身,走出了天牢。
外面的阳光,刺眼而温暖。
14.
最终的判决下来了。
萧玄策和柳家满门,被判流放至最苦寒的北境。
巧的是,那里正是我父亲的驻防之地。
他们的余生,将在我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做着最苦的劳役,苟延残喘。
这是我能想到的,对他们最好的结局。
父皇感念我揭发叛国有功,也或许是出于愧疚,赏赐了我无数金银珠宝,并恢复了我沈家的一切荣耀。
我没有留在京城。
我用父皇赏赐的钱财和沈家的积蓄,在边关成立了一个专门救助伤残兵士和阵亡将士家属的善堂,取名思安堂。
我将我这一生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不记名的书,在民间流传。
书里没有王侯将相,只有一个女人的觉醒与新生。
我站在边城的城楼上,看着远方连绵不绝的山脉。
手里,是我父亲刚派人送来的信。
信上没有一句安慰,只有两个字:吾女,甚慰。
一阵风吹过,扬起我的长发。
这世上,能困住我的,从来不是四方宅院,而是未曾清醒的真心。
如今,风起了,我也该走了。
属于沈知微的新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