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巷遇故知
苏晚在巷口看见陆承渊时,手里的油纸伞正往下滴着雨。初秋的雨带着凉意,顺着伞骨滑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圈圈浅淡的水渍——恍惚间,她竟想起七年前那个梅雨季,她趴在他肩头哭,眼泪浸湿他白衬衫的模样,也是这样一圈圈,在布料上洇出深色的痕。
风裹着雨丝吹过来,她下意识攥紧伞柄,指腹触到伞骨上细微的木纹。这把伞还是当年陆承渊送的,他说阿晚怕雨,有它在,就像我替你挡着,后来她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偏偏把这把伞塞进了行李箱。七年里她搬了三次家,扔了无数旧物,唯独这把伞,被她擦得干干净净,收在衣柜最深处。
他就站在知味斋的木门前,玄色大衣的领口立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记忆里他总爱穿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上那颗小小的痣,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浅弧,哪像现在这样,浑身透着疏离的冷。
更扎眼的是他身边的女人。米白色风衣衬得对方肤色白皙,手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梨涡,说话时会轻轻偏头看他,那模样温柔得让苏晚心口一紧——她从未这样对过陆承渊。以前她总爱闹脾气,他加班晚归,她会把他关在门外;他忘了纪念日,她能冷战三天,可他从来没怪过她,只会把她揉进怀里,低声哄我的阿晚怎么这么可爱。
阿晚
陆承渊的声音突然传来,比记忆里沉了些,像被雨水泡过的大提琴弦,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苏晚猛地回神,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油纸伞遮住了大半张脸,指尖却在伞柄上掐出了红痕。
她该转身就走的。七年来,她刻意避开所有与他有关的地方:以前常去的那家糖水铺,她绕着三条街走;朋友聚会时有人提起陆承渊,她会借口去洗手间;就连他公司楼下的那条路,她宁可多等两班公交,也绝不靠近。可此刻,脚步像被钉在了青石板上,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好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陆先生,好久不见。
陆先生三个字落进空气里,她清晰看见陆承渊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身边的女人好奇地打量着她,语气温和:承渊,这位是
一位旧友。
陆承渊的回答很轻,轻得像雨丝,却重重砸在苏晚心上。旧友她想起七年前那个跨年夜,他把她抵在阳台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枚素圈戒指,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阿晚,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你不是想在知味斋办喜酒吗我都打听好了,他们家的糖醋鱼最合你胃口。
那时知味斋的老板娘还笑着打趣他们郎才女貌,现在呢他身边站着别人,她成了一位旧友。
苏晚强扯出一个笑,目光掠过女人无名指上闪着光的钻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记得陆承渊以前说,要给她买一枚最大的钻戒,让所有人都知道,苏晚是我陆承渊的妻子,现在,那枚戒指戴在了别人手上。
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就走,慌乱间油纸伞歪了半边,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一起往下淌。身后传来陆承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阿晚!
苏晚脚步没停。她怕一回头,就会看见他眼底熟悉的温柔,怕自己会忍不住问他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更怕自己会哭着扑进他怀里——七年的伪装,不能在这一刻崩塌。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前方的路。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见街角那棵老槐树。树皮上还留着当年他们刻下的渊和晚,只是风吹雨打,字迹已经模糊。七年前的夏天,也是在这里,陆承渊把她抵在树干上,蝉鸣聒噪,槐花香甜得醉人,他低头吻她,声音里满是认真:阿晚,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那时她信了,满心欢喜地等他回来。可他走后第三个月,她去他学校找他,却只看见他室友留下的字条:承渊出国了,说是家里有事,让你别等了。
后来,她在报纸上看到他的名字,旁边配着他和刚才那个女人的订婚照。原来,有些承诺,从一开始就只是说说而已。
第二章
重逢是劫难
苏晚以为那次巷口的偶遇只是意外,却没料到,命运会以更残忍的方式将他们重新捆绑在一起。
一周后,公司会议室里,她刚把设计方案放在桌上,就听见总经理笑着说:介绍一下,这位是合作方陆氏集团的代表,陆承渊先生。
啪嗒一声,她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
陆承渊坐在主位上,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神色冷峻得像覆了层冰。和那天巷口那个带着些许怔忡的男人判若两人。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在落在她身上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普通的员工——就像七年前,他走后,在街头偶遇时,他也是这样,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苏晚弯腰捡笔,指尖碰到冰凉的地板,记忆突然翻涌。以前她在画室画画,总爱把笔扔得满地都是,陆承渊从不怪她,只会蹲下来,把笔一支支捡起来,替她放进笔袋,还会故意逗她:苏小晚,再乱扔笔,我就把你的颜料都藏起来。那时她会扑过去抢笔袋,闹得画室里满是颜料的香气。
苏设计师总经理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愣着干什么快和陆总握个手,以后项目要多麻烦陆总了。
苏晚站起身,指尖冰凉。陆承渊已经伸出手,脸上是公式化的微笑:陆承渊,合作愉快。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指尖。他的手很暖,和记忆里一样,掌心带着薄茧——那是他以前练吉他磨出来的,他说要学会《小幸运》,唱给她听。可这熟悉的温度,此刻却像烙铁,烫得她瞬间收回了手。
苏晚,合作愉快。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接下来的会议,苏晚如坐针毡。她强迫自己盯着PPT上的设计图,可陆承渊的声音总是不自觉地钻进她的耳朵。他讨论方案时逻辑清晰,提出的修改意见精准又专业,和以前那个在她面前会撒娇、会犯傻的少年判若两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认错了人。直到他抬手整理领带,她看见他腕骨上那颗痣——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小的,藏在腕骨内侧。她突然想起,以前她总爱咬那颗痣,他会笑着躲,说阿晚别闹,会疼,可最后还是会把胳膊伸给她。
会议结束后,同事们围上来讨论项目细节,苏晚借口去洗手间,逃了出来。她站在洗手池前,用冷水泼了泼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惫和脆弱,一点也不像那个在工作中雷厉风行的苏设计师。
为什么躲着我
身后突然传来陆承渊的声音,苏晚吓了一跳,手里的毛巾掉在了地上。她转过身,看见他站在门口,门被他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陆总,我没有躲着你。苏晚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指尖攥着衣角,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陆承渊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瓷砖墙。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和他以前用的洗衣液味道一样。
苏晚,七年了,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是。苏晚咬着唇,声音带着颤抖,陆承渊,七年前你选择离开,连一句再见都没有;七年后你出现在我面前,身边带着未婚妻,现在还要和我合作。你到底想怎么样看我过得好不好,然后再给我一刀吗
她想起七年前那个冬天,她发着高烧,躺在出租屋里,手里攥着手机,一遍遍地给他打电话,可听筒里只有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后来她在医院挂水,看见电视里播放陆氏集团的新闻,他站在他父亲身边,西装革履,神色平静,仿佛她这个曾经被他捧在手心的人,从来都不存在。
陆承渊的眼神暗了暗,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却被苏晚猛地躲开。别碰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陆承渊,你已经有未婚妻了,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你能不能别再来打扰我
结束陆承渊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谁允许你结束的苏晚,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够了!苏晚打断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管是什么样,都已经不重要了。陆承渊,我花了七年时间,才把你从我的生活里擦掉,我只想过好现在的日子,请你别再来毁了它。
她推开他,拉开门跑了出去,留下陆承渊一个人站在原地。他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手指紧紧攥成拳,指节泛白。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信息:承渊,别和那个女人走太近,我们陆家的儿媳,不能是她那样的。
他闭上眼,疲惫地靠在墙上。他知道,他伤她太深,深到她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可他怎么能甘心七年里,他每天都在想她,想她笑起来的样子,想她闹脾气时的模样,想她趴在他肩头,说陆承渊,我一辈子都跟你走的誓言。
第三章
过往如刀割
项目推进得很顺利,可苏晚却觉得每一天都像在煎熬。她尽量避免和陆承渊单独相处,所有的沟通都通过邮件或者同事转达。可陆承渊却像是故意的,总是找各种理由把她叫到办公室。
苏设计师,这个方案的色彩搭配我不太满意,你过来一下,我们聊聊。
苏晚,客户那边对LOGO的设计有疑问,需要你亲自解释。
阿晚,一起吃个饭吧,谈谈项目的进度——就当是合作方之间的正常交流。
他从苏设计师到苏晚,再到那个让她心悸的阿晚,一步步试探着她的底线。每次听到他叫阿晚,苏晚都会想起七年前,他在画室里,抱着她看夕阳,一遍遍地叫她阿晚,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天晚上,公司加班到很晚。苏晚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发现陆承渊的车停在楼下。他靠在车旁,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上车,我送你回去。他熄灭烟,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语气不容拒绝。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苏晚绕开他,想往前走,脚步却顿了一下——他的车,还是当年那款黑色的轿车。以前他总开着这车接她下班,副驾驶座上永远放着她爱吃的草莓蛋糕,方向盘上挂着她织的丑丑的平安符。
陆承渊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她无法挣脱。苏晚,我们必须谈谈。
我没什么好和你谈的。苏晚挣扎着,可他的手却越握越紧,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让她想起以前她过马路时,他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生怕她走丢。
当年我离开,是因为我妈病重,需要去国外治疗。陆承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医生说她情况很危险,随时可能醒不过来。她以死相逼,让我和你分手,她说你家境普通,会影响我的前途,还说如果我不答应,她就立刻拔掉氧气管。
苏晚的挣扎停住了。她想起七年前,陆承渊的母亲见过她一次,在咖啡厅里,对方把一张支票推到她面前,语气轻蔑:苏小姐,你和承渊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拿着这笔钱,离开他。那时她年轻气盛,把支票推了回去,说我和承渊是真心相爱的,不是你能分开的。现在想来,原来那时他母亲就已经动了让他离开的心思。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陆承渊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懊悔,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写了一封信,想亲手交给你,可我妈把信烧了,还派人盯着我,不让我见你。我以为等我妈病情稳定了,就回来找你,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苏晚的声音很轻,眼泪已经无声地滑落,没想到你一去就是七年,没想到你会和别人订婚,没想到你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忘!陆承渊的声音带着急切,他松开她的手腕,伸手想替她擦眼泪,却被她避开。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这七年里,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妈病情稳定后,我立刻就回来了,可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你。我去你以前的学校,老师说你早就退学了;我去你租过的房子,房东说你搬走了,没留联系方式。我以为你……
以为我已经嫁人了苏晚笑了,笑得眼泪更多,陆承渊,你太自私了。你以为你想回来就能回来,想找我就能找到我吗你知不知道,你走后的那一年,我怀了你的孩子
陆承渊的身体猛地一僵,抓着她手腕的手瞬间松了下来,眼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孩子呢
没了。苏晚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无尽的悲凉。她想起那个春天,她拿着孕检单,心里又惊又喜,想立刻告诉他这个消息,可电话还是打不通。后来她去超市买东西,被人推了一下,摔倒在地上,鲜血顺着裤腿流下来,她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孩子没了。
在你离开后的第三个月,我不小心摔倒了,孩子没保住。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那时候我一个人在医院,身边没有任何人。我给你打电话,你关机;我给你发信息,你没回。陆承渊,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绝望吗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别的孕妇被丈夫照顾着,我就在想,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
陆承渊站在原地,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脸色苍白得吓人。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从来不知道,在他以为为了她好而选择离开的日子里,她竟然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他想起七年前,他在国外的医院,每天守着母亲的病床,夜里偷偷看她的照片,心里想着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补偿阿晚,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错过的,是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是他们的孩子。
所以,陆承渊,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苏晚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冰冷,孩子没了,我的心也死了。我们之间,早就完了。以后,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她转身离开,脚步很稳,没有丝毫犹豫。这一次,陆承渊没有再拦着她。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缓缓蹲下身,双手抱着头,第一次在七年里,哭出了声。
他知道,他失去她了,永远地失去了。那个曾经笑着说陆承渊,我一辈子都跟你走的女孩,被他亲手推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四章
情深缘浅
苏晚以为,经过那次摊牌,陆承渊会彻底放过她。可她错了,陆承渊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更加执着。
他开始疯狂地弥补。她随口跟同事提了一句最近项目压力大,总失眠,第二天一到办公室,桌上就放着一台银灰色的助眠仪——那是她上个月在商场里看中的款式,当时觉得价格太高,只是多看了两眼便走开了,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她把助眠仪退到他办公室,他却只是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苏设计师,这是合作方对核心员工的福利,你要是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
她没办法,只能把助眠仪带回了家,却从未拆开过包装。那台仪器放在玄关柜上,像个烫手的山芋,每次看到,都会让她想起七年前。那时她备考熬夜,总说眼睛疼,陆承渊第二天就抱回一台护眼灯,还特意调了暖黄色的光,说这样阿晚的眼睛就不会累了。后来她把护眼灯带走了,搬家时不小心摔碎了灯罩,她蹲在地上哭了好久,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承渊还总帮她解决工作上的麻烦。有次客户故意刁难,说设计方案没有灵魂,要求三天内重新修改,否则就终止合作。苏晚熬了两个通宵,改出来的方案还是被客户驳回。正当她急得团团转时,陆承渊却亲自带着方案去见了客户,回来时只轻描淡写地说问题解决了。她后来才从同事口中得知,为了说服客户,他在会议室里和对方谈了整整一下午,连水都没喝一口。
更让她无措的是,他找到了她住的地方。每天早上,他都会把车停在楼下,车窗半降着,手里拿着她爱吃的豆浆油条;晚上她加班回来,总能看到他靠在车旁,手里拿着一件外套,说晚上风大,别着凉。有一次她故意绕路回家,没想到他竟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看着她进了单元楼,才开车离开。
阿晚,我知道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把外套递到她面前,语气里满是恳求。
阿晚,我已经和那个女人解除婚约了,我心里只有你。他拿着解除婚约的证明给她看,眼神里带着期待。
阿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他拉着她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苏晚一次次地拒绝,可陆承渊却像听不懂一样,依旧日复一日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公司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有人说她攀附权贵,想靠陆总上位,有人说她忘恩负义,一边吊着陆总,一边装清高。有次她去茶水间,听到两个同事在背后议论她,说苏晚真是好手段,把陆总迷得团团转,她没说话,只是默默端着水杯走了出去,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可陆承渊的出现,却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这天下午,苏晚正在办公室改方案,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她母亲突发心脏病,需要立刻手术。她慌慌张张地赶到医院,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母亲,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走过来,说手术费需要先交十万,否则无法安排手术。
十万块,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她刚付了房租,手里的钱只够维持基本生活,她翻遍了手机里的联系人,想找人借钱,却发现能开口的人寥寥无几。就在她急得团团转,甚至想去找高利贷的时候,陆承渊出现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缴费单,走到她面前,语气带着心疼:手术费我已经交了,你别担心。阿姨的情况我已经问过医生了,手术很安全,成功率很高,你放心。
苏晚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她想拒绝,想告诉他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可看着病床上虚弱的母亲,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陆承渊,谢谢你。这笔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你给我个账号,我每月……
我说过,我会补偿你。陆承渊打断她,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钱不用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阿姨。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告诉我,好吗
苏晚没有回答,她转身走进病房,坐在母亲床边,握着母亲冰凉的手,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说阿晚要找个疼你的人,一辈子不受委屈,那时她笑着说我已经找到了,就是陆承渊。可现在,她却不知道,这个曾经让她满心欢喜的人,到底是救赎,还是另一场劫难。
母亲的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承渊每天都会来医院照顾。他会早早地买好早餐,帮母亲擦脸、喂饭;母亲输液时,他会坐在床边,帮母亲掖好被子;甚至连母亲换下的衣服,他都悄悄拿去洗了,晾在病房的阳台上。
同病房的阿姨都笑着说:苏小姐,你男朋友可真好,这么体贴。苏晚想解释,却被陆承渊抢先一步:阿姨您误会了,我是她未婚夫,照顾她是应该的。她看着他,想反驳,可他眼里的恳求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苏晚的母亲看在眼里,心里对陆承渊越来越满意。有天下午,母亲拉着苏晚的手,轻声说:阿晚,承渊是个好孩子,当年的事可能有误会,你别再任性了。妈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能遇到一个这么疼你的人,不容易,好好把握,别错过了。
苏晚只是沉默。她知道母亲是为她好,可她心里的坎,却怎么也过不去。她忘不了失去孩子时的绝望,忘不了七年里独自承受的痛苦,更忘不了他走后,她一个人在深夜里哭着喊他名字的日子。
这天晚上,陆承渊送苏晚回家。走到楼下,晚风带着些许凉意,吹起她的头发。陆承渊突然伸手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哽咽:阿晚,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伤害了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用一辈子来爱你,来补偿你,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苏晚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泪无声地滑落。她多想答应他,多想回到七年前那个夏天,回到他们还没有分开的时候。可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医院里冰冷的病床,想起流掉的孩子,想起那些独自熬过的夜晚。
陆承渊,她轻轻推开他,眼神里满是疲惫,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陆承渊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好,我等你,多久我都等。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苏晚转身上楼,她站在阳台上,看着陆承渊的车消失在夜色里,心里一片茫然。她不知道,她和陆承渊之间,到底还有没有未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第五章
碎玉难圆
苏晚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是她不爱了,而是她不敢再爱了。过去的伤痛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在她的心上,只要一想起,就会疼得她无法呼吸。她害怕再次受到伤害,害怕重蹈覆辙,更害怕自己会再次陷入那种绝望的境地。
她把陆承渊给她的东西都整理好,包括那台助眠仪、笔记本电脑,还有他替她交的手术费,一起送到了他的公司。陆总,这些东西还给你,手术费我写了欠条,会尽快还清。她把欠条放在他桌上,语气平静。
陆承渊看着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看苏晚,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痛苦:阿晚,你一定要这样吗我们之间,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陆承渊,苏晚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我们之间,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我失去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我们的孩子,还有我对你的信任。这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陆承渊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看着苏晚,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他知道,他彻底失去她了。
从那以后,陆承渊没有再纠缠苏晚,只是偶尔会给她发一条信息,问问她的近况,问问她母亲的身体。苏晚有时候会回复一句挺好的,有时候则会直接忽略。她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和照顾母亲上,日子虽然平淡,却也安稳。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命运却再次和她开了一个玩笑。
这天,苏晚正在医院陪母亲复查,突然接到公司总经理的电话,语气急切:苏晚,你快回来!项目出大事了!
苏晚心里一紧,匆忙跟母亲交代了几句,就赶回了公司。一进会议室,就看到所有人都脸色凝重,桌上放着一堆文件。陆承渊也在,他坐在沙发上,神色冷峻,和之前那个温柔恳求她的人判若两人。
怎么回事苏晚拿起桌上的文件,越看心越沉。
项目的核心数据被泄露了,客户那边非常生气,不仅要求我们赔偿巨额损失,还要终止合作。总经理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现在公司已经濒临破产,只有陆总才能帮我们挽回局面。
苏晚看向陆承渊,眼里满是疑惑。她不知道,陆承渊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能帮他们。
陆承渊站起身,走到苏晚面前,眼神里满是复杂:我可以帮你们挽回客户,帮你们公司度过难关,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晚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嫁给我。陆承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你嫁给我,我不仅会帮你们挽回客户,还会给你们公司注资,让你们公司更上一层楼。阿晚,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苏晚愣住了,她没想到陆承渊会提出这样的条件。陆承渊,你这是在威胁我用公司和我母亲的医药费来威胁我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在争取我想要的。陆承渊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恳求,阿晚,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我不想再失去你第二次。只要你嫁给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命。
包括你的真心吗苏晚笑了,笑得有些凄凉,陆承渊,你以为用利益就能换来我的爱情吗你错了,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是一个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能陪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不会让我独自承受痛苦的人,一个能给我安全感的人。而你,不是。
她想起七年前,她失去孩子的时候,他不在;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哭的时候,他不在;她搬家搬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他不在。现在他回来了,却想用金钱和利益来弥补,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我可以改!陆承渊急切地说,他抓住苏晚的手,指尖微微颤抖,我会改,我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我会给你安全感,我会用一辈子来爱你,来补偿你。阿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太晚了,陆承渊。苏晚摇了摇头,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眼里满是决绝,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算再怎么弥补,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就像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块玉,不小心摔碎了,我用胶水粘了又粘,可还是有裂痕,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我们之间,也是一样。
陆承渊看着苏晚决绝的眼神,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知道,他彻底失去她了,这一次,是真的失去了。
最终,项目还是失败了,公司也因为这次的损失而濒临破产。苏晚失去了工作,母亲的医药费也成了问题。她找了好几份兼职,每天早出晚归,虽然辛苦,却很踏实。有次她在超市遇到以前的同事,同事说陆总后来给公司注资了,可惜你已经走了,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她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守住了自己的心。
这天,苏晚在巷口又遇到了陆承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有些凌乱,眼底满是疲惫,看起来比以前憔悴了很多。他看着苏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苏晚看着他,心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平静。她想起七年前,他们也是在这个巷口,他牵着她的手,笑着说阿晚,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吧,这里的巷子很安静,适合养老。那时的阳光很好,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让人不想离开。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苏晚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巷口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像在诉说着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碎玉难圆,情深缘浅,或许这就是她和陆承渊之间,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