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逻辑法典 > 第10章
暗金色十二面体投射出的全息星图,如同灯塔的光芒刺破了迷雾,将递归回廊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结构清晰地展现在凌绎眼前。那精细无比的细节、实时变化的危险标记以及那个代表未知生命体的闪烁光点,都带来了巨大的信息冲击。
震撼之余,凌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机会稍纵即逝,这星图不知会持续多久,他必须尽快记下关键信息。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掠过星图的每一个角落,将通往规则锚点的数条可能路径、其上的主要危险区域、以及那个移动光点的相对位置和前进速度,都强行烙印在记忆深处。
“逻辑核心”为何突然提供指引?是因为学员的死亡触发了某种机制?还是它感知到了那个深入回廊的不速之客,认为需要“平衡”?“守秘者”的残留意念中提到的“镜”之特性再次浮现在凌绎脑海——它映照所求,亦映照代价。这指引本身,或许就是代价的一部分。
没有时间深思。星图的光芒开始微微闪烁,变得不稳定起来。凌绎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名学员冰冷的尸体,以及这片沉寂的“缄默圣堂”。这里并非久留之地。
他选择了星图中标示出的、距离自己当前位置最近且危险标记较少的一条路径。这条路径并非坦途,需要穿过一片标注为“缓慢熵解区”的地带,但其后段相对平稳,并能绕开几个极度危险的规则旋涡和时间断崖。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耗尽能量、封存着学员意识碎片的银白色罗盘收入怀中。这东西或许还有用。随后,他毅然决然地踏入了星图指示的、位于颅腔边缘的一条不起眼的裂隙通道。
一离开“逻辑核心”笼罩的绝对规则领域,那熟悉而又令人窒息的法则乱流再次包裹而来。但这一次,凌绎有了准备。他立刻撑起了那微型的规则稳定场,虽然依旧摇摇欲坠,却足以抵挡大部分直接的规则侵蚀。更重要的是,他脑海中有了地图,不再是盲目乱闯。
他按照记忆中的路径,在光怪陆离、维度扭曲的回廊中艰难穿行。所谓的“缓慢熵解区”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区域。这里的规则倾向于让一切有序结构自发地、缓慢地走向混乱和解体。脚下的地面仿佛是由灰烬勉强凝聚而成,踩上去会留下深深的脚印,并缓慢消散。周围的墙壁上不断剥落着彩色的、如同腐朽皮革般的碎屑,碎屑在空中便化为无形的基本粒子消散。甚至连光线在这里都变得黯淡、弥散,仿佛能量本身也在“疲倦”下去。
凌绎必须时刻维持稳定场,才能保证自身物质结构和信息不被熵解。这对精神力的消耗巨大,他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依靠那本金属笔记中的冥想法稍作恢复,同时警惕地观察四周。
在穿过一片尤其浓稠的熵解雾霭时,他的精神力感知边缘忽然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一些深埋在腐朽壁障下的、规则结构异常稳定坚实的物体。
他心中一动,小心地挖掘开那些如同败絮般的物质。很快,几件物品显露出来:
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柄镶嵌着暗蓝色晶体的工具刀,刀身闪烁着超金属的光泽,似乎极其锋利且能保持永锐。
一个巴掌大小的、银灰色的扁平圆盘,中心有一个微小的凹陷,表面没有任何接口或按钮。
还有半块破损的、似乎由某种生物角质和金属融合而成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陌生的符号:一只环绕着齿轮的眼睛。
这些物品显然不是自然产物,它们能在这熵解区域保持完整,必定非凡。凌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起,那把刀似乎能轻易切开许多障碍物,那个圆盘和令牌则用途不明,但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这些万年前探索者的遗物,如今成了他这个后来者的补给。
穿过漫长的熵解区,前方的通道逐渐变得不同。墙壁不再是天然岩层或生物质感的金属,而是变成了某种光滑的、暗红色的、仿佛经过高温烧结的陶瓷材质,上面开始出现整齐的镶嵌凹槽和能量传导线路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弱的臭氧和一种奇异的、类似机油与兰花混合的气味。
根据星图显示,他正在接近回廊的另一个功能区域,这里曾被标记为“低优先级维护通道”。
就在他经过一个拐角时,一阵有节奏的、沉闷的敲击声从前传来。
咚……咚……咚……
声音缓慢而坚定,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
凌绎立刻屏住呼吸,将稳定场收缩到极致,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向前摸去。
拐角之后,是一个较为宽敞的枢纽大厅。大厅中央,一个身影正在重复着一个机械的动作。
那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造物。它大致呈人形,约两米高,但其“身体”似乎是由各种不同的生物器官和机械零件粗暴而又精准地拼接而成!一条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粗壮手臂末端,连接着一个高速旋转的、用于抛光金属的精密钻头;另一条则是惨白色的、仿佛属于某种大型节肢动物的角质肢体,却握着一把闪烁着能量弧线的分子焊枪;它的“头部”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圆柱体,里面浸泡着一颗仍在缓缓搏动的、布满神经接口的大脑,大脑的视觉神经被连接到了头部多个不同角度的光学传感器上;它的下肢是反关节的金属肢体,提供了稳定的支撑。
它正在用那条分子焊枪手臂,小心翼翼地焊接着一处墙壁上暴露的能量管线漏洞,每一次点击都精准无比,迸发出细小的蓝色火花。那咚咚声,则是它另一条辅助机械足敲击地面固定位置发出的声音,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定位校准。
血肉机仆!
凌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词。这显然是某种将生物组织与机械完美结合而成的自动化仆从,用于执行危险的维护任务。它看起来年代久远,身体上许多零件已经锈蚀磨损,那些生物组织也显得干瘪缺乏生机,但它依旧在忠实地执行着不知多少年前下达的命令。
它似乎没有攻击性,至少目前没有。它的所有传感器都聚焦在维修工作上。
凌绎心中飞快权衡。是悄悄绕过它,还是尝试接触?这东西能在此地存活并工作,必定对回廊的结构和规则有一定适应性,或许能从它身上得到信息。
他决定冒险尝试沟通。他缓缓地、尽可能散发出无害的精神波动,同时将之前找到的那半块刻有齿轮眼睛的令牌拿在手中,希望能起到一点作用。
就在他刚刚显露出身形,准备传递友好意念的瞬间——
那血肉机仆头部的所有光学传感器猛地转动,瞬间全部聚焦在了凌绎手中的那半块令牌上!
它那焊接的动作骤然停止。
玻璃颅腔内,那颗浸泡的大脑猛地剧烈搏动起来,发出暗淡的红光!原本平稳的能量波动变得极其紊乱!
“检测……到……最高权限指令碎片……”一个混合着电子合成音和生物湿滑感的怪异声音从它胸腔的某个发声器里传出,断断续续,充满了扭曲的激动,“……命令冲突……维护协议……优先度下调……识别持有者……”
它的多条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分子焊枪和抛光钻头危险地挥舞着。
“……无法完整识别……权限碎片确认……执行……最终应急协议……”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尖锐,越来越疯狂,“……带离……必须带离……回归……核心……净化……”
最后两个字“净化”出口的瞬间,它那所有的光学传感器猛地变成了赤红色!
嗡——!
分子焊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蓝白色弧光,不再是用于焊接,而是变成了一把高压电击武器!那条钻头手臂也疯狂加速,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指向凌绎!
它把凌绎当成了需要被“强制带离”去“净化”的目标!
“该死!”凌绎暗骂一声,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那令牌似乎代表了某种高级权限,但这机仆显然已经故障,只会死板地执行最终指令!
他瞬间向后急退,同时将规则稳定场全力撑开!
轰!
分子焊枪爆出的恐怖电浆狠狠砸在稳定场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场域光芒急剧闪烁,裂痕瞬间蔓延!巨大的冲击力将凌绎狠狠撞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的墙壁上,喉头一甜,险些吐血!
那机仆丝毫没有停顿,反关节金属下肢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一台失控的重型卡车般冲了过来,钻头和焊枪同时攻至!它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势大力沉,且完全不顾自身损伤,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凌绎狼狈地翻滚躲闪。钻头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将后方墙壁钻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电浆弧光将他刚才落脚的地面熔化成赤红的岩浆状!
硬拼绝对不行!这鬼东西的力量和防御都远超想象!
他一边躲闪,一边急速思考。这机仆的行动基于两个核心:一是那颗作为控制核心的生物大脑,二是执行命令的机械躯体。破坏大脑?外面有坚固的玻璃腔体保护,难以瞬间击破。破坏躯体?它看起来根本不在乎损伤。
必须从命令逻辑上下手!
凌绎再次尝试运用对付衍生物和机器人的思路。他的精神力如同灵活的游鱼,避开对方狂暴的能量场,试图切入其控制核心——那颗疯狂搏动的大脑。
然而,一接触,他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精神污染和逻辑锁!这颗大脑显然被特殊处理过,其思维结构充满了防御性的陷阱和混乱代码,强行读取只会引火烧身!
“权限……带离……净化……”机仆的疯狂意念不断冲击着周围。
怎么办?!
危急关头,凌绎的目光猛地落在了手中那半块令牌上!既然这令牌能引起它的反应,或许……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形成!
他不再后退,而是猛地向侧面一跃,吸引机仆的全部攻击转向。就在机仆的钻头和焊枪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那半块令牌,狠狠地砸向了机仆胸口一处看起来像是能量核心的防护栅格!
他赌的是,这个拥有“最高权限碎片”的物品,对于这个死板执行协议的机仆来说,具有最高的优先处理级!它会本能地去接住或处理这个令牌,而不是优先攻击!
果然!
就在令牌即将击中能量核心栅格的瞬间,那机仆的所有动作猛地一僵!它的多条手臂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速度和角度猛地回缩,疯狂地抓向那半块令牌!它的处理核心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最高优先级任务而陷入了短暂的逻辑循环!
“权限……碎片……保护……”它的发声器里传出混乱的噪音。
就是现在!
凌绎没有试图去攻击它看似脆弱的大脑或能量核心——那很可能还有隐藏防御。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猛地扑上前,不是攻击机仆本身,而是扑向了机仆刚刚正在维修的那处墙壁能量管线漏洞!
他手中那把之前找到的、无比锋利的暗蓝色晶体工具刀闪现而出,对着那处刚刚被焊枪修复了一小半、还暴露在外的能量管线,狠狠地刺了下去,然后用力一撬!
刺啦——!!!
惊天动地的能量泄漏声响起!被强行撬开的管线中,狂暴的、未经调节的高纯能量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瞬间吞没了近在咫尺的血肉机仆!
这能量并非用于攻击,而是用于维持回廊部分基础功能的“电源”,其电压和电流强度高到难以想象!
“嗷——!!!”
血肉机仆发出了绝非机械应有的、混合着生物痛苦与电子尖鸣的凄厉惨叫!它的机械躯体在能量洪流中疯狂颤抖,迸发出无数电火花,生物组织瞬间碳化焦黑,那颗玻璃颅腔内的大脑在超载的能量下如同灯泡般亮到极致,然后……
砰!!!
一声闷响,整个玻璃颅腔连同里面的大脑彻底爆裂开来!焦黑的机械碎片和碳化的生物组织四处飞溅!
失控的能量洪流在大厅中肆虐了片刻,才被墙壁深处某个安全机制强行切断。
大厅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能量灼烧后的刺鼻气味和弥漫的青烟。
凌绎瘫坐在远处,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堆已经彻底报废、仍在冒着青烟的残骸。他利用了环境,利用了机仆的死板逻辑,完成了一次惊险的反杀。
他喘息着,正准备稍作休息后继续前进时,他的目光忽然被能量洪流冲刷后的地面吸引。
在那焦黑的地面上,似乎露出了一个之前被掩盖的、向下延伸的金属阶梯入口。阶梯深处,隐隐传来一种不同于回廊混乱规则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能量波动。
星图上并没有标注这个入口!
这是一个隐藏的路径?
凌绎走到入口旁,仔细感知。那纯净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类似于“逻辑核心”的规则场,但更加……原始和根源。
难道……这下面才是真正的……?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探索这个意外发现的隐藏入口时,他怀中的那个银白色罗盘,突然自己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表面闪过一丝微弱的、与下方纯净能量波动频率一致的辉光。
(第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