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嬴如玉秀眉微蹙,第一反应便是,“会不会是搞错了?策儿他怎会与命案牵扯?”
老太君面色沉静下来,手中佛珠一停,淡淡道:“将人请进来吧。老身倒要听听,是怎么回事。”
京兆府的捕头,在寻常百姓眼里是官差老爷,但在镇北侯府这等勋贵门第面前,确实没什么牌面。
很快,铁捕头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京兆府捕头铁横,参见老太君,参见八少奶奶。”
“铁捕头不必多礼。”老太君淡淡开口,“何事需要劳动你亲自跑一趟?”
铁捕头颤颤巍巍,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禀老太君,八少奶奶。今日青楼发生命案,花魁素菡姑娘的贴身丫鬟被杀。据查,当时萧策公子正在现场,且……且随后匆忙离去,嫌疑重大。卑职奉命,需向公子问几句话。”
“荒谬!”老太君闻言,手中拐杖重重一顿,“我孙儿策儿虽顽劣,却绝非行凶作恶之人!尔等办案,便是如此捕风捉影,污蔑侯府子弟的吗?”
铁捕头吓得一哆嗦,腰弯得更低了:“卑职不敢!只是……只是现场诸多客人都见……”
老太君闻言,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哐当作响。
“策儿性子纯良,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会杀人?!定是有人陷害栽赃!”
嬴如玉也是又惊又疑,语气强硬道:“铁捕头,此事恐怕确有误会。九弟他心智如同孩童,虽说有时行事跳脱,但绝无害人之心。此事还需仔细查证,莫要冤枉了好人。”
铁捕头冷汗流得更凶,连连躬身:“卑职明白,卑职只是……”
“这有什么好问的?”
只见萧冉不知何时来了,她走进厅堂,不屑地说道,“以他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在青楼与人争执,失手打死个把丫鬟,再正常不过了。定是杀了人心中害怕,这才畏罪潜逃!”
“铁捕头可要秉公执法!”
“休得胡言,策儿不会做这种事!”老太君怒视萧冉,厉声道。
“我又没瞎说。”萧冉撇撇嘴,看着铁捕头,“你说是吧,铁捕头!”
铁捕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简直想跳起来捂住这位姑奶奶的嘴!
他本意就是走个过场,侯府说句“绝无此事”,他回去就能勉强交差,压力自有上头顶着。
这下好了,侯府自家人跳出来指证,这让他怎么办案?
拿人?
他敢吗!
他在心里已经把萧冉骂了千百遍。
他本来都快能交差走人了!
就在厅内气氛更加僵硬之时,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只见巴小梅背着略显狼狈但完好无损的萧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来福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巴小梅一进厅堂,看到这么多人,也没在意,直接大声嚷嚷道:“酒呢?打完了,要喝酒!”
这突兀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萧策从她背上跳下,拍了拍衣服,对旁边一个小厮招招手:“那个谁。”
来财看着指向自己的手指默默开口道:“小的来财。”
萧策没有一丝尴尬,淡淡点头:“哦,对,来财,带巴姑娘去库房,挑坛好酒。”
“好嘞,公子!”那个叫来财的小厮机灵地一溜烟跑过来,引着巴小梅就走。
萧冉看到巴小梅那魁梧的身形和粗鄙的言行,又被萧策如此对待,眼中鄙夷更甚,低声嗤笑:“什么审美,真是荤素不忌,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果然上不得台面。”
萧策没理会她,先是上前给老太君和八嫂行礼:“奶奶,八嫂,我回来了。”
老太君和嬴如玉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嬴如玉连忙问:“九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京兆府的人说你……”
萧策仿佛刚看到铁捕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不满:“铁捕头?你怎么在这里?哦——是为了青楼那起刺杀案来保护本世子的吗?”
“刺……刺杀案?”铁捕头一愣。
“不然呢?”
萧策脸色一沉,气势陡然变得逼人,“本公子在梧桐苑内,遭丫鬟暴起刺杀!幸得本公子机警,才侥幸反杀那名刺客!”
“之后离开青楼,在归家途中,又遭杀手当街截杀!幸得新任护卫巴小梅奋力搏杀,方才击退强敌,险死还生!”
他踏前一步,盯着冷汗直流的铁捕头:“铁捕头,本公子接连遇刺,受惊匪浅!你们京兆府不去探查是何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屡次刺杀侯府世子,反而跑到我侯府来,质问我这苦主为何在场?为何离开?为何杀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莫非我镇北侯府的家眷,在京城重地遇刺,连回家寻求庇护都成了罪过不成?!”
“这就是你们京兆府的办案之法吗?!”
一连串反问,掷地有声,气势十足。
铁勇捕头被问得哑口无言,汗如雨下,连声道:“不敢!卑职不敢!”
“世子恕罪!是卑职糊涂,办案不清,惊扰了府上!卑职这就回去,禀明上官,全力缉拿刺杀世子的凶徒!”
“哼,希望如此!”老太君冷声道。
铁捕头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离开侯府。
看着权贵一言便可定人生死、左右官府动向的场景,萧策心中不禁再次感慨:“这就是封建权贵的滋味啊。”
萧冉向来对萧策冷言冷语惯了,见他三言两语就吓退了官差,心中不忿,又忍不住出言嘲讽:“哼,倒是伶牙俐齿,谁知道是不是你编的!”
萧策猛地转头,目光冰冷如刀,直射萧冉,厉声质问:
“哦?我遇刺后为求稳妥,特意走了平日少有人知的侧道捷径回府。那些杀手却能精准地在我回府必经之路上设伏……”
“萧冉,你倒是告诉我,那些刺客是如何对我回府的路线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呢?”
……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隐秘的密室之中。
一个人影匆匆走入,对着黑暗中端坐的一道模糊身影跪下。
“主上,失手了……萧家那傻子,还活着。下毒、丫鬟刺杀、甚至……甚至派去的二品高手,三连谋划,都未能取其性命。”
坐在椅上的大人物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弥漫起令人窒息的压力。
半晌,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今日,是谁让你擅自动手的?”
跪着那人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属下……属下是遵照指令……”
“以往?”大人物冷斥一声,“今日之前,上面那位确实要他死。但今时不同往日!今日没有新的指令,谁让你擅自安排后续刺杀?打草惊蛇,徒留手尾!”
跪着那人瞬间面无血色,磕头如捣蒜:“属下知错!属下该死!”
“自断一只手吧。”
跪着那人如蒙大赦:“谢主上不杀之恩!”
说罢,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对着自己左腕狠狠斩下!
“呃啊——!”
一声压抑的惨嚎在密室中回荡。
椅子上人影缓缓起身,仿佛没听到那惨叫一般,漠然离去。
那人跪在地上,盯着离去之人的背影,咬牙道:“区区一个纨绔子弟,再让你享受一段时间,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