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斑马线加速跑,身后离我
5
米的大爷跑不动,自己绊倒了。
大爷讹上我,怪我跑太快,吓得他摔伤。
我被他讹得丢了工作,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后被大爷弱智儿子捅死。
重生后,大爷正站在我旁边,冷眼盯着我,准备过马路。
猩红的倒计时滴答作响,终结于一声刺耳的鸣音。
绿灯亮起。
我没给他任何机会。
我直挺挺倒在斑马线中央,身体剧烈抽搐,口吐白沫。
大爷张福贵彻底懵了。
他准备好的一整套碰瓷说辞,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1
我脸颊紧贴着粗糙的柏油路面,夏日午后的地表温度烫得皮肤刺痛。
这种痛楚如此真实,将我从死亡的冰冷深渊里彻底拽了出来。
我活过来了。
嘴里是我事先咬破的,藏在牙缝里的一小块肥皂,苦涩的泡沫不断涌出,混合着唾液,流了满下巴。
我控制着四肢,用一种诡异的频率抖动,模仿着前世在电视上看过的癫痫发作。
我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无数道目光,有惊恐,有好奇,有麻木。
但最重要的那道目光,来自张福贵。
我不需要回头,就能想象出他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此刻是何等错愕。
他准备好的剧本,第一句台词还没出口,主角就换了人。
怎么回事这姑娘怎么了
不知道啊,突然就倒了,吓死人了。
快打120!还愣着干什么!
人群的嘈杂声像是隔着一层水膜,嗡嗡作响。
张福贵终于反应过来了,他那公鸭嗓子一样难听的声音划破了混乱。
都看我干什么!不是我!我离她还有好几米远呢!
他急于撇清关系,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我跟你们说,这小姑娘就是想跑着过马路,自己摔的!对,肯定是低血糖!
他开始自说自话,试图为这诡异的场面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能把他自己摘出去的解释。
我心里冷笑。
张福贵,这一世,你休想再动我分毫。
前世,就是在这个路口,你假装被我吓倒,在医院撒泼打滚,让你的亲戚在网上颠倒黑白,说我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撞倒老人逃逸。
公司为了声誉开除了我,房东把我赶出家门,我的人生在短短一个月内,被你这个无耻的老畜生彻底摧毁。
最后,我蜷缩在阴暗的出租屋里,被你那个只会傻笑的弱智儿子,用一把水果刀捅穿了腹部。
那把刀,还是我用来切生日蛋糕的。
血液流尽的冰冷感,和腹部被搅烂的剧痛,是我对那个世界最后的记忆。
现在,我回来了。
带着那些记忆,那些恨意,回到了悲剧开始的地方。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我闭上眼睛,继续卖力地抽搐。
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我眼前。
都让一让,警察办案。
这个声音,我到死都记得。
沈澈。
前世处理我肇事逃逸案的警察。
那个全程用公式化的口吻,用不耐烦的态度,将我所有辩解都视为狡辩的男人。
他是我悲剧中,最冷漠的那个推手。
怎么回事沈澈开口,依旧是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
张福贵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扑了上去。
警察同志!你可来了!你得给我作证啊!我站在这儿好好的,这姑娘‘嗖’一下就倒我面前了,可不关我的事啊!
我亲眼看见的,她跑得太快,自己把自己绊倒了,现在还装病,想讹人呢!
他倒打一耙的本事,还是那么熟练。
我能感觉到沈澈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怀疑。
你,叫什么名字他蹲下来,试图拍我的肩膀。
我猛地一个剧烈抽搐,躲开了他的触碰。
我不能让他碰我。
我怕我会忍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咬断他的喉咙。
她好像失去意识了。沈澈对身后的同事说,先叫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
他又转向张福贵。
你说你跟她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我是良好市民!我还能骗你张福贵拍着胸脯。
那你作为目击证人,需要跟我们去一趟医院,做个笔录。沈澈的口吻不容置喙。
张福贵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去医院那得耽误他多少事他下午还约了人打麻将。
警察同志,这……我就不用去了吧我都说了,就是她自己摔的,你们处理就行了。
不行。沈澈拒绝得干脆利落。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我被两个护工抬上担架,整个过程,我紧闭双眼,四肢维持着僵硬的姿态。
被抬上车的那一刻,我用尽全力,从眼角挤出两滴生理性的泪水。
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是一个多么脆弱,多么无助的受害者。
救护车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张福贵还在外面嚷嚷。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看这小姑娘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净干这种缺德事!现在的年轻人啊,坏得很!
他大概以为,这场闹剧,会和前世一样,以他的胜利告终。
他错了。
这一局,我先手。
我才是庄家。
而你们,张福贵,沈澈,所有毁掉我人生的人,都将是我的筹码。
我会把你们,一个一个,输得精光。
2
医院的消毒水味,浓烈得让我作呕。
这种味道,和我前世死前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闻到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让我灵魂战栗的记忆。
我躺在病床上,假装悠悠转醒。
我慢慢睁开眼睛,做出迷茫又受惊的样子,环顾着四周纯白的环境。
这是……哪里我的声音沙哑,带着刻意制造的虚弱。
坐在床边的沈澈抬起了头,他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
医院。你刚才在路上晕倒了。
他的回答简洁明了,像是在背诵标准答案。
晕倒我捂着头,眉头紧锁,我……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绿灯亮了,我准备过马路,然后……然后头突然好晕,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没有指责,没有攀咬,只是一个单纯的、不幸的、突然发病的可怜人。
站在一旁的张福贵立刻炸了毛。
胡说!你就是自己跑太快摔倒的!警察同志,你别信她的,她就是在装!
他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你看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能说话,还能动!我看就是想讹钱!
我被他吼得瑟缩了一下,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做出害怕的样子。
沈澈看了张福贵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回我身上。
你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比如贫血,或者癫痫病史
他的问题很专业,也很冷漠。
我摇摇头,眼眶里适时地蓄满了泪水。
没有……从来没有过。我身体一直很好的。警察叔叔,我到底怎么了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我故意把警察同志换成了警察叔叔,用一种涉世未深的女孩口吻,来强化我的无辜和脆弱。
沈澈拿着笔的手顿了一下。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医生正在给你做检查,结果出来就知道了。你不要想太多。他的话语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uto的安抚。
但我捕捉到了。
在他低头记录的瞬间,我看到了他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耐烦。
和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我在派出所里,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我没有撞人,是他自己摔倒讹我。
沈澈就是用这种不耐烦的态度,打断我的话。
林小姐,我们只相信证据。现在所有证据都对你不利。
林小姐,纠缠下去对你没好处,尽快和解,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林小姐,你再这样,我们只能以妨碍公务来处理了。
那些冰冷的话语,像一把把刀子,重新扎进我的心脏。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强忍着恶心,继续扮演我的角色。
张福贵看沈澈似乎不为所动,更加来劲了。
警察同志,我跟你说,这种人我见多了!就是不想上班,想找个冤大头讹一笔钱过日子!你看她那柔柔弱弱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心比谁都黑!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把我定罪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自己摔倒,而不是因为别的突发原因沈澈突然反问。
张福贵愣住了。
我……我亲眼看到的啊!我就是证据!
你看到的,是她倒下的结果。但你无法证明她倒下的原因。万一她真的是突发疾病呢你刚才的言论,可能会构成诽谤。沈澈的逻辑很清晰。
张福贵被噎得满脸通红。
我……我那是合理猜测!
法律不需要猜测。沈澈合上了本子,在检查结果出来前,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
就在这时,一个医生拿着报告单走了进来。
谁是林墨的家属
我是处理这次事件的警察。沈澈站了起来。
医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然后说: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低血糖,加上情绪紧张导致的应激性昏厥。休息一下,输点葡萄糖就好了。
这个结果,在我意料之中。
我听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手抚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
张福贵一听,又跳了起来。
看吧!我就说嘛!低血糖!就是她自己的问题!警察同志,这下你总相信我了吧这医药费可不能让我出!
他急着要划清界限,生怕沾上一点麻烦。
沈澈没有理他,而是问医生:那她为什么会抽搐和口吐白沫
医生推了推眼镜。
应激反应可能导致肌肉痉挛,看起来像是抽搐。至于口吐白沫,可能是昏厥时口腔分泌物增多,也可能是别的原因,病人嘴里有股奇怪的肥皂味,我们已经给她清洗过了。
医生的话,彻底坐实了我的清白。
张福贵傻眼了。
他想污蔑我,却找不到任何攻击点。
我才是那个有病的人,我才是那个需要被同情的人。
沈澈转向我,这一次,他的态度似乎柔和了一些。
林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还是有点晕,浑身没力气。我虚弱地回答。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这是我的电话,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他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了过来。
谢谢你,警察叔叔。
沈澈和张福贵一起走出了病房。
我能听到张福贵在走廊上不甘心的抱怨。
这事就这么算了那小姑娘把我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就不用负责任了
张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她是一个病人。沈澈的声音带着警告。
门关上了,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脸上的脆弱和迷茫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我看着手里的名片。
沈澈。
这一世,你最好祈祷自己能一直这么公事公办。
否则,前世我所承受的一切,我会让你也体验一遍。
这次发病,为我争取到了最宝贵的东西——时间,以及一个完美的弱者伪装。
3
张福贵眼看在医院占不到任何便宜,便开始了他最擅长的把戏——泼脏水。
第二天,我们小区的业主群里就炸开了锅。
有人发了一张我昨天躺在斑马线上的照片,虽然打了码,但认识我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大家评评理!昨天下午,我们楼的那个小姑娘,在路口故意假摔,想讹一个好心扶她的老大爷!幸好警察来了,不然老大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发言的,是张福贵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也住在这个小区。
底下立刻有人跟风。
我就说嘛,看着文文静静的,心思这么歹毒
现在的年轻人为了钱,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太可怕了,以后看到有人摔倒,谁还敢扶啊
张福贵本人则在群里扮演一个委屈又大度的受害者。
唉,算了算了,年轻人不懂事,我一个老头子,也不跟她计较了。就是心里有点后怕,幸好当时有监控,不然我这辈子都说不清了。
他说的监控,是路口的交通监控,只能拍到我倒下,和他站在几米外,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但他这么一说,不明真相的邻居们,就都以为是他掌握了铁证。
舆论瞬间一边倒。
紧接着,本地的一些营销号也开始转发这件事,标题一个比一个悚动。
《震惊!95后女白领当街碰瓷古稀老人,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扶不扶再引热议,柔弱女孩竟是碰瓷惯犯》
文章里把我描述成一个心机深沉、好吃懒做的社会败类,把张福贵塑造成一个善良无辜、差点被坑害的慈祥老人。
我看着手机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心脏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前世,他就是用这招,让我社会性死亡的。
果然,公司的电话很快就打来了。
是我的直属领导,王经理。
林墨啊,你这两天怎么没来上班啊身体不舒服吗他的开场白一如既往的虚伪。
王经理,我请过病假了。
哦哦,对,我想起来了。是这样,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终于切入了正题。
经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墨,你也是公司的老员工了,我就直说了。现在网上那些传言……对公司影响很不好。你知道的,我们是做品牌公关的,最看重的就是形象。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施压的意味。
客户那边已经有人来问了,问我们公司是不是招了一个‘碰瓷专家’。你说,我怎么回答
我没有辩解。
我知道,任何辩解在他们眼里,都只是掩饰。
王经理,那件事是个误会,警察已经处理完了。
误会林墨,现在不是误会不误会的问题,是影响的问题!你必须尽快把这个事情‘解决好’,消除负面影响。否则,公司只能按照规定,来处理这件事了。
他说的解决好,就是让我去给张福贵道歉,赔钱,平息事端。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说辞。
前世的我,就是被他这番话吓住了,为了保住工作,一步步掉进了张福贵的陷阱。
我明白了,经理。我平静地回答。
挂掉电话,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和委屈。
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上钩的冷静。
我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了一个最高清的针孔摄像头,选了加急配送。
然后,我穿上外套,走出了家门。
楼道里,几个邻居正在聊天,看到我出来,她们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用一种混杂着鄙夷和探究的目光看着我。
我能听到她们在我身后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就是她,脸皮真厚,出了这种事还敢出门。
可不是嘛,看着人模狗样的……
我充耳不闻,径直走下楼。
我需要去一个地方,确认一件事情。
半小时后,我站在了市公安局的门口。
我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对面的街角。
没过多久,我看到了沈澈。
他和一个同事走了出来,两人似乎在讨论案情。
我看到他的同事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递给他看。
沈澈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知道,他也在看那些关于我的新闻。
他会相信吗
这个只相信证据的警察,在面对铺天盖地的舆论时,会做出和前世一样的判断吗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的良知上。
我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
我转身离开,回家等待我的武器送达。
晚上,快递到了。
我踩着凳子,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把那个比指甲盖还小的摄像头,小心翼翼地安装在了我家门口正上方的天花板消防喷头旁边。
位置绝佳,角度完美。
可以清晰地拍到我家门口以及楼梯口发生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房间,给沈澈发了一条短信。
沈警官,你好,我是林墨。那些邻居和网上的谣言让我很害怕,我感觉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我该怎么办
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网络暴力吓坏的无助女孩。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很害怕。
这样,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他才不会觉得突兀。
短信发出去后,久久没有回应。
我也不着急。
鱼饵已经撒下,接下来,就等那条最恶毒的蛇,自己钻出洞了。
张福贵,你的表演,该升级了。
4
张福贵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舆论的压力,公司的施压,都没有让我屈服。
这让他恼羞成怒。
第三天傍晚,我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和砸门声,从我家门口传来。
开门!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贱人!你给我开门!
是张福贵的声音。
我透过猫眼往外看,心脏猛地一沉。
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他那个二十多岁,智力却只有七八岁的儿子,张宝。
张宝被他爸掐着胳膊,正咧着嘴,发出意义不明的哭叫声,口水顺着下巴直流。
张福贵一边砸门,一边对着楼道大声嘶吼。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个女人!把我一个老头子害得在网上被人骂,她还跟没事人一样!
我儿子被她吓得现在天天做噩梦!我们一家都被她毁了!她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他的哭喊声成功吸引了左邻右舍。
一扇扇门打开,邻居们探出头来,对着我家门口指指点点。
太过分了,把人家儿子都吓成这样了。
是啊,看那孩子哭得多可怜。
这女的真是铁石心肠。
我胃里一阵翻搅。
可怜
前世,就是这个可怜的张宝,拿着水果刀,一边傻笑,一边捅进了我的身体。
张福贵见我迟迟不开门,眼里的恶毒更盛。
他突然狠狠掐了一把张宝的大腿内侧。
那里是视觉死角,没人能看到他的小动作。
张宝吃痛,哭嚎声瞬间拔高了几个度,开始用头撞我家的铁门,发出砰砰的巨响。
你还我儿子!你赔我儿子的精神损失费!张福gwui对着门内的我,用最恶毒的话语刺激着。
你这种人生下来就是个祸害!爹妈没教好你,就让社会来教你!你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个交代,我们父子俩就死在你家门口!
混乱中,他不断用话语引导着邻居们的同情心。
各位街坊邻居,你们给评评理!我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就因为好心,差点被这个女人讹上!现在我儿子被吓傻了,她连句道歉都没有!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声泪俱下,表演得入木三分。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楼下传来了警笛声。
我知道,是某个好心的邻居报警了。
或者,这根本就是张福贵计划的一环。
他要的就是警察来,当着警察和所有邻居的面,上演他精心策划的最后一幕。
我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我知道摄像头在录着,但我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恐惧。
前世那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再次将我笼罩。
张福贵看到了从楼梯口上来的警察,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拉着还在哭闹的张宝,往后退了两步,正好退到楼梯口的边缘。
他背对着楼梯,面对着我的房门,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然后,在一片混乱中,他用一个极其逼真的借位动作,身体猛地向后一仰。
他自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肥硕的身体像个皮球一样,从楼梯上翻滚了七八级,最后重重地摔在楼梯的拐角平台上。
整个楼道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几秒钟后,张福贵捂着自己的腿,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向紧闭的房门,也就是我的方向。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
是她!是她推我的!她开门把我推下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家的门上。
被吓傻的张宝,愣愣地看着滚下去的爸爸,又看看我的房门。
他那有限的智力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他懂得模仿。
他也伸出手指着我的门,含糊不清地跟着喊:推……推……
刚走到楼梯口的沈澈,正好目睹了这完整的一幕。
他看到了倒在楼梯下的张福贵。
他听到了张福贵和张宝的指控。
他看到了所有邻居脸上震惊和愤怒的表情。
人证,物证,俱在。
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构陷。
我,林墨,从一个民事纠纷的嫌疑人,瞬间变成了一个故意伤人的刑事案件罪犯。
沈澈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快步上前,先是检查了一下张福贵的伤势,然后对身边的同事下令:叫救护车!封锁现场!
接着,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我的门前。
咚!咚!咚!
他敲响了我的房门。
林墨!开门!我们是警察!
我浑身冰冷,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我以为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以为我能掌控一切。
但我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毒。
张福贵这一招,比前世狠辣百倍。
他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要将我彻底钉死。
开门!否则我们强制破门了!沈澈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转动了门把手。
门开了。
我站在门口,面对着沈澈,面对着走廊里所有邻居鄙夷、愤怒、惊恐的目光。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把老人推下楼梯的恶魔。
沈澈看着我,他的表情很复杂,有震惊,有失望,还有一丝挣扎。
但最终,这一切都化为了冰冷的公事公办。
林墨,你涉嫌故意伤害,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他拿出了手铐。
那冰冷的金属,在楼道灯光下,泛着绝望的光。
当手铐咔哒一声锁住我手腕的时候,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前世的无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输了吗
不,我不能输。
我死死地盯着沈澈,看着他眼中那最后一丝动摇被职业的冷漠所取代。
我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地架着,带离了我的家。
张福贵被抬上担架,经过我身边时,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得意地低语:
小贱人,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5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手腕上还残留着手铐的勒痕。
对面的沈澈,脸色铁青,他面前摊开着一叠厚厚的笔录。
林墨,现在所有的人证都指控你,是你在争执中将张福贵推下楼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已经给我定了罪。
我能从他紧绷的下颌线,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和愤怒。
他或许也想不通,一个前几天还在他面前柔弱哭泣的女孩,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能把成年男人推下楼梯的凶手。
但我知道,他最终会选择相信他看到的事实。
就像前世一样。
我没有立刻回答,脑子里一片混乱。
前世的绝望,今生的构陷,邻居的指控,张福贵的狞笑,沈澈的冷漠……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我吞噬。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们在你的门把手上,提取到了你和张福贵两个人的指纹。这也符合他在被你推出门外前,与你发生过拉扯的供述。
沈澈的声音像一把重锤,一下下敲在我的神经上。
邻居们都听到了你们激烈的争吵,也看到了张福贵滚下楼梯后,你才开的门。从时间上来看,你完全有作案的可能。
他顿了顿,似乎想给我一个坦白的最后机会。
林墨,我们谈谈吧。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现在坦白,或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坦白
我坦白什么
坦白我重生了,回来复仇,结果反被将了一军
谁会信
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沈澈。
我的情绪从即将崩溃的边缘,奇迹般地回落,沉淀成一片死寂的平静。
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反而会生出一种诡异的冷静。
如果我说,我没有推他,你信吗我问。
沈澈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不信。
在所谓的铁证如山面前,我的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林墨,我再说一遍,我们办案,只讲证据。他敲了敲桌子,加重了语气。
证据我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然后,笑了。
那笑容一定很诡异,因为我看到沈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好,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
在沈澈几乎要失去耐心,认定我是在负隅顽抗的最后一刻,我抬起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家门口,装了摄像头。
整个审讯室,瞬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沈澈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这句话的真伪。
你说什么
我说,我家门口,正对着楼梯口的位置,我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24小时录像。我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沈澈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二话不说,转身冲出了审讯室。
小王!立刻带技术队的人,去嫌疑人家里,搜查她说的摄像头!
我能听到他在外面的吼声。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不知道那个摄像头是否还在,是否被张福贵或者其他人破坏了。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底牌。
如果这张牌失效,我将万劫不复。
大约一个小时后,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沈澈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技术警察,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沈澈的脸色很奇怪,是一种震惊、懊悔、愤怒和难以置信混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让技术警察把电脑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画面清晰稳定。
是我家门口的楼道。
时间,就是事发的时候。
画面里,张福贵带着他儿子张宝,疯狂地砸门,用各种恶毒的语言辱骂我。
他如何掐自己的儿子,逼他大哭。
他如何对着楼道里的邻居,声泪俱下地表演。
然后,最关键的一幕来了。
视频清晰地记录下,在警察出现后,张福贵如何自己调整好位置,如何用一个逼真的假动作,自己向后倒去,滚下楼梯。
整个过程,我家的门,自始至终,都是紧闭的。
直到他滚下去之后十几秒,我才打开了门。
视频里,他滚下楼梯后,指着我的门嘶喊是她推我的。
他那个智力障碍的儿子,茫然地模仿着推……推……。
真相。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赤裸裸,血淋淋,丑陋不堪。
视频播放完毕,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技术警察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沈澈站在原地,身体僵硬,他看着屏幕,又看看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和墙壁一样苍白。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我开门。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当着所有邻居的面,给我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他想起了自己在审讯室里,是如何一步步,将我逼向坦白的绝路。
他所以为的铁证如山,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他,就是这个笑话里,最愚蠢的那个角色。
把她的手铐解开。沈澈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一个女警走过来,用钥匙打开了我手腕上的束缚。
我慢慢地活动着发麻的手腕,站了起来。
我走到沈澈面前,看着他。
沈警官,现在,这个证据,够吗
6
警方连夜召开了案情通报会。
第二天一早,那段完整的监控视频,被官方账号发布到了网上。
没有打码。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呈现在了所有网民面前。
舆论,瞬间反转。
互联网像是被投下了一颗原子弹,彻底引爆了。
前一天还在对我口诛笔伐的网友们,像是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卧槽!还能这么玩自己滚下楼梯嫁祸这老东西是影帝吧!
我吐了,昨天我还骂了林墨小姐姐,我真该死啊!
那个儿子也好可怜,被他爸当成工具利用,还掐他!
请求对张福贵从重处罚!这种社会败类,留着就是祸害!
心疼林墨小姐姐,被这么陷害,得有多绝望啊。
之前转发不实新闻的营销号,纷纷删除了文章,并且发出了道歉声明。
我们小区的业主群,更是直接炸锅了。
那些曾经对我指指点点的邻居,此刻都沉默了。
昨天那个带头起哄的张福贵亲戚,被群里的人艾特了上百遍,骂得狗血淋头,最后灰溜溜地退了群。
有人在群里发起了给我的道歉接龙。
对不起,林墨,我不该听信谣言。
林墨,对不起,我们都错怪你了。
张福贵一家的信息,被愤怒的网友们人肉搜索了出来。
他过往在小区里欺负邻居,贪小便宜,甚至讹诈菜市场小贩的种种劣迹,全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公司的王经理,在看到新闻后,第一时间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的声音,谄媚得让我恶心。
小林啊!哎呀,林墨!天大的误会!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呢!
公司这边你放心,我们绝对支持你!你好好休息,什么时候想回来上班,随时欢迎!
我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
这家带给我灰色记忆的公司,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下午,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了沈澈。
他脱下了警服,穿着便装,手里提着一堆水果和补品,站在门口,一脸的局促和不安。
林墨……
他开口,声音沙哑。
对不起。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九十度。
我不该不相信你,我不该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就对你进行有罪推定。
我为我的鲁莽、武断和冷漠,向你郑重道歉。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以为,他道歉的,只是这一世的过错。
他不知道,他的这句对不起,迟了整整一生。
我……他抬起头,似乎还想说什么。
东西拿回去吧。我打断了他,你的道歉我收到了。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回吧。
我不想看到他。
看到他,就会让我想起前世的种种。
林墨,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
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愧疚和恳切。
张福贵的案子,我会亲自跟到底,保证他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你的名誉,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澄清到底。
还有……
沈警官,我再次打断他,你的职责是惩恶扬善,秉公执法。你不需要对我个人做出任何承诺和弥补。
你只要做到,以后别再让任何一个像我一样的人,经历我所经历的绝望,就够了。
我说完,关上了门。
门外,沈澈久久没有离开。
我靠在门上,身体缓缓滑落。
两世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7
张福贵因涉嫌诬告陷害罪,被正式刑事拘留。
他被关进了看守所,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但他显然不是一个会束手就擒的人。
沈澈告诉我,张福贵在看守所里,一天能上演八百出戏。
今天说自己心脏病犯了,躺在地上打滚。
明天说自己高血压头晕,要保外就医。
被同监室的人看不惯说了两句,他就抱着头大喊警察打人。
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把看守所的管教们折腾得够呛。
但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罪行记录上只会越描越黑。
见自己折腾不出什么水花,他又想到了新的招数。
他教唆前来探视他的老婆和亲戚,来找我。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家的门又被敲响了。
我从猫眼里一看,是张福贵的老婆,一个和我妈年纪相仿的农村妇女,身后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我没有开门。
他们开始在门外哭天抢地。
林小姐啊,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老张吧!
张福贵的老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他就是一时糊涂啊!他都一把年纪了,要是坐了牢,可怎么活啊!
我们家不能没有他啊!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了!
她身后的一个男人,应该是他的小舅子,开始用力砸门。
开门!你个小贱人!把我姐夫害成这样,你还有脸躲在里面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出具谅解书,我们跟你没完!
另一个男人则唱起了红脸。
小姑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老张已经知道错了,也受到了惩罚,你就发发慈悲,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道德绑架。
又是这套熟悉的说辞。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在门外表演。
我没有跟他们争吵,也没有报警。
我只是默默地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将手机放在了靠近门口的鞋柜上。
他们叫骂了大概半个小时,各种威胁、利诱、哭诉。
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
见我始终不开门,也觉得无趣,最后只能悻悻地离开。
临走前,那个小舅子还往我的门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
呸!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等着!
等他们走后,我打开门,将那口痰擦干净。
然后,我把那段长达三十分钟,内容极其丰富的录音,直接转发给了沈澈。
并附上了一句话:沈警官,他们又来威胁我了。
当天下午,沈澈就带人,把那几个上门骚扰的亲戚,以寻衅滋事的名义,全部带回了派出所,行政拘留十五天。
张福贵在看守所里得知这个消息,据说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他以为用家人来骚扰我,能逼我就范。
却没想到,这成了压垮他的又一根稻草。
他教唆家人寻衅滋事,威胁受害人,这些行为,都被记录在案,成了他罪加一等的铁证。
他亲手,把他自己,送上了绝路。
我就是要让他明白。
在我这里,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
只有,血债血偿。
8
法院开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我作为受害人,坐在了原告席上。
被告席上,张福贵穿着看守所的囚服,短短半个月,他像是老了十几岁,头发花白,面容憔悴。
他看到我,眼里充满了怨毒。
庭审过程,没有任何悬念。
在监控录像和各种人证物证面前,张福贵的辩护律师几乎无话可说。
诬告陷害罪,寻衅滋事罪,教唆他人犯罪。
数罪并罚,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牢狱生涯。
在最后的受害人陈述阶段,我站了起来。
我没有哭,也没有控诉。
我只是平静地,对着法官和陪审团,讲了一个故事。
法官大人,我想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女孩,她刚刚大学毕业,对未来充满希望。有一天,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摔倒的老人。
她没有撞到老人,但老人却一口咬定是她撞的。
女孩被公司开除,被房东驱赶,被网民辱骂,她的人生,被彻底毁掉了。
最后,她死在了那个老人的傻儿子手里,用一把本该用来切生日蛋糕的刀。
这个故事,和本案无关,它没有法律效力。
我只是想说,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恶意,一个颠倒黑白的谎言,真的可以杀死一个人。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在故事里,已经死去的女孩。
我希望,法律能给她一个公道。
我说完,对着法官席,深深鞠躬。
整个法庭,一片寂静。
虽然我的故事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但它无疑对法官和陪审团,造成了巨大的情感冲击。
最终,法庭宣判。
张福贵因诬告陷害罪、寻衅滋事罪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他听到判决的时候,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被法警拖出了法庭。
但这,还不是结束。
因为我的案件影响巨大,民政和残联部门也介入了调查。
他们发现,张福贵长期利用他儿子的智力缺陷,将其当成碰瓷和博取同情的工具,甚至存在虐待行为。
经过评估,法庭最终判决,剥夺张福贵的监护人资格。
将其子张宝,转移至专业的福利机构进行托管和治疗。
张福贵名下唯一的房产,也被法院强制执行,用于对我的民事赔偿。
法律层面,社会层面,经济层面。
我对他的清算,至此全部完成。
据说,张福贵在狱中得知儿子被送走,房子也被拍卖的消息后,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整天在牢里胡言乱语,说是我害了他全家,说有鬼来找他索命。
他终于疯了。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局。
我要的,从来不只是让他坐牢。
我要的,是让他失去他最在乎的一切,让他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在无尽的悔恨和恐惧中,度过余生。
天理昭彰。
报应不爽。
9
尘埃落定。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司办了离职。
王经理还想假惺惺地挽留,被我直接拒绝。
我拿着法院判给我的赔偿款,加上自己这几年的一点积蓄,在离市区有点远的一个安静街角,盘下了一家小小的店面。
我开了一家花店。
名字很简单,就叫新生。
每天与花草为伴,日子过得平静又安宁。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就此波澜不惊地过下去。
直到沈澈的出现。
他开始频繁地,以各种笨拙的借口,出现在我的花店。
路过,买束花回去放办公室,提提神。
我们局里搞活动,需要订一批花,你帮我参考参考。
我妈生日,不知道送什么,你给我推荐一下。
他每次来,都穿着便装,买完花,也不急着走,就站在店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
聊天气,聊花草,聊一些无关紧要的案子。
我对他,始终保持着距离。
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我无法忘记他曾经的冷漠,也无法忽视他后来的愧疚。
这种复杂的情感,让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直到那天。
一个喝醉的男人冲进店里,非说我卖给他的花有问题,要我退钱。
我解释不清,他开始砸东西,掀翻了我的花架。
就在他要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沈澈出现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把抓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腕,将我护在身后。
他没有动手,只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势,三言两语就制服了那个醉汉,然后报了警。
等警察把人带走,店里一片狼藉。
沈澈默默地帮我收拾,把打碎的花盆扫掉,把散落的花枝重新整理好。
他一句话都没说,但他的行动,比任何语言都有力。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影,那个曾经只代表着冷漠和公事公办的背影,此刻,却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心中那块最坚硬的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终于问出了口。
他收拾的动作一顿,转过身看我。
我说了,我想弥补。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张福贵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不够。他摇摇头,远远不够。我知道,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弥补。
我只是……想让你以后的人生,能多一点阳光,少一点阴霾。
他的话,很真诚。
我沉默了。
林墨,他鼓起勇气,向我走近一步,我知道我很唐突。但是,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没有点破重生的秘密。
我只是轻声说:沈澈,你知道吗
我曾经,在另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里,见过你。
他愣住了。
在那个噩梦里,天很黑,路很滑,我摔倒了,怎么都爬不起来。
而你,就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
沈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不知道我说的是前世,他以为,这是我被构陷时,最绝望的心理写照。
对不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我摇了摇头,笑了。
是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但是现在,噩梦醒了。
是你,亲手终结了这个噩梦。
我看着他,主动伸出了手。
你好,沈澈。我叫林墨,新生的林墨。
他愣了几秒,然后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窗外,阳光正好。
10
几年后。
我的花店扩大了门面,生意兴隆,成了这条街小有名气的网红打卡点。
我和沈澈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几个最好的朋友。
婚后一年,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小名叫暖暖,希望他的人生,永远温暖明亮。
沈澈也升了职,但他依然是那个忙碌又正直的警察。
只是每次回家,看到我和儿子,他那张严肃的脸上,总会露出温柔的笑容。
生活就像一首舒缓的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我几乎快要忘记了那些不堪的过往。
直到那天。
我抱着暖暖,在客厅看电视。
本地新闻里,插播了一条简讯。
本市第一监狱一名张姓服刑人员,因在狱中与人斗殴,引发旧疾,经抢救无效死亡……
新闻画面一闪而过。
是张福贵那张苍老又扭曲的脸。
我的心,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的结局,是他自己选择的。
紧接着,新闻播出了一个后续报道,关于本市福利机构的人文关怀。
画面里,是一个窗明几净的画室。
一个已经长大了不少的青年,正坐在画板前,认真地画着画。
他的脸上,没有了当年的痴傻和狂躁,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安宁的,专注的微笑。
是张宝。
在专业的治疗和引导下,他找到了自己的世界。
新闻的最后,给了他的画一个特写。
画上,是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和一朵开得灿烂的向日葵。
我关掉了电视。
那个纠缠了我两世的噩梦,以这样一种方式,画上了最终的,也最圆满的句号。
窗外,沈澈正带着暖暖在院子里玩耍。
父子俩的笑声,穿过玻璃,传进我的耳朵。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看着他们,笑了。
我终于,彻底摆脱了前世的阴影,获得了真正的,圆满的新生。
在彼岸,那个死去的林墨,应该也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