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龙骸铸鼎 > 第一章

黄帝战蚩尤惨胜后却突陷癫狂,屠尽功臣部落。
血月当空,他持轩辕剑立于万骨之上喃喃自语:
人族……必须清洗……
唯一幸存者少女潜入黄帝寝宫,
竟发现真正的黄帝被九黎锁龙钉封印在玄冰之中,
而龙形妖影从鼎中升起,轻笑低语:
他不过是本尊最听话的傀儡……
血月悬空,泼洒下的光粘稠如血,将涿鹿之野浸染得一片诡异。风呜咽着掠过焦黑的土地,卷起灰烬与未尽的血腥气,盘旋在如山堆积的尸骸之间。断折的兵戈、破碎的战旗半掩于暗红发黑的泥泞,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决战的惨烈。
这里是胜利者的疆场,却无半分胜利后的欢腾,只有死寂,一种被巨大恐惧掐住咽喉后的死寂。
尸山最高处,一人独立。
玄色帝袍破损不堪,凝固的暗红层层叠叠,早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他手中那柄圣道之剑——轩辕,此刻黯淡无光,剑尖斜指,浓稠的血液正自锋刃上一滴、一滴,缓慢坠落,渗入脚下堆积的尸身。他微微仰着头,血色的月光勾勒出他刚毅却僵硬的侧脸轮廓,那双曾睿智深邃、映照山河万民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那轮不祥的月亮,没有焦点,唯有两点猩红,在与月争辉。
嘴唇翕动,破碎而冰冷的字句逸出,不似人声,反倒像金石摩擦:
污秽……孱弱……背盟……
……清洗……必须……彻底清洗……
下方,残存的火光映照出几张苍老而绝望的面孔。是风后、力牧残部的首领,还有几位在战场上曾与帝轩辕并肩死战、伤痕累累的部落长老。他们跪在尸骸泥泞中,朝着那尸山顶上的身影,以头抢地,叩首直至额前血肉模糊。
陛下!醒醒啊!一名长老声音嘶哑破裂,老泪纵横,蚩尤已诛,九黎已败!我们是您的臣子,您的臂膀啊!风后大人、力牧将军……他们的血还未冷啊!
陛下!是何等邪祟蒙蔽了您的心智看看我们!看看这山河!您是天授的共主,不是屠戮的凶魔!
哀求声、哭嚎声,在死寂的旷野上微弱地回荡,却穿不透那层笼罩在高处的、无形的冰冷屏障。
尸山上的身影缓缓动了。他低下头,那双血红的眸子看向了下方哀求的人们。没有愤怒,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波动,如同看着蝼蚁在泥泞中挣扎。
尔等……亦是孽种……人族……皆需净化……
轩辕剑微微抬起。
没有雷霆万钧,没有惊天动地的招式,只是一道淡漠的、近乎慵懒的剑光横扫而出。
剑光过处,哀求声、哭嚎声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后,那些跪伏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中分开,鲜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喷泉,猛然冲向高空,在血月下泼洒开凄艳而恐怖的血雾。残肢断骸缓缓滑落泥地。
世界彻底安静了。只剩下风呜咽着掠过无数尸首,以及血滴从轩辕剑尖坠落的滴答轻响。
他依旧立在万骨之上,血月在他身后构成一轮巨大的、不祥的背景。玄冰般的低语再次响起:
人族……必须清洗……
……
远方的山坳阴影里,一双年轻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化作修罗场的故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出血来,却浑然不觉。
少女名为鸢。风后部落最后一点星火。她拖着一条几乎被斩断的腿,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一股烧灼五脏六腑的恨意,从白日的屠杀中侥幸爬出,藏身于此。
她亲眼看着那位她自幼敬若神明的帝王,如何像收割庄稼一样,将那些曾为他浴血奋战、欢呼着他名字的功臣与子民一一斩灭。恐惧、绝望、撕心裂肺的痛楚,最后都沉淀为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恨。
为什么
这个问题啃噬着她的灵魂。帝轩辕,英明神武,仁德布于四方,引领人族走出蒙昧,携手诸部共抗暴虐九黎,怎会在惨胜之后,突然癫狂若此屠戮功臣,自断臂膀,这比蚩尤的凶暴更令人胆寒,更不可理喻!
血月之光下,那片尸山血海泛着诡异的光。她看到那道帝袍身影缓缓走下尸堆,向着远处那座巍峨却沉寂的帝宫方向走去,步履稳定得不带一丝人气。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鸢被仇恨和绝望浸透的心里破土而出——去帝宫!一定要去!哪怕死,也要知道这一切疯狂的根源!如果真是帝轩辕疯了,那便刺杀他,同归于尽!若不是……
她不敢去想那个若不是后面意味着什么。
拖着残腿,凭借昔日随军时知晓的隐秘小路,鸢绕开了那些偶尔巡弋、却同样死气沉沉的黄帝亲卫。那些卫士的眼神,与她刚才在尸山上看到的帝轩辕的眼神,如出一辙的空洞与冰冷。
帝宫守卫异常森严,但诡异的是,这种森严缺乏应有的活气,卫士们更像按照固定路线移动的傀儡,反而让鸢找到了一丝可乘之机。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更深沉、更诡异的寒意从帝宫深处弥漫出来,掩盖了她身上微弱的血气。
她从一个废弃的祭祀通道潜入,那是小时候调皮探险发现的秘密。通道内冰冷刺骨,石壁上竟凝结着罕见的寒霜。
越往里,那寒意越重,带着一种侵蚀骨髓的阴冷,与她熟悉的帝宫截然不同。通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的玄石巨门,门缝中透出令人牙酸的极寒和一片幽蓝的光芒。
鸢屏住呼吸,将眼睛贴近门缝。
刹那间,她的血液几乎被眼前所见冻结!
门后是一座巨大的隐秘宫殿,全然不似人间景象。地面、四壁、穹顶,皆被厚厚的、幽蓝色的玄冰覆盖,冰棱丛生,寒气氤氲如雾。
宫殿中央,最粗壮的一根冰柱之内,封存着一个人影。
玄衣帝袍,面容刚毅而苍白,双目紧闭,眉宇间却凝结着无尽的悲怆与挣扎,仿佛在被封冻的前一瞬,仍在对抗着极致的痛苦与不公。
那是黄帝!真正的黄帝!
鸢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帝袍!面容!绝不会错!可外面那个正在挥剑屠杀、血洗山河的……又是谁
她的目光骇然下移,落在冰中黄帝的心口、四肢、额头……一共九枚巨大的、刻满诡异黎族符文的幽黑长钉,深深贯入他的身体,将他死死地钉在玄冰之中!钉身闪烁着不祥的乌光,隐隐构成一种恶毒的封印。
九黎锁龙钉!传说中连上古龙神都能禁锢封印的九黎至高秘宝!
冰柱之下,矗立着一尊巨物。形制古拙,三足两耳,通体漆黑,似金非金,似石非石,表面铭刻着无数繁复扭曲、绝非人族所能理解的纹路,那些纹路在幽蓝的冰光映照下,仿佛在缓缓蠕动。
鼎口氤氲着浓郁的、近乎实质的黑气,如活物般翻涌。
鸢的目光被死死钉在那尊鼎上,无形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无法移动分毫。
就在这时,鼎口翻涌的黑气骤然加剧,猛地向上汇聚。
一道庞大、扭曲、完全由阴影和恶意构成的龙形妖影,自鼎中盘旋升腾而起!它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其形貌之狰狞,远超世间任何已知的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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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影的头部,两点幽光骤然亮起,如同两只巨大的、漠然的眼眸,缓缓扫视这片冰封的囚牢。
然后,它发出了声音。那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带着一种古老的、戏谑的、高高在上的残忍,轻笑着,低语道:
呵……外面那个
不过是我以轩辕血煞为引,万族戾气为材,用这洪荒熔炉精心煅造出的……最听话的傀儡罢了。
轻笑声在玄冰宫殿中回荡,撞击在四壁,碎成无数冰冷的鳞片,钻入鸢的耳朵,刺入她的脑髓,冻结了她的思维和血液。
龙形妖影舒展着由纯粹黑暗构成的庞大身躯,那阴影掠过冰封的穹顶,投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的目光,那两点幽深如星渊、冰冷如万古玄冰的幽光,缓缓从冰封中真正的黄帝身上移开,仿佛欣赏一件无关紧要的陈列品,然后,慵懒地投向了玄石门缝后那双几乎爆裂的瞳孔。
尽管隔着一道门缝,尽管身处极寒与阴影之中,鸢却感觉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将她从灵魂到肉体都钉死在原地,无所遁形。巨大的、远超世间任何猛兽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轰然淹没而来,让她心脏骤停,呼吸断绝,连血液都凝固成了冰冷的渣滓。
那不是人间的目光,那是属于古老洪荒、属于深渊尽头、属于绝对上位存在的漠然一瞥。
妖影似乎对她这只渺小的蝼蚁并无太大兴趣,那目光一触即离,重新落回那尊翻涌着黑气的古鼎之上。它环绕着巨鼎缓缓游动,阴影般的触须抚过鼎身上那些扭曲的纹路,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意味。
很美,不是吗它的低语再次响起,依旧带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在这死寂的冰宫中回荡,尔等孱弱人族,纵是得了些许天道眷顾,又怎能识得此等混沌至宝的妙处
洪荒熔炉……嘿,你们或许更熟悉它的另一个名字——
妖影的头部,那两点幽光微妙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玩味着某个巨大的讽刺。
——‘轩辕鼎’。
鸢的瞳孔猛地收缩。轩辕鼎那不是陛下……不是真正的黄帝采首山之铜,汇聚人族气运,铸以铭刻天地法则、镇压四方、象征无上王道与功绩的神器吗怎会……怎会是这般模样怎会被这妖物称为洪荒熔炉
可笑。妖影的低语继续着,如同毒蛇吐信,冰冷滑腻地钻入她的意识,以为汇聚的是气运铸入的是法则呵……那不过是表象,是这熔炉自愿披上的伪饰,是为了更好地……进食。
它吞吃的,从来都是战争的血煞,是灵魂的哀嚎,是众生最浓烈的恐惧与戾气!涿鹿战场,万千生灵涂炭,那澎湃的能量,真是令人陶醉的饕餮盛宴啊……足以让本尊这缕沉寂万古的残魂,稍稍苏醒,并……制造一个不错的玩具。
它的目光似乎瞥向了门外,那个正在挥动轩辕剑进行清洗的帝影所在的方向。
至于外面那个‘黄帝’妖影轻笑,带着绝对的蔑视,不过是一具汲满了血煞戾气的空壳,是熔炉废气凝结成的残渣,再随手打入几缕本尊的无聊意念罢了。勉强够用,指挥你们这些两脚羔羊,进行下一场……更有效率的收割。
更有效率的收割鸢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清洗……屠杀……那仅仅是为了……喂养这尊鼎
只可惜……妖影的语调忽然变得有些索然,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愠怒,真正的美味,总带着点恼人的‘杂质’。就像冰里封着的这个。
阴影构成的龙首转向被九黎锁龙钉禁锢的黄帝真身。
固执的蝼蚁。他的意志,他的所谓‘仁德’与‘守护’,竟在最后关头试图反抗熔炉的侵蚀,污染了最精纯的血煞原浆……真是败兴。只好让蚩尤那些同样不听话的玩具,用他们祖传的钉子,请他暂时安静一下了。
不过无妨。妖影的幽光再次闪烁起来,贪婪地扫过鼎口翻涌的黑气,等外面的傀儡完成清洗,用亿万新鲜的血魂彻底洗刷掉最后一点‘人性’的污渍,这熔炉便能圆满。届时,本尊重临大地,而你们这短暂、吵闹、污秽的人族纪元……
……也该结束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宣告着整个族群的终局。
鸢瘫软在门缝后的阴影里,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不是因为玄冰的极寒,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绝对冰冷和绝望。
真相!这就是真相!
胜利用亿万人族鲜血浇灌,英雄沦为最恐怖的屠夫,一切疯狂与杀戮的背后,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为了喂养一尊来自洪荒的邪鼎,为了唤醒一个视众生为食粮的古老妖灵!
恨对谁的恨外面那个屠戮她族人的傀儡黄帝制造这傀儡的龙形妖影还是……将那尊所谓轩辕鼎带回人族,引狼入室的……真正的黄帝
复杂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撕扯着她的内心。但最终,一股极其微弱的火苗,在那片冰冷的绝望废墟上重新燃起。
必须……必须做点什么!
冰封中的黄帝,那悲怆而挣扎的面容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陛下还活着!他被封印,他被利用,他并非……
还有那九黎锁龙钉!蚩尤的部下为何要用这东西封印黄帝他们是否也察觉了这妖鼎的真相这诡异的封印,此刻是禁锢,会不会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否则黄帝的真魂或许早已被那妖影彻底吞噬
无数的疑问和碎片化的念头疯狂涌动。
就在这时,那龙形妖影似乎终于对自言自语感到了厌倦,或许是鸢那无法完全抑制的恐惧喘息、牙齿磕碰的细微声响,终究还是引起了它的注意。
那庞大的、由纯粹阴影和恶意构成的头颅,缓缓地,再一次,转向了玄石门缝的方向。
两点幽光,如同深渊中最寒冷的星辰,精准地锁定了鸢藏身的阴影。
没有怒吼,没有威吓,只有一片死寂的、足以让灵魂崩碎的凝视。
紧接着,那翻涌的鼎口中,一缕凝实如黑油般的邪气,悄无声息地逸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蜿蜒着,穿透厚重的玄石门,朝着鸢激射而来!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粘稠、带着腐蚀一切的恶念!
鸢的心脏几乎在这一刻爆炸开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伤腿,猛地向后翻滚!
咔嚓!脆弱的隐匿瞬间被打破。黑气击空,打在通道石壁上,坚硬的岩石如同被强酸腐蚀,无声无息地融化凹陷,冒出滋滋白烟。
跑!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鸢不顾一切地沿着来路向外狂奔,伤腿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不敢有丝毫停顿。身后,那冰冷的、漠然的注视如影随形,更多的黑气正从门内汹涌而出,带着嘶嘶的尖啸,追逐而来。
通道曲折,但她来时留下的血迹和此刻疯狂奔逃的动静,无疑成了最好的指路标。
冰冷的邪气擦着她的后背掠过,衣袍瞬间化为飞灰,皮肤上留下灼烧般的剧痛和一道漆黑的腐蚀痕迹。
她扑出通道,重重摔在帝宫外围冰冷的石地上,狼狈不堪地翻滚了几圈。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要昏死过去。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把真相带出去!告诉所有人!
可是……告诉谁外面的世界,皇帝正在疯狂屠戮,昔日繁华的部族聚居地恐怕已成人间地狱。谁还活着谁能相信谁有能力对抗那尊妖鼎和恐怖的龙影
绝望再次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感觉忽然从她怀中传来。微微发热,带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清凉意,勉强驱散了一丝周遭那无孔不入的阴寒与邪气。
鸢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摸到一物——那是一枚仅有半个巴掌大小的残破玉璜,质地温润,却布满了裂纹,边缘残缺不全,表面刻着古老的风纹图案。这是风后部落的传承古物,据说是先祖受黄帝赐予,蕴含着微弱的守护之力。她逃出屠杀时,慌乱中仅来得及抓起这件遗物。
此刻,这残破的玉璜正散发着莹莹微光,热度虽弱,却顽强地抵抗着追袭而来的邪气。
与此同时,她脑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
玉璜……守护之力……风纹……
她猛地抬头,望向帝宫深处那玄冰宫殿的方向,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自寻死路的念头骤然涌现!
那九黎锁龙钉!它们能封印真正的黄帝,连那龙形妖影似乎都默认了这种封印的有效性,说明这种来自九黎的古老秘宝,拥有极其强大的镇压之力!它们钉入黄帝身体,固然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禁锢,但会不会……也在某种程度上,隔绝了那妖鼎和龙影对黄帝真身的进一步侵蚀
否则,为何那妖影不直接毁掉黄帝的真身,只是将他封印
如果……如果能有一枚,不,甚至只需要接近那锁龙钉,借助它本身的力量,或者研究出它的符文……
这个念头疯狂而危险,几乎是螳臂当车。但看着手中微微发烫的残破玉璜,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守护之意,再回想冰中黄帝那悲怆挣扎的面容……这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纤细无比的蛛丝!
身后的通道里,邪气嘶啸的声音越来越近,冰冷的寒意潮水般涌出。
鸢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挣扎着爬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那幽深恐怖的帝宫深处,然后转身,拖着残腿,向着与出口相反的、帝宫更核心的某个方向,踉跄奔去。
她记得,在帝宫的一处偏殿,那里曾是战后临时存放九黎战利品的地方!蚩尤败亡,其麾下诸多魔将的神兵、法器被收缴于此,由专人看管研究,试图破解九黎之术的奥秘。那里,极有可能就有关于锁龙钉的记载!甚至……有残损的仿制品或相关器物!
那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接触到锁龙钉力量的地方!
沿途出奇地安静,那些巡逻的卫士依旧眼神空洞,行动僵硬,对她在宫闱间狼狈奔跑的身影视若无睹,仿佛接收不到任何指令。这更加证实了鸢的猜想——外面的黄帝只是一个傀儡,它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清洗上,帝宫内部的防卫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空白,全靠那龙影本身和鼎中邪气维持。
这给了她一丝微不足道的机会。
偏殿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一片狼藉,显然经历过仓促的翻检甚至是破坏。昔日陈列整齐的九黎战利品散落一地,许多器物已然残缺损坏,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兵器锈蚀、皮革腐朽和某种奇异草药混合的气味。
鸢的心脏沉了下去。她忍着腿上的剧痛和心中的焦急,疯狂地在散落的器物中翻找。断裂的魔刃、破碎的骨甲、失去光泽的诡异图腾柱……没有,没有类似锁龙钉的东西,甚至连相关的符文图谱都没有!
难道猜错了还是已经被销毁或转移了
就在绝望即将再次吞噬她的时候,她的手指碰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细长的物体。它被压在一面破损的兽纹盾牌下方,毫不起眼。
她猛地将它抽了出来。
那似乎是一根尺许长的黑色金属刺,比真正的锁龙钉细小很多,通体幽黑,材质非金非铁,触手冰寒刺骨,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令人头晕目眩的微小黎族符文。它的一端尖锐,另一端则有一个断口,似乎本是某件更长器物的一部分。
这是……锁龙钉的残片或者是一件仿制品
鸢紧紧握住这枚冰冷的金属刺,那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却奇异地让她混乱恐惧的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丝。那些微小的符文在她指尖下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几乎就在同时,怀中的残破玉璜再次发热,莹润的微光与金属刺的幽暗寒光隐隐交汇,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难以言喻的共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抵灵魂深处的震颤,仿佛琴弦被拨动,通过她交叠的双手,瞬间传遍全身。
鸢猛地僵住,瞳孔放大。
眼前的景象并未改变,偏殿依旧狼藉破败。但她的感知却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看到了那座玄冰宫殿!
景象模糊而扭曲,如同隔着一层波动的水纹。
她看到冰封中黄帝的真身,那九枚巨大的锁龙钉幽光闪烁。而手中这枚残刺对应的,似乎是钉在黄帝左肩胛处的那一枚!
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她仿佛感知到了一缕极其微弱、近乎消散的……意识波动
那波动源自冰中的黄帝,充满了无尽的疲惫、被侵蚀的痛苦、深沉的悲悯,以及……一丝绝不屈服的挣扎!
就像在无边的黑暗绝望中,看到了一颗星辰极其黯淡却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虽然无法传递任何清晰的念头,但那波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呐喊,一种对命运的抗拒,一种……对希望的极致渴望!
这不是幻觉!
手中的残片和玉璜的共鸣,加上她风后血脉中对风灵气息的微弱感知力,阴差阳错地,竟然让她与真正黄帝被封印的真魂,产生了一刹那极其微弱的联系!
这一刹那的联系,如同在漆黑的海面上点燃了一座灯塔。
虽然光芒微弱,虽然转瞬即逝,却彻底驱散了鸢心中最后的犹豫和迷茫,注入了一股决绝的勇气。
陛下还在战斗!哪怕身陷囹圄,被万钉穿身,他的意志仍未完全泯灭!
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放弃
就在这时,一声冰冷、愤怒、不再是戏谑而是带着清晰杀意的嘶鸣,如同无形的冰锥,猛地从帝宫最深处刺来!
蝼蚁……你竟敢……窃触禁物!
那龙形妖影,显然察觉到了刚才那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共鸣波动!
轰!
偏殿的大门被一股无形的恐怖力量彻底撞碎!浓郁如墨的黑气咆哮着涌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刺骨的寒意冻结了空气,地面和墙壁上迅速蔓延开幽蓝色的冰霜!
黑气之中,两点巨大的幽光骤然亮起,死死锁定了手中紧握金属残刺的鸢!
这一次,不再是漠然,而是赤裸裸的、毁灭一切的杀意!
鸢脸色惨白如纸,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想也不想,猛地将那块残破的玉璜按在胸口,另一只手死死攥紧那根冰冷的锁龙钉残刺,转身就向着偏殿深处、那堆叠如山的破损战利品之后扑去!
她记得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狭窄的通风口或者废弃的管道!
黑气如怒龙般席卷而至,所过之处,那些散落的九黎兵器、甲胄如同被投入炼炉的蜡般迅速融化、消失!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紧紧攫住她的后背!
砰!
她撞开一堆腐朽的盾牌,果然看到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她想也不想,直接滚了进去!
几乎在她身体没入洞口的刹那,恐怖的黑气洪流重重撞在洞口外的墙壁上!
轰隆!
巨石崩裂,碎屑横飞!整个偏殿剧烈摇晃!
但那洞口似乎比想象中更深,结构也异常坚固,竟然没有被这一击彻底震塌。
鸢在黑暗狭窄的管道中疯狂向前爬行,不顾一切!身后,妖影愤怒的嘶鸣和撞击声不断传来,整个通道都在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坍塌,将她活埋其中!
她不知道这通道通向哪里,只知道必须逃离!必须活下去!必须带着手中的残片和那瞬间感应到的希望,逃出去!
黑暗中,只有她粗重急促的喘息、身体摩擦石壁的沙沙声、以及身后那索命的轰鸣与嘶鸣。
还有掌心那枚锁龙钉残片,依旧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以及怀中玉璜那微弱却执着的温热。
冰与火交织,绝望与希望并行。
她爬着,向着未知的、却必须去争取的前方,拼命爬去。
帝宫深处,玄冰宫殿内。
龙形妖影盘踞在洪荒熔炉之上,阴影翻滚,那两点幽光闪烁着明灭不定的怒火。它并未亲自追击那只逃入鼠道的蝼蚁。
良久,一声冰冷不屑的轻哼响起。
徒劳的挣扎。
阴影缓缓沉入鼎口翻涌的黑气之中,只余下最后一句低语在极寒的宫殿内回荡,带着绝对的漠然与确信。
傀儡……加快清洗。
让血……流得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