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继母要把我卖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做填房时,我重生了。上一世,我哭着喊着跪下求她,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和一碗哑药,被塞上花轿,嫁给了那个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王员外。不出三月,他死在了青楼,我被婆家诬陷克夫,活活沉了塘。而我的好妹妹林薇薇,则踩着我的尸骨,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四皇子,风光无限。但她不知道,我也知道一个秘密。一个足以让这天下倾覆的秘密。我知道,那个如今被囚禁在冷宫、双腿残废、人人唾弃的七皇子萧珏,才是未来的真龙天子。他会在三年后强势归来,铁血手腕,君临天下。而现在,距离他崛起,还有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天。这一世,我不求人了。我要去抓住我唯一的机会,做他黑夜里唯一的光,做他登上帝位时,唯一的后。
1
婉儿,你就认命吧!王员外家财万贯,你嫁过去就是享福,总好过跟着我们在这小院里受苦。继母刘氏按着我的肩膀,脸上挂着虚伪的慈爱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我身边的庶妹林薇薇,则假惺惺地拉着我的手,柔声劝道:姐姐,母亲也是为你好。王员外虽年纪大了些,但胜在疼人。不像那七皇子,听说性情暴戾,还……还是个废人。
她故意提起七皇子,是因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与七皇子萧珏曾有过口头婚约。只是在他狩猎摔断双腿、被陛下厌弃后,这桩婚事便成了我们林家的耻辱,父亲也绝口不再提。
我看着她们一唱一和的嘴脸,胃里一阵翻涌。
上一世,就是她们这样哄骗我,让我以为这世上再无出路,只能认命。
可现在,我不会了。
我猛地挣开刘氏的手,反手啪的一声,狠狠给了林薇薇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让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
林薇薇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姐姐,你……你为什么打我
刘氏也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扑上来:你这个小贱人,反了你了!
我侧身躲开她抓来的手,眼神冷得像冰,我打她,是因为她嘴贱!七皇子是君,我们是臣,岂是她能随意编排的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们整个林家都要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刘氏顿时僵住了。她再嚣张,也不敢拿整个家族的前程开玩笑。
我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道:还有你,母亲。你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就是把我推进火坑那王员外是什么货色,你当我不知道他前几任妻子是怎么死的,要我掰着指头给你数数吗
这些话,是我上一世死后,变成孤魂野鬼听来的。王员外有虐妻之癖,前三任妻子都被他活活折磨致死。
刘氏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没想到我竟知道这些内情。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桌上那个青花瓷瓶。我知道,那是前朝的古董,父亲最心爱之物,也是他准备送给四皇子的见面礼。
我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拿起瓷瓶,高高举起。
你想干什么!刘氏和林薇薇同时尖叫起来。
很简单,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现在,立刻,马上,备马车送我去冷宫。否则,我就当着你们的面,摔了它。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个敲门砖,我这位好妹妹,还怎么爬上四皇子的床!
我的人生已经被她们毁过一次了,现在我一无所有,自然也就不怕失去。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
刘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林薇薇更是又急又怕,生怕我真的摔了瓶子。
她们对视一眼,最终,刘氏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送你去!我倒要看看,一个废人,能给你什么好日子过!
我心中冷笑。
好日子
我要的,从来不是好日子。
我要的,是这天下最好的日子,是站在万人之巅,看你们匍匐在我脚下!
2
冷宫的破败,比我想象中还要萧条。
朱红的宫门早已褪色,露出里面腐朽的木质,门口只有两个老太监有气无力地守着。
刘氏把我扔在宫门口,便厌恶地催着马车走了,仿佛多待一秒都嫌晦气。
我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衫,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去。
站住!什么人一个老太监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我福了福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顺无害:公公,我是林尚书家的女儿,林婉。与七皇子殿下……曾有旧约,特来探望。
那两个太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鄙夷和嘲讽。
林家就是那个一听说殿下出事,就立刻撇清关系的林家其中一个尖着嗓子说,我们殿下可高攀不起。姑娘请回吧。
他们这是在给我下马威。
我早料到会如此。人踩高捧低,是常态。何况萧珏现在虎落平阳,连宫里的下人都敢欺负他。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被拦住,哭着求了半天也进不去,最后心灰意冷地回了家,才落入了刘氏的圈套。
但这一次,我早有准备。
我没有争辩,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了过去,公公说的是。只是家父也是身不由己,心中对殿下有愧。这是家父托我带来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通融。
那太监掂了掂,隔着纸包摸到几块碎银子的形状,脸色稍缓,但依旧没松口:姑娘,这不是银子的事……
我自然知道。我打断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还带了能治好殿下腿伤的药方。公公若是不信,大可以把我绑了,去向陛下邀功。但若是耽误了殿下的病情……这个责任,公公担得起吗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两个太监的脸色瞬间变了。
治好腿伤
这怎么可能!宫里所有的太医都看过了,全都束手无策,说七皇子这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一个深闺小姐,竟敢口出狂言
可我的眼神太过镇定,镇定得让他们心里发毛。
他们不敢赌。
正如我所说,如果我说的是假的,他们最多受点责罚。可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他们拦着不让我进,耽误了皇子,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还是那个尖嗓子的太监咬了咬牙,说:你……你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我微微一笑,垂下眼帘。
我知道,我赌对了。
利用他们不敢承担责任的心理,这就是我敲开这扇门的第一步。
没过多久,那太监便小跑着出来,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侧身让开了路。
殿下……让你进去。
我提着裙摆,迈过高高的门槛。
庭院里杂草丛生,廊柱上的漆也剥落得差不多了,处处都透着一股死亡般的寂静。
在那棵光秃秃的槐树下,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那股与生俱来的孤高清冷,也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这就是萧珏。
我未来的夫君,未来的帝王。
我一步步走近,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即将抓住命运的期待。
你就是林婉他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剑,你说,你能治好我的腿
3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和怀疑。
我能理解。
自从他出事以来,想必听过太多同情、怜悯,或是幸灾乐祸的话,却唯独没有听过这样一句我能治好你。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拙劣的骗局,或是一个恶毒的玩笑。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到他面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了这张脸。
俊美如神祇,却也苍白如纸。眉眼间凝聚着化不开的戾气和阴郁,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随时可能挣脱束缚,将周围的一切撕成碎片。
上一世,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我记忆中的萧珏,永远是那个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巨大的落差让我心头一窒。
但我很快稳住心神,直视着他探究的眼睛,缓缓开口:我不仅能治好你的腿,还能帮你拿回你应得的一切。
萧珏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身后的贴身侍卫唰地一声拔出剑,剑尖直指我的咽喉。
大胆!竟敢在殿下面前妖言惑众!
冰冷的剑锋离我的皮肤只有一寸,我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寒气。
但我没有躲,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萧珏,一字一句地说道:殿下,你的晚膳里,是不是每天都有一碗安神汤
萧珏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他没有说话,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继续道:那安神汤,确实能让你睡个好觉。但里面的‘紫河草’,与你日常疗伤所用的‘龙血藤’相克。日积月累,不仅会让你的双腿再无复原的可能,还会慢慢侵蚀你的五脏六腑。不出三年,你便会油尽灯枯而亡。
这些,都是上一世他死后,被翻出来的陈年旧案。
下毒的人,是皇后安插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伪装成忠心耿耿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
而现在,我将这个秘密,提前三年,说了出来。
哐当一声,侍卫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
他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又看看萧珏。
萧珏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动容。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是他最大的秘密。除了他和贴身侍卫,以及每日送药的太医,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药方。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迎上他的目光,抛出了我的筹码,重要的是,我有解药的方子,也有帮你铲除内奸的办法。而我想要的,很简单。
我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我此行最终的目的。
我要做你的七皇子妃。
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珏看着我,眼神从震惊,到审视,再到一丝玩味。
他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显得格外森冷。
七皇子妃林小姐,你可知本王现在是什么光景一个废人,一个囚徒。你嫁给我,就是自寻死路。
不,我摇了摇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嫁给你,才是我唯一的活路。
也是我,通往权力巅峰的,唯一道路。
4
萧珏沉默了。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两口不见底的古井,静静地注视着我,仿佛在评估我话里的真伪,以及我这个人的价值。
我知道,他心动了。
没有一个英雄甘愿末路,没有一个王者甘心雌伏。
我给他的,不仅仅是治好双腿的希望,更是重返权力中心的机会。
这个诱惑,他无法拒绝。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你想要什么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帮他,而是直接问我想要什么。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就该如此直接。
我要的,刚刚已经说过了。我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我要七皇子妃的位置。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帮你。而且,我要求立刻成婚,越快越好。
我必须快。
因为我知道,刘氏和林薇薇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们把我扔在这里,就是想让我自生自灭。一旦她们发现我没死,反而攀上了七皇子,一定会想出更恶毒的法子来对付我。
我必须抢在她们动手之前,将自己和萧珏牢牢地绑在一起。
你倒是……很急。萧珏的指尖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声响,一下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
因为我没有退路了。我坦然道,林家想把我卖了,换取我妹妹的前程。我若不嫁给你,明日就会被绑上花轿。殿下,我是在赌,赌你不会让我输。
我将自己所有的脆弱和
绝望都摊开在他面前。
有时候,示弱,也是一种武器。
萧珏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要拒绝了。
最终,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决绝。
好,本王娶你。
他答应了。
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差点腿一软瘫倒在地。
但是,他话锋一转,本王也有一个条件。
殿下请说。
从今日起,你要向本王证明你的价值。你说的药方、内奸,本王会立刻去查。若有半句虚言……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
这本就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信任,需要一步步建立。
我从袖中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上面写着解毒的药方,以及那个下毒小太监的名字和特征。
这是药方,至于那个内奸,名叫小路子,每日负责给您端安神汤。他的左手手腕内侧,有一颗红痣。
萧珏接过纸,看了一眼,便递给了身后的侍卫。
侍卫立刻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我知道,一场清洗即将开始。
而我,终于在这盘死局中,为自己落下了一枚活棋。
可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庭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把那个小贱人给我交出来!竟敢跑到冷宫来撒野,反了她了!
是刘氏的声音!
我脸色一变,她们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5
刘氏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那张涂满脂粉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林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还不快跟我回去!她一眼就看到了我,伸手就要来抓我的胳膊。
我往后退了一步,正好站在萧珏的轮椅旁。
我没有看她,而是看向萧珏,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和依赖。我赌他既然答应了娶我,就不会在此刻让我被人带走,那会让他皇子的颜面荡然无存。
果然,萧珏的贴身侍卫赵恒一步上前,拦在了刘氏面前,声如寒铁:放肆!此乃七皇子殿下居所,岂容你在此喧哗!
刘氏显然没把一个侍卫放在眼里,她叉着腰,尖声道:我是她嫡母!我教训自家女儿,天经地义!识相的就给我滚开!
她说着,竟真的想绕过赵恒来抓我。
嫡母一声轻飘飘的、带着嘲弄意味的声音从轮椅上传来。
萧珏缓缓抬起眼,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刘氏,明明是坐着仰视,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本王怎么记得,林尚书的原配夫人,早在十年前就病故了。你一个妾室扶正的继室,也敢在本王面前自称‘嫡母’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刘氏最恨别人提她的出身,此刻被萧珏当众揭开伤疤,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她指着萧珏,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萧珏的眼神骤然变冷,林婉,从今日起,便是本王的王妃。你当着本王的面,要带走本王的王妃,是想让林尚书一家,都背上一个藐视皇族的大罪吗
王妃!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得刘氏和她带来的家丁都懵了。
刘氏的嘴巴张了又合,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萧珏,王……王妃殿下,您莫不是被这小贱人给骗了!她……她就是个没人要的扫把星!
掌嘴。萧珏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赵恒毫不犹豫,上前一步,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刘氏被打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发髻也歪了,狼狈不堪。
你……你敢打我!她尖叫道。
再敢对王妃不敬,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赵恒冷冷地收回手,像看一个死物般看着她。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
上一世,刘氏就是这样高高在上地看着我被拖走,而我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世,我让她也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刘氏终于怕了。她可以不在乎我,但她不能不在乎林家的前程和自己的性命。一个藐视皇族的罪名,足以让林家万劫不复。
她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整理仪容,哆哆嗦嗦地跪下:殿下……殿下息怒!是……是臣妇有眼不识泰山,是臣妇该死!
滚。萧珏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她。
刘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带着家丁跑了,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庭院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向萧珏,郑重地福身一拜。
林婉,多谢殿下。
他看着我,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
本王只是在维护自己的颜面。他冷淡地说,别忘了我们的交易。你最好,真的有那个价值。
6
刘氏狼狈逃走后,冷宫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说是开始,其实和坐牢没什么区别。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想象。屋子四处漏风,被褥又冷又潮,连一日三餐,都是馊的。
送饭的小太监把食盒重重地往地上一放,阴阳怪气地说:殿下,您的份例。将就着吃吧,这年头,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赵恒气得要拔剑,被我按住了。
我打开食盒,里面只有两个黑乎乎的馒头和一碗能照出人影的清粥,还散发着一股酸味。
我面不改色地将食盒盖上,对那小太监温和一笑:有劳公公了。
那小太监没想到我竟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扭头走了。
王妃!这怎么能吃!赵恒又气又急。
我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萧珏,他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仿佛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我知道,这种羞辱,他已经承受了太久。
自然不能吃。我平静地说道,然后端起食盒,走到庭院的墙角,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掉了。
赵恒不解地看着我。
我拍了拍手,说:饿着,也比吃坏了肚子,没钱请大夫强。
一句话,戳中了我们最窘迫的现实。
萧珏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入夜后,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冻得瑟瑟发抖。
赵恒找来一些枯枝,生了一小堆火,我们三人围坐在一起。
这是我来到冷宫的第一晚。没有温暖的床榻,没有可口的饭菜,只有无尽的寒冷和前路的迷茫。
但我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我身边,坐着我的希望。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我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珏。
他抬眸,火光在他脸上映出明明灭灭的光影。
你的目的,你的来历,你的凭恃。他缓缓说道,本王都想知道。
我的目的,是为了活下去,并且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我坦然地回答,我的来历,就是林家那个不起眼的大小姐。至于我的凭恃……
我笑了笑,凑近他一些,压低了声音。
我的凭恃,就是我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比如,我知道,三个月后,西山大营的粮草会因为一场暴雨而发霉,主将为了掩盖罪责,会谎报军情。而陛下,会派四皇子前去巡查。
萧珏的瞳孔骤然紧缩。
军情大事,我一个深闺女子,是如何知道的
这,就是我的价值之一。我看着他震惊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殿下,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而我,会是你手中,最锋利的那枚棋子。
这一夜,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几乎没怎么睡。
但我知道,萧珏也一样。
他看我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和怀疑,多了一丝深究和……期待。
他开始相信,我或许真的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东西。
而我,也必须尽快证明这一点。
7
第二天一早,赵恒就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后怕,快步走到萧珏面前,单膝跪下:殿下!都查清楚了!
他将一个小布包呈上,里面是一些药渣和一封信。
王妃说的没错,那个叫小路子的太监,手腕上确实有红痣!属下将他拿下审问,他全都招了!是他每日在您的安神汤里加了‘紫河草’,这药渣就是证据!他还招出,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指使他的!
赵恒的声音都在发抖。
谋害皇子,这是何等滔天的大罪!若不是我及时点破,后果不堪设想。
萧珏拿起那封信,是小路子的认罪书,上面画了押。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良久,他将信纸碾成粉末。
处理干净。他闭上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是!赵恒领命,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始终沉默的我,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敬畏。
他退下后,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萧珏。
现在,你信了我轻声问。
萧珏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牢牢地锁定我,你是谁
这一次,他的问题里,不再是怀疑,而是真正的困惑。
我早就想好了说辞。
我不是谁。只是有一次,我无意中撞见刘氏和人密谈,提到了您的事,还看到了他们交易的信物。我记下了内容,本想找机会告诉您,却一直没有机会,直到……被逼入绝境。
这个借口很拙劣,漏洞百出。
但有时候,一个不那么完美的解释,反而比天衣无缝的谎言更让人信服。因为它保留了偶然和运气的成分。
萧珏没有追问。
他知道,我身上有秘密。但他更清楚,现在追问这些没有意义。
重要的是,我能为他带来什么。
你说,你有解药的方子。他直奔主题。
有。我点头,但方子里有几味药材非常珍贵,我们……买不起。
我们又回到了那个最现实的问题——钱。
萧珏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的月例份例,早就被克扣得一干二净。整个冷宫,可能连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没有钱,就买不了药。买不了药,他的腿就好不了。这是一个死循环。
而且,我继续说道,抛出了另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我们没有可靠的人手。买药需要出宫,目标太大,很容易被皇后的人盯上。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赚钱,又能把药材弄进来。
萧珏的脸色愈发沉重。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手脚都被束缚,如何能翻出天去
我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颓然,心中一动。我知道,该我拿出第二个价值的时候了。
殿下,我缓缓开口,我或许……有个办法。
8
萧珏猛地抬头看我,眼中迸发出一丝精光。
什么办法
制香。我吐出两个字。
制香他显然没明白。
我解释道:我母亲过世前,曾留给我一本香谱,里面记载了一种特殊的凝神香。这种香用料不贵,大多是些寻常花草,但这冷宫庭院里荒草丛生,仔细找找,应该能凑齐。最关键的是它的功效,它能安抚心神,对失眠多梦之人有奇效。京中达官贵人,十有八九都有这方面的困扰。
当然,这本香谱是我胡诌的。真正的配方,来源于上一世。
上一世,林薇薇嫁给四皇子后,为了讨好宫中贵妃,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这个香方。此香一出,立刻风靡整个京城上流社会,为她赚足了名声和财富。
我当时只是个孤魂野鬼,无意中记下了这个方子。
没想到,现在竟成了我翻盘的资本。
萧珏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寻常花草,能有此奇效
事在人为。我自信地一笑,关键不在于材料,而在于配比和制作手法。只要我们能做出来,让赵恒想办法带出宫,找个不起眼的小铺子寄卖,绝对能卖出高价。而且,香料这种东西,目标小,不容易引人注意。
我将整个计划的细节都跟他说了,包括如何采摘、晾晒、研磨,以及如何寻找销售渠道。
我的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仿佛这件事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萧珏静静地听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被囚禁太久,所有的雄心壮志都被现实磨损。而我的出现,就像一道光,撕开了他眼前的黑暗,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好。他终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就按你说的办。
这代表着,他将他最后的希望,全部押在了我的身上。
我们立刻行动起来。
赵恒负责警戒和采买一些必要的工具,我和萧珏则开始在荒芜的庭院里寻找可用的花草。
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便负责指认。我则负责采摘和处理。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来,照在我们身上。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一株不起眼的草药,而他就静静地在我身后看着。
这叫‘静心草’,要去掉根部的泥土,但不能用水洗,会损了药性。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回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那目光里,少了几分冰冷的审视,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怎么……什么都懂他问。
我笑了笑,将处理好的草药放进篮子里,因为,我早就准备好了,要来做你的王妃。
我的回答半真半假,带着一丝俏皮的暧昧。
他愣了一下,随即移开了视线,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忍不住偷笑。
原来,未来的铁血帝王,也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我们的第一桶金,我们的未来,就从这片荒芜的庭院里,开始了。
9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萧珏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制香中。
冷宫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反而显得格外充实。白天,我们在院子里寻找、处理香料;晚上,就在昏暗的烛光下,按照香谱的记载,一点点研磨、调配。
萧珏的博学再次让我惊讶。他不仅认识各种花草,甚至对药理也颇有研究。在他的指导下,我们很快就摸索出了最佳的配比。
经历无数次失败后,第一炉凝神香终于制成了。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香,点燃后,没有浓郁的花香,只有一股淡淡的、类似雨后青草的清新气息,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头脑清明。
我将制好的香丸用油纸包好,一共十颗,交给了赵恒。
找一家最不起眼的杂货铺,别说是谁卖的,就说是乡下亲戚托卖的土方子。价格……先定在一两银子一颗。我叮嘱道。
一两银子赵恒吓了一跳,王妃,这比金子还贵了!
物以稀为贵。我胸有成竹,你只需告诉店家,此香只卖给真正需要它的人,并且每日只卖一颗。卖出去的钱,三七分,我们七,他三。
重利之下,必有勇夫。我不怕店家不动心。
赵恒半信半疑地走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煎熬的。我和萧珏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都悬着一块石头。这不仅是我们的第一桶金,更是我们能否打破僵局的关键一步。
三天后,赵恒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激动得满脸通红,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王妃!殿下!卖出去了!全都卖出去了!他将钱袋递给我,声音都在颤抖,这是七两银子!扣除给店家的分成,还剩七两!
我打开钱袋,看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成功了!
萧珏的眼中也迸发出炙热的光芒,他紧紧地盯着那袋银子,指节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白。
这七两银子,对他而言,意义非凡。它证明了,即便身处绝境,他依然有能力,靠自己的双手,挣脱枷锁。
不止如此!赵恒兴奋地继续说道,王妃,您是没看到!第一天,根本没人买。可第二天,有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找上门,说是他家夫人用了这香,一觉睡到天亮,十几年没这么舒坦过了!他一口气把剩下的全包了,还问店家什么时候有新货!
我微微一笑,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好东西,从不缺识货的人。
告诉店家,此香制作不易,十天后,方能再有十颗。我淡淡地说道。
饥饿营销,才能让它的价值最大化。
有了钱,一切都好办了。
我立刻让赵恒乔装出宫,去一家信得过的老药铺,分批次、少量地购买解毒方子上的药材。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每次只买一两味,而且专挑那些看起来不相干的药材混在一起买。
半个月后,我们终于凑齐了所有的药材。
那天晚上,我亲自熬药。
药罐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地响着,浓郁的药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我将熬好的漆黑药汁倒入碗中,端到萧珏面前。
他看着那碗药,眼神复杂。
这碗药,承载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没有犹豫,接过来,一饮而尽。
我紧张地看着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药效发作得很快。他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紧接着,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殿下!赵恒惊呼一声,就要上前。
别动他!我立刻制止,这是药力在逼出他体内的毒素,是正常反应!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那一个晚上,是我两辈子经历的最漫长的一夜。
萧珏在床上辗转反侧,痛苦地呻吟着,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我守在他床边,一步也不敢离开,不停地用湿毛巾帮他擦拭身体,给他喂水。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我的心也跟着揪紧。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交易的目的,还是……别的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想看到他这样。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安静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高热已经退了。
我累得几乎虚脱,趴在床边,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淡淡龙涎香气息的外袍。
而萧珏,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10
我的腿……有知觉了。
萧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猛地坐起身,惊喜地看着他。
真的
他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虽然还很微弱,但我能感觉到,血脉……在重新流动。
我激动得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太好了!我的第一步棋,走对了!
只要他的腿能好,我们就有了一切的资本。
这只是第一步。我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冷静地说道,接下来,你需要每天用药汤浸泡双腿,再辅以针灸,疏通堵塞的经脉。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但必须坚持。
这点痛,算什么。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比起这三年所受的,不值一提。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像一把被尘封的宝剑。如今,我亲手拭去了他身上的尘埃,他即将重新绽放出夺目的锋芒。
而我,将是唯一的执剑人。
从那天起,我们的生活又多了一项内容——为萧珏治腿。
每日的药浴和针灸,都由我亲力亲为。
这个过程,比我想象中还要艰难。药浴的水温极高,每次都会将他的双腿烫得通红。而针灸,更是考验人的意志力。我并非专业大夫,只是上一世道听途说,记住了几个关键的穴位。每次下针,我都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一不小心就刺错了位置。
而萧珏,却从未喊过一声痛。
无论多疼,他都只是咬紧牙关,默默忍受。那双黑眸里,闪烁着狼一般的坚韧和狠绝。
这种狠,不仅是对敌人,更是对他自己。
在治疗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需要帮他脱衣、擦拭身体、按摩双腿。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让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身形修长挺拔,常年习武的身体肌理分明,充满了力量感。每次我的指尖划过他温热的皮肤,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而我,也会不自觉地脸红心跳。
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点破这层窗户纸。
我们是盟友,是交易伙伴。在达成最终的目标之前,任何多余的情感,都是累赘。
一个月后,凝神香的名气越来越大。
赵恒带回来的消息说,现在京城里,我们的香已经是一香难求。价格从一两银子一颗,被炒到了十两银子一颗,而且还有价无市。
甚至,连宫里都有贵人派人出来打听。
王妃,我们发了!赵恒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却高兴不起来,反而皱起了眉头。
树大招风。这件事,该收手了。
收手赵恒不解,为什么现在正是赚钱的好时候啊!
因为,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我看向萧珏,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凝重。
林薇薇他问。
我点了点头。
凝神香的方子,上一世是林薇薇的。她现在还没得到,但京城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宝贝,以她的心性,不可能不去查。
我们藏在一家小小的杂货铺里,能瞒过一时,却瞒不了一世。一旦被她顺藤摸瓜,查到我们头上,不仅财路会断,更会暴露我和萧珏在暗中积蓄力量的事实。
到那时,皇后和四皇子,绝不会放过我们。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赵恒慌了。
我看向萧珏,缓缓说出了我的第二个计划。
我们不仅要收手,还要把这个方子,‘送’出去。
11
送出去赵恒和萧珏异口同声地问。
没错,我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送给一个,我们最想送给的人。
萧珏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四皇子
殿下英明。我微微一笑,四皇子萧景,素有贤名,礼贤下士。但实际上,他心胸狭隘,最好面子。林薇薇是他未来的侧妃,若是让她知道,我们手里有这么一个能讨好宫中贵人的宝贝,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弄到手。
而我们,就要给她这个机会。
我的计划很简单。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林薇薇和四皇子现在风头正盛,但根基不稳。他们越是想往上爬,就越是需要这些能为他们铺路的东西。
凝神香,就是我扔出去的第一个诱饵。
我们要故意放出风声,就说这香方来自一位隐世的高人。然后,再‘不经意’地,让林薇薇的人查到,这位‘高人’,和我有些渊源。我继续说道。
如此一来,林薇薇必然会找上门来。到时候,我们只需稍作姿态,再‘迫于无奈’地,将香方献给四皇子。
赵恒听得云里雾里:王妃,我还是不明白。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为什么要白白送给他们
萧珏替我回答了:这不是白送。这是在给他们下套。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
第一,将香方送出去,我们就从明处转到了暗处,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四皇子身上。以后这香是福是祸,都与我们无关。
第二,四皇子得了香方,必然会大量制作,献给宫中各位娘娘,甚至是父皇。到时候,整个皇宫的人,都会用上我们‘做’的香。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接口道:这香,确实能安神。但如果,在其中一味最不起眼的辅料上,稍稍做些手脚呢比如,换成另一种药性相近、但长期使用,会让人心浮气躁、精力不济的草药。
赵恒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
这……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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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整个皇宫里埋下一颗慢性的毒药!
等到时机成熟,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引爆一场滔天大祸!
此计……太过阴毒。萧珏的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忍。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殿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们当初废你双腿、将你囚禁于此的时候,可曾有过半分仁慈
更何况,这味药只会让人精力不济,并不会伤及性命。我们只是要让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犯下最致命的错误。
我指的是,三个月后,西山大营的粮草危机。
一个心浮气躁、精力不济的四皇子,在处理如此重大的军情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
萧珏沉默了。
我知道,他被我说服了。
他骨子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好。他终于下定决心,就按你说的办。
计划很快就布置了下去。
赵恒按照我的吩咐,在外面散布消息。
而我,则开始等待。
等待鱼儿,自己上钩。
果然,不出十日,林薇薇就来了。
她还是那副娇娇弱弱、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眼神里的得意和高傲,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身后,还跟着四皇子萧景。
那是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嘴角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
但上一世的我知道,在这副皮囊之下,藏着一颗何等凉薄和狠毒的心。
是他,在萧珏死后,亲手将屠刀挥向了所有曾支持过萧珏的旧部。
也是他,在登基之后,为了一个贤名,将所有脏活都交给了林薇薇,最后又以妖后之名,赐了她一杯毒酒。
真是天生一对。
他们走进这破败的院子,看到我和坐在轮椅上的萧珏,眼中都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姐姐,林薇薇率先开口,声音甜得发腻,多日不见,姐姐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
12
她这是明知故问的羞辱。
我还没开口,萧珏冷冷的声音就响起了。
四弟带着未来的侧妃,来本王的居所,有何贵干
他的称呼,瞬间就将彼此的身份摆得明明白白。
我是他萧珏的王妃,不是你可以随意羞辱的姐姐。
萧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他上前一步,对着萧珏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
七弟言重了。我只是听闻薇薇说,有些日子没见林大小姐了,心中挂念,便陪她一同前来探望。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故作痛心地叹了口气。
七弟,你在这里受苦了。你放心,我已经在父皇面前为你求过情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搬出去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一个真正关心弟弟的好兄长。
若不是我知道他上一世的所作所为,恐怕真的要被他这副嘴脸骗过去了。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怯懦。
多谢四皇子殿下关心。
林薇薇见状,眼中的鄙夷更甚。她拉了拉萧景的衣袖,柔声说道:殿下,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她转向我,摆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姐姐,我这次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我听说,最近京城里很火的那个凝神香,是出自你手
来了。
我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连连摆手。
妹妹说什么呢,我……我怎么会做那些东西。
姐姐就别瞒着我了。林薇薇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家杂货铺的掌柜说,卖香的人,和林家有些关系。我想来想去,除了姐姐,还能有谁呢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急切。
姐姐,不瞒你说,宫里的德妃娘娘近来凤体不安,夜不能寐。四皇子殿下忧心忡忡,正四处为娘娘寻访安神之法。你若真有这香方,可否……割爱
她话说得好听,叫割爱,实际上,就是明抢。
我低下头,搅着衣角,一副为难又害怕的样子。
我……我没有……那方子不是我的……
姐姐!林薇薇加重了语气,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这可是为了德妃娘娘,为了四皇子殿下!你若是不肯,就是不忠不孝!
一顶大帽子又扣了下来。
萧景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压迫感,却让我如芒在背。
我吓得浑身一抖,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我说……我说……我结结巴巴地说道,那方子……是我偶然间,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我……我抄下来了……
我一边说,一边怯生生地看向萧珏,仿佛在征求他的同意。
萧珏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一副不想管的样子。
这正是我和他商量好的。他要表现出对我的不在乎,以及对四皇子的厌恶和无奈。
萧景见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在他看来,萧珏已经是个废人,而我,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蠢女人。
既然如此,他温和地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还请林大小姐将香方默写出来吧。你放心,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轻轻放在石桌上,推到我面前。
这点银子,就当是本王买下你这香方了。
一百两,买一个能为他铺就青云路的香方。
真是好大的手笔。
我看着那张银票,眼中迸发出贪婪和惊喜的光芒,连忙点头如捣蒜。
是……是!民女这就去写!
我转身进屋,找来笔墨,将那个我早已准备好的、被动过手脚的香方,一字不差地写了下来。
当我将写好的方子交给林薇薇时,她的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贪婪光芒。
她和萧景,终于拿到了这个他们梦寐以求的诱饵。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从他们接过这张纸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被我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13
送走萧景和林薇薇后,冷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我们用萧景给的一百两银子,大大改善了生活。不仅换了新的被褥,每日的饭菜也丰盛了起来。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了更充足的资金,去购买萧珏后续治疗所需的珍贵药材。
在我的精心调理下,萧珏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两个月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扶着墙,颤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虽然他的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那一步,却像是踏在了我的心上。
赵恒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跪了下来。
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萧珏看着我,那双沉寂了三年的眸子,此刻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
他没有说谢,只是朝我伸出手。
我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里。他的手心很烫,带着薄薄的茧,握得很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婉儿,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声音沙哑,等我。
等我君临天下,许你一世荣华。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京城里,四皇子萧景正如日中天。
他凭借凝神香,成功讨好了宫中几乎所有的实权人物,包括多病的皇帝。皇帝龙心大悦,对他赞不绝口,甚至开始让他接触一些核心的政务。
林薇薇也妻凭夫贵,被正式册封为四皇子侧妃,在京中贵女圈里风光无限。
他们大概已经忘了,在冷宫的角落里,还有我们这两个苟延残喘的人。
他们越是得意,就越是放松警惕。
而我等的时机,也越来越近了。
西山大营的暴雨,如期而至。
连绵的大雨下了一整个月,山洪暴发,冲毁了无数良田。朝堂之上,为了赈灾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场天灾之下,一场更大的人祸正在悄然酝酿。
终于,西山大营粮草发霉、守将谎报军情的八百里加急军报,送到了京城。
皇帝大怒。
西山大营是京城的门户,驻扎着十万精兵,粮草出了问题,等同于自断臂膀。
此时,长期使用特制凝神香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
皇帝本就年迈体衰,近来更是觉得心浮气躁,精力不济,处理政务时频频出错。他没有精力亲自去查,便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他最信任的儿子——四皇子萧景。
萧景大喜过望。
在他看来,这正是他立功表现,彻底巩固自己储君地位的绝佳机会。
他急于求成,加上同样被香影响得有些判断力下降,只带了几个心腹,便快马加鞭地赶往西山大营。
他以为自己是去查案的。
但他不知道,他正一步步,踏入我和萧珏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
14
萧景走后第三天,萧珏在我的搀扶下,已经可以慢慢地在院子里走动了。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劲装,虽然身形还有些消瘦,但那股属于少年将军的凌厉气势,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是时候了。他看着京城的方向,沉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锦囊递给他。
殿下,这是西山大营的布防图,以及那位谎报军情的主将,私吞军饷、结党营私的所有证据。
这些,都是上一世我听来的。
那位主将,正是皇后母家的人,也是四皇子一派的死忠。
萧珏接过锦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婉儿,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笑了笑,踮起脚尖,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我的秘密,就是殿下您啊。
我的秘密,是重活一世的先知。而这先知,只为你一人所用。
他握住我的手,不再多问。
有些事,无需言明。
当晚,赵恒带着萧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冷宫。
我知道,他此去,是要搅动风云,是要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而我,则留在冷宫,为他守好这最后一方阵地。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心神不宁。
我不知道萧珏在外面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像我预想的那样发展。
重活一世,我最大的优势就是先知,可一旦历史的轨迹因为我的介入而发生改变,我便会失去所有依仗。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第五天,宫里突然传来消息。
四皇子萧景,在西山大营查案时,被诬陷与叛将勾结,意图谋反,当场被拿下,押解回京,打入天牢!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紧接着,七皇子萧珏,手持兵符,带着西山大营拨乱反正的将士,出现在了金銮殿上。
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上了四皇子与叛将勾结的铁证,以及皇后一族多年来贪赃枉法、意图动摇国本的所有罪证。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皇帝本就因凝神香而心神不宁,又惊又怒之下,当场吐血昏迷。
整个朝堂,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而手握京城兵权的萧珏,成了唯一能稳定局势的人。
他以雷霆之势,迅速控制了皇宫,清剿了皇后和四皇子的所有党羽。
林尚书府,自然也未能幸免。
我那位好父亲,因站队四皇子,被削官夺爵,流放三千里。
而我的好继母刘氏和好妹妹林薇薇,则因为谋害皇妃(也就是我)未遂的罪名,被一同打入了天牢,秋后问斩。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院子里浇花。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没有丝毫的快意,也没有半分的同情。
我只是觉得,天道好轮回。
上一世你们欠我的,这一世,连本带利,都还回来了。
15
我再次见到萧珏,是在七天后。
他穿着一身玄色金龙的朝服,踏着夕阳的余晖,一步步向我走来。
不再需要轮椅,不再需要搀扶。
他走得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脉搏上。
他身后,跟着无数的宫人侍卫,他们全都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锋芒。
他走到我面前,挥退了所有人。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回来了。他看着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缱绻。
欢迎回来。我笑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我的泪水。
哭什么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让你哭了。
他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那怀抱,温暖而坚实,是我寻觅了两世的港湾。
婉儿,他在我耳边低语,父皇……已经下旨,立我为太子。他说,他老了,这江山,该交给我了。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和上一世的轨迹,慢慢重合了。
只是这一次,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那……凝神香的事呢我轻声问。
已经处理干净了。他说,太医查出,那香的辅料有问题,长期使用会损伤心神。父皇大怒,下令彻查。所有罪责,都由四皇子和林家一力承担了。
成王败寇,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婉儿,谢谢你。他捧起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
我摇了摇头:没有你,我早已是枯骨一堆。我们,是相互拯救。
他笑了,低头吻上我的唇。
那个吻,很轻,很柔,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闭上眼,回应着他。
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是交易的伙伴,不是合作的盟友。
我们是彼此的软肋,也是彼此的铠甲。
三月后,老皇帝禅位,萧珏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永安。
登基当日,他力排众议,没有从世家大族中另选皇后,而是将我这个出身并不算显赫的太子妃,亲手扶上了凤位。
他说:朕的皇后,从始至终,都只会是林婉一人。她是朕的妻,是朕的知己,更是朕的江山。
那一刻,我站在万人之巅,受着百官朝拜。
我看到了台阶下,林薇薇被押赴刑场的囚车。她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面如死灰。她看到了我,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我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追逐你的荣华富贵,我守护我的绝地反击。我们,终究是走向了不同的结局。
16
成为皇后之后,我并没有像别的女人一样,沉浸在后宫的争斗中。
因为萧珏,给了我一个独一无二的后宫。
他遣散了先帝留下的所有妃嫔,并且昭告天下,此生,后宫唯我一人,绝不纳妃。
这个决定,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言官上奏,说帝王无嗣,乃江山之大忌,劝他广纳后宫,开枝散叶。
萧珏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朕信皇后,一人,便可为我大夏,诞下万世基业。
他的信任,是我此生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我也没有让他失望。
我利用自己先知的优势,辅佐他处理朝政。我提醒他何时会发生天灾,让他提前做好防备,将损失降到最低;我告诉他哪些官员是真正的栋梁之材,哪些是阳奉阴违的蛀虫,助他整顿吏治,肃清朝纲。
渐渐地,朝臣们发现,这位不问政事的皇后娘娘,似乎总能未卜先知。
他们开始敬我,畏我。
而我,只是安然地待在萧珏身边,做他最坚实的后盾。
我们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批阅奏折,一起探讨民生。
他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展颜,我也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而心安。
我们是帝后,更是知己。
两年后,我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皇子被立为太子,公主被封为掌上明珠。
永安三年的春天,我和萧珏带着一双儿女,去皇家别院踏青。
阳光正好,草长莺飞。
太子和公主在草地上追逐嬉戏,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很远。
我靠在萧珏的肩上,看着眼前这片安宁和乐的景象,心中一片温暖。
在想什么他握住我的手,轻声问。
我笑了笑,回头看他。
我在想,幸好。幸好那天,我鼓起勇气,踏进了冷宫的大门。
那一天,我以为自己是去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却没想到,我抓住的,是我的整个世界。
他也笑了,眼中盛满了温柔的星光。
我也在想,幸好。幸好那天,我没有推开你。
他低头,在我额上印下一个虔诚的吻。
婉儿,遇上你,是朕此生,最大的幸事。
我看着他,看着我们的孩子,看着这片被我们共同守护的江山。
我知道,上一世所有的苦难和煎熬,都成了这一世幸福的铺垫。
重生一世,我不求成仙,不求富贵。
我只求,能与我所爱之人,携手并肩,看尽这世间繁华,共度这岁月长安。
而现在,我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