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咱们这房间就这么点地方，高低床真能放下？”小军趴在桌边，看着吴姗姗摊开的图纸，眉头皱成个小疙瘩。
吴姗姗用铅笔在图纸上点了点：“你看，下床床底做抽拉柜，你的玩具、换季的衣服都能塞进去，省出不少地方。”
她顿了顿，指着左边床头，“这儿改成书柜，我们的课本、你的小人书都能摆得整整齐齐，不用再堆箱子里了。”
“那梯子呢？我怕踩空。”小军手指移到梯步位置。
“梯子全做成靠墙的抽拉柜啊。”吴姗姗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你那些宝贝弹珠、玻璃球，不穿的衣服，正好分门别类放进去，找着也方便。”
小军眼睛一亮，又指着上床图纸：“这上头咋还往外伸一块？”
“伸两公分出来，靠门那头再延一点，刚好给你挂常穿的衣服。”吴姗姗比划着，“要穿的衣服不用总叠着，挂着还不容易皱。”她又指了指雕花隔板，“三面围起来，到时候再给你装个小台灯，你在上头看书、睡觉，就跟小城堡似的。”
“那你睡下床咋办？会不会太挤？”小军凑近了些。
“下床外侧拉个窗帘不就成了？”吴姗姗指了指图纸边缘，“拉上帘子，你写作业、我睡觉，各不相干。对了，床对面的旧家具到时候我们都挪出去，换个长条书桌，咱俩可以一起写作业。”
“书桌下面还有抽屉？”小军盯着图纸下方的标注。
“嗯，两个抽屉呢，你的铅笔橡皮、我的稿纸钢笔，都有地方放。”吴姗姗翻到图纸角落，“门后再摆个鞋架子，你那双新胶鞋就不用塞床底沾灰了。”
小军盯着图纸看了半晌，突然拍手：“姐，这样一弄，咱们屋是不是就跟供销社的样品间似的？又整齐又好看！”
“差不多。”吴姗姗揉了揉他的头发，“等木料弄好，请爸帮忙打出来，保证又整洁又好看。”
到了周天，吴建国轮休。
吴姗姗吃完早饭，就把图纸递给了他：“爸，我和小军准备打这样的高低床，能打出来吗？”
吴建国没吭声，张阿妹在一旁看了一眼图纸，顿时不乐意了。
“姗姗，你这不是瞎折腾嘛！”张阿妹不满地撇了撇嘴：“你整这么复杂，得费多少人工和材料啊，时间都花在给你们打床去了，你爸还要不要做兼职养家啦？！”
吴姗姗没理会张阿妹，只是静静地看着吴建国。
吴建国盯着图纸看了半天，才闷闷地开口：“姗姗，你这床画得太复杂了，光这雕花隔板和抽拉柜，没个十天半月弄不完。我给你们打个最简单的高低床，能睡人就行，成不？”
张阿妹立刻接话：“就是！你爸说得在理，简单点多好，省下来的时间去做兼职，还能多挣点钱贴补家用呢。”
吴姗姗没应声，默默抽回图纸，拉着小军往外走。
“姐，不找爸做了吗？”小军小声问。
“嗯，爸没时间，咱们找别人。”吴姗姗语气平静。
俩人找到林栋哲家，林工正在院里看书。
“林叔叔，您认识手艺好的木工吗？我们想打张床。”吴姗姗把图纸递过去。
林工看了图纸直点头：“这设计巧啊！我认识俩老伙计，手艺没得说，就是工钱得贵点。”
“林叔叔，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做好。”吴姗姗赶紧说。
第二天，两个木工师傅带着工具来了。
吴姗姗站在旁边指挥：“师傅，下床底的抽拉柜麻烦做深点，能塞下被子。”
“放心，尺寸错不了。”师傅笑着应。
小军盯着梯子的抽拉柜，忍不住问：“杨叔叔，这柜子真能当梯子用？”
“当然，又能踩又能装东西，一举两得。”另一个师傅边凿木花边答。
过了三天床就做好了，林栋哲跑里间来看热闹：“姗姗姐，这床真好看！比供销社的样品床还强！”
小军爬上爬下，兴奋地喊：“姐，你看这小城堡，还有台灯呢！”
吴姗姗看着焕然一新的隔间，心里踏实了，她让两位师傅把旧家具拉到废品站，大爷过了秤：“给你两块钱，这些木料还能用。”
“谢谢大爷。”吴姗姗接过钱，虽然比预算多花了不少，但看着小军在新床上笑成花的样子，觉得值了。
打床花了几十块，张阿妹见吴姗姗眼睛都不眨地给师傅掏了钱。
两位师傅刚走出院子，她就发起火来：“吴姗姗，你老实交待，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是不是你爸偷偷给你塞钱了？！”
“张阿姨，我爸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你不是比我和小军还清楚么？”吴姗姗淡淡地看了张阿妹一眼：“这些钱有我妈生前留给我们的，也有生活费里抠下来的，当然，稿费也占了一部分，但这些都跟你没关系，我的钱，我想怎么花怎么花，你管不着。”
张阿妹被噎得脸都红了，手指着吴姗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狠狠一跺脚：“你妈留的？我看是你偷偷藏的私房钱吧！这个家还没轮到你做主，敢这么大手大脚花钱，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我的钱，花在我和小军身上，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吴姗姗把小军拉到身后，声音依旧平静，“您要是觉得我花多了，那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小军一直跟我挤一张小破床。”
“你——”张阿妹气得想往前冲，被刚进门的吴建国拦住了。
“行了！吵什么！”吴建国皱着眉，看了眼隔间里的新床，又看了看吴姗姗，“孩子自己的钱，花了就花了，孩子想弄个舒服点的地方也没错。”
“老吴你还帮着她！”张阿妹立刻转向他，“这钱要是省下来，能给小敏买多少块奶糖，多少尺花布！她倒好，全砸在一张床上了！”
“合着我们的钱，你还想抢去给小敏花呗！”吴姗姗冷冷一笑：“张阿姨，做人还是不要太贪了好，否则我不介意跑一趟街道还有你和我爸的厂子，找领导评评理。”
张阿妹的脸“唰”地白了，脚步往后缩了缩，嘴里却还硬着：“你……你吓唬谁呢！我又没惦记你的钱！”
“有没有惦记，你心里清楚。”吴姗姗眼神冷冷的，“我妈留下的东西，我挣的稿费，还有我们姐弟俩该得的份例，要是少了一星半点，街道和厂办总会管的。”
吴建国的眉头拧得更紧，拽着张阿妹往屋里拖：“少说两句！不嫌丢人吗？”
“我丢人？是她蹬鼻子上脸！”张阿妹挣了两下没挣开，声音却矮了半截，“我不过是说两句，她就想告到厂里去，这是要毁了我们家啊！”
“我姐没说错。”小军从吴姗姗身后探出头，小脸上满是认真，“我们的钱，就是给我们自己花的，别人休想夺走一分。”
吴建国看了眼小军，又看了眼隔间里那床精致的高低床，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叹了口气：“姗姗，别跟你张阿姨置气了。她就是嘴碎，没别的意思。”
“我没置气，只是不想有人总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吴姗姗拉着小军往里间走，“小军，我们出去玩。”
刚走出院子，就听见张阿妹在外面哭哭啼啼：“老吴你看看她！现在就敢这么对我，以后还得了？小敏跟着我，怕是要受气……”
小军往吴姗姗身边靠了靠：“姐，她还在说。”
“别理她的。”
吴姗姗拉着小军就往巷口走：“小军，你去找林栋哲他们玩，我去找一鸣哥，看能不能帮忙买两床不要票的新被褥和枕芯。”
“姐，咱们钱还够吗？”小军有些担忧，毕竟打床刚花了几十。
“不用担心，”吴珊珊轻轻拍了拍小军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这几天共收到了两百零五块钱的稿费，我除了找人换了一些布票和肉票，糖票其他没动，这些钱，够用了。”
小军眼睛瞪得溜圆，捂着嘴小声惊呼：“两百多？姐你太厉害了！”
他又赶紧拉了拉吴姗姗的衣角，“那你快去，我去找栋哲他们，让他们也替我高兴高兴！”
看着小军一溜烟跑向林栋哲家的背影，吴姗姗笑了笑，转身往巷子另一头走。
李一鸣高考落榜后，常帮邻里淘些紧俏货，不用票的东西虽贵点，但胜在方便。
“姗姗来了？”李一鸣正低头算账，抬头见是她，笑着招呼，“今天想找啥？”
“一鸣哥，能弄到新被褥和枕芯不？不要票的那种。”吴姗姗开门见山。
李一鸣挑眉：“巧了，昨天刚收了一批，棉花瓤子挺足，就是价钱得比供销社贵三成。”
“没事，只要东西好。”吴姗姗点头，“要两床被褥，两对枕芯，颜色素净点就行。”
“行，我这就给你搬。”李一鸣转身进了里屋，没多久抱出几个鼓鼓囊囊的布包，“你摸摸这厚度，过冬绝对够用。”
吴姗姗伸手按了按，棉花确实厚实，布料也是结实的斜纹布。
“多少钱？”
“被褥一床十二，枕芯一对一块五，总共二十七。”李一鸣算得清楚。
吴姗姗数了钱递过去，李一鸣把被褥和枕芯放在她手里：“我帮你送进去？”
“不用啦，我自己能行。”吴姗姗抱着两床被褥和枕芯往里走，想着晚上就能让小军睡上新被褥，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刚到巷口，就见小军和林栋哲他们围着石桌蹲成一圈，小军正举着颗玻璃球比划：“我姐买新被褥了！晚上我就能睡在小城堡里盖新被子！”
林栋哲拍着手：“明天我去瞅瞅！”庄筱婷也跟着点头，眼里闪着羡慕的光。
吴姗姗推着车走过去，笑着喊：“小军，过来帮忙拿东西。”
小军立马蹦起来，跑过来接过两只枕芯：“姐，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