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晚了,给三位姐姐赔个不是。”
她坦然自若,楚柔的那句话便带了过去。
楚柔打定了注意今日要苏云吃番苦头,当下便道“我们去前面吧。”
两人只这么各自说了一句,陈三娘便直觉不对。
她与肖二娘落后一步,悄声道“我怎么觉得怪得很。”
肖二娘只当不知,“怎么了?”
陈三娘也不好直说,只能摇头作罢。
待到了前面,陈鹤机已经下去了。
看台边上有几个女郎在唤他,“陈郎陈郎,我可将我的宝刀押上了。”
一旁的女郎也跟着嬉笑“是啊陈郎,我可也将臂钏押上了。”
这一声声娇滴滴的陈郎,直教人能嗅到铺面而来的脂粉香,连身子也酥软了。
这样的场面陈三娘何曾见过,她颇有些不大自在地垂下脸,不敢去看。
反倒是肖二娘和苏云坦然自若,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陈鹤机的刀很快,劲也足,紧绷的肌肉几乎要从衣服里钻出来。
刀剑铮铮,叫人心也跟着颤。
就连苏云也看得认真。
陈鹤机赢得爽快,用刀尖儿挑着那枚红穗子单手一撑,脚尖一点,便越过了看台。
底下的几个女郎便都争抢着拿香袋砸他,“好陈郎,明日请你吃酒。”
陈鹤机只是笑,然后又极灵巧的避开她们直奔楚柔而来。
那些女郎见他寻自己的阿姐,便也偃旗息鼓不再留他,然后又使唤起另一个劲装郎君。
陈鹤机将红穗子递到楚柔面前,“阿姐,我厉不厉害?”
他笑得恣意,楚柔将红穗子接了,“厉害。”
陈鹤机这才移目看向一旁的苏云。
他鲜少从女人的眼睛里看到这种轻蔑与不屑。
苏云并不引人注意,只站在最边上,可陈鹤机依旧有一种被挑衅的错觉。
他兀的走到苏云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泰然自若,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便轻轻扯了扯嘴角,“你这个女郎有些意思。”
长阳公主的女儿仙蕙县主便侧目而视。
她原是坐在那里,此刻侧目,苏云便觉不好。
她一时垂下眼帘,露出小家子的怯意。
仙蕙的视线自她身上扫过,便又转过去。
那一眼叫苏云下意识绷紧了神。
楚柔原是诧异,见苏云这样谨慎,含笑间便生了毒计。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丹儿,然后像是维护一般,“你不可戏弄她。”
楚柔这样说了,陈鹤机便也撇下了,他丢下一句走了便消失在转角处。
楚柔继续带着三人闲谈。
正说着,有个女官端了托盘过来,语调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县主有赏。”
这话委实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女官朝楚柔微微躬身,“女郎,县主请你过去。”
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不得不让人多想。
陈三娘听到县主两个字便有些紧张。
可她仍然撑着得体的笑,“多谢县主。”
这一句话不知叫谁听到了,引来一声嗤笑。
可三人均没有回头,只是觉得脸皮烫得很。
楚柔被女官扶到了仙蕙这里。
仙蕙对她也算客气,她与长阳公主极像,气势格外的逼人,只是那种上位者对低微者的不屑和不在意叫人格外的不舒服。
许是为着两家的情谊,仙蕙露出了还算和善的笑,“还习惯么?”
楚柔捂着口轻轻咳了一下,“尚可。”
仙蕙并未接话,反而提起了苏云,“太常博士,连见我的资格都没有,陈郎说你在肃王府长大,怎么还结识这样的人。”
这番话说得极平常,却十分刻薄。
楚柔露出些许笑意,“苏三娘虽然出身平平,性情却极好,本事也大,听说她在外面行走,见了许多世面,我久在深闺,到底无趣了些,而且听她说起外头的事也像是自己走了一遭似的。”
这话看似在维护苏云。
可听在仙蕙的耳朵里就不同了。
方才陈鹤机可也夸了一句她有意思。
仙蕙的面色未改,可眼眸中露出些许凉意。
“也罢,能为你解闷不算失了身份。”
楚柔便把这话当作她的肯定,便主动和她说起苏云的“本事”。
比如肖二娘说起的皇商一事,“女子行商虽然不新鲜,可她本是官宦家的小姐,竟也有这样的本事和魄力,我心中很艳羡,便是那些才俊也多夸她蕙质兰心,女中豪杰,比起我久在闺中,实在是空长年岁虚度时日罢了。”
“虽然表哥不跟我说,可我知道,她这样的女子少有,县主觉得呢?”
仙蕙神情淡淡,“丛玉,你说呢。”
一旁随侍的女官极恭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便是奴婢也做得。”
楚柔便眨着眼睛不说话了,看起来有些无措。
她这样软和的性子倒是合了仙蕙的胃口。
“陈大郎竟也错了眼。”
这话莫名,因着溧阳和肃王的关系,便都叫陈颂棠为陈大郎,唤陈鹤机为陈郎,以此甄别二人。
仙蕙难得指点她一二,“表妹,男女之间,可不会有什么欣赏不欣赏的。”
楚柔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可她终究只能强扯笑意。
这方陈三娘三人面色改了又改,茶是没吃出什么味,受辱到是真的。
楚柔故意红着眼过来,低声同她们道歉,“是我不好,好姐姐,别生我的气。”
陈三娘原是有些气恼她的,平白将自己叫过来收受辱,可见了她这样,又知她是好心,想要带她们结识些上面的人。
她叹了口气,“我知你苦心,别说这些生分的话。”
肖二娘的脸色倒是很快就恢复如初。
反倒是苏云,迟迟没有开口。
楚柔故意道“苏妹妹,你可是生我的气?”
苏云强撑着身体,咬着牙道“没有。”
可她异常太过明显,楚柔便惊呼一声,“苏妹妹,你不舒服么?”
她这样一喊,苏云只觉得眼皮一跳。
陈三娘也看了过来,见她脸颊滚烫,“好端端,怎么这样热?”
楚柔忙叫丹儿去扶她,“都是我不好。”
这话颇有歧义,可苏云没力气同她争辩,伸手将自己的婢女攥紧了,“不必,我们先回去了。”
她要走,楚柔偏要留她,就连肖二也道“苏妹妹的脸色这样差,这会回去岂不是耽搁时辰。”
楚柔顺口道“我身边总有女医服侍,不如扶去厢房,叫她看看。”
两人一唱一和,让本就有口难言的苏云百般的话都堵在了肚子里。
陈三娘不明就里,只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当然古怪,楚柔给苏云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