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出生开始,爸爸妈妈就把我丢给爷爷奶奶照顾。
直到我上高中,他们才把我接到城里跟他们一起住。
当我以为我终于可以享受爸爸妈妈对我的爱了,现实却给我当头一棒。
我以为他们只是不喜欢小孩,但他们对弟弟妹妹都很疼爱。
后来我才知道,只因为我是在爸妈相看两厌时出生的,所以没一个人喜欢我。
1.
囡囡啊,等你到了城里,和你爸妈一起住了,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耳边传来奶奶苍老的声音。
这句话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我还是不厌其烦的问奶奶:奶奶,那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呢
快了快了,等你上高中了,他们就来接你了。
终于,在八月的最后一星期,我醒来后看向窗外,发现家门口停着一辆轿车,车头有一个蓝白相间的小圆标子。
我见过这种车子,徐奶奶家的外孙女小花回来时,她爸爸开的就是这种车。
小花和我说过,这种车叫宝马,价格不便宜,只有老板才能开。
所以当我看到我家门口停着这辆车时,我迫不及待的下床去找奶奶。
一出房门,我就看见爷爷奶奶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人围坐在桌子面前。
奶奶朝我招了招手,囡囡,快过来。
我走到奶奶身边,看向那两位我不认识的人,随即又转头问奶奶:奶奶,这两位叔叔阿姨是谁呀
我这句话一问出口,我就看见那位阿姨的眉头皱了皱。
只听她不耐烦道:妈,你怎么教的孩子,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识。
爷爷重重的敲了一下拐杖,不怪孩子,你们俩从孩子出生后,就没来看过她,她现在不认识你们,不怪她。
我听明白了,眼前这两位打扮精致的人,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我怯生生的上前,道:爸爸妈妈。
我不敢叫的太大声,因为我能感觉出来,面前的他们,似乎不是很喜欢我。
但好像我又做错事了,因为妈妈嫌弃道:声音这么轻,一副小家子气。
妈妈的话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扎进我刚刚因期待而温热起来的心口。奶奶搂着我的手紧了紧,有些局促地替我解释:孩子小,没见过……以后熟悉了就好了。
爸爸坐在一旁,神色有些复杂,他打量着我,目光里没有奶奶的慈爱,也没有妈妈的嫌弃,更像是在审视一件许久未见、且并不怎么满意的物品。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去把东西收拾一下,今天就跟我们回城里。
我的行李很少,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就装下了我所有的东西。爷爷奶奶送我到车边,奶奶一遍遍地嘱咐我要听话,要好好学习,眼里噙着泪花。爷爷则沉默地往我手里塞了两个还温热的煮鸡蛋。
我坐进那辆漂亮的宝马车后座,车内有一股好闻的、淡淡的香味,和奶奶家中飘着的炊烟气完全不同。我拘谨地缩着身子,生怕弄脏了干净昂贵的座椅。车子发动,透过车窗,我看着爷爷奶奶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拐过村口的那棵老槐树,再也看不见。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妈妈一直在摆弄手机,偶尔和爸爸说两句公司里的事。他们似乎都忘了后座还有一个我,一个他们的女儿。
2.
城市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让我眼花缭乱。车子驶进一个有着气派大门和保安的小区,停在一栋高楼楼下。
家里的装修很漂亮,光洁的地板,柔软的沙发,巨大的电视,一切都和我生活了十五年的乡下老屋截然不同。
我刚放下包,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女孩揉着眼睛走出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身后跟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
爸爸!妈妈!他们欢叫着扑过来。
妈妈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她弯腰抱起小男孩,又摸了摸女孩的头:乐乐、笑笑,看谁回来了这是你们的姐姐。
两个孩子的目光投向我,充满了好奇,但也有一丝陌生和审视。叫笑笑的女孩歪着头问:她就是乡下的姐姐吗
爸爸嗯了一声,对妈妈说:带她去她房间吧,先把东西放好。
我的房间是书房改的,并不大,放了一张单人床,一个小衣柜和一个旧书桌后就显得有些拥挤。但它很干净,有一扇小窗户。这已经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了。我小心翼翼地把我的小帆布包放在床角。
妈妈看向我,缓缓开口道:把你的东西整一下,书就放桌上,衣服就放柜子里去。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现在是八月底,还是很热,我抬头看天花板上没有熟悉的风扇,也没有我认识的空调。我只好把窗户打开,想着吹点风驱散炎热。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妈妈又进来了,她看见我满头大汗的样子,轻掩鼻子,人都馊了,怎么连空调都不开。
我羞红了脸,局促道:妈妈,我不知道空调在哪。
妈妈似乎这才意识到,我不认识中央空调,只见她在墙边的小盒子里按了几下,我就感受到头顶的凉风。
你收拾好先去洗个澡,然后就去吃饭吧。
还没等我回话,妈妈就走了出去。
3.
等我洗完澡出来,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弟弟妹妹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和小学的趣事,爸爸妈妈笑着回应,时不时给他们夹菜。其乐融融的氛围像一层温暖的玻璃罩,而我,被隔绝在外。
我默默地吃着饭,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妈妈看了一眼我夹菜的筷子,忽然开口:吃饭别那么大声,夹自己面前的菜就行,别到处乱翻。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挑剔。
我动作一僵,脸瞬间涨红。奶奶从来没说过我吃饭有什么问题。
弟弟乐乐指着我的衣服:妈妈,她的衣服好丑,我看着好不舒服。
爸爸皱了皱眉,对妈妈说:明天带她去买几件新衣服吧,还有书包,别让人看了笑话。
他的话像是在关心,但听起来却格外刺耳。怕人笑话笑话谁笑话我,还是笑话有这样一个女儿的他
那一刻,我清晰地明白了。奶奶说的好日子,或许是指物质上的丰富,但这里,并不是我梦想中充满父母关爱的家。
我低下头,用力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嚼蜡一般。那句盘旋在心底一整天的话,终于得到了冰冷的印证——他们确实不喜欢我,只因为我是他们感情最恶劣时的产物,是我的存在提醒着他们那段不愿回首的过去。
城市的夜晚很亮,没有乡下熟悉的蛙鸣和狗吠。我躺在陌生的小房间里,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紧紧攥着爷爷塞给我的、已经冷掉的鸡蛋,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头。
4.
第二天,妈妈带我去了商场。琳琅满目的衣服让我无所适从,它们款式新颖,颜色鲜亮,和我帆布包里那些洗得发白、款式陈旧的衣服截然不同。
妈妈随手拿起几件在她看来朴素的衣裤塞给我,去试试。
我抱着衣服走进试衣间,手脚都有些笨拙。这些衣服的料子很软,标签上的价格数字却让我心惊胆战,够奶奶买好几个月的菜了。
换好衣服出来,妈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并没有多少欣赏,更像是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还行,就这几件吧。她利落地付了钱,袋子递到我手里,拿好了。
没有问问我喜不喜欢,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回去的路上,她接着电话,语气轻快地和朋友约着下午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弟弟妹妹的新衣服总是花花绿绿,带着可爱的图案,妈妈会耐心地帮他们挑选,笑着夸赞他们是小王子小公主。我的衣服,只是还行和别丢人的标准。
新书包也是,一个简单的深色双肩包,没有任何装饰。而笑笑的书包上印着她最喜欢的艾莎公主,乐乐的则是炫酷的汽车总动员。
5.
高中生活开始了。城里的学校很大,很漂亮,同学们也穿着光鲜。我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和略带土气的行为举止,很快成了他们私下议论和窃笑的对象。
我努力地想融入,却总是显得格格不入。分组活动时,我常常是最后被剩下的那个;课堂上老师提问,我即使知道答案也不敢举手,怕一开口就引来异样的目光。
家里的情况并没有好转。我依旧是那个透明的、多余的人。
吃饭时,如果我不小心碰到弟弟妹妹,他们会大声抱怨;我帮忙做家务,洗碗时不小心磕碰出声音,妈妈会皱眉;我坐在客厅想看会儿电视,通常不到十分钟,妈妈就会以弟弟妹妹要看动画片或者你看这个没用,回去看书为由让我回自己房间。
我的房间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只有那扇小窗户,和我从老家带来的几本旧书。
爸爸工作忙,经常很晚回家,即使在家,也很少和我交流。偶尔目光相接,他也总是很快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他不自在。
有一次,我鼓足勇气,拿着一道解不出的数学题想去问他。我走到书房门口,听见他正温柔地给笑笑读故事书,笑声不断。我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敲门,默默地把练习册藏回了身后。
那一刻的失落,比妈妈直接的嫌弃更让人窒息。
6.
一个周末,乐乐跑进我的房间玩,看中了奶奶给我编的一个小草蚂蚱,那是奶奶唯一会编的小玩意儿,是我从老家带来的。我不肯给,他立刻大哭着跑去告状。
妈妈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我:你当姐姐的,怎么这么小气一个破草编的玩意儿,弟弟要就给他玩一下怎么了弄坏了我赔你十个!
那是奶奶给我编的……我试图解释,声音哽咽。
奶奶编的又怎么样乡下这种东西多的是,至于哭哭啼啼的吗妈妈一把抢过草蚂蚱,塞给乐乐,拿去玩,别哭了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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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得意地拿着草蚂蚱跑了,很快,我就听见客厅里传来草蚂蚱被撕碎和乐乐嫌弃一点不好玩的声音。
我冲回房间,锁上门,泪水决堤而出。那不仅仅是一个草蚂蚱,那是我和爷爷奶奶之间仅存的一点念想,是我在这个冰冷家里唯一能触摸到的温暖。
我哭得不能自已,外面却传来妈妈不耐烦的敲门声:哭什么哭说你两句还委屈了赶紧出来把地拖了!
我咬紧嘴唇,咽下所有的哭声。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的眼泪毫无价值,甚至是一种惹人厌烦的噪音。
7.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拿出爷爷给的那两个早已冷透、变得硬邦邦的鸡蛋。我没有吃它们,只是紧紧攥在手里,仿佛能从上面汲取一点点力量。
爷爷奶奶偶尔会打来电话,总是问:囡囡,过得还好吗爸爸妈妈对你好不好
我看着房间里冰冷的墙壁,听着客厅传来的、属于另一个家庭的欢声笑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我很好,爷爷奶奶别担心。爸爸妈妈……对我挺好的,刚还给我买了新衣服呢。
挂掉电话,巨大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开始想念乡下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想念爷爷奶奶粗糙却温暖的手,想念那个虽然破旧但却让我感到安全和被爱的老屋。
这里的一切都很好,有空调,有抽水马桶,有漂亮的碗碟,有昂贵的汽车。
可这里没有我的位置。
我像是一个走错了片场的演员,尴尬地杵在那里,打扰着别人的幸福演出。
我知道,我必须学会习惯。就像我必须学会在没有蛙鸣的夜晚入睡,必须学会吃饭不发出声音,必须学会隐藏我的口音。
只是因为,我是在他们相看两厌时出生的。
所以,没一个人喜欢我。
8.
我开始慢慢的封闭自己,在家里,能不发出声音,我就尽量不说话。在学校里,我成为了全班人欺负的对象。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们经常把吃剩的饭菜倒在我碗里,或者把口香糖混合进我的饭里。我不敢再去打饭,渐渐的,我就习惯了不吃午饭。
直到有一天,他们中午用餐的时间,我照常在教室写作业。一个坐在我斜后排的女生,走了过来。她递给我一块糖,跟我说,以后她就是我的好朋友。
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所以我问她了。
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妹妹,我妹妹她已经走了两年了。
我当然知道她口中的走是什么意思,但我不怪她把我当成她妹妹的替身,我反而很感谢她,因为只有她才给了除爷爷奶奶之外的家的温暖。
9.
我开始叫她姐姐,班里的同学都很喜欢她,见她和我走得近,他们也不再孤立我了,虽然他们仍旧不喜欢我。
高二下学期的某一天,她和我说今天是她生日,想邀请我放学后和她一起出去吃饭。
我答应了,而且我没有告诉爸爸妈妈,因为我怕告诉了他们,他们就不让我出去了。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看到对面的一辆汽车突然失控,直直的就要朝我们撞来,我没有多想,一下子就把她推开了。
当我整个人飞出去的时候,我想:真好,如果我死了,爸爸妈妈应该会很庆幸少了我这个累赘吧。但是我又想到在老家的爷爷奶奶,他们布满皱纹的脸和浑浊却慈爱的眼睛在我眼前一闪而过。不,我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死去。
刺耳的刹车声、路人的尖叫声、身体撞击金属的闷响混杂在一起。世界天旋地转,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然后一切陷入黑暗。
10.
我是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的。睁开眼,是刺目的白。天花板、墙壁、床单,都是白色的。一个陌生的环境。
醒了!她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惊喜声音响起,是那个我称为姐姐的女孩。她的眼睛肿得像桃子,紧紧抓着我的手,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推开我!
我想对她笑一笑,却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病房门被推开,爸爸妈妈走了进来。他们的表情极其复杂。妈妈的眼睛有点红,像是哭过,但更多的是某种不知所措的窘迫。爸爸眉头紧锁,手里拿着我的病历和一大堆缴费单。
医生说她有脑震荡,左臂骨折,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爸爸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是在汇报工作,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妈妈站在床尾,眼神飘忽,好一会儿才看向我,语气有些生硬,却罕见地没有指责:……疼不疼饿不饿想吃什么
我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不疼。……爷爷奶奶……
没告诉他们,爸爸立刻接口,语气果断,怕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他顿了顿,补充道,等你好了再说。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对衣着得体、面带焦急的中年夫妇走了进来,手里提着昂贵的果篮和营养品。他们是姐姐的父母。
就是这孩子!是她救了我们的女儿!那位阿姨一进来就冲到我的床边,眼泪瞬间涌出,紧紧握住我没受伤的右手,连声道谢,谢谢你,好孩子,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感激汹涌而真诚,与我父母那种局促的、甚至带点埋怨(或许是因为麻烦和额外的医药费)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叔叔也红着眼圈,用力地对我爸爸说:所有的医药费、后续的营养费康复费,我们全包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培养出这么善良勇敢的孩子……
爸爸脸上的僵硬缓和了些,甚至勉强挤出一丝像是与有荣焉的表情。
11.
我在医院住了一周。那一周,姐姐和她父母几乎天天都来,送汤送水,关怀备至。我的同学也组织来看过我一次,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有嘲弄,多了好奇和一丝敬意。
爸爸妈妈来的次数也变多了。妈妈甚至会削苹果给我吃,虽然动作依旧生疏,递给我时也不会多说什么。爸爸则会问几句医生怎么说,钱够不够,虽然医药费并不需要他出。
电视台也知道了我的事迹,一波又一波的人来采访我,又问我的父母平常是怎么教育的,才会教出我这么勇敢的孩子。爸爸妈妈开始夸大其词,开始讲我平常有多么多么的乖巧,尽管他们之前从未给过我好脸色。。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我看着床边桌上那堆满的、我从未吃过的高级水果和零食,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我用了十五年渴望他们的爱,求而不得。却因为一次差点送命的举动,换来了他们态度的微妙转变,换来了周遭环境的改善。
这究竟是我的幸运,还是讽刺
12.
出院回家那天,弟弟妹妹破天荒地站在门口。乐乐看着我打着石膏的手臂,好奇又有点害怕地问:疼吗
我点点头。
笑笑迟疑了一下,把她手里一个崭新的艾莎公主玩偶递过来:这个……送给你吧。妈妈说你是英雄。
我看着那个精致漂亮的玩偶,没有接。曾经我多么渴望能拥有一个这样的、属于女孩的玩具,而不是奶奶用草编的蚂蚱。但现在,它在我眼里,失去了吸引力。
谢谢,不用了。我轻声说,你自己留着吧。
妈妈在一旁看着,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原样,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妈妈不再因为我吃饭发出轻微声音而皱眉,爸爸偶尔会问起我的学习成绩。
我知道,这不是爱。这或许是一种愧疚,一种补偿,甚至是一种对英雄名号的勉强回应。他们依旧更爱弟弟妹妹,我们之间隔着的十五年光阴和错误的出生原因,并不会因为一次意外就彻底消失。
但我似乎……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执着于他们的爱了。
13.
周末,我主动给爷爷奶奶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仿佛他们一直守在旁边。
囡囡啊!奶奶的声音带着急切,怎么这么久才打电话学习忙不忙吃得习惯不你爸妈对你好不好
我看着窗外城市灰蓝色的天空,声音平静而温和:奶奶,我很好。学习跟得上,吃的也好。爸爸妈妈……对我挺好的。
这一次,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的酸涩似乎淡去了很多。
我顿了顿,用一种轻快的、让他们安心的语气继续说:而且,我在这里交到了很好的朋友。爷爷奶奶,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
我会好好活着。不是为了讨好在他们相看两厌时出生、因此不爱我的父母,不是为了成为弟弟妹妹的衬托,甚至不仅仅是为了报答爷爷奶奶的恩情。
我是为了那个在车祸瞬间,想到爷爷奶奶而迸发出求生欲望的自己。
为了那个即使被讨厌,也依旧在缝隙里艰难生长的自己。
挂掉电话后,我翻开练习册,拿起了笔。
城市的阳光透过小窗户,落在纸页上,有些晃眼,但确实很明亮。
未来的路或许依旧不容易,但我知道,我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我不再需要依附于他们的爱来确认自己的价值。
我首先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