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空气凝固，只剩下笔记本电脑风扇疯狂的嘶鸣和科研人员粗重的喘息。
那十六个字在宣纸上幽幽发光，墨迹仿佛活物般流动，每一次细微的荡漾都牵动着周围看不见的规则丝线，发出令人牙酸的、几近崩断的嗡鸣。
老者的脸色从震惊逐渐转为一种极致的凝重，他死死盯着那幅字，又猛地看向林夕，眼神锐利如刀，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剖出真相。
陈院士张着嘴，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茶杯。制服男人肌肉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下意识地向前半步，挡在了老者侧前方，尽管他知道这或许毫无意义。
“这……这是什么？”老者的声音有些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石磨下挤出来。
林夕的指尖还停留在纸面上，感受着那下方汹涌的、即将破壳而出的规则力量。她抬眼，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悸。
“一个问题。”她回答，声音依旧平淡。
“一个问题？”老者皱眉。
“一个选择。”林夕收回手指，那流动的墨光随之稍稍平息，但低沉的嗡鸣依旧持续，“看，还是不看。信，还是不信。”
她顿了顿，补充道：“或者，能不能看得懂。”
角落里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数据流彻底混乱，变成一片毫无意义的雪花噪点！
科研人员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试图操作，却毫无反应。
“首长！设备过载！所有传感器……”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它……它在排斥我们的观测！这能量……有自主意识？！”
自主意识？
这个词让书房里的温度骤降。
老者的瞳孔猛地收缩。陈院士猛地捂住心脏，呼吸急促。制服男人的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
林夕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却像冰锥刺破了书房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氛。
“意识？”她摇了摇头，“谈不上。顶多算一点……条件反射。”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幅字上。
“看来，你们还没准备好看答案。”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将那幅写有字的宣纸拿起。
“等等！”老者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让这幅字、让这个人就这样离开，他失去的将是一次无法想象的机遇。
林夕的动作停住，看向他。
老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沉凝：“林夕同学，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是最直接的问询，剥去了所有试探和伪装。
林夕与他对视了片刻。
书房里那诡异的嗡鸣声似乎减弱了一些。
“暂时，”她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意图，“只想安静地参加高考。”
所有人：“？？？”
高考？！
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力量面前？！她提到的是高考？！
就连那失控的笔记本电脑都像是被这个答案噎住了，警报声诡异地停顿了一秒。
老者脸上的肌肉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他准备好的所有说辞、所有谈判的筹码，在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面前，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
“高……考？”他几乎是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嗯。”林夕点头，表情认真，“快报名了。”
她顿了顿，像是才想起什么，目光扫过书房里价值不菲的陈设，最后落在那台依旧闪烁着雪花的笔记本电脑上。
“另外，”她补充道，“能给我弄台好点的电脑么？”
她指了指那台报废的笔记本：“这种，太脆了。”
科研人员：“……”
制服男人按在腰间的手，无力地滑落。
陈院士的茶杯终于脱手，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老者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他一生历经风浪，从未感到如此……措手不及，甚至有些荒诞。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看着她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睛，再看向那幅依旧散发着不祥却又诱人光芒的字迹。
最终，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和决断，尽管深处依旧翻涌着惊涛骇浪。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转向制服男人：“安排。最高规格保密条例。林夕同学的一切要求，优先满足。”
“是！”制服男人立刻立正领命，声音干涩。
林夕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幅字。
随着她目光的移开，宣纸上流动的墨光和那低沉的嗡鸣声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眨眼间消失无踪。字迹变得普通，仿佛只是写得格外锋锐漂亮一些的毛笔字。
那台死机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闪烁了几下，竟然恢复了正常，只是所有之前监测到的异常数据，全部消失无踪，如同从未出现过。
科研人员呆呆地看着屏幕，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林夕转身，背着那个黑色双肩包，向书房外走去。
没有人阻拦。
秘书早已等在门外，看到她出来，姿态恭敬地引路。
走到院门口，那辆共享电动车还停在原地。
秘书的表情僵了一下，试图开口：“林小姐，我们安排车送您……”
“不用。”林夕已经扫码解锁，跨坐上去，“这个方便。”
她骑着车，慢悠悠地汇入了外面的车流。
秘书和身后跟出来的制服男人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
回到那间狭小的出租屋，天色已近黄昏。
林夕将背包随意放在椅子上。
系统748的声音怯怯地响起，带着严重的数据紊乱后的虚弱：【宿、宿主……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的日志记录出现了一段空白……而且，而且我好像检测到了一些无法理解的高维信息碎片……但又被自动清除了……】
“你该杀杀毒了。”林夕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系统：【……】它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很轻，带着明显的犹豫。
林夕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顾宸。
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眼下乌青浓重，嘴唇干裂，像是经过了一番极其激烈的思想斗争。手里还捏着一个厚厚的、看起来沉甸甸的文件袋。
看到林夕，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不甘，有挣扎，还有一丝残余的、不肯熄灭的骄傲。
“林夕……”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我想了很久。”
他举起手里的文件袋，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里面，是顾氏集团未来三年核心项目的规划书，部分涉及灰色地带的商业协议，以及……我父亲的一些私人账目往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它的价值……足够买下十条街。”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将文件袋递向林夕，几乎是一种献祭般的姿态。
“我给你。”
“我把顾家给你。”
“换一个答案。”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夕，里面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绝望的求知欲。
“你到底是谁？”
“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文件袋悬在半空，沉重得仿佛能压垮空气。
系统748在林夕脑海里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林夕的目光落在那个文件袋上，看了几秒。
然后，她抬起眼，看向顾宸那副仿佛即将崩溃的样子。
她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却像冰锥，轻易刺破了顾宸所有强撑起来的勇气。
她伸出手。
却没有去接那个文件袋。
而是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顾宸的额头。
动作随意，像拂开一点灰尘。
“顾同学，”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近乎怜悯的嘲讽，“你的顾家……”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在我眼里，还不如一张——”
“数学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