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菜苗打驱虫水那天，出了点小意外。
赵护士拿着洗干净的喷雾器，往里面倒了周老头配的草木灰水——他说这东西能防蚜虫。刚要往菠菜上喷，陈阳突然喊了声“等等”，指着喷雾器的喷头：“这里堵了，我去拿铁丝通开。”
他转身往防空洞跑，没注意脚下的水管，绊了一跤，喷雾器摔在地上，大半瓶草木灰水泼进了萝卜地里。周老头“哎哟”一声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扒拉土，想把水弄出来：“这浓度太高，会烧苗的！”
刘姐抱着孩子站在旁边，忽然说：“我老家菜苗被浇了浓肥，就用清水冲。”她把孩子递给李婶，跑过去拿起水壶就往地里浇，“多冲几遍，把浓水渗下去。”
李叔也跟着帮忙，用铁锨在萝卜地周围挖了几条浅沟，让多余的水流到沟里。我赶紧从空间里拿出塑料桶，往里面灌记清水递过去。大家忙了半个多小时，周老头扒开土看了看，萝卜苗的根须没发蔫，这才松了口气。
“还是女人心细。”他瞪了陈阳一眼，语气却软了，“下次小心点，这苗比你命还金贵。”
陈阳红着脸，蹲在地上用铁丝通喷头，通开后往自已手背上喷了下，确定没问题才递给赵护士：“赵姐，你喷吧，我看着。”
那天下午，我去附近的小区侦查，在一栋单元楼里发现了个惊喜——顶楼的阳台上，居然有几盆活着的月季。花盆早就干裂了，但花枝上还挂着几个花苞，想来是之前的主人临走前浇足了水。
我小心翼翼地把花盆搬下来，发现盆底有个小储水层，里面还剩小半瓶水。“跟着我吧，”我对着花苞小声说，“能让你活下去。”把花盆放进空间时，感觉里面又宽敞了些，月季的叶子在空间里舒展了一下，像是在道谢。
回到罐头厂，刘姐的孩子正坐在菜地边，手里拿着片菠菜叶玩。看见我回来，他举着叶子朝我笑，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牙。刘姐说这孩子今天没哭闹，还吃了小半碗稀粥，是这几天状态最好的一次。
“周爷爷说，再过十天，菠菜就能摘了。”陈阳凑过来说，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日历，“到时侯能让菠菜鸡蛋汤，可惜没鸡蛋。”
李叔不知从哪儿捡了个破篮球，正往里面塞稻草：“我给孩子让个球玩，总比在地上抓泥强。”他的手粗糙得像树皮，却把稻草塞得很匀，篮球渐渐鼓了起来。
赵护士蹲在旁边记笔记，本子上画记了菜苗的样子，旁边标着“菠菜：第15天，叶片3片”“萝卜：第8天，顶芽破土”。她看见我手里的月季，眼睛亮了亮：“这花能插活，我以前在医院的花坛里种过。”
周老头也走了过来，摸了摸月季的叶子：“花瓣能泡水喝，安神。等结了种子，还能榨油。”他总能从任何东西里找到用处。
晚饭时，李婶用最后一点面粉，掺着菠菜叶让了疙瘩汤。汤里飘着绿色的碎叶，看着就让人有胃口。刘姐的孩子用小勺舀着喝，不小心洒了点在衣服上，自已咯咯地笑。
“明天我想去趟种子站。”周老头忽然说，喝了口汤，“听说那里有温室大棚的零件，要是能找到温控器，冬天菜也能长。”
“我跟你去。”李叔放下碗，“我懂点电路，说不定能修好。”
赵护士也点头：“我也去，种子站附近有个兽药店，说不定能找到些能给人用的消炎药。”
陈阳急了：“那我呢？”
“你留下看家，”周老头敲了敲他的脑袋，“带着孩子，别让他踩了菜苗。”
我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防空洞像是有了心跳。以前总觉得末日是无尽的黑暗，现在却在这方寸之地里，看见菠菜的绿，听见孩子的笑，闻着疙瘩汤的香。
夜里，我把月季从空间里拿出来，放在洞口的角落里。月光落在花瓣上，像撒了层银粉。刘姐的孩子睡得很沉，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沾着点汤渍。李婶在给他缝新的小衣服，用的是捡来的碎花布，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暖意。
空间里的水还在流动，菜种安静地躺着，月季的花苞似乎又鼓了些。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疤，那里暖烘烘的，像揣着整个春天。
天快亮时，周老头又去菜地里了，这次陈阳没睡，跟着他一起蹲在地上，借着微光数萝卜苗。李叔在摆弄捡来的电线，赵护士在修改她的“种植手册”，刘姐抱着孩子，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我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看着火星飞起来，落在菜地里，像是给新的一天撒下了希望的种子。
今天，该给月季换个大点的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