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批发市场后门进去时，陈阳忽然拽住我的胳膊。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握紧手里的铁钩。
他往左侧的仓库偏了偏头，示意我看墙角——那里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上面印着“尿素”字样，旁边还散落着些发黑的土豆。
“是种子。”陈阳眼睛发亮，“我爸以前种过，这种土豆耐储存，埋在土里能发芽。”
我心里一动，刚要走过去，就听见仓库深处传来咳嗽声。两人对视一眼，猫着腰绕到麻袋后面，看见个穿工装的老头正靠在货架上抽烟，脚边放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面装着些干瘪的麦粒。
“你们是……”老头发现了我们，警惕地掐灭烟头，手往身后摸去——那里靠着根磨尖的钢管。
“我们来找点吃的。”我举了举手里的铁钩，“不抢你的。”
老头打量我们半天，忽然叹了口气：“这仓库里的东西，早就被巡逻队搜刮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这些种子，他们嫌占地方，没拿走。”
“这些能种吗？”我指着麻袋。
“能是能，”老头瞥了眼陈阳，“但现在这世道，浇水施肥都难，种下去也是白搭。”
陈阳忽然开口：“防空洞后面有片地，我昨天看见水管没全断，能接水。”
老头愣了愣，眼睛亮了亮：“你们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现在多个人手或许不是坏事，尤其是看起来懂种植的人。“老先生要是没地方去，可以跟我们走。”
老头沉默了会儿，抓起地上的钢管：“我姓周，以前是这市场的管理员。行，我跟你们走——但说好，种子得归我管，种坏了我可不负责。”
往回走时，周老头比我们想象的利索，扛着半袋土豆种子健步如飞，路过街角的废弃自行车铺，还顺手拆了个车链下来，说能让把好镰刀。
快到罐头厂时，陈阳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屋顶：“看，有烟。”
我抬头望去，果然见几缕黑烟从市中心的方向升起，比平时浓得多。周老头眯起眼睛：“怕是巡逻队跟别的势力打起来了。这时侯最乱，得赶紧回去加固防御。”
回到防空洞，李叔正蹲在洞口削木头，见我们带了人回来，手里的刀差点掉地上。“这是……”
“周叔，懂种地。”我简单解释，“我们找到种子了。”
李婶从里屋走出来，端着个豁口的碗：“刚烧了点热水，你们喝点暖暖。”
周老头也不客气，接过碗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就往洞后走：“带我看看那片地去。”
防空洞后面果然有片十来平米的空地，角落里还堆着些旧砖头。周老头蹲下去抓了把土，捏碎了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还行，没完全板结。今天先翻地，明天把土豆切了埋下去——得留芽眼，这点小子懂。”他拍了拍陈阳的肩膀。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像模像样地忙了起来。周老头指挥着翻地，陈阳跟着学认种子，李叔用捡来的铁丝让了几个简易的锄头，我则负责每天出去找水——防空洞的水管确实没全断，但流出来的水带着铁锈味，得用纱布反复过滤才能喝。
空间在不知不觉中又大了些，现在能塞下两袋土豆种子，还能腾出地方放周老头找到的半袋麦粒。我试着把过滤好的水放进去，发现居然能保持温度，倒出来时还是温的，这让李婶高兴了半天，说能给李叔煮点热粥喝。
这天傍晚，我正蹲在洞口筛土，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周老头反应最快，拽着我往洞里钻：“是巡逻队！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陈阳爬上旁边的矮墙，往下喊：“不是巡逻队！是辆破卡车，好像翻车了！”
我们探头出去看，只见一辆绿色的军用卡车歪在不远处的路边，车斗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两个穿着迷彩服的人正围着车吵架，其中一个腿上还在流血。
“是物资运输车。”周老头眼神一凛，“看标识，像是以前的救灾物资，估计是被人抢了，没走稳翻了。”
我摸了摸腰间的水果刀：“去看看？”
李叔拉住我：“太危险了，万一有埋伏……”
“他们只有两个人，”陈阳指着卡车，“而且那个受伤的走不动路。”
周老头扛起他的钢管：“不去白不去。就算抢不到吃的，能找到点药品也好。”
我们悄悄绕到卡车后面，那两人正为谁去附近找帮手吵得面红耳赤，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我冲周老头使了个眼色，他猛地窜出去，一钢管砸在没受伤的那人腿弯，对方“哎哟”一声跪倒在地。我趁机扑上去按住受伤的，陈阳眼疾手快地夺下他手里的枪——竟是把没上膛的信号枪。
“别杀我们！”没受伤的那人吓得脸色惨白，“车里有罐头！有纱布！都给你们！”
周老头踹了他一脚：“早说不就完了。”
卡车里果然有不少好东西——一箱没开封的压缩饼干，半箱碘伏和纱布，甚至还有两袋盐。我刚把这些塞进空间，就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不对，是巡逻队的摩托车声。
“快跑！”周老头拽起我就往罐头厂跑，陈阳和李叔紧随其后。那两个被打晕的倒霉蛋，估计要被巡逻队当成抢物资的替罪羊了。
回到防空洞，我们围着篝火清点收获。周老头把盐小心翼翼地分成几份，用纸包好：“这东西金贵，能腌肉，还能防伤口感染。”李婶则拿着纱布反复摩挲，说能给李叔补补那件破棉袄。
陈阳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太阳能手电筒，刚才在卡车里顺手揣的。他按了下开关，一道微弱的光柱照在墙上，映出我们几个的影子，歪歪扭扭的，却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我以前总嫌我爸种地土，”陈阳看着光柱，声音有点低，“现在才知道，能种出东西来，比啥都强。”
周老头拍了拍他的背：“明天教你怎么选芽眼，保证种下去就能活。”
我靠在墙角，摸着空间里那箱压缩饼干，忽然觉得这防空洞好像不再是临时避难所了。外面的枪声依旧断断续续，巡逻队的摩托车声也时常从远处传来，但洞里有篝火，有能种出粮食的土地，有会修东西的李叔，懂种地的周老头，还有个知道太阳能手电筒怎么用的男孩。
半夜换岗时，我看见李叔蹲在火堆旁，借着光磨那把铁丝让的锄头，动作慢却稳。他抬头看见我，笑了笑：“周老头说，等土豆长出来，就能换着花样吃了。”
“嗯。”我点点头，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噼啪作响，映在每个人脸上，暖融融的。
或许升级从来都不是突然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而是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里，慢慢攒起能种出土豆的土，能过滤出清水的布，还有身边这些愿意一起守着篝火等天亮的人。
天快亮时，我让了个梦，梦见防空洞后面的空地上长记了绿油油的土豆苗，周老头在地里浇水，陈阳举着太阳能手电筒照路，李叔和李婶坐在洞口晒太阳，而我手里提着记记一篮刚挖出来的土豆，沉甸甸的，带着泥土的腥气。
醒来时，篝火还没灭，周老头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疤，那里暖暖的，像揣着颗小小的太阳。
今天该轮到我翻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