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红影
我总在暴雨夜看见穿红裙的女人站在路灯下。
邻居说那是个女鬼,专找负心汉索命。
直到昨夜,她突然出现在我家客厅,湿漉漉的红裙滴着水。
别怕,我是来谢你的,她递给我一张照片,你帮我埋的尸体终于被发现了。
照片上被杀害的女人,竟然和我每天同床共枕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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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砸在窗玻璃上,像无数急躁的手指在敲打。又来了。每到这种天气,我就心神不宁,胃里像塞了块冰,沉甸甸地发寒。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机屏幕的光诡异地闪烁着,映着家具扭曲的影子。我没在看,声音调得很低,肥皂剧虚伪的笑声被雨声撕扯得断断续续。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穿过被雨水淋得模糊的玻璃,死死盯住斜对面那盏老旧的路灯。灯罩锈迹斑斑,光线昏黄,在密集的雨帘中勉强撑开一小团模糊的光晕。
她就在那里。
像从地底冒出来的一样,悄无声息。一袭红裙,赤着脚,站在路灯正下方,雨水毫无遮挡地浇在她身上。长发漆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像蜿蜒的水草。看不清脸,距离和雨幕共同构成了天然的屏障。但她面向着我窗户的方向,我能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穿透这一切,牢牢钉在我身上。
一动不动,站成一座红色的、湿透的碑。
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第四次每次都是这样的暴雨夜,每次都在同一个位置。
喉咙发干,我猛地灌了一口手里的冰啤酒,凉的刺激反而让我打了个冷颤。关上电视,客厅彻底陷入昏暗,只有窗外那点可怜的路灯光渗进来,反而让那抹红色更加刺眼。
又看什么呢妻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鼻音。她趿着拖鞋走过来,手自然地搭上我的肩膀,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
我身体僵了一下,没回头,依旧盯着窗外。没什么,声音有点哑,雨挺大。
她顺着我的目光望出去,沉默了几秒。我感觉到她搭在我肩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别看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东西……不干净。
什么东西我追问,终于转过头看她。
卧室透出的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但她避开了我的视线,只是看着窗外那片雨幕和雨幕中那个模糊的红点,眼神有些飘忽。
隔壁张姨前几天跟我说的,她压低了声音,像怕被什么听见,说那路灯下以前死过人,是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被负心汉骗了,想不开,就在那儿寻了短见。后来……每逢大雨夜,她的魂就会回来,站在那儿,等那个负心汉……说是,专找负心汉索命。
她说完,轻轻嘶了一声,把自己往我怀里缩了缩,寻求庇护似的。怪瘆人的,是吧所以别看了,睡觉吧,睡着了就听不见雨声了。
她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卧室带。我任由她拉着,最后回头瞥了一眼。
那抹红色还在,像瞳孔中一块无法消散的血斑。
躺在床上,妻子很快呼吸均匀地睡去。我却睁着眼,盯着天花板。雨声小了,但没停,淅淅沥沥,像无尽的耳语。邻居的话,妻子复述时那种微妙的语气,还有那抹挥之不去的红……碎片在脑子里打转,拼凑不出任何合理的形状。
负心汉索命荒谬。这世上哪来的鬼。我强迫自己闭上眼。
2
疑云密布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阳光灿烂,那晚的阴霾和雨水仿佛只是一个错觉。但我心头的疑窦却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生长。我开始下意识地观察妻子。
她似乎没什么不同。依旧温柔,按时准备三餐,会把我的白衬衫熨得平整,晚上蜷在我身边看剧时会小声点评剧情。可有些细节,细究起来,又透着点说不出的怪。
她收拾客厅沙发时,拿起我常盖的那条薄毯,会凑近闻一下,然后才扔进洗衣机。她以前从不这样。
有一次我手机没电,用她手机想打个电话,手指刚碰到屏幕,她几乎是抢一样拿了回去,动作快得带风,脸上却还挂着笑:干嘛呀,是不是又想查我岗充你的电去。那瞬间她眼底掠过的,是慌乱吗
还有一次深夜,我醒来发现身边空着,摸黑走到客厅,看见她背对着我,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里没有路灯,只有一片浓黑。我轻轻叫了她一声,她猛地回头,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完全放空的麻木,甚至……冰冷。看到是我,那表情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换上惯常的柔和。做了个噩梦,醒来透透气。她说着,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指尖凉得吓人。
这些碎片像细小的针,扎在我心里。我问不出口。怎么问难道说我觉得你最近有点怪还是问你知不知道楼下那个女鬼到底怎么回事她大概率会笑我胡思乱想,或者用那种略带委屈的眼神看我,倒显得我无理取闹。
心里的挖潜越拧越紧。我又试着向隔壁张姨打听。那天在楼道里碰上,我状似随意地提起:张姨,听说这楼下以前出过事有个穿红裙子的……
张姨挎着菜篮子,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脸色有点不自然:哎呦,都是些老黄历了,谁又瞎传话没有的事,别听风就是雨的。她眼神躲闪,匆匆说了句锅里还炖着汤就转身下了楼,脚步声又急又响。
她在撒谎。或者说,她在回避。
为什么为什么妻子和张姨,提到这件事时都是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
那个穿红裙的女人,到底是什么
3
盘之谜
又是一个周末,我和妻子一起去超市采购。周末超市人多,嘈杂喧闹,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我推着购物车,妻子走在旁边,拿着清单仔细比对货架上的商品,时不时拿起一样问我这个牌子好不好。
那一刻,阳光从超市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一切看起来那么平常,那么温暖。我几乎要以为之前的疑虑和那个雨夜的红影都是我的神经质幻想。
就在她转身要去称散装零食时,挎在肩上的包带挂住了购物车一角,包口向下倾斜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掉出来一小半——口红、钥匙、一包纸巾,还有……一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小东西,滚落到我的脚边。
是一个U盘。很普通的黑色金属U盘,没有任何标识。
她哎呀一声,连忙蹲下去捡。动作很快,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地扫回包里,包括那个U盘。她的脸颊有点泛红,像是觉得在公共场合掉东西很尴尬。
毛手毛脚的。她朝我吐了下舌头,试图用娇嗔掩饰那瞬间的失措。
我的心却猛地往下一沉。
那个U盘……我见过。或者说,我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就在前几天,我清理书房旧抽屉时,在一堆废弃的文件和数据线底下,摸到一个硬物,拿出来就是这个黑色U盘。当时我没在意,以为是以前用旧的,随手又扔回了抽屉深处。
现在,它出现在她每天随身携带的包里。
一个她几乎从不进书房、也用不着处理工作文件的人,随身带着一个旧U盘做什么
疑窦疯狂地滋生,盘踞了我的大脑。回去的路上,我们依旧说着话,但我心不在焉。那个黑色的U盘像一块黑色的磁石,吸走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我必须看看里面有什么。
4
照片惊魂
机会在两天后才到来。妻子说她约了闺蜜去看一场下午场的电影,晚上可能顺便一起吃饭,会晚点回来。
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后,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安静得可怕。我站在客厅中央,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血液冲上耳膜。
我没有立刻去书房。先是像困兽一样在客厅转了两圈,然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晃晃的日光。青天白日,那个雨夜的红影和此刻内心的惊疑比起来,反而显得模糊了。
最终,我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书房。
目标明确,直奔那个旧抽屉。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僵,我在一堆杂物的最下面摸索着,碰到了那个冰冷的金属外壳。
拿出来,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一点。
坐到电脑前,开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我把U盘插进接口。
电脑识别了出来。鼠标指针悬停在那个新出现的盘符上,我停顿了几秒,然后点了下去。
盘符打开,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是——纪念。
纪念什么纪念
双击打开。
里面是几十张照片。缩略图排列得整整齐齐。
当我看清那些照片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头皮阵阵发麻。
照片上的人……是我妻子。
或者说,是一个和我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但又不是我妻子。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各式各样的红裙。站在阳光下笑,坐在咖啡馆里发呆,在公园里散步。她的笑容灿烂鲜活,眼神明亮,带着一种我妻子身上从未有过的、恣意的生命力。我妻子的美是温婉的、内敛的,像月光;而照片里的女人,美得张扬,像正午的太阳。
翻到后面几张,是合影。她和另一个女人的合影,两人亲密地头靠着头,笑得无比开心。另一个女人……是那个U盘的主人,我现在的妻子。
她们长得太像了,像双胞胎。但细微处又能看出区别,照片里的女人眉眼更飞扬,鼻梁一侧有颗小小的痣。
我颤抖着手,点开最后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单人照,女人穿着一条鲜艳如血的红裙,站在一盏老旧的路灯下,背景是模糊的夜色。她看着镜头,笑容依旧,但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照片右下角,有淡淡的日期水印,仔细辨认,是差不多一年前。
日期下方,还有一行手写的白色小字,像是备注:
小晚,生日快乐。
小晚
我妻子叫陈莉。不叫小晚。
心脏疯狂地擂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这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妻子长得这么像她们是什么关系我妻子为什么藏着这些照片还命名为纪念纪念什么
无数个问题像炸弹一样在我脑海里爆开,炸得我一片空白。
我猛地拔下U盘,像扔掉一个烫手的山芋。把它塞回抽屉原处,跌跌撞撞地冲出书房,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拼命冲脸。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混乱。
那个女人是谁
路灯下的红衣女人……和她有关吗
妻子……陈莉,你到底是谁你瞒着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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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隔阂渐生
那天晚上,妻子回来得确实很晚。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看完电影的满足感,手里还提着一盒说是闺蜜非要塞给她的点心。
好看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问。
还行吧,商业片,就图个热闹。她换着拖鞋,语气自然,目光扫过我,你脸色怎么有点白是不是又对着电脑一天没动
她走过来,习惯性地想用手背探探我的额头。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顿了一下。
怎么了她问,眼神里带着探究。
没什么,我强迫自己挤出一点笑,走到餐桌边倒水,避开她的视线,可能有点累着了。
那晚,我们依旧同床共枕。但中间仿佛隔了一条无形的、冰冷的河。我背对着她,睁眼到半夜。她能瞒得这样滴水不漏,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那个叫小晚的女人,现在在哪里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越收越紧。
6
红衣现身
几天后的傍晚,天气骤变。乌云压境,狂风大作,吹得窗户呜呜作响。要下大雨了。
我的心也随着天气一起沉了下去。那个雨夜的约定像咒语一样回响起来。
妻子在厨房准备晚饭,动作似乎比平时更急躁一些。切菜的声音哒哒哒,又快又响。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外,眉头微蹙着。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暴。
吃饭的时候,我们都很沉默。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像沉闷的鼓点。第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天际,几秒后,炸雷轰然响起。
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砸在窗户和阳台雨棚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
她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又下这么大雨。她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几乎被雨声吞没。
我没接话。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吃完饭,她很快收拾了碗筷,说:今天有点累,我先洗个澡睡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匆匆走进卧室,拿了睡衣,又快步进了浴室。水声很快响起来。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没开。巨大的落地窗外,雨瀑如幕,整个城市都模糊不清。那盏路灯所在的方向,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见。
但我知道,她可能又在那里。
或者……不止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水声停了,妻子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用干毛巾包着。
我去睡了。她说,没有看我,径直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窗外无止境的雨声。
咔哒。
我清晰地听到,卧室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一声轻响,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为什么今晚要锁门
她是在怕什么
怕外面的东西
还是……怕我
我被这个念头攫住了。血液好像都冷了。她是不是知道了我发现了U盘还是她预感到了什么
我僵在沙发上,手脚冰凉。雨声喧嚣,却反而衬得房子里死寂一片。那种寂静是有重量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哗啦——哗哗——
耳朵里除了雨声,似乎又开始出现别的幻听。一种有规律的、粘稠的……滴答声。
很轻,很远,但持续不断。
不是雨声。雨声是铺天盖地的哗响。这个声音更清晰,更具体,像……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从哪里传来的
我竖起耳朵,心脏缩成一团。
滴答。滴答。
好像……是从阳台的方向
不。不对。
声音似乎……更近一点。
滴答。
像是从……客厅连接玄关的阴影那里
我猛地扭过头,看向那个方向。没有开灯,那边只有深沉的黑暗。
滴答声似乎停顿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黑暗。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比黑暗更浓稠的一抹阴影,缓缓地、缓缓地浮现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刺眼的红。
像血一样浓烈的红色。
然后,是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
那抹红色,是一件湿透了的、不断滴着水的红裙。水珠从裙摆滴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那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
滴答。
滴答。
她慢慢地从玄关的阴影里完全走了出来,站在客厅的边缘。全身都在淌水,脚下迅速积聚起一小滩浑浊的水渍。黑色的长发湿透了,一绺绺地贴在脸上、脖子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苍白尖削的下巴。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面朝着我。冰冷的水汽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阴寒的气息弥漫开来,客厅的温度骤然下降。
我无法动弹,像是被冻僵在了沙发上,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映照着那抹噩梦般的红色。
她……进来了。从那个路灯下,进到了我的家里。
那个红衣女人。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那只手同样苍白得毫无血色,皮肤被泡得有些发皱,指甲缝里似乎嵌着黑色的淤泥。她的动作僵硬,仿佛关节生了锈。
她指向了我。
不,不是指着我。是指着我身后的……卧室门。
她被长发掩盖的脸庞后面,似乎有两道冰冷的目光,穿透发丝,钉在那扇门上。
然后,她的头,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转了过来。那双隐藏在湿发后面的眼睛,终于对上了我的视线。
没有瞳孔。或者说,只有一片浑浊的、没有任何光亮的惨白。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彻底停止。极致的恐惧攫紧了我每一根神经。
她看着我,那没有嘴唇般苍白的嘴,似乎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但我仿佛听见了。
她在说:……她……在……里面……
下一秒,那抹红色的身影,像接触不良的电灯一样,倏地闪烁了一下,变得有些透明。然后,毫无征兆地,就在原地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地板上那一小滩湿漉漉的水渍,和她站过的地方留下的几滴泥点,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我的幻觉。
滴答声停止了。
雨声依旧咆哮。
我像濒死的鱼一样猛地抽了一口气,胸腔火辣辣地疼。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睡衣,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胸骨。
我死死盯着那滩水渍,又猛地扭头看向紧闭的卧室门。
锁着的门。
里面是我的妻子。
红衣女鬼……指向了那里。
她是什么意思她在里面里面怎么了里面是……什么
U盘里的照片,那个叫小晚的、和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红衣女人,邻居的讳莫如深,妻子的反常,锁上的门,突然出现的诡异红影……
所有碎片在这一刻被一种巨大的、可怕的恐惧强行粘合起来,指向一个让我浑身血液都冻住的可能。
卧室里那个和我同床共枕一年多的女人……到底是谁
那个雨夜路灯下徘徊不去的红衣女鬼……又是谁
谁才是该死的那个
谁才是……鬼
7
破门而入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探究欲压倒了一切。我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手伸向门把,冰凉的触感让我哆嗦了一下。
我转动门把。
锁着的。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手,用力敲了下去。
咚。咚。咚。
敲门声在充斥着雨声的寂静房子里回荡,显得异常空洞和响亮。
莉莉莉开门!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嘶哑得不像自己。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持续的、令人心慌的寂静。
陈莉!开门!你听见没有!我提高了音量,开始用力拍打门板。
还是死寂。
一种冰冷的绝望顺着脚底爬升。她是不是……已经不在里面了或者……她从来就不曾真正在过
那个红衣女人……她为什么指向这里她是来警告我的还是来……揭穿什么的
我必须进去!
我后退一步,环顾四周,想找东西撞门。就在我的目光扫过客厅角落那个摆放装饰品的架子时,猛地定格在一个金属摆件上——那是一个沉重的船锚模型。
我冲过去,一把抓起那个船锚模型,冰冷的金属硌着手心。回到门前,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锁附近的位置狠狠砸去!
砰!砰!砰!
木头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伴随着金属的扭曲声。门板剧烈震颤。
几下猛砸之后,锁舌部位终于崩坏,门猛地向内弹开了一道缝隙。
里面一片漆黑。
浓重的黑暗,静悄悄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凉意。
我喘着粗气,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金属船锚,心脏跳得像要炸开。我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推开了那扇破败的门。
卧室里,窗帘紧闭,一丝光也没有。只能隐约看到床的轮廓,被子似乎凌乱地堆着。
莉我哑声叫着,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啪嗒。
灯亮了。
刺目的白光瞬间驱散了黑暗。我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然后迫不及待地看向床上——
空的。
被子被掀开一角,床上没有人。
她人呢
我猛地看向紧闭的卫生间门。门缝底下没有光透出来。
莉莉我朝着卫生间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卧室里回荡。
没有回应。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心脏沉到了谷底。握住卫生间冰凉的金属门把,缓缓拧开。
里面也是漆黑一片。我摸到开关按亮。
空的。毛巾整齐地挂着,盥洗台干爽,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她不在卧室,不在卫生间。这深更半夜,暴雨倾盆,她能去哪里
难道……刚才那个红衣女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尚未成型,突然——
客厅里的灯,啪嗒一声,毫无征兆地,全灭了。
不仅仅是客厅,卧室、卫生间……所有的灯都在一瞬间熄灭。彻底的、浓墨般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停电了。
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能带来一刹那惨白的光亮,映出房间里鬼魅般的轮廓,旋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
雨声变得更加嚣张,充斥着所有的感官。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手里的金属船锚变得无比沉重。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8
床下秘密
就在这极致的黑暗和寂静中,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非常非常轻微。
是从客厅传来的。
窸窸窣窣……
像是……湿漉漉的布料,在地板上拖行的声音。
一下,一下,缓慢地,朝着卧室的方向而来。
滴答。
又是一声清晰的水滴声。
我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眼球艰难地转向卧室门口的方向。在那片浓黑的虚无中,我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
湿漉漉的。
红色的。
我握紧了手里的金属船锚,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呼吸屏住,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
那窸窣声和滴答声,在卧室门口停了下来。
它就在门外。
和我只隔着一道破败的门框。
黑暗中,时间仿佛停滞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充满令人窒息的恐惧。
然后,一抹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晕,在门口缓缓亮起。不是电灯的光,那光幽暗、摇曳,像是透过一层血色的玻璃透出来的,勉强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
它似乎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门内的我。
我无法思考,无法动作,只能死死地盯着那抹诡异的红光和那个模糊的轮廓。
一个声音,飘了进来。
不是通过耳朵,更像是直接响在我的脑海里。幽冷,缥缈,带着浓重的水汽和一种无法形容的空洞感。
……她……走……了……
是那个红衣女人的声音!
我牙齿开始打颤。
……为……什……么……不……看……看…………
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接触不良的电流。
……床……下……
最后两个字吐出,那抹暗红色的光晕猛地闪烁了一下,倏地熄灭了。门口的轮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窸窣声和滴答声也一并消失了。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黑暗再次成为唯一的主宰。
床下
它刚才说……床下
我的眼球机械地、极其缓慢地向下转动,看向那张我睡了一年多、此刻却空荡荡的双人床。
床下
那下面……有什么
9
血箱惊魂
妻子不见了。红衣女鬼指引我看床下。
一个令人头皮炸裂、浑身冰凉的恐怖猜想像毒蛇一样缠上了我的心脏。
我慢慢地、一点点地弯下腰,膝盖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我朝着那片床底的黑暗望去。
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我颤抖着摸出手机,抖得几乎握不住。划亮屏幕,惨白的光线成了这黑暗地狱里唯一的光源。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光束射向床底。
光线刺破黑暗,照亮了积满灰尘的地板、几个塞在里面的收纳箱……
还有……
在最靠里的角落,光束的边缘,照到了一个东西。
那不是收纳箱的形状。那是一个……长方形的、边缘似乎很坚硬的物体。上面覆盖着一层深色的、看起来像是厚塑料布的东西,但有些地方破了,露出了里面……一种暗淡的、类似皮革的质感布面上蒙着厚厚的灰,边缘似乎还有些深色的、干涸的污渍。
那是什么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我从来不知道床底下有这个!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几乎要将我淹没。我必须看清楚!
我趴下身,也顾不上灰尘,一只手用手机照着,另一只手伸长,努力地去够那个东西。手指勉强碰到了覆盖在上面的塑料布,冰冷粗糙。我用力一扯!
哗啦——
积尘飞扬,呛得我一阵咳嗽。那块塑料布被我扯开了一大片。
手机光束猛地照射上去——
下一秒,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彻骨的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我发出一声非人的、极度惊恐的嘶哑抽气,手机差点脱手掉落!
那根本不是什么收纳箱!
那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行李箱!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陈旧褪色的暗红色行李箱!
而让我魂飞魄散的,是露出来的行李箱表面——
那上面布满了大片大片已经变成黑褐色的、干涸的喷溅状污渍!像是……像是早已凝固的血!
而在那狰狞的血污之中,竟然还粘着几缕长长的、黑色的头发!以及一些细碎的、看不清是什么的暗色碎片!
呃啊啊啊——!!!
我发出一声恐惧到极点的嚎叫,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整个骨架都在发颤。眼睛瞪得几乎裂开,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个床底下的恐怖之物!
血!头发!行李箱!
床底下藏着一个装着……装着……
妻子不见了……红衣女鬼的指引……
U盘里那个穿着红裙、笑容灿烂、名叫小晚的女人……
一个完整而恐怖的链条,在我彻底崩溃的脑海里轰然连接!
不……不……不可能!!!我失控地尖叫,声音扭曲得不像人声。
10
真相大白
就在我精神彻底崩溃的边缘——
啪嗒。
客厅的灯,突然毫无征兆地又亮了。
紧接着,卧室、卫生间的灯也次第亮起。刺目的白光瞬间充满视野,晃得我睁不开眼。
供电恢复了。
世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持续的暴雨声。
我瘫坐在墙根,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泪和冷汗糊了满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无法从那个床底下的恐怖之源移开分毫。
11
冰冷对峙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而熟悉的脚步声,从客厅的方向传来。
嗒。嗒。嗒。
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轻盈,从容,一步一步,朝着卧室走来。
我猛地抬头,充满极致恐惧的目光死死盯向卧室门口。
一个身影,缓缓从门口走入我的视线。
是陈莉!
她回来了!
她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一件高领的米色针织衫,搭配着深色长裤,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甚至重新化了淡妆,脸上带着一种……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平静和冷漠。她的手里,正拿着那个黑色的、小小的U盘。
她站在门口,目光先是扫过被我砸坏的门锁,然后落在我惨无人色的脸上,最后,缓缓地、移向了那个床底露出的、血迹斑斑的行李箱。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和慌乱。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
她看着我,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笑,那是一种让人从骨头缝里感到寒冷的弧度。
她用一种平静得可怕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轻轻地问:
你……都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