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风驿到青石镇的路，比林澈想象中更难走。
山道越往南越陡，路面上布满了碎石，偶尔还能看到被浊煞侵蚀的枯树——树干发黑，树皮一碰就碎，断口处还渗着墨绿色的黏液，像极了之前遇到的浊煞兽。赵磊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擦拭额头上的汗，他的伤势还没好，刚才被黑煞宗修士打的伤，虽然没沾浊煞，却也让他的灵炁运转有些滞涩。
“快到了。”赵磊指着前方山道拐角，语气里带着一丝轻松，“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就能看到青石镇的屋顶了。那是青云宗山下最大的镇子，来往的修士多，黑煞宗的人不敢在镇子里乱来，我们到了那就能好好歇口气。”
林澈顺着赵磊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山梁后面隐约露出几片青灰色的屋顶，像是藏在绿林里的棋子。他点点头，加快了脚步——昨晚到现在，他只啃了几口赵磊带的干粮，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梳理一下体内的灵炁，看看能不能趁着玉魂盏的加持，冲击凝魂境的门槛。
两人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下了山梁。青石镇的全貌展现在眼前——镇子坐落在一条小河边，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从镇口延伸到深处，两旁的店铺大多开着门，门口挂着写有“法器修补”“灵草收购”的木牌，偶尔能看到穿青色长袍的修士走过，是青云宗的外门弟子，和赵磊的衣着一样。
可奇怪的是，镇子里的气氛却很压抑。街上的行人很少，大多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焦虑，连店铺里的伙计都没了往日的热情，只是靠着门框，眼神警惕地盯着来往的人。
“不对劲。”赵磊皱起眉头，“我上个月来青石镇采购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街上人多着呢，连摆摊卖灵果的都有。怎么现在……”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穿粗布衣裳的村民，背着一个竹筐，慌慌张张地从旁边的巷子里跑出来，竹筐里的草药撒了一地，他却顾不上捡，只是朝着镇外跑。
“老乡，等一下！”赵磊赶紧追上去，拦住了村民，“请问镇上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冷清？”
村民看到赵磊的青色长袍，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声音都在发抖：“是……是浊煞！这几天夜里，镇外的河里总冒黑泡，昨天晚上还有人看到，河里爬出来好多‘水煞’，把镇东头王屠户家的房子都淹了！现在镇长已经让人把镇口封了，只许进不许出，说是等青云宗的长老来处理呢！”
“水煞？”赵磊脸色一变，“是灵炁浊化催生的水煞？那东西不是只在污染严重的大河里才有吗？青石镇的河只是条小溪，怎么会生水煞？”
村民摇摇头，又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反正现在镇上的人都怕得很，你们要是没急事，就赶紧走，别在这待着！”说完，他挣脱赵磊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镇外跑。
林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水煞比普通的浊煞兽更难对付——它们能融入水中，速度极快，还能通过水流传播浊煞毒，一旦在镇子里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而且，青石镇离青云宗这么近，小溪里突然出现水煞，太不正常了，说不定和玄阴教有关。
“我们去镇东头看看。”林澈说道。
“可是……”赵磊有些犹豫，“水煞危险得很，我们两个纳灵境修士，万一遇到了……”
“正因为危险，才要去看看。”林澈打断他，“如果真的是玄阴教在搞鬼，他们肯定不止想催生水煞，说不定还想趁机破坏青云宗的外围防线。我们去看看情况，也好提前给青云宗报信。”
赵磊想了想，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是青云宗弟子，不能眼睁睁看着青石镇出事！走！”
两人顺着青石板路往镇东头走。越往东走，气氛越紧张，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门上贴着黄色的符纸（低阶驱煞符），符纸上的符文已经有些暗淡，显然是被浊煞侵蚀过。空气中的腥气也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水腥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腐烂了。
走到镇东头，林澈和赵磊都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镇东头的小溪已经变成了墨绿色，水面上冒着密密麻麻的黑泡，“咕嘟咕嘟”的声音像煮开水一样，溪边的几间房子已经被淹没了一半，屋顶上还挂着墨绿色的水草，水草上缠着黑色的雾气，正是浊煞。
更可怕的是，水面上时不时会冒出一道黑色的影子，速度快得像箭，那是水煞的雏形——它们还没完全凝聚成形，只能在水里活动，但一旦凝聚完成，就能上岸伤人。
“好多浊煞……”赵磊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能感觉到，小溪里的浊煞浓度，比断骨岭还高，“这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肯定是有人故意往溪水里注入了大量浊煞！”
林澈没说话。他盯着水面上的黑泡，眉心的玉魂盏突然轻轻跳了一下，像是在感知什么。他能感觉到，小溪深处，有一股更浓郁、更邪恶的气息，那气息和黑煞宗修士身上的浊煞不同，更精纯，也更霸道——是玄阴教的人！
“小心！”
林澈突然拉了赵磊一把，往旁边躲去。就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水面突然炸开，一道黑色的水箭射了出来，“砰”地砸在旁边的墙上，墙上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墨绿色的黏液顺着墙往下流。
“是水煞！它们已经能攻击了！”赵磊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法器——那是一把低阶的桃木剑，是外门弟子的标配，对付普通的浊煞还行，对付水煞根本不够看。
水面上的黑泡越来越多，更多的水箭射了过来，有的射向墙壁，有的直接朝着林澈和赵磊的方向。林澈拉着赵磊，在街道上躲闪，可水箭越来越密集，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很快就被逼到了一间废弃的杂货铺门口。
“这样躲不是办法！”赵磊喘着气，“水煞在水里，我们根本打不到它们，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水箭射中！”
林澈点点头。他盯着小溪的水面，眉心的暖意再次涌了上来，这一次，他没有把纯净灵炁注入剑中，而是试着将灵炁释放到空气中——他想试试，玉魂盏的净化之力，能不能直接净化空气中的浊煞，甚至影响到水里的水煞。
“嗡——”
纯净灵炁从林澈的眉心散发出来，像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在他和赵磊周围。那些射过来的水箭，一碰到白光就瞬间消散，墨绿色的黏液也变成了清水，滴落在地上，没有留下一点腐蚀的痕迹。
“有用！”赵磊惊喜地喊道。
林澈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继续释放纯净灵炁，让白光一点点扩大，从两人周围，延伸到小溪的岸边。当白光触碰到水面上的黑泡时，那些黑泡“滋滋”作响，瞬间消失，连带着水面上的墨绿色，都淡了一些。
“吼——！”
小溪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像是水煞在发怒。紧接着，水面突然翻涌起来，一道水桶粗的黑色水柱从水里冲了出来，水柱顶端，凝聚着一个模糊的兽头——是水煞的本体！它显然被玉魂盏的净化之力激怒了，放弃了远程攻击，直接朝着林澈扑了过来。
“就是现在！”
林澈握紧锈铁剑，将体内的纯净灵炁全部注入剑身。这一次，剑身的白光不再是淡淡的莹白，而是变成了耀眼的金色，像是把太阳的光都聚在了剑上。他盯着水煞本体的眼睛——那是水煞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浊煞聚集最多的地方。
“嗤！”
林澈猛地跳起来，握着剑，朝着水煞的眼睛刺去。金色的剑光划破空气，带着清冽的纯净灵炁，瞬间刺穿了水煞的眼睛。
“嗷——！”
水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体开始剧烈扭动，黑色的水柱一点点消散，露出里面墨绿色的核心——那是水煞的浊煞本源。林澈没有停手，他握着剑，再次刺向核心。
“噗！”
金色的剑光刺穿了核心，无数黑色的雾气从核心里冒出来，一碰到剑光就瞬间被净化。水煞的身体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滩清水，滴落在小溪里，连带着小溪里的墨绿色，都消退了不少，露出了原本清澈的溪水。
林澈落在地上，喘着粗气。刚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他体内的灵炁，丹田处的灵炁团变得空荡荡的，眉心的暖意也淡了许多，像是玉魂盏也需要时间恢复。
“林道友，你太厉害了！”赵磊跑过来，脸上满是敬佩，“连水煞都能斩杀，你这实力，比我们外门的大师兄还强！”
林澈笑了笑，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好强的纯净灵炁！阁下是谁？为何会有如此精纯的净化之力？”
林澈和赵磊同时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站在不远处的街道上，手里拄着一根桃木拐杖，拐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淡蓝色的宝石（低阶灵晶），老者的头发和胡子都白了，却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得像鹰，正盯着林澈，准确地说，是盯着林澈的眉心。
赵磊看到老者，脸色一变，赶紧躬身行礼：“弟子赵磊，见过李长老！”
“李长老？”林澈心里一动。他听赵磊说过，青云宗外门有三位长老，其中一位姓李，擅长“驱煞术”，经常来青石镇处理浊煞相关的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李长老没有理会赵磊，目光依旧停留在林澈身上，语气严肃：“年轻人，老夫再问一遍，你是谁？你的纯净灵炁，是从哪来的？”
林澈知道，瞒不过去了。李长老的修为至少是地玄境（能一眼看出他的灵炁属性），若是撒谎，只会引起更大的怀疑。他抱了抱拳，恭敬地说道：“晚辈林澈，无门无派，只是偶然得到一件能净化浊煞的宝物，才有了这纯净灵炁。”
他没有提玉魂盏，也没有提守墓人的身份——这些事太敏感，在没确认青云宗的立场前，不能轻易透露。
李长老的眼神眯了起来，盯着林澈的眉心看了半天，又看了看他腰间的青铜牌，眉头皱了皱：“你身上的宝物，在眉心处？还有你腰间的铜牌，上面的纹路……有点像老夫年轻时，在‘煞战遗迹’里见过的灵族符文。”
林澈的心脏猛地一跳——灵族！李长老竟然知道灵族！
“长老知道灵族？”林澈忍不住问道。
李长老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当然知道。灵族是上古时期的大族，天生能净化灵炁，当年煞战的时候，还帮过青云宗。可惜啊，煞战之后，灵族就消失了，只留下一些遗迹和传说。老夫年轻时，曾跟着宗门的前辈去过一次煞战遗迹，见过一些灵族的符文，和你铜牌上的很像。”
他顿了顿，又问道：“林澈，你和灵族是什么关系？你眉心的宝物，是不是灵族的圣物？”
林澈犹豫了一下，说道：“晚辈只是偶然得到这铜牌和宝物，对灵族的事，了解不多。晚辈这次来青石镇，是想加入青云宗，寻找一位叫苏清颜的内门弟子，她或许知道一些关于灵族的事。”
“苏清颜？”李长老的眼神变了变，“你找清颜？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晚辈和她素不相识，只是受人所托，找她有要事相商。”林澈没有说记忆碎片里的事，只是含糊地说道。
李长老盯着林澈看了半天，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过了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清颜这孩子，最近确实遇到了麻烦。她坚持要去极北冰原寻找纯净灵炁源，宗门里的几位长老不同意，还把她禁足在了静心苑。老夫倒是觉得，清颜的想法没错——现在大陆的灵炁越来越浑浊，再不想办法，迟早会出大事。”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刚才斩杀水煞时用的纯净灵炁，正是青云宗现在最需要的。若是你真的想加入青云宗，老夫可以推荐你直接参加外门大比——只要你能在大比中进入前百名，就能晋升内门，到时候，就能见到清颜了。”
林澈眼睛一亮。外门大比！这正是他进入内门的机会！他赶紧抱拳道：“多谢长老成全！晚辈一定不会让长老失望！”
“好！”李长老点点头，“外门大比三天后开始，现在跟老夫回青云宗山门，老夫给你安排住处，再给你一些修炼资源，让你好好准备一下。”
他又看向赵磊，说道：“赵磊，你这次立了功——发现黑煞宗的阴谋，还带了林澈来青云宗。老夫会禀报宗门，给你记一功，等你伤好了，也可以参加外门大比，争取晋升内门。”
赵磊惊喜地说道：“多谢李长老！弟子一定好好准备！”
李长老笑了笑，转身朝着镇外走去：“走吧，现在就回山门。青石镇的水煞虽然被解决了，但老夫总觉得，这背后还有玄阴教的影子，得赶紧回宗门禀报，让大家多加防备。”
林澈和赵磊跟在李长老身后，朝着镇外走去。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暖洋洋的，小溪里的水已经恢复了清澈，偶尔能看到几条小鱼游过。
赵磊凑到林澈身边，小声说道：“林道友，你太幸运了！李长老可是外门最公正的长老，有他帮你，外门大比肯定没问题！”
林澈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不是幸运——是玉魂盏的净化之力，是灵族的传承，让他得到了李长老的认可。但他也明白，进入青云宗只是第一步，外门大比、玄阴教的阴谋、苏清颜的禁足、魂棺的下落……还有很多麻烦在等着他。
他摸了摸眉心，那里的暖意虽然淡了，却很稳定，像是在提醒他——只要坚持下去，总能找到答案。
远处的青云宗山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林澈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不管这座山峰有多高，他都必须爬上去，因为山顶上，有他寻找的真相，有他守护的使命。
三天后的外门大比，将是他踏入青云宗核心的第一战。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