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偶尔与后妃们共寝的时候会听见她们抱怨月钱太少,好布料太少,每日送来的菜不知道重新热过多少回,宫中样样都不好。
他听了更不耐烦,在他看来,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告诉皇后不就好了?怎么还得来找他?这岂不是皇后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连带着连皇后都不喜了。
“我”皇帝发现这个圆脸女吏还挺好说话,这屋里的女吏和男吏们,只有她肯和他说话,于是得寸进尺地问,“我也曾任用过女官,却并未有什么作用,朝堂上的男官们排挤打压她们,叫她们与以往的宫廷女官没什么两样,阮响阮姐任用女吏时,未曾有阻碍吗?”
圆脸女吏愣了愣,她摸摸自己的脸颊:“我当女吏的时候已经是如今这样了,倒不知道最开始如何。”
还好另一个方脸女吏接话:“自然也是困难重重,可阮姐是女人。”
皇帝愣住了。
是了是了,阮响是女人,所以她任用女人为官是天经地义的,倘若男人们要反对女吏女官,就意味着他们是在质疑阮响统治的合理性——尤其阮响还没有神化自己。
一旦神化了,他们便能顺畅的将阮响从女人中移出来。
她是特殊的,她是神的化身,神不是凡人,神无相,女人的身体只是一具躯壳。
可阮响没有,她似乎有神异,但从未有人亲眼见过,或许见过后也没人会说出来,于是反对女官,就是反对阮响,而没人愿意和阮响作对。
而他是个男人,男官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反对女官,打压女官,甚至借此向他施压,没人会觉得他们反对女官是要造他的反,如果他因此清算男官,他又能用谁?那些女官接触不到实务,根本不能替代这些男官。
他被架起来了,他那样无力。
从任用女官和给女人分地这两件事都没有成功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虚弱,皇权的虚弱,只要官员们想,他的政令甚至出不了皇宫。
大辽的官僚们,已经彻底走向了皇权的对立面。
他们限制他,架空他,甚至无视他,而他无能为力。
曾经他听父皇说过,宋人是聪明的,宋国皇帝是聪明的,别看宋国重武轻文,但皇权却格外稳固,宋国没有宰相,所有权力几乎都握在皇帝手中。
只是这强势皇权的代价,是由整个宋国在付。
皇帝看向房梁,父皇应该没想到这一天吧?辽国亡了,却没有亡在宋国手里,没有亡在蛮人手里,却亡在了一个女人手里——这个女人甚至没想过称帝,她不当皇帝!
他想象不出来没有皇帝是什么样的,没有皇帝,朝廷又是什么样的?
阮响真的会如她所说的,从那个位子下来吗?当她真的万人之上的时候,会舍得手中的权力,所有人仰她鼻息的感觉吗?
来来回回走动的女吏们渐渐离开了。
只有圆脸女吏还留在室内,她倒是完全不怕他暴起伤人,甚至当着他的面翻看起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