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庭上的重逢
海北市人民法院第三民事审判庭,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夕。
沈歆身着一身利落的驼色西装,勾勒出干练而优美的线条。她端坐在原告席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冰凉的笔身,漫不经心地望着对面空着的被告席。
歆姐,顾律师他……还没到。坐在旁边的实习律师小杨低声说道,语气有些紧张。
嗯。沈歆淡淡应了一声,压下心底那丝不合时宜的焦躁,他从不迟到。
话音未落,吱呀一声,审判庭的大门被推开了。
顾衍之携着一身清冷气息走进法庭。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同色系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臂弯里搭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手里提着那个沈歆再熟悉不过的棕色公文包。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原告席,与沈歆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冰冷无波,仿佛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沈歆的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微微刺痛。她迅速武装起自己,回以一个同样冰冷耽搁、无懈可击的职业假笑。
抱歉,法官,路上稍有耽搁。顾衍之的声音低沉悦耳,却毫无诚意。他大步流星走向被告席,放下公文包和大衣,动作流畅而沉着。
端坐在审判席上的法官周维看着台下的这对璧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是沈歆和顾衍之的大学同窗,想当年他们三个在法学院并称铁三角。而如今,他却要主持两位好友的离婚官司。
周维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一种老友兼法官的复杂情绪：顾衍之,你就不能早点出门沈歆,你也管管他……咳,本庭是说,既然到了,现在开庭。
他差点忘了这是法庭,习惯性地想拉架。
周维敲下法槌：原告沈歆,被告顾衍之,关于你们二位提起的离婚诉讼一案,鉴于双方均无调解意愿,本庭尊重你们的选择。现在,由原告先行陈述诉讼请求及理由。
沈歆深吸一口气,瞬间将所有的情绪压入心底最深处,此刻的她,只是沈歆律师。
尊敬的审判长,我的诉讼请求非常简单,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在法庭里回荡,一、请求判决我与被告顾衍之解除婚姻关系。二、依法分割夫妻共同财产。理由：夫妻感情破裂,无和好可能。
感情破裂的具体表现周维按照程序发问。
沈歆的目光掠过顾衍之,他正靠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她心头火起,语速加快：被告长期沉迷工作,对家庭及原告缺乏基本关心与陪伴。双方缺乏有效沟通,屡次发生争吵,矛盾无法调和。过去一年中,被告有超过三百天晚归或宿于办公室,婚姻关系名存实亡。她一字一句地陈述完,脊背挺得笔直。
被告答辩。周维看向顾衍之。
顾衍之缓缓坐直,身姿挺拔,气场迫人。他甚至没有看准备好的材料,直接面向审判席,语气从容不迫地说：审判长,我同意离婚。
沈歆的心猛地一沉,尽管这离婚是她提出的,但亲耳听到他毫不犹豫地同意,那股尖锐的刺痛还是猝不及防地袭来。
但是,顾衍之话锋一转,目光终于落在沈歆脸上,带着某种冰冷的审视,我对原告所述的感情破裂理由持有异议。并非只有我忙于工作,原告同样也将绝大部分精力投入其律师工作之中,所谓‘缺乏陪伴’,是双向的责任。此外,原告声称的‘屡次争吵’,多数源于其对生活细节过于严苛的要求以及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我认为,感情破裂双方均有责任,而非我方单方面过错。
沈歆气得几乎笑起来。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她只是希望在结婚三周年的晚宴上,他能准时出现而已！
顾律师！沈歆忍不住再次发言,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请你客观陈述！去年十月十二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在哪里
顾衍之面不改色：办公室处理顾问单位裁员危机,发过信息。
一条‘今晚加班,勿等’的信息,就是你对结婚纪念日的全部交代沈歆拔高声调。
那么请问沈律师,顾衍之冷笑着反击,在我连续工作十九个小时,在凌晨三点回家休息时,发现门锁密码被更换,又是否符合您所谓的‘不过于严苛’的标准
那是因为你之前答应我那天一定会回来吃晚饭！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所以更换门锁是一种惩罚
——够了！法槌重重敲响,周维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这场即将失控的、完全偏离法庭辩论的夫妻吵架。他头疼地说：这里是法庭！不是你们家的客厅！原告被告,注意你们的言辞和情绪！再有下次,我真要判你们藐视法庭了！
他看着两位老同学,无奈道：衍之,歆歆,咱们能按流程走吗给我个面子,行不行别让我难做。
一声衍之、歆歆的旧称,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沈歆和顾衍之各自深吸一口气,暂时休战,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静克制的精英律师,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却丝毫未减。
周维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痛欲裂。他看了一眼卷宗,努力将程序拉回正轨：鉴于双方对离婚本身无异议,争议焦点在于感情破裂的原因和财产分割,双方是否同意此归纳
同意。沈歆冷声道。
同意。顾衍之面无表情。
好,休庭十分钟！周维赶紧敲槌,你俩……都给我冷静一下！
休庭间隙,周维看着一左一右、隔得老远、各自散发冷气的两位祖宗,叹了口气,主动走下审判席。我说二位,他压低声音,真要闹到这步田地非得在法庭上把对方的老底都掀出来好玩吗顾衍之冷着脸：周法官,现在是休庭时间,不建议进行私下沟通。
沈歆也偏过头：法官阁下,请自重。
周维被噎得够呛,举起双手：行行行,我多事。你们俩就作吧！当年在学校模拟法庭上就杀得你死我活,现在来真的我看你们不是来离婚的,是来打‘校友杯’辩论赛的！
两人趁着这休息间隙,几乎同时起身,同时转身,朝着法庭两个不同的出口走去,背道而驰,步伐决绝。周维看着两人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俩人,连退场都要搞得像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
2
证据里的刀光剑影
十分钟后,庭审继续。
战斗迅速进入白热化。举证质证阶段,再次成为了两位顶尖律师彼此怨气的宣泄场。
沈歆率先出击,提交了一组证据：审判长,这是过去三年被告的航班记录、酒店入住记录以及其向我发送的加班通知短信,证明被告长期缺席家庭生活,对配偶漠不关心。
顾衍之接过复印件,只扫了一眼,便沉稳回应：真实性无异议,但证明目的不认可,我倾力为家庭付出对家庭问心无愧,原告本人过去三年的差旅及加班记录,与我方相比,恐怕只多不少。周维忍不住插话：呃……顾律师,我想提醒一下,攻击对方律师业务繁忙,可能无法直接证明您本人对家庭投入充足…
顾衍之：谢谢法官提醒,我方意在证明所谓‘冷漠’是双标。
周维：……好吧。继续。此时周维的内心苦涩无比：我就不该多嘴！
沈歆被噎了一下,立刻抛出下一枚炸弹：这是一份今年三月五日海北医院心理咨询师出具的诊断报告,证明因被告的冷漠行为,原告长期情绪压抑,处于焦虑状态。这份证据相当狠辣,直指对方过错造成严重后果。
顾衍之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看向沈歆的眼神复杂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凌厉：异议！该报告仅有医师签字,并无医院盖章,报告结论是否真实存疑,我申请法庭调取原告今年三月五日在该家医院的全部就诊资料,核实证据的真实性。
周维点头：异议成立。鉴于该医院就在法院附近,法庭会利用中午时间进行调查取证,下午双方再对调取资料进行质证。
轮到顾衍之举证。他拿出的是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
审判长,这是我去年买的的钻石项链,赠予原告作为生日礼物。这证明我并非如原告所说,对其毫不关心。
钻石在法庭的灯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沈歆的心仿佛被那光芒刺了一下。她记得这条项链,也记得他给她戴上时,电话响了,他接着电话走了,留下她和一室冰冷的璀璨。
异议！沈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礼物价值与情感投入无关！这恰恰证明被告用物质替代情感！
周维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嗯…这份礼物的价值的确不菲,但就二位今天不依不饶的局面看,其情感表达的有效性确实存疑……说完他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找补：咳咳！本庭未作出结论,仅是重复双方观点！
沈歆顾衍之同时看向他,眼神复杂。周维立刻板起脸：请双方继续！
原告这是在曲解事实！顾衍之的声音终于染上一丝怒意。
是否曲解,审判长自有判断！沈歆不甘示弱。
安静！周维再次敲响法槌,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双方围绕证据本身发表意见,不要进行人身攻击或主观臆测！
庭审变成了硝烟弥漫的拉锯战,每一份证据都被对方用最犀利的角度解读、反驳。他们太了解彼此了,知道对方的每一个思维漏洞和辩论习惯,攻击精准而致命。
书记员和实习律师助理们目瞪口呆,这大概是他们听过最精彩也最扎心的离婚案——双方律师用最专业的法律语言,进行着最私人的互相伤害。
3
休庭间的意外
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对抗,让沈歆有些疲惫。在周维再次宣布短暂休庭十分钟时,她起身想去洗手间洗把脸。
也许是起得太急,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她刚站起来走出几步,就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脚下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狼狈地摔在法庭冰冷的地板上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扶住。
那股熟悉的、带着淡淡雪松香味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
是顾衍之。
他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速度快得惊人。
沈歆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站稳,指尖触及他西装面料下紧绷的肌肉。
你就不能小心点头顶传来他压低的、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低血糖又犯了早上是不是又没吃早饭
他的语气依旧是责备的,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却稳健而有力,透露着可靠和关切。
沈歆站稳身体,想挣脱他的手臂,却被他握得更紧。
放开,顾律师,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有损你的形象。沈歆偏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突然泛红的眼眶。他的关心,比他的冷漠更让她难受。
形象顾衍之冷笑一声,另一只手却近乎粗暴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塞进她手里,你的形象就是差点在法庭上晕倒吃了！
那是她最喜欢的榛子味巧克力,他居然随身带着
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带着探究和好奇。
data-fanqie-type=pay_tag>
顾衍之似乎也意识到行为不妥,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疏离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瞬间失态的人不是他。
下次晕倒,别选在我对面。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大步走回被告席,留下一个冷冷的背影。
沈歆看看手里的巧克力,又看看他离开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实习律师小杨赶紧跑过来扶住她：歆姐,你没事吧顾律师他……
我没事。沈歆深吸一口气,撕开巧克力的包装纸,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微苦带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连同那份别扭的关心,似乎暖了她几乎冰封的情绪。
休息结束,庭审继续。
两人再次变回针锋相对的对手。但细心的周维发现,顾衍之的攻击节奏似乎放缓了一些,而沈歆在反驳时,偶尔会下意识地摩挲一下指尖——那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顾衍之以前私下跟他提过。
周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这两个嘴硬的家伙！
庭审继续进行,焦点逐渐集中在几处重大共同财产的分割上,包括他们现在居住的房产,以及多项投资收益。
激烈的庭审一直持续至中午,周维宣布庭审暂时告一段落,下午继续。
4
关键证据与突然反转
下午两点,诉讼各方准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周维拿出一个贴有密封条的档案袋,对沈歆和顾衍之说：应被告申请,本院于今天中午向海北医院调取了原告三月五日的全部就诊记录,封存于这个档案袋中,密封条完好无损。现在,我将拆开档案袋,请原被告对该项证据发表质证意见。
周维拆开档案袋翻了翻,脸色微变,流露出十分意外的神情。
沈歆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周维缓缓地说：档案袋中除了沈歆提交的心理咨询师的诊断报告,还有一份早孕检查报告单。周维此时心中波澜起伏：沈歆怀孕了这么大的事情,在离婚诉讼中绝对是重磅炸弹！如果属实,后续还会产生抚养费和抚养权问题。
沈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攥住了桌沿。
顾衍之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震惊、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和痛楚她怀孕了为什么他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全场哗然。
沈歆,这是怎么回事周维严肃地问道。
沈歆在顾衍之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决绝的清明。
审判长,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我申请对此证据发表意见。
准许。
首先,我对该证据的真实性无异议。沈歆的话再次引起一阵低语,连顾衍之都愣住了。
她承认了
但沈歆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但是,这份报告并非完整的就诊过程。沈歆从自己的文件袋里,取出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医院报告,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静,我现在提交当时那几天就诊过程的全部原件和复印件,请审判长和被告注意早孕报告后还有一页。
书记员将沈歆提交的原件呈递给周维,又将一份相同的复印件交给了顾衍之。
周维和顾衍之几乎同时看向早孕报告后面的那页——沈歆三月六日再次去医院做了检查,这次的检查报告明确显示：HCG值异常,疑似妊娠,但最终经进一步详细检查,确诊为罕见的内分泌失调及极度劳累导致的假性妊娠反应,并非真正怀孕。
法庭内一片死寂。
沈歆看向顾衍之,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愤怒：顾衍之,你知道吗三个月前,当我以为自己怀孕,满怀希望地想告诉你,甚至幻想过这会不会是我们关系的转机时,你在哪里
顾衍之彻底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你在欧洲,忙着办理你志在必得的公司收购案。我给你打电话,你挂断了。我给你发信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还没等我编辑完第二条,你就回了我一个字：‘忙’。沈歆的声音哽咽了,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一个人去医院,拿到最初的报告,欣喜若狂。又一个人,拿到这份最终的、冰冷的确诊报告。
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我的喜悦,我的失望,我的恐惧,都只能自己消化。她的眼泪终于滑落,却迅速被她擦掉,这就是你所谓的‘并非单方面过错’这就是我们名存实亡的婚姻！这份证据,恰恰证明了你的漠不关心到了何种程度！
顾衍之如遭雷击,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看着沈歆那泪流满面的样子,看着她眼中深深的失望和伤痛,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些精妙的法律反驳、那些斤斤计较的财产争夺,是如此的苍白可笑,如此的……残忍。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悔恨和心疼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起那时,他确实在进行最关键谈判,烦躁不堪,看到她的信息只觉得被打扰……他从未想过,她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沈歆情绪激动,继续哭诉着她独自面对时的恐慌和那个忙字的伤害。
周维听着,脸上露出了不忍和难过的表情。他看着老友顾衍之煞白的脸,没有出声制止,只是沉默地给了沈歆充分发泄的时间。此刻,他不再是法官,更像是一个为朋友悲剧感到痛心的同学。
待沈歆哭诉完,周维的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一丝疲惫：现在暂时休庭十分钟。
他需要让双方平复一下。
5
新的开始
休庭期间,顾衍之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空洞。沈歆那带着哭腔的控诉反复在他耳边回响。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认识到,他差点失去了什么。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冷静,在感情里变成了致命的冷漠和迟钝。他忙着在商业世界里攻城略地,却差点弄丢了最珍贵的宝藏。
十分钟后,重新开庭。
周维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下面的程序。
审判长,顾衍之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缓缓站起身,不再是那个攻击性十足的律师,反而像是一个疲惫不堪、幡然醒悟的男人,我申请发言。
被告请讲。
顾衍之的目光深深望向沈歆,充满了愧疚和认真：我撤销之前的所有答辩意见。对于感情破裂,我承认……是我的主要责任。是我忽略了沈歆的感受,是我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关心和陪伴的责任。我……同意原告的全部诉讼请求。财产分割,完全按照沈歆的意愿来办。
全场再次震惊！
这意味着顾衍之放弃了所有抗辩,几乎是无条件投降。
沈歆愕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从不服输、针锋相对的男人,竟然就这样认输了
周维也愣了一下,确认道：顾衍之,你确定这意味着你可能要承受不利的财产分割结果。
我确定。顾衍之的回答毫不犹豫,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歆,比起财产,我更后悔……差点因为我的愚蠢和固执,彻底失去她。虽然,现在可能已经失去了,但他想弥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沈歆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或愤怒,里面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周维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了数。他沉吟片刻,开口道：鉴于被告当庭承认过错并同意原告的全部诉讼请求,本庭对感情破裂事实予以认定。关于财产分割部分……
审判长！沈歆突然打断了周维的话。
所有人都看向她。
沈歆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看向顾衍之,又看向周维,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撤回我的离婚诉讼申请。
什么顾衍之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周维挑了挑眉：沈歆,你确定
我确定。沈歆的目光落在顾衍之身上,那个刚才当众承认错误、眼神里满是悔恨和紧张的男人,似乎又变回了她最初爱上的样子——骄傲,但敢于担当。
为什么顾衍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沈歆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轻声道：顾衍之,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妥协和投降,也不是更多的财产。我起诉离婚,是因为我感觉不到你的爱了。
我今天站在这里,和你争和你吵,甚至不惜互相伤害,是因为我还在意！她的眼泪滑落,我看到你冲过来扶住我,看到你口袋里我最爱吃的巧克力,听到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才发现,也许我们只是用错了方式表达。
我们花了太多时间在法庭上证明对方是错的,却忘了在家里证明我们是相爱的。沈歆的声音柔和下来,所以,我不离婚了。顾衍之,我们……休战吧。
顾衍之沉浸在巨大的惊喜和激动中,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猛地伸出手,紧紧将沈歆拥入怀中。
对不起……歆歆,对不起……他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哽咽,是我不好,是我太混账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沈歆在他怀里,哭着点头。
周维看着台下相拥的两人,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拿起法,轻轻敲下,声音轻快了许多：本庭准予原告撤回起诉。闭庭！
顾衍之轻轻地吻了吻沈歆的额头,看着和好如初的两人,周维笑着摇了摇头,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二位……恭喜。下次请我吃饭,份子钱就免了。
6
尾声：
另一种开庭
三个月后,顾衍之律师事务所。
沈歆抱着一摞文件,推开他办公室的门：顾律师,关于‘顾氏夫妇共同生活协议的修订案’,本人有几条补充条款需要与你磋商。
顾衍之从文件里抬起头,看着自家夫人假装严肃的模样,眼中漾满笑意。他站起身,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文件扔在沙发上,然后将她拉进怀里。
哦沈律师请说,本人一定……酌情采纳。
第一条,沈歆伸出食指,每周必须回家吃晚餐不少于四次。特殊情况需提前申请并获得批准。
同意。顾衍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第二条,每年必须休一次长假一起旅行,目的地由我决定,你不得以工作为由拒绝。
附议。他的吻落在她的鼻尖。
第三条,如果我再感觉头晕……沈歆的话没说完,顾衍之的吻落在了她的嘴唇。
第三条,顾衍之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本人承诺,将随时提供贴身照顾服务,直至原告满意为止。
喂！顾衍之！这是办公室！
嗯,‘开庭’时间到了……
离婚庭审已结束,而他们的爱情,才刚刚重新开庭审理,这一次,原告被告立场一致——诉求：永不离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