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凌晨4点的新娘 > 第一章

凌晨三点三十三分,我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了三下,像有人隔着玻璃轻敲我的额骨。屏幕上,一条灰色系统通知冷冷弹出:——你的婚礼将在4:00开始。地点:白鹭礼堂。我笑出声,喉咙里却像卡了一枚冷钉。下一秒,抖音推送跳了出来:白鹭礼堂的最后一场婚礼。点进去的一瞬间,镜头在冷白的舞台上拉近——鱼尾婚纱,新娘面纱垂落,脚下悬空,绳结硬生生勒出一道青紫的环。弹幕像扑上来的灰燕,刷刷刷:——真上吊!——特效牛!——卧槽这脸像江眠!
那张侧脸映到镜头里的一刻,我的后颈陡然发凉:是我。
我抓起车钥匙冲下楼,雨像细铁丝从天而降。四点零六,我把车刹在白鹭礼堂门口。四点零八,警笛划开潮湿的空气,沈砚踩着玻璃碎屑进来。我们对视半秒,他像被针刺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直播里的人……我抬手指向舞台。话没说完,整个人怔住——舞台空了。吊绳还在来回轻摆,像刚放下又被收走。地面有细细一层粉,灯光烤得人眼疼。我蹲下去抚了一把粉末,指腹发涩,是石膏粉。台侧第三排座椅下,红色丝绒盒子半掩着。我戴上手套打开——结婚证。新娘照片发丝遮了半边脸,男方一栏是空白,盖章是真的;内页边角处,干涸的血指印,颜色还没完全转暗。
你的手沈砚看我。
完好。我把指腹摊开。他把证件收好,俯身看那吊绳,我也凑过去:双半结,勒得越挣扎越深的打法。地上鞋印极浅,左脚尖外八。我盯着那几毫米的外撇,心里咔哒一下:左撇子。
谁会打这种结我问。
干过舞台、又是左撇子的人。他抬头看向灯光架,礼堂上次检修是什么时候
大家推开幕布,后场有股冷湿的霉。一台破液晶屏躺在箱子边,屏边缘上有一道新缺口。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直播画面不会只有一条路。镜头可以是镜头,投影也可以是镜头。而更要命的是——延迟。
上午七点,清场时一个清洁工在第三排座椅底下捡到一只铂金对戒。内壁刻着细到像丝发的英文字母:JM
&
0407。JM是江眠,问号像被刻刀磨掉了一半。0407是我的生日。
沈砚递来笔录,语气平静得像冰:昨晚直播最高在线一百零八人,第一个说‘像你’的是‘法外之地’官号——林薇的号。
我给林薇拨了三遍,没人接。我和她从高中起就是彼此的镜子,她是顶流推理博主,剪辑手法极漂亮,最擅长把真相放在倒数第二秒。十分钟后,她没回。我看向沈砚:我需要见她。
他却把手机翻给我看:直播链接最早流出的源头,在你的云盘。
我心里空了一瞬,紧接着反应过来:有人借了我的手。我调出云盘历史,发现一个名为白鹭诱饵的文件夹昨晚被共享过,起始共享者正是我自己。我盯着那行字,指尖发紧。三年前那段记忆突然像潮水填回来——我的确做过一次替身新娘。
中午十二点,一个快递投到前台:寄件人夜半婚社。我拆开,里面是一份三年前的替身合同:出席婚礼三十分钟,佩戴面纱不得开口,报酬二十万,预付两万,余款三日结清;违约追究精神侵权。落款的字向左倾斜。附件照片里是三年前更瘦的我,眼睛像冰。那家婚社藏在市区一栋老楼四层,门口没招牌,薄门帘背后是廉价的海盐香。
老板许遥从吧台后笑眯眯迎出来:江小姐,终于等到你。那份合同是你亲自签的。
我不记得。
帮你回忆。他推来一个硬盘,那场叫‘替身新娘·离场的十秒’,你戴面纱从后门出去,左手拿花,右手扶墙,步幅六十二厘米。很漂亮,很贵。
委托人是谁
说了就不贵了。他笑,不过最近确实有人点你。不是替身,是对换。
什么对换
两位新娘,换一个‘人’。他揉了揉指节,懂的。
我不懂,也不想懂。但我知道,事情不会停在这里。
凌晨两点半,我把硬盘插进电脑。文件夹名字简洁到刺眼:JM-0407。点开,画面里我戴着面纱,十秒钟离开舞台,监控红点亮了一下又灭。视频漂亮得像广告:节奏、构图、光比,都像出自林薇手里。我给她发微信:你看到了两分钟后,一条语音弹进来,只有一句话:别怕,你想引谁出来,就会出来。
我盯着那句话,把全部素材转存,重命名为——白鹭诱饵。然后在备忘录里敲下:我承认,直播是我放出去的。三年前那束花里夹着一张纸条,我拿着它走了很多年:别找我。江晚。
江晚。我妹妹。五年前她在雨夜消失,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是:姐姐,我借你的名字走一走。
清晨,殡仪馆值班师傅嗓子沙哑地打来电话:眠眠,南城冷库来个女的——上吊,自杀相。家属催着要妆。
冷库钢门拉开,冷白光像水一样扑面。我戴上手套走近,一眼看见那件白礼服——我的心像被刀面贴了一下。台车上的女人有一条极深的勒痕,右手死死攥着一束长发。掰开那只手指时,我看见她的脸——林薇。
我眼前发黑,耳朵里只剩血流声。沈砚和法医几分钟后赶到,法医低声道:指节有挣扎抓痕,死因是典型悬垂性窒息。指尖夹着的头发做了快速比对,DNA像——江眠。
我深吸气:她不会把戒指戴在右手,昨晚那个姿态有问题。她做过一期视频,专门骂过‘把戒从左手换右手’这套迷信,平时戒都戴左手。我看了一眼她的手,现在在右手——有人刻意摆了一下。
法医把口罩往上推了推:还有一条,凶手更像左撇子,结法、打结方向、勒痕侧线都指向那边。
我右手。我抬起手,指骨在冷光里很白。你们知道。
夜里,我坐在窗前循环刷林薇的旧视频。她常用左侧取物,但写字是右手。有人问她是不是左撇子,她回:不是,镜头翻转而已,我字丑,只能右手。镜像、延迟、备用推流……我忽然想起昨晚舞台边那道石膏粉——灯架在维修。备用推流最适合藏的地方,就是灯光支架内。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翻她邮箱草稿箱,找到一个未发出的草稿,只有一句话和一个云链接:对换不是新娘与新娘,是我与我。我盯着我与我四个字,心在胸腔里滚了一下。镜像里的我,还是——她
雨夜七点,门铃响了。我开门,一个被雨水浇透的女人站在门口,抬头时我心脏像短停。她的眉骨和我极像,却更瘦更锐,眼神像玻璃切面。
姐姐。她笑了一下,嗓音哑得像烟灰,我回来了。
是江晚。她抱了我一下,身体冷得像潮石。我没死,也没人卖我,她在客厅里环视一圈,停在墙上我和妈妈的合照,当年是我自己走的。
为什么
我不想做你的影子。她把包往沙发一丢,抽出一本结婚证啪一声拍到茶几上,新郎,和你的,是同一个人。
我翻开证本,照片上她戴着面纱,新郎脸被马赛克遮住,只露出下颌线,发证日期比礼堂那本早一个月。她扇了扇面纱:内壁刻字你看了么
铂金戒圈内壁很细的一行:JM
&
JL
0407。
JL我抬眼。
别急着猜。她笑,眼里没什么温度,JL不是人名,是‘镜里’。我想借你的名字,再走一遍。
你杀了林薇我直直看着她。
她耸肩:她活得太热闹。
门外雷声撕开一缕布。我忽然明白,这场婚礼从来不是要我的命,是要我的名字。要我的JM。
第二天,白鹭礼堂照例对外开放参观。沈砚从法证那边拿回一份匠刻比对:对戒内壁的微雕,出自同一把左手刻刀。我们在礼堂灯光架里拆出一个备用推流器,里面留有三段剪影:林薇试机、摆位、和一个只露出手腕的左撇子男人。那只手腕上有一道旧疤,从尺骨内侧斜穿到腕横纹。
许遥。我在屏幕上冷冷说了个名字。他被带到队里时笑容仍旧油光水滑:我做的是灰色活儿,不是红色的命,江小姐。我做‘替身’,也做‘对换’——你们以为对换什么对换‘谁去台上死’,对吧不。真正的对换,是对换‘名字’。把‘江眠’这个名字从现实里抹掉,在网络上再长出来一个,长在另一张脸上。
谁要抹掉沈砚问。
许遥把手摊开:点名要江眠脸的人,叫她妹妹。江晚付钱,幕后有人供着钱。大钱。

我也想知道。他耸肩,每次钱来得很规矩,转账备注只有四个字:‘镜里偿付’。左撇子男人只露过一回面,没抬头。
我闭了闭眼。脑海里翻腾起一些多年里我以为无关紧要的片段:父亲江望在餐桌上总用左手拿筷,设计稿上的弧线是从左往右飘,打火机永远用左手拇指点。那道腕疤他给我讲过,说年轻时装修时被玻璃硌的。很多年没在意。
晚上,我回家。客厅里灯没开,窗帘没拉,空气像一口没呼出去的气。母亲章琴坐在沙发边缘,手里的茶杯不动,一整圈茶痕在杯底留成褐色月牙。
妈。我叫她。
她抬头看了我一下,像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你妹妹回来了
我盯着她:妈,当年我和江晚——你有没有动过什么
她手抖了一下,杯中茶溢出半指。我当时在病区,管理新生儿。我那天很乱,来了三起急产,监控坏了,腕带打印机卡纸了……我没换孩子。她说到这里停住,嗓子眼像堵了一块盐,是我把腕带先记在心里,等打印好了再给你们戴上。可你们知道腕带小小一条,一堆婴儿挤在一起,一声一声哭——我那一瞬乱了。也许那一瞬,我把你们的腕带……她把脸埋进手里,我本来以为长大就能辨出来,越长越像,越分不开。我不敢说,怕丢工作,怕你们两个都毁了。我和你爸商量了,说每个月给……给另一个孩子一些‘补偿’,让她读书,租房,找工作。我们只是想补偿。
你们在补偿谁我盯着她的眼睛,补偿‘不是我’的那一个。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她可能不要钱,她要的是她该有的名字。
章琴抱住脸哭,肩胛骨一抽一抽。我站在门边,背脊像贴了冰。
夜里十一点,我接到了江晚的电话。她的声音懒洋洋:姐姐,看一场戏吗
什么戏
今晚四点,还是白鹭。你不是喜欢证据吗今晚让证据自己走出来。她挂了电话。手机震了一下,发来一张照片——舞台背后排练走位图,红笔圈着吊点A,标注:延迟十秒,备用推流灯架内。
我把图发给沈砚:她要复制第一场。
今晚四点,动作。他回。
我们提前两个小时进场。舞台上,我把面纱扣在头上,手里捏着那只磨掉了一半首字母的戒。灯光位置做了轻微调整,幕布上铺了一层极薄的反光纱。我把备用推流器的主板做了一个很小的手脚——把音轨的延迟调成二十秒,把画面延迟保持十秒。人的反应会不自觉追着画面跑,而声音,比真相慢十秒,比谎言快十秒。
四点差五分,后台门被推开。江晚穿着一件很简单的白裙,肩背挺直,像一口雪。她看见台口那条吊绳,笑意一点点上来:姐姐,准备好把名字还给我了吗
你要名字可以回派出所去走程序,别要命。我把面纱往下一拉,你想演‘新娘上吊’,就先想好自己在镜头里怎么死。
我不死。她眨了眨眼,你死。我替你活,替你接过这段人生。
她绕到吊点A,手法熟练到让我心发冷。绳结在她左手下飞快成型,是舞台工的标准双半结。她抬头看了一眼幕布后面的反光纱,轻声道:备用推流在灯架里,十秒延迟,弹幕一热,就来不及了。说完,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偏头对着空气笑了一下,叔叔,你看好戏。
谁我问。
她没答。后台左侧有鞋底擦过地面的声音,我的手心瞬间发汗。人影停在侧翼灯后,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露出半寸,腕上那道旧疤在光下微微泛白。那一刻,所有散乱的针尖都在我脑中朝同一处扎拢——江望。
我听见自己像在水里说话:爸
那只左手顿了顿,没有应声。
要不要我替你叫一声江晚笑,头也不回,你想补偿到什么时候补偿到她死吗那样就一了百了。
我吸了口冷气,硬生生把心跳压回节拍里。灯光在四点整准时打亮,舞台上的一切被洗成惨白。我的目光盯着那只备用推流器的指示灯,从绿变红,红变暗——此刻,观众看到的是江晚设计好的江眠自缢。十秒后,他们会看到我被踢开墩子,双脚挣扎。二十秒后,他们会听到现场音轨里的惊呼,而那注定来不及救人。
我把面纱提到眉骨,转身对着舞台的第一排,用尽量平的语速开始说话:各位,晚安。我叫江眠。今晚有两路信号:一路画面延迟十秒,一路声音延迟二十秒。你们看见的和听见的不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你们很快会看到一个‘我’被踢下去,你们会听到惊呼,可那将是十秒前的惊呼。真正的现场——在另一条路上。
她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眼里闪出光:你敢赌
我不赌。我勾起吊绳,指肚摩挲绳纤维,我想让证据自己走出来。我把戒指轻轻套在她左手中指上,微笑,JM
&
JL
0407,你刻在‘镜里’,可你忘了,磨掉的不是新郎的首字母,是你的。
她低头看了看,没明白。我在她手腕一按,触到一块硬硬的塑料片。她脸色第一次不稳。我拿出那片东西,贴近光看——一张伪造的临时身份证,姓名江眠。照片是她。
对换不是新娘与新娘,是我与我——对吧你不愿意做影子,就想把影子挪到我身上。你以为把我的名字挂在你的脸上,我们就两清了。我声音稳得出奇,另一路证据呢叔叔
侧翼灯后的男人动了动。四周极静,静到我能听见自己胸骨里砰砰的声浪。沈砚的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从另一侧上台,手扣住那只左手的腕关节,拧到背后。人影闷哼,我第一次真切地看见那张脸——我父亲,江望。
爸。我喉咙里发出很轻的声。
他避开我的眼睛,侧脸像一块被雨水泡久了的石,松松垮垮。我只是……想把欠的还上。
你欠的不是钱。我盯着他的手,那道斜疤像一条旧缝,你知道她把林薇杀了
她说只是吓她,他闭了闭眼,可她发来那段视频……我知道晚了。
你供钱、你搭场、你教她怎么藏备用推流、怎么用石膏粉掩盖脚印……你们一个‘镜里’,一个‘镜外’,把我按在镜面上。我把面纱彻底揭下,冷光照在脸上,今晚你们以为还能用延迟骗过‘现在’,我就让延迟把你们的声音收好——二十秒后,所有人都会听到你们刚才的对话。
江晚像是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猛地去够那只备用推流器。我比她快半步踢翻了灯架,备用推流的指示灯瞬间灭掉。观众看见的自缢戏在十秒后陷入静止,弹幕一片问号。与此同时,舞台另一侧的拾音在我设的第二路上干干净净地收着他们每一个词——‘叔叔’、‘补偿’、‘她杀了’。
许遥。沈砚低声道。
到。后台另一边,许遥被两名刑警押上,脸上的油光终于擦干净了。他迅速招供:资助人就是江望。每笔钱都从设计公司项目里拆的,他怕被查,总用一个废公司走账。左撇子男人只露过一次脸,我也只敢看他手。
好。沈砚点头,你还能活久一点。
江晚忽然笑,笑得像一把亮着锋的刀:你以为他们会信你以为观众不是来看血的吗你以为他们在乎你叫‘江眠’还是‘镜里’他们只在乎有没有下一秒的爆点。
是。我垂下眼睫,所以我现在给他们一个爆点。
我退后一步,拉下幕布,那层反光纱随之落下。所有投过来的光在纱上折返,舞台正中变成一面巨大的镜。我站在镜前,慢慢抬起手,把自己的身份证举起来,又把伪造证举在旁边。两个江眠在反光里并排出现。我轻声说:观众朋友们,十秒前,你们看到一个‘我’被吊死。现在你们看到两个‘我’。十秒后,你们会听到刚才两个人的对话。你们要哪个‘我’,你们自己选。
别玩了!江晚冲过来抓我。我侧身,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推向那根吊绳下的空位。她下意识一蹬,脚背撞到木墩,疼得倒吸一口气。这个瞬间,她的戒指在灯下闪了一下——微雕的JL像一条细细的刀口。
你拿走了我的名字,我贴近她耳边说,可我的命不归你。我抬手把她头顶那只卡扣拍下,她本能地举手护头,动作极敏捷——那是一个受过训练的舞台工的动作。她的眼神第一次破裂,像一圈玻璃浮起发丝裂。
警笛在楼外同时尖响。窗缝里雨被风灌进来,舞台地板上泛起极薄的一层水光。沈砚把江望按倒在地,手铐的咔哒声落在反光纱前,像在玻璃上刻下一道冷白的弧。江晚拼命扭动,脚跟在木地板上划出长长的刮痕,最后像一尾被拖上岸的鱼,沉下去。
讯问室里,江望说了那段我最不想听却早就猜到的话:那年抱错,他和母亲都知道。母亲不敢说,他就用钱去补偿。他惧怕曝光,他怕母亲丢工作,怕另一个孩子砸上门来。他以为钱能换来沉默,没想到钱换来的是一个镜里的人。江晚在补偿里长大,在每一笔备注里读到了不是你。她要回的从来不是日子,是位置。林薇不是最初的受害者。第一场直播,林薇是导演,她用漂亮的反转把我推上舞台,希望我借着热度把真相掀出来——她爱热闹也识新闻,而新闻需要血。她以为自己掌控节奏,却没料到江晚会把她拿来做延迟里的那声惊呼。第二场之前,林薇想拿到所有证据做一个镜与名的纪录片,她以为这是她最好的作品。她不够快。左手的绳结比她的剪辑更快。
审讯结束那天,母亲自首。她在走廊上抱住我,整个人小得像被雨淋过的纸。我没有抱她。我只是站着,像一枚钉子钉在地上。很久以后我靠在窗上,城市的灯在玻璃里碎成一盘盐。我想起她年轻时上夜班的背影,想起父亲做设计图没日没夜的肩膀,想起江晚像刀一样的笑,和林薇在镜头里对准我的那一瞬——她说,别怕,你想引谁出来,就会出来。她也许不知道,她也被引出来了——从她最擅长的剪辑里,从她最相信的延迟里,被镜里的人拖走。
判决下来很快。江望协助、隐匿、毁证;江晚杀人、策划、诈骗等多项。许遥从犯,供述有功。母亲失职问题重新调查,我在法庭上第一次听见她把我抱错了四个字说得完整。那四个字像四块石,落在她的脚边,也落在我的胸腔里,砸出一个密密的小坑。
又一个凌晨四点,我站在白鹭礼堂的舞台上,舞台装了新的灯,地板被重新打磨。我穿着工作服,没有面纱。幕布缓缓升起,反光纱被收进仓里。我朝台下空座鞠了一躬,像给某个看不见的人化了个最后的妆。我把那只铂金戒放在台口,内壁的JM
&
JL
0407仍在,细到像发丝。我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把那半个J磨平,让L也跟着消失。
你要回名字,我把名字还给你。我对着空空的礼堂说,但我的名字,从今天起,只归我。
我走出侧门,清晨的风把雨味儿吹散了些。手机震了一下,是沈砚发来的一条简短消息:——早餐我回了一个字:好。路过玻璃门时,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地上,瘦,直,像一根细细的针。我从影子旁边走过去,影子安静地跟着我,不再试图把我拉进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