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觉得自个儿今天,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事情得从早上说起。食堂那顿午饭,看着刷卡机上刺眼的十五块,再摸摸兜里比脸还干净的钱包,林凡牙一咬,脚一跺,忍了！不就是饿一顿吗当年考研冲刺的时候,一天就啃三个馒头不也活过来了
就在他准备用精神食粮（其实就是刷沙雕短视频）对抗物理饥饿时,辅导员那张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脸凑了过来。
林凡啊,有个好事儿,专门照顾你们这些…呃…勤俭节约的同学。
林凡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这老登,上次这么笑,是骗他们去给学校新栽的树浇大粪。
啥好事林凡警惕地问。
喏,‘未来食品科技有限公司’搞推广,试吃最新款的‘多维能量棒’,不仅免费,吃完还能拿二十块补贴！辅导员搓着手,从背后摸出一个盒子,里面躺着几根颜色可疑、长得歪歪扭扭,活像那啥玩意儿风干后的东西。
林凡嘴角抽了抽：老师,这玩意儿…保熟吗啊不是,保安全吗
放心！辅导员一拍胸脯,高科技！宇航员吃的！就是味道…可能比较独特,富含膳食纤维,促进肠道蠕动！
旁边几个同学瞄了一眼,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溜得比兔子还快。
林凡看着那二十块的诱惑,又感受了一下咕咕直叫的肚子,悲从中来。最终,穷,战胜了理智。
他接过那根号称宇航员专供的能量棒,视死如归地咬了一口。
……那一刻,林凡仿佛看见了太奶。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像是抹布兑了拖鞋底儿,又在泔水桶里泡了三年,最后拿出来风干时还落了点灰。嚼起来嘎吱作响,仿佛在咀嚼沙子拌头发。
呕…林凡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在辅导员鼓励的目光下,硬是把一整根都塞了进去,然后领了那救命的二十块钱。
钱刚揣兜里,还没焐热乎呢,肚子就开始翻江倒海。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林凡差点在厕所里买了房。那感觉,怎么说呢,仿佛有个施工队在他肠子里开挖掘机,还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作业的那种。
等他脸色惨白、双腿打颤、扶着墙从厕所里挪出来的时候,下午的《经济学原理》课已经快开始了。
妈的…二十块…差点把命搭上…林凡有气无力地咒骂着,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他几乎是爬着挪到教室后门,趁讲台上那个地中海锃亮、还在唾沫横飞吹嘘自己华尔街往事的王教授不注意,呲溜一下钻到最后一排的角落,瘫在了椅子上。
还华尔街,我看是华尔街发型设计师的漏网之鱼吧…这发际线,都快退到后脑勺了,地方支援中央都支援不起来…林凡看着教授那反射着灯光的头顶,内心恶毒地吐槽,试图转移腹部隐约残留的绞痛。
饥饿、虚弱、困意一起袭来。他眼皮子开始疯狂打架,讲台上那些边际效应、通货膨胀听起来比催眠曲还管用。
就在他脑袋一点一点,快要梦见和周公双排打游戏,而且马上就要被对面虐泉的时候——
啪！
好像脑子里有个无声的开关,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
又像是整个世界网络卡顿,猛地掉帧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酥酥麻麻、仿佛静电划过皮肤的感觉,以他为中心,唰地一下,极速扩散开来,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林凡半眯着的眼睛,就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足以铭刻进DNA里的神奇景象。
讲台上,正讲到兴头上,挥舞着胳膊的王教授,那颗原本光滑得能当反光镜、蚊子站上去都得劈叉的脑袋顶,毫无征兆地——BOOM一下！
炸了！
不是脑袋开花那种炸,是头发炸了！
无数根顽强的、不知道从哪个沉睡的毛囊里突然觉醒的头发,以一种完全违背牛顿棺材板的姿态,根根直立,冲天而起！瞬间形成了一座庞大、蓬松、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黑色蒲公英或者说,更像是一个被雷劈了之后又浇了十倍生发剂的超级赛亚人鸟窝！
王教授本人毫无察觉,还在那激情澎湃地敲着黑板：所以,这个边际效应递减规律告诉我们…
林凡：
他猛地一甩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腹泻导致脱水,出现了幻觉。或者是在做梦对,一定是在做梦！
他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真疼！
不是梦！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这一看,差点把他从椅子上出溜下去。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整个教室,仿佛被扔进了一个无形的、强力的爆炸头生成器！
前排那个总是坐得笔直的学霸妹子,原本柔顺的波波头变成了一个圆滚滚、刺啦啦的海胆球。
旁边那个从上课睡到现在、口水流了一桌子的兄弟,原本就乱糟糟的鸡窝头直接完成了终极进化,变成了爱因斯坦老爷子同款,银白色发丝怒放,仿佛刚近距离接触了十万伏特高压电。
就连那个天天抹半斤发胶、头发硬得能当钉子使、自称金融巨子的装逼犯赵钢,此刻他的发型也彻底背叛了他！那厚厚的发胶根本压不住澎湃的生命力,头发以一种更加狂野不羁的姿态向四面八方炸开,原本白色的发胶痕迹还在,此刻看上去更像是在爆炸头上勾勒出了抽象的世界地图…
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足足持续了三秒钟。
仿佛按下静音键。
随即——
啊啊啊啊啊！我的头发！怎么回事！
卧槽！什么鬼东西！
谁干的是不是你喷了啥奇怪的发胶快给我看看！
哎哟我去！你这发型…哈哈哈哈！酷毙了！快,快给我自拍一张！
闪光灯关掉！晃瞎我的钛合金狗眼了！
尖叫声、惊呼声、粗口声、压抑不住的大笑声、手机拍照的咔嚓声此起彼伏。刚才还死气沉沉、只有教授一个人声音的课堂,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呃,或者说,顶着一片爆炸头的、混乱的海洋。
讲台上的王教授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
怎么下面学生的眼神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头顶还闪烁着各种诡异的光好奇震惊憋笑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崇拜
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讲课,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了十几年的头顶…
入手的不再是熟悉的、微凉的、光滑触感。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蓬松的、燥热的、仿佛摸到了一团暴躁的、充满静电的云朵的感觉…
王教授的脸色瞬间从红润变成惨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变得漆黑如锅底。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点开了前置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咔嚓——（仿佛能听到心理音效）
空气再次凝固了。
王教授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个顶着一座巍峨黑色山峰的自己,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半天,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嘶吼：
……这…这难道就是…知识的…力量！！
林凡：……
林凡默默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早上起来随便扒拉了两下、因为腹泻虚弱都没来得及洗、依旧柔软（可能还有点油）但绝对正常的头发。
一股凉气,嗖嗖地从天灵盖直冲脚底板,让他本来就发软的双腿更是抖成了筛糠。
完！犊！子！
全班…哦不,看这范围,可能整个教室…就他一个正常人！
啊不是,就他一个发型没变的！
这特么比鹤立鸡群还显眼啊！这简直是哈士奇混进了狼群还在那咧嘴傻笑摇尾巴！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林凡内心疯狂上演否认三连,把脸死死埋在胳膊里,缩起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假装自己也是一枚受了惊吓的、等待孵化的爆炸头小可爱。
夭寿啦！要死要死要死！林凡的内心世界正在上演海啸+火山喷发+八级地震,那破能量棒给的怕不是超能力吧！还是特么专属于社死的超能力！
这玩意儿能退吗七天无理由退货行不行我不要了！退货！差评！我要投诉！！
就在他内心疯狂刷弹幕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偷偷摸出来一看,是好基友张伟发来的微信消息,连着好几条。
【伟哥：凡哥！凡哥！爆炸新闻！（物理意义上的爆炸）】
【伟哥：听说你们经管楼炸了！不是煤气罐那种炸,是发型炸了！朋友圈都刷屏了！】
【伟哥：图片.jpg】
【伟哥：图片.jpg】
林凡点开图片一看,正是他们教室现在的惨状,以及王教授那个堪称世界第九大奇迹的发型特写。
他颤抖着手指回复。
【凡哥不是哥：……如果我告诉你,这可能…大概…也许…是我干的,你信吗】
对方秒回。
【伟哥：】
【伟哥：你干的你终于忍不住对王教授的地中海下手了用的啥牌子的生发剂效果这么猛！链接发我！我也想给我家猫试试！】
林凡：……
得,这哥们脑回路就没在正常频道上过。
他正准备思考怎么编个理由糊弄过去,教室前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一个顶着堪比金色狮王般耀眼、蓬松、怒发冲冠爆炸头的脑袋探了进来,脸上写满了兴奋与好奇,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终精准地锁定了缩在最后一排、发型正常的林凡。
正是他的沙雕好基友,张伟。
四目相对。
张伟看着林凡那一头完好无损的头发,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张成了O型。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
完蛋。
社死之路,看来是注定要有个伴了。
张伟那对眼珠子,瞪得跟俩铜铃似的,死死钉在林凡那一头众人皆炸我独蔫的正常头发上。
教室里乱哄哄的,活像个大型烫头失败事故现场。尖叫声、拍照声、王教授那带着哭腔的知识的力量的喃喃自语,混成一锅粥。可这一切仿佛都在张伟和林凡之间凝固了。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完了,芭比Q了,这沙雕肯定猜到了！以他那清奇脱俗的脑回路,指不定能脑补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剧情来！
果然,张伟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响得差点把旁边一个海胆头妹子的发型吸过去。他一个箭步窜过来,屁股蹭开林凡旁边那个还在懵逼的爆炸头室友,一把搂住林凡的脖子,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惊天大秘密的激动和颤抖：
凡哥！我滴个亲娘嘞！真…真是你干的！
林凡被他勒得直翻白眼,试图挣扎：放…放开！什么我干的我干什么了我就是一个路过的吃瓜群众！
还装！还装！张伟兴奋地猛拍林凡后背,差点把他早饭（如果他有吃的话）拍出来,你看全场！连扫地的阿姨都没放过！就你！就你没事！你这发型稳得一批！说！是不是偷偷买了啥防静电超强发胶链接！快！交链接不杀！
林凡：……
防静电发胶这脑洞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他刚想继续狡辩,讲台上的王教授似乎从巨大的打击中稍微回过神来了。他看着台下乱成一锅粥,各种爆炸头还在晃悠,尤其是后排那两个搂在一块嘀嘀咕咕一点不尊重他知识力量的学生,一股无名火蹭地就上来了。
安静！都给我安静！王教授顶着那座巍峨的知识山峰,用力一拍讲台,粉笔灰簌簌往下掉,成何体统！不过是个…是个小小的集体发型异常事件！看把你们吓的！一点定力都没有！怎么闯荡华尔街！
他越说越气,手指直接指向后排：后排那两个！对,就是发型正常的和那个新来的金毛狮王！你们在干什么！我的课是菜市场吗！
全班目光,连同那些千奇百怪的爆炸头,齐刷刷地转向林凡和张伟。
林凡瞬间感觉如芒在背,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张伟倒是脸皮厚,挠了挠自己那头金色的爆炸卷毛,嘿嘿一笑：老师,我们…我们在探讨边际发型效应递减规律！
全班哄堂大笑。各种爆炸头笑得花枝乱颤,视觉效果堪称灾难。
王教授气得头顶的山峰都仿佛又膨胀了一圈：出去！你们两个！给我站外面反省去！
林凡如蒙大赦,赶紧低着头,拉着还想哔哔的张伟,在一教室爆炸头的注目礼下,灰溜溜地逃出了教室。
走廊上也不太平。时不时有从其他教室跑出来的爆炸头学生,有的惊恐,有的兴奋,有的拿着手机疯狂自拍。看到林凡和张伟——一个正常头,一个金色爆炸头——从经管系有名的灭绝师太王教授教室里出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凡哥！快！从实招来！刚一出教室门,张伟就迫不及待地把林凡拉到墙角,眼睛亮得跟探照灯似的,你到底咋做到的范围型无差别强制烫头术最新黑科技还是说…他猛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你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异能者！就像那个…那个谁…万磁王他表弟,发胶王
林凡嘴角抽搐得都快抽筋了。他看着张伟那一头自带喜剧效果的爆炸金毛,再想想教室里那群魔乱舞的景象,以及自己那二十块钱换来的腹泻和这破能力,悲从中来,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瘫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伟哥,我要是说,我就是为了省顿饭钱,吃了根过期的破能量棒,然后拉肚子拉到虚脱,最后不知道咋就激发了这么个坑爹的、除了社死毫无卵用的超能力,你信吗
张伟摸着下巴,围着林凡转了两圈,表情严肃得像是在研究哥德巴赫猜想。
能量棒他猛地一拍大腿,我就知道！那玩意儿一看就不是凡品！过期那叫沉淀！叫发酵！叫能量的升华！凡哥,你这是因祸得福啊！
林凡：……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因祸得福个锤子！林凡快哭了,每周三下午两点准时发动！范围还不知道多大！无法控制！无法取消！除了我自己,看到的人全变爆炸头！这特么是超能力这分明是社死定时炸弹！还是每周清零重置的那种！
张伟听着,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不仅没同情,反而露出了极度兴奋的表情。
每周三下午两点固定时间范围攻击无法防御我擦！神技啊！他猛地抓住林凡的肩膀,疯狂摇晃,凡哥！你发达了！这哪里是社死炸弹这分明是财富密码！
啥玩意儿林凡被晃得头晕,财富密码这玩意儿能干嘛去理发店门口碰瓷吗
肤浅！张伟一脸恨铁不成钢,直播啊！短视频啊！哥们儿！想想！《每周三随机挑战：走遍全城,看到我的人都会变成爆炸头！》这标题,这噱头,不得火到外太空去
林凡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像个瘟神一样走在街上,所到之处,无论男女老少,发型瞬间爆炸…然后被无数愤怒的市民围殴致死的场面。
他打了个冷颤：会…会被打死的吧
怕什么！张伟大手一挥,我们可以戴头盔！穿玩偶服！只露眼睛！到时候直播间礼物不得刷到飞起平台分成,广告植入,带货！对！带货！就带生发剂！啊呸,带强力发胶！带洗发水！就说用了我们的产品,能在爆炸头中保持顺滑！反向营销,绝了！
林凡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这能行吗
把‘吗’字去掉！张伟信心爆棚,顶着一头乱毛,仿佛已经看到了亿万财富在向他招手,想想,以后咱们就不用吃那坑爹的能量棒了！咱们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龙虾！鲍鱼！一天三顿小烧烤！
林凡咽了口口水。说实话,有点心动。主要是被一天三顿小烧烤打动了。
但理智（残存的）告诉他,这事儿不靠谱。
可是…这能力它不受控制啊…林凡弱弱地提醒。
要的就是不受控制！随机才是节目效果！张伟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商业宏图里了,就这么定了！下周三！咱们就搞起！设备我来想办法！策划案我来写！凡哥你负责当好你的‘人形爆炸头生成器’就行！
他还想说什么,下课铃响了。
教室门打开,一群顶着一夜暴富…啊不是,一夜爆炸发型的学生们涌了出来,个个表情复杂。王教授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戴上了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帽子,死死压着那座知识山峰,脸色铁青地瞪了林凡和张伟一眼,哼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林凡的爆炸头室友也出来了,看到林凡,哭丧着脸：凡哥,你说我这发型…还能变回去吗我晚上还约了妹子看电影呢…
林凡心虚地不敢看他：应该…可能…也许…过两个小时就自动恢复了吧他心里也没底。
真的室友将信将疑。
信凡哥,得永生！张伟一把搂过那室友,兄弟,看好你这发型,这是潮流前沿！说不定妹子就好这一口呢狂野！不羁！
室友：……我信你个鬼。
好不容易打发走室友,林凡看着身边跃跃欲试的张伟,又想想自己那坑爹的超能力和空空如也的钱包,深深地叹了口气。
伟哥。
咋了,凡哥畅想未来呢！
下周三下午…我们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试验一下范围到底多大…行不林凡的声音充满了卑微和恳求,我真怕还没开始直播赚钱,就先因为危害公共安全被请去喝茶了…
张伟摸着下巴,想了想：有道理！稳妥起见！那就这么办！我知道有个地方,周三下午肯定没人！
哪儿林凡升起一丝希望。
学校后山那个废弃的小操场啊！平时鬼都不去！
林凡：……听起来更不靠谱了啊喂！
然而,还没等到下周三,新的麻烦就找上门了。
第二天,林凡就被辅导员请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辅导员一脸严肃,而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位——顶着一头精心打理过、但依稀能看出昨日被迫炸毛痕迹的——赵钢,赵公子。
赵公子看着林凡,脸上露出了一个三分讥笑,七分冷漠,还有九十分你完了的表情。
林凡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坏了,这逼要告状！
林凡心里那声咯噔还没落地,辅导员就推了推他那副象征着智慧（其实是度数不够）的黑框眼镜,清了清嗓子,开口就是老审讯腔了：
林凡同学啊,昨天下午…王教授的课上,发生了一点…嗯…难以解释的现象。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旁边赵钢那虽然重新打理过、但发根处依然顽强地透出一丝蓬松迹象的头发,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赵钢冷哼一声,下巴抬得能用鼻孔接雨水：不是难以解释,是有人恶意破坏课堂秩序！甚至可能使用了某种…危险的化学喷雾！
他刻意忽略了化学喷雾为啥只喷头发不喷眼睛鼻子,而且效果还如此均匀持久且具有审美独特性这一事实。
林凡心里骂娘,面上却挤出三分茫然七分无辜：老师,赵同学,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现象我昨天有点拉肚子,后半节课一直趴着呢,没注意啊。
没注意赵钢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猛地提高音量,全班同学…包括王教授…都变成了那样！就你没事！你怎么可能没注意！
林凡继续装傻,表情诚恳得能入党：啊大家都怎么了我趴着没看见啊是集体中毒了吗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报警他甚至还努力挤出了几分关切的神情。
辅导员赶紧打断：哎哎哎,没中毒没中毒！就是…就是大家的发型…临时出了一点小状况…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集体爆炸头这种词,王教授也说了,可能是…可能是知识的力量过于澎湃了…
林凡&赵钢：……
赵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指着林凡,对辅导员说：老师,你别被他骗了！肯定是他搞的鬼！我怀疑他用了什么违禁品！应该搜他的书包！检查他的宿舍！
林凡心里一紧,搜书包他书包里除了几本崭新的课本、一个充电宝、半包纸巾,好像还有张伟上次塞进来忘了拿走的…呃…一本封面过于热情的杂志
这要是被搜出来,社死程度不亚于爆炸头啊！
就在林凡脑门开始冒汗,思考是承认超能力还是承认杂志更社死的时候,办公室门又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张伟。这货也不知道从哪儿得的消息,探头探脑,一看屋里这阵仗,尤其是赵钢那兴师问罪的嘴脸,立马就明白了。
他立马戏精附体,一脸夸张的担忧冲了进来：凡哥！凡哥你没事吧辅导员,赵钢同学,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昨天那事儿怎么能怪凡哥呢
赵钢斜眼看他：哦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张伟双手一摊,表情无辜又真挚：这不明摆着吗这是群体性心因性生理反应啊！
辅导员：
赵钢：说人话！
张伟：就是…集体压力过大导致的幻觉…以及毛发直立现象！俗称——学习的怨念实体化了！您想啊,王教授的课那么难,华尔街的压力那么大,大家的头发它…它承受不了了啊！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他顿了顿,指向林凡：至于为什么凡哥没事那更说明问题了！这说明凡哥心态好,躺平了,无所畏惧！所以怨念绕着他走！我们应该向凡哥学习这种乐观豁达的精神！而不是在这里无端指责！
林凡听得目瞪口呆,差点就想给张伟鼓掌了。这瞎扯淡的能力,不去搞传销真是屈才了。
辅导员被绕得有点晕,似乎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毕竟王教授的课挂科率确实是全校闻名的。
赵钢气得脸都绿了：放屁！什么狗屁怨念！那我的头发怎么解释我昨天刚做的护理！
张伟上下打量了一下赵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赵同学,这就更对了。可能…您的发胶和这股浓郁的‘知识怨念’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你看,效果多持久这说明您吸收知识最深入,怨念…啊不,知识的力量与您最契合！
赵钢：我……他差点被这通歪理邪说憋出内伤。
辅导员眼看这事再扯下去就真成玄学研讨了,赶紧和稀泥：好了好了！既然没有证据证明是林凡同学做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赵钢同学,你也不要再追究了。至于集体…呃…发型事件,学校会…会研究研究的。你们都回去吧！
林凡如蒙大赦,赶紧拉着还想继续发挥的张伟溜出了办公室。
走出行政楼,林凡长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了。
伟哥,可以啊！死的都能让你说成活的！林凡心有余悸。
张伟得意地一甩头——他昨天那金色爆炸头倒是消下去了,恢复了原本的刺猬头——：小意思！跟这种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嘚瑟的人,就得用魔法打败魔法！不过凡哥…
他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这能力…确实是双刃剑啊。这还没主动用呢,麻烦就找上门了。咱们得从长计议。
林凡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经过这么一闹,他更觉得这破能力是个烫手山芋。
然而,命运的戏弄并未停止。
几天后,林凡接了份校内送外卖的兼职,想着赚点泡面钱。结果好死不死,派送时间正好卡在了周三下午。
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1点55分,配送地点是…体育馆正在举行校级篮球赛的半决赛
林凡头皮瞬间就麻了。
现在取消订单要扣钱！而且扣得不少！
送现在跑去体育馆,时间根本来不及！就算骑上小电驴,冲到那边也差不多快两点了！那可是人山人海的体育馆！
林凡陷入了天人交战。一边是可怜巴巴的兼职收入,一边是可能引发的核弹级社死场面。
最终,穷,再次战胜了理智。
妈的,拼了！速度快一点！也许…也许能在两点前送到溜走！林凡抱着侥幸心理,骑上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小电驴,风驰电掣地冲向体育馆。
1点58分,他气喘吁吁地冲进体育馆侧门。里面人声鼎沸,欢呼声、哨声响成一片。比赛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他找到了下单的看台区域,远远看到一个女生在招手。他埋头猛冲,心里疯狂祈祷：快一点！再快一点！时间你慢点走！
就在他距离那个女生还有十几米,几乎能看清对方脸上期待的表情时——
啪！
那股熟悉的、微弱的静电感再次掠过。
时间,下午两点整。
林凡猛地刹住脚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世界,在他耳边安静了一瞬。
随即,更大的、如同海啸般的惊呼声、哗然声、夹杂着无数卧槽！、又来了！、这次是体育馆！的尖叫声,轰然爆发！
林凡颤抖着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足以载入校史册的、荒诞到极致的画面。
原本激烈对抗的篮球场上,十个球员,无论高矮胖瘦,无论原本是寸头还是长发,此刻全都顶着一颗颗怒发冲冠、尺寸惊人的爆炸头！红色的、蓝色的球衣,配上这统一狂野的发型,喜剧效果直接拉满。
一个正在突破上篮的哥们,可能因为突然增加的空气阻力或者视线受阻,咣一声直接撞在了篮球架上,手里的球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裁判叼在嘴里的哨子掉在了地上,因为他正徒劳地试图用手压平自己那颗仿佛被雷劈了的白色爆炸头。
看台上,更是重灾区。
原本密密麻麻、挥舞着加油棒的人群,此刻变成了一片疯狂舞动的、五颜六色的…巨大蒲公英海洋或者说,像是一片被强台风席卷过的疯狂麦田！
加油棒掉了一地,没人顾得上了。所有人都在摸自己的头,或者指着别人的头,表情从震惊到懵逼,从懵逼到哭笑不得,最后竟然渐渐演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狂欢和…自拍
哈哈哈！兄弟你这发型牛逼！像超级赛亚人！
别说了,你快看看你自己的,跟被门夹过的拖把似的！
拍照拍照！快！社团活动素材有了！《论发型对球场气势的影响》！
那个等着接外卖的女生,原本顺滑的长发炸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蒲公英,她拿着手机,屏幕里映着自己滑稽的新造型,表情从呆滞逐渐转向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甚至…还有点小兴奋
林凡僵在原地,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份已经快凉了的外卖。
他看到看台前排,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张伟！这货居然也在看比赛！他顶着一头格外奔放的爆炸头,正兴奋地拿着手机四处乱拍,嘴里还嚷嚷着什么。紧接着,他镜头一转,猛地锁定了僵在场边、发型正常、手里还拿着外卖袋的林凡。
张伟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张成了O型,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发现宝藏般的狂喜,隔着老远就对着林凡疯狂竖大拇指,口型分明在喊：凡哥！牛逼（破音）——！！
而就在张伟旁边不远处…
林凡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是王雪。他有点好感的那个文静女生。
此刻,她那一头柔软的黑发也未能幸免,变成了一个略显蓬松、但意外有点萌萌的蘑菇云形状。她正微微歪着头,轻轻用手指卷着一缕炸开的发梢,脸上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的表情。似乎是感受到了林凡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抬眼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林凡能看到她清澈的眼睛里,映出了自己傻乎乎拿着外卖、以及周围一片末日狂欢般的爆炸头景象。
王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似乎认出了他,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有点羞涩又觉得十分有趣的浅浅笑容。
林凡的大脑当场死机。
下一秒,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他把外卖往旁边那个蒲公英女生手里一塞,也顾不上确认了,转身就像只受了惊的兔子,顶着全场唯一正常的发型,在一片爆炸头的海洋里,逆着人流,连滚带爬地冲出体育馆侧门。
身后,似乎还传来张伟声嘶力竭的呐喊：凡哥！别跑啊！商业计划第一步达成了！你火啦——！！
以及篮球场上,某个顶着爆炸头的球员带着哭腔的咆哮：这还打个球啊！老子什么都看不见了！！
林凡骑上小电驴,把油门拧到底,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他的脸颊滚烫,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半是极度社死带来的羞耻。
另一半…却是王雪那个带着笑意的眼神。
要死了要死了…林凡一边疯狂逃窜,一边内心哀嚎,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张伟那个大喇叭！还有王雪…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移动的发型灾难源啊！
但他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
不过…她顶着的那个蘑菇云…好像…还挺可爱的
林凡骑着小电驴,一路风驰电掣,感觉屁股后面不是电池,而是追着一万个即将爆炸的煤气罐。他不敢回头,生怕看到整个体育馆的爆炸头们组成讨伐大军追出来。
一口气冲回宿舍,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还在咚咚咚地敲锣打鼓。
完了,这下彻底完犊子了。
体育馆啊！那可是全校目光焦点！众目睽睽之下,他,林凡,一个送外卖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啊不是,寸发不直！这已经不是社死了,这是社会性灭绝！
他哆嗦着掏出手机,根本不用特意去找,学校论坛、朋友圈、各种聊天群早就炸锅了。
《惊爆！篮球赛现场惊现神秘力量,全体观众球员发型集体叛变！》
《独家视频：赛亚人军团空降我校体育馆,疑似为决赛预热》
《目击者称：爆炸头事件前后,一名外卖小哥行为诡异！有图有真相！》
最后那个帖子点进去,果然有一张高糊照片,拍到了他僵在场边、手里攥着外卖、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懵逼表情,以及周围那一片群魔乱舞的爆炸头背景。万幸的是,照片太糊,看不清正脸,但熟悉的人肯定能认出来。
评论区更是没法看：
又是周三又是爆炸头这已经是都市传说了吧！
这次范围更大了！体育馆至少几百号人啊！
那个外卖小哥绝对有问题！每次他都在现场！
@平安江城大学
警察叔叔快把他抓起来研究一下！
只有我觉得挺酷的吗想烫同款了…
楼上的,醒醒,你没有那么多头发可以炸。
林凡看得冷汗直流,手指颤抖着往下滑。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心跳骤停的视频。
是张伟发的。
视频里,张伟顶着一头金灿灿的狂野爆炸头,背景是混乱的体育馆,他激动得脸都红了,对着镜头声嘶力竭地呐喊：
老铁们！家人们！看到了吗见证奇迹的时刻！这就是我凡哥！爆炸头之王！行走的离子烫！关注我！锁定我的直播间！下周三！带你们直击第一现场！探索超能力的秘密！礼物刷起来！跑车游艇不嫌多,免费的小心心走一波啊！搜索直播间号：******！
视频下面已经盖起了几百楼。
卧槽真的假的主播牛逼！
已关注！下周三几点不见不散！
这是炒作吧演技有点浮夸了…
就算是炒作我也认了！这活儿整得够硬！
外卖小哥叫凡哥有认识的吗
林凡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老血喷在手机屏幕上。
张伟这个坑货！他居然！居然真的！直播预告了！还特么起了个爆炸头之王这么中二又羞耻的名号！
他颤抖着手指给张伟打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喂！凡哥！！张伟的声音兴奋得像是磕了十斤跳跳糖,你看到了吗火了！咱们要火了！我的视频点赞都快破万了！直播间还没开播就涨了好几千粉！牛逼不牛逼！
牛逼你个大头鬼！林凡压低了声音咆哮,生怕被隔壁宿舍听到,你他妈是不是想我死！还直播！还爆炸头之王！你咋不直接把我身份证贴出去呢！
哎呀凡哥,淡定,淡定！张伟满不在乎,富贵险中求嘛！你看,照片那么糊,没人认得清是你。到时候咱们装备弄齐一点,玩偶服！面具！保证亲妈都认不出来！咱们只搞节目效果,不暴露身份！安全滴很！
安全个屁！林凡欲哭无泪,下周三去哪你难道真想搞个万人现场直播
嘿嘿,初步计划是这样的,张伟压低声音,透着一种搞大事的激动,下周三下午,咱们去市中心那个最大的步行街！人流量保证够！我都侦查好了,那边有个广场,视野开阔！咱们就搁那儿一站！你眼神这么一扫！唰——！想象一下！成千上万个爆炸头同时出现！那场面！那效果！直接热搜预定了！咱们就原地出道！
步行街市中心万人直播
林凡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感觉心肌梗塞快要发作了。这已经不是喝茶了,这直接是银手镯包吃包住的节奏啊！
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林凡斩钉截铁,张伟我告诉你,你要敢逼我去,我…我下周一下午就离家出走！我找个没人的山洞躲到周四再出来！
别啊凡哥！张伟急了,机会稍纵即逝啊！你看现在热度这么高,不趁热打铁,下次就没人记得了！这样！收益！收益你七我三！不！你八我二！兄弟我就赚个辛苦策划费！
这不是钱的问题！林凡痛心疾首,这是命的问题！
一顿烧烤！张伟开始加码。
滚！
两顿！加小龙虾！
……
包你一个月的网费！奶茶无限续杯！
林凡可耻地…犹豫了。主要是那个奶茶无限续杯…
但他很快甩甩头,把糖分带来的诱惑甩出去：不行！绝对不行！风险太大了！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一丝绝望,而且王雪…王雪她也看到了…她肯定觉得我是个变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王雪张伟的声音突然变得暧昧起来,哦~~~那个顶着小蘑菇云的妹子咋了凡哥,春心荡漾了担心形象
滚蛋！我这是…这是正常的社交恐惧！
嗐,我当多大点事儿呢！张伟一拍大腿,凡哥,你这思路就不对！你得这么想：普通男人,能让她记住吗不能！但你能啊！你是能让全校…不,马上就能让全市记住的男人！爆炸头之王！多么独一无二！多么令人印象深刻！说不定妹子就好这一口呢就喜欢这种狂野不羁、自带BGM的男人！
林凡：……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沙雕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完了,自己脑子肯定也被能力影响了。
总之！步行街直播,免谈！林凡强行结束话题,下周三,按原计划,后山小操场！测试范围！你要再敢整幺蛾子,兄弟没得做！
说完,他不等张伟反驳,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静了。
林凡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感觉身心俱疲。这破能力,没带来一点好处,净是麻烦和惊吓。
他点开微信,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王雪的朋友圈。她平时发的不多,大多是些风景照或者分享的音乐。
最新一条状态,是十分钟前发的。
没有配文,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里,是一只对着镜头瞪圆了眼睛、顶着一头炸毛、表情懵逼的布偶猫表情包。猫咪的毛发蓬松得像个球。
下面有一条共同的点赞。
是赵钢。
赵公子还给评论了一句：这猫发型不错,挺别致。[微笑]
林凡的心猛地一跳。
这表情包…这时间点…是巧合吗
他盯着那只爆炸头猫咪,又想起王雪在体育馆那个带着笑意的眼神,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觉得好玩还是也觉得他是个怪物
还有那个赵钢,阴魂不散,肯定还没放弃找茬。
以及张伟那个定时炸弹…
林凡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哀嚎。
这破能力…到底能不能用来…比如…让我的支付宝余额后面多几个零啊！
显然,并不能。
时间在林凡的提心吊胆和张伟的摩拳擦掌中,飞快地溜走。
终于,又到了一个周三。
这次林凡学乖了。上午的课直接请假,从中午开始就龟缩在宿舍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门也反锁,提前准备好了面包和矿泉水,决定进行一场为期两小时的宿舍生存演习。
下午一点半,张伟就哐哐砸门。
凡哥！开门！装备到了！保证安全！
林凡警惕地打开一条门缝。
只见张伟兴冲冲地挤进来,手里拿着两个…黑色的头套就是那种只在眼睛那里挖了两个洞的经典款劫匪头套。
……林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就是你说的…保证安全的装备
对啊！张伟把其中一个头套往自己脑袋上一套,声音变得闷闷的,你看！亲妈都认不出来吧透气性还好！到时候咱们往后山一蹲,谁知道是咱们俩
林凡看着眼前这个只露出两只兴奋眼睛的劫匪,沉默了。
这他妈好像更可疑了吧！被人看到报警怎么办！说我们去后山测试超能力谁信啊！
但架不住张伟的死缠烂打,以及测试范围是为了未来更安全地搞钱的歪理邪说,林凡最终还是妥协了。两人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溜出宿舍,往后山废弃操场走去。
一路上,林凡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停看表。
一点五十分,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确实荒凉,杂草丛生,破旧的篮球架锈迹斑斑,一个人影都没有。
完美！张伟掏出手机,调整角度,凡哥,等下你就站在这中心点！时间一到！我就开始录像！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看看范围到底有多大！
林凡叹了口气,认命地站在操场中央。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动。
1:59:30…
1:59:45…
1:59:55…
啪！
那股熟悉的微妙感觉准时降临。
林凡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张伟压抑的惊呼：卧槽！牛逼！
林凡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张伟。那头套根本无法阻挡能力的伟力,黑色的头套被里面蓬勃生长的爆炸头直接撑大了一圈,顶出了一个夸张的圆弧形,看起来更加滑稽且可疑了,活像个长了毛的黑蘑菇。
然后他环顾四周。
以他为中心,半径…目测大概三十米左右的范围内,所有的杂草、灌木,甚至旁边一棵歪脖子小树,全都…根根直立,炸开了！
原本柔弱的杂草,此刻硬挺得像一根根绿色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指向天空。那棵小树更是可怜,所有的叶子都支棱着,树冠整个膨胀了一圈,仿佛受了巨大的惊吓。
整个区域,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强力的静电发生器笼罩过一样。
而更远处,超出了这个范围的草木,则安然无恙。
范围…半径三十米左右…林凡喃喃自语,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还好,不算特别夸张。
录下来了录下来了！张伟兴奋地挥舞着手机,顶着他的爆炸黑蘑菇头跑过来,凡哥！稳了！这范围可控！以后咱们就找人多又不超过三十米的地方…哎凡哥你看那边！
张伟突然指着操场边缘的铁丝网外。
林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铁丝网外的小路上,一个老大爷正背着手,慢悠悠地遛着一只泰迪犬。
时间刚刚两点过一分。
此刻,那位老大爷原本地方支援中央的稀疏白发,此刻一根根顽强地站立着,形成了一个极其勉强的、可怜的爆炸头雏形。
而他脚下那只泰迪犬…
泰迪犬本身也是卷毛。
于是,在能力的加持下…
那只泰迪的毛,炸了。
炸得无比彻底,无比蓬松,无比…巨大！
原本小巧可爱的泰迪,瞬间体积膨胀了三倍不止！像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棕色蒲公英球！几乎看不到眼睛和腿了！
那泰迪似乎自己也懵了,愣在原地,试图扭头看看自己怎么了,结果只看到一团巨大的、炸开的毛球。
嗷嗷呜它发出了困惑的叫声。
遛狗的老大爷也感觉到了头顶的异样,伸手摸了摸,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狗。
一人一狗,顶着同款（不同尺寸和密度）的爆炸头,在午后的阳光下,面面相觑,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林凡和张伟躲在杂草丛后,死死捂住嘴巴,憋笑憋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噗…哈哈哈哈…凡哥…哈哈哈哈…连狗都不放过…张伟笑得直抽抽。
林凡也是又好笑又尴尬。
然而,乐极生悲。
张伟笑得幅度太大,一不小心,按到了手机录像的停止键,又误触了…发送键。
把他刚才录制的、包括林凡站在中心点、周围杂草爆炸、以及远处爆炸头大爷和蒲公英泰迪的完整视频…
直接分享到了他刚刚建好的那个爆炸头之王全球后援会的微信群里。
群里瞬间死寂。
三秒后。
群消息爆炸了。
我看到了什么！
后山！那是林凡吗！
所以真的是他干的！
还有意外收获！爆炸头大爷和蒲公英狗！哈哈哈哈！
主播牛逼！现场直播测试！
@爆炸头之王-凡哥
出来认领你的受害者！
林凡的手机也开始疯狂震动,各种消息提示音争先恐后地响起。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旁边同样石化的张伟。
张伟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发送成功的提示,以及群里刷屏的消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慢慢变成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那…那个…凡哥…他哆哆嗦嗦地开口,我说我是手滑了…你信吗
林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地举起了手里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
张伟！！！！我他妈今天跟你拼了！！！
林凡的眼睛红了。不是感动,是气的。
手里的矿泉水瓶带着破风声,直接奔着张伟那颗还在头套里蓬勃发展的爆炸头砸去！
诶！凡哥！冷静！冷静啊！手滑！真是手滑！张伟抱着脑袋,顶着他的爆炸黑蘑菇头,在同样炸毛的草丛里抱头鼠窜。那画面,就像一个长了腿的黑蘑菇在钢针草丛里疯狂摇摆。
手滑你大爷！你咋不手滑把自己发射到外太空去！林凡追在后面,气喘吁吁,主要是气的,还全球后援会！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受害者联合会！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在后山废弃操场这片爆炸头的世界里,上演着极其弱智的追逐战。
与此同时,那个爆炸头之王全球后援会的微信群,已经彻底沸腾了。
视频被疯狂转发、下载、二次创作。
实锤了！就是他！林凡！
哈哈哈笑不活了！还有大爷和狗！伤害范围过于广泛！
这能力…说实话我有点羡慕了怎么办都不用烫头了！
@林凡,凡哥V587！下个目标定哪儿图书馆怎么样让知识再次沸腾！
@学生会
@保卫处,不管管吗这已经严重影响校容校貌了！（狗头保命）
消息像病毒一样扩散,很快,学校论坛也被刷屏了。后山测试、范围三十米、爆炸头大爷与蒲公英泰迪成了热词。
林凡的手机被打爆了。陌生号码、同学、甚至还有几个疑似媒体采访的请求。他干脆关了机,世界终于清静了,但他的心,拔凉拔凉的。
完了…全完了…林凡追不动了,一屁股坐在炸毛的草地上,生无可恋,这下彻底暴露了…退学通知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张伟也累得够呛,隔着一段距离坐下,小心翼翼地把快被撑破的头套摘下来,露出一张讪笑的脸：那啥…凡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嘛…你看,这下连宣传费都省了…
林凡一个眼刀甩过去,张伟立马闭嘴。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风吹过爆炸草丛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那位爆炸头大爷愤怒的呵斥声和泰迪困惑的嗷呜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小时后,周围的杂草和张伟的头发,终于缓缓地、恋恋不舍地恢复了原状。只有那棵小树,叶子似乎还有点支棱,像是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林凡看着恢复正常的草丛,叹了口气：走吧,回去等着接受审判吧。
回去的路上,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张伟几次想开口缓和一下,都被林凡那杀父之仇不过如此的眼神瞪了回去。
刚溜回宿舍楼下,就被宿管阿姨叫住了。
林凡！正好！辅导员让你赶紧去他办公室一趟！阿姨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一丝…敬畏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来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硬着头皮,再次走进了辅导员的办公室。
这次,办公室里的人更多了。
辅导员一脸复杂地坐在那。旁边是脸色黑如锅底的系主任。而沙发上,坐着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昨天顶着知识力量现在可能还有点心理阴影的王教授。
更让林凡头皮发麻的是,赵钢居然也在,正抱着胳膊,一脸你完了的冷笑看着他。
这阵容…是三堂会审啊！
林凡同学！系主任率先开口,声音严厉,关于近期校园内多次发生的…呃…集体发型异常事件,经过我们初步…了解,似乎都与你有关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林凡张了张嘴,感觉嗓子发干。解释怎么解释说我有超能力
就在他绝望地准备破罐子破摔时,王教授突然推了推眼镜,开口了,语气竟然带着一丝…兴奋
主任,我觉得,我们不能用普通的纪律眼光来看待这件事！
所有人都看向他。
王教授站了起来,眼神灼灼地盯着林凡：你们想想！每周三下午两点！准时发生！范围固定！效果稳定！这哪里是恶作剧这分明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规律的、可观测的…自然现象！或者说是…人体潜能的特异激发！
林凡：
系主任：王教授,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王教授越说越激动,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林凡同学很可能是一个极其特殊的…‘人体磁场异常放大器’！或者拥有独特的‘生物电脉冲紊乱场’！他的存在,或许能帮助我们研究群体心理暗示、生物电场互动甚至是…毛囊细胞的超常应激反应！这是宝贵的科研素材啊！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林凡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这解释…听起来比超能力还科幻！但好像…莫名地…更科学一点
赵钢忍不住了：教授！这明明就是他…
赵钢同学！王教授打断他,语气严肃,科学探索要勇于打破常规认知！你不能因为无法理解,就归咎于个人行为！林凡同学或许自己都无法控制这种…嗯…天赋异禀！
他看向林凡,眼神充满了科研工作者发现珍惜样本的光芒：林凡同学,你愿意配合学校,成立一个课题小组,专门研究你这种…呃…‘周期性范围性毛发直立现象’吗可能会有一些补贴。
林凡差点脱口而出愿意,但猛地想起每周三下午要像个猴一样被研究,立刻把话咽了回去。而且这补贴,听着就不靠谱。
咳咳！系主任咳嗽两声,打断了王教授的科研畅想,王教授,您的想法很有…创意。但当前的首要任务,是维护校园的正常秩序和学生的稳定。
他转向林凡,表情严肃：林凡同学,无论原因如何,因你而起的多次混乱是事实。经过研究决定,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林凡心提了起来。
下周,市里的重要领导要求我们学校考察,同时有一个兄弟院校的交流团来访。学校决定,将欢迎和表演任务交给你…和你的朋友。系主任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离谱,你们不是能…能制造那种…效果吗到时候,就在欢迎仪式上,弄一个…嗯…小型化的、可控的、积极向上的…发型表演要体现出我们江大学生的…创新精神和活泼面貌总之,要正能量！要精彩！要…别吓到领导！
林凡：！！！
表演！用爆炸头超能力表演！还要正能量！领导看了不会当场心梗吗！
赵钢也傻眼了,这处理结果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主任！这太儿戏了！赵钢抗议。
好了,就这么定了。系主任一挥手,似乎也懒得再纠缠这破事,林凡,这是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搞砸了,两罪并罚！明白了吗
林凡晕乎乎地走出办公室,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等在外面的张伟立刻凑上来：咋样咋样开除还是留校察看
林凡表情呆滞：…让我们…下周三…给领导表演爆炸头…
张伟愣了两秒,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哈哈哈哈！表演！给领导表演！哈哈哈哈！学校领导真是天才！这思路绝了！凡哥！咱们的才华终于被官方认可了！
林凡：……认可你个锤子啊！
事已至此,似乎没有退路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凡和张伟被迫开始了官方指定的爆炸头表演排练。
他们找了个没人的小仓库。张伟负责策划节目效果。
首先,凡哥,你得练习控制范围！说好的三十米,绝对不能多！张伟拿着小本本,一脸严肃。
我控制个毛啊！它自己动的！林凡绝望。
那就练习控制眼神！练习精准打击！到时候领导来了,你就盯着领导代表团那一块！眼神！要坚定！要充满正能量！想象你在给他们传递创新的火花！
林凡对着一个拖把练习了半个小时正能量眼神,感觉自己像个智障。
然后就是时机！张伟继续规划,不能一开始就炸,那不惊喜。等领导讲话讲到最无聊的时候,比如‘我校秉承厚德载物……’,啪！一下！全场焦点瞬间集中！效果炸裂！
林凡已经放弃思考了,麻木地点头。
排练间隙,他收到了一条意外的微信。
是王雪发来的。
听说…你要在欢迎仪式上表演后面跟了一个小猫好奇的表情包。
林凡心里一紧,尴尬得脚趾抠地。果然,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硬着头皮回复：…算是吧…学校的任务[捂脸]
对方正在输入了好久。
最后发来一句：加油哦！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偷笑]
还有一个链接,点开是一首节奏感很强的电音歌曲,名字叫《爆炸头之歌》。
林凡看着手机,愣了好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终于,到了领导视察的日子。
欢迎仪式在学校大礼堂举行。台下坐满了学生代表、老师,以及前排的重要领导和交流团。气氛庄重又有点沉闷。
林凡和张伟躲在后台幕布后面,手心全是汗。张伟还特意给他俩弄了两套极其不合身的廉价西装,说是要有仪式感。
领导讲话开始了,果然如张伟所料,冗长又乏味。
林凡看着台下那些正襟危坐的脑袋,感觉压力山大。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王雪,她作为学生代表也坐在台下,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悄悄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下午两点。
领导正讲到：…所以我们更要开拓创新,勇于突破…
就是现在！
张伟在后面猛地掐了林凡一下。
林凡一个激灵,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坚定正能量的眼神,望向台下前排的领导区域——
啪！
能力准时发动！
唰——！
以前排领导席为中心,半径三十米内！（林凡尽力控制了）
效果…立竿见影！
正在念稿子的那位主要领导,原本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瞬间根根直立,变成了一个极其威严、仿佛自带王者霸气的超级爆炸头！
他旁边的几位领导,发型也各有千秋,从地中海爆炸到地方支援中央爆炸,应有尽有。
整个交流团,以及前排的校领导、学生代表（包括王雪）,无一幸免！
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主席台上那一片突然变得创新又活泼的发型。
念稿子的领导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怒发冲冠的头顶。
台下,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像是会传染,瞬间,整个礼堂爆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海啸般的哄笑声！掌声也莫名其妙地响了起来,越来越热烈！
领导看着台下爆笑又鼓掌的师生,先是错愕,随即看了看周围同样顶着爆炸头的同僚们,自己也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他拿着话筒,幽默地说：看来…江大的‘创新’力量,比我想象的还要…‘上头’啊！很有精神！很不错！
全场笑得更厉害了,气氛瞬间从庄重沉闷变得无比热烈活泼。
躲在幕布后的林凡和张伟,看着这意想不到的效果,目瞪口呆。
成…成功了林凡不敢相信。
成功了！凡哥！我们成功了！张伟激动得差点把西装崩开,官方认证！正能量爆炸头！
欢迎仪式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林凡的节目被领导点名有创意,虽然校领导们事后想起来可能有点牙疼。
危机解除,甚至变成了奇功一件。
事后,林凡拿着学校发的特殊贡献奖证书和一点点微薄的奖金（果然补贴不靠谱）,请张伟和王雪吃了顿烧烤。
烧烤摊上,张伟还在喋不休地畅想着他的直播大业,甚至想拉王雪入股。
王雪笑着摇头,然后看向林凡,眼睛弯弯的：下次…能不能只让我一个人炸我觉得那个小蘑菇云,还挺好玩的。
林凡看着她的笑容,心跳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我…我尽量试试…
又是一个周三下午。
林凡和王雪并肩走在校园小路上。
两点整。
啪。
王雪那一头柔软的长发,瞬间变成了一个可爱蓬松的蘑菇云。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着旁边一脸紧张又期待的林凡,笑了起来：成功啦
林凡看着她的笑容,和自己那依旧正常的头发,也笑了。
好像…这个坑爹的超能力,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奶茶有人一起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