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所，监控那事儿啊真不巧。”
“我问了说是设备老化，图像处理器烧了，已经报上去维修了。”
旁边办公桌的李四也探过头来，阴阳怪气地附和：“就是就是，这破设备早该换了，关键时候掉链子，这不是耽误陈所破大案嘛！”
两个人一唱一和，办公室里几个老油条都偷偷地笑。
他们都知道，监控是被人为删掉的，是方为安授意的。
陈群站在原地，没说话。
他脱下被晨雾打湿的夹克，搭在椅背上。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从马彪和李四的脸上缓缓扫过。
马彪和李四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脸上的嘲笑也收敛了许多。
……
东南亚，某国。
孙兴华反锁上旅馆房门，又搬过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椅子死死抵住门把手，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从外套内兜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是李光照给他的跑路钱。
一沓美金。
他抽出几张塞进口袋，剩下的，连同那本假护照，被他塞进了床垫下一个破了口的弹簧洞里。
做完这一切，孙兴华颤抖着手，摸出了一个u盘。
保命符……
也是催命符……
这东西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
李光照以为他只带走了脑子里的记忆，却不知道最核心的账目往来，都被他偷偷备份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一旦李光照知道他留了这么一手……
那天涯海角，都将是他的死地。
他掏出在路边摊买的二手诺基亚，换上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按照李光照给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你好”
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孙兴华心脏一紧，用蹩脚的英语说：“是……是我朋友介绍的。”
对方根本不给他多说的机会，直接报出一个地址。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
清河镇，镇政府。
赵海川的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凌楚楚把一沓从账本上翻拍下来的照片放在桌上。
“赵书记，你看！就是这个宏图贸易公司！”
“从三年前开始，财务办就陆续给这家公司打了好几笔钱，名义都是工程款预付，材料采购，加起来有小一百万！”
“最关键的是，好几张单子上，都有李光照的亲笔签名！”
“这绝对是突破口！”
赵海川目光冷静地扫过那些照片。
凌楚楚的发现很有价值，但……还不够。
“怀疑是合理的，但证据不足。”
“光有签名说明不了问题，他完全可以推说是正常的公务审批。”
“要举报就要有实锤。”
赵海川看向杨光。
“杨光，你辛苦一下。”
“联系工商，税务的朋友，走私人关系秘密调取宏图公司的所有注册信息，法人背景，纳税记录，还有最重要的银行流水。”
“记住，一定要保密不能惊动任何人。”
杨光立刻点头：“明白书记，我马上去办。”
赵海川的目光又转向凌楚楚。
“楚楚，你的方向是对的。”
“你和纪委的同志继续深挖财务办的账本，不要放过任何一张和宏图公司有关的凭证，哪怕是一张车票，一张饭票。”
“把所有细节都串联起来。”
凌楚楚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安排完账目的事，赵海川的脑海里浮现出清河水库的水面。
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群。
“陈群，沉尸案不能放。”
“你想想办法，有没有可能缩小搜寻的范围？”
……
陈群回到派出所宿舍，脑子里还在回响着赵海川的话。
他没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摊开了那张画满了标记的清河水库地图。
“深秋…夜里…噗通一声，像扔了个大麻袋…”
“有汽车开走的声音…”
“就在那片芦苇荡附近…”
“后来，好像有人晚上偷偷去捞过……”
陈群用红笔，在地图上芦苇荡的区域，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捞过？
这个细节，像一颗钉子，钉进了他的思绪里。
说明有人知道尸体沉下去的大概位置。
是谁去捞的？
官方的搜救？
不可能，这几年派出所根本没有相关的出警记录。
那么，就是私下打捞。
李光照的能量，在清河镇只手遮天。
陈群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推测：是李光照派人去捞的！
如果真是他干的，他肯定比谁都想找到尸体，销毁证据。
可他们为什么没捞到？
陈群的手指在地图上那片水域上划过。
要么，尸体被水下的暗流冲到了别处。
要么，就是卡在了某个极深，或者极其隐蔽的石缝，淤泥里。
他想到了赵海川的暗示——放水。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钟，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不行。
清河水库关系到下游几个乡镇的农业灌溉和生活供水，没有正当到天塌下来的理由，谁敢下令放水？
县里不可能批，耿书记恐怕也顶不住这个压力。
那该怎么办？
等到枯水期？
那得猴年马月了。
或许……需要专业的水下勘探设备？
可这些东西，他上哪儿去弄？
……
赵海川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耿群的号码。
他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这才接起电话。
“耿书记。”
“海川，情况怎么样？”
赵海川没有隐瞒，将眼下的困境和盘托出。
“孙兴华跑了去了东南亚，人证这条线基本断了。”
“水库沉尸的线索还在查，但非常模糊暂时没有突破。”
“财务的账本里挖出了一个叫宏图公司的企业，疑点很大正在秘密调查。”
“镇里的阻力不小，李光照现在气焰很嚣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
耿群的声音严肃起来，“黄波涛刚到县里，活动得很频繁。”
“白凯旋那边……最近压力很大。”
“海川，你现在就是一把插进清河镇心脏的尖刀，但刀把子一定要握稳！”
“现在拼的就是时间，要的是证据！”
“要快！要铁证如山！”
“我明白，书记。”
赵海川沉声应道，“账目和水库这两条线我会亲自盯死。
“孙兴华那边……”
“我会通过省里的渠道，留意边境和东南亚那边的动向，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耿群打断了他，“重心还是要放在清河镇内部！”
“李光照越是嚣张，说明他越是心虚。”
“拔出萝卜带出泥，他慌了破绽才会越来越多！”
电话挂断前，耿群最后叮嘱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