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的嘶吼像一把钝刀,割开清晨的粘稠。我猛地吸进一口气,眼皮挣扎着掀开。又是那种感觉,眼球干涩、发胀,仿佛在砂纸上滚过一夜,隐隐的酸涩直钻进太阳穴。我使劲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模糊,窗外灰白的光线刺得人脑仁疼。
妈的…我低声咒骂,揉着发烫的额头坐起来。又是没睡好,连续快一个星期了,每天早上都这样,疲惫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榨了一整夜。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白缠绕着细密的血丝,瞳孔深处有种说不出的涣散。我凑近了看,试图找到这该死的持续疲劳的根源,但除了睡眠不足的痕迹,什么也没有。大概是压力太大了吧,项目截止日快到了。我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泼脸,试图浇灭那点盘踞在颅内的、莫名的不安。
挤地铁的过程像一场窒息的磨难。人贴人,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早餐包子和汗液混合的气味。每一次车厢晃动,我都觉得眼眶里的两颗东西也跟着晃荡,那种微妙的、几乎要脱离掌控的松动感让我心惊肉跳。我死死盯着对面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确保它们还在该在的地方。旁边一个大妈奇怪地瞥了我一眼,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一直瞪着眼,表情估计很吓人。我赶紧低下头,手心渗出冷汗。
公司晨会,气氛沉闷。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幕布上,嗡嗡作响。我强打精神,试图跟上老板的节奏,但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视线边缘时不时闪过极其短暂的怪异画面,速度快得抓不住形状——好像是一段扭曲的床单褶皱的特写,又好像是我昨晚睡前胡乱扔在椅子上的睡衣……甚至有一次,极其清晰地闪过我牙刷的蓝色刷毛,角度刁钻得像是贴在地面上仰视。
我用力按压睛明穴,呼吸有些急促。是太累出现幻觉了吗这些碎片化的影像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私密感,完全是我独处时才会看到的视角。
林默,你来说说看,这部分数据模型还有什么需要优化的地方老板突然点名。
我悚然一惊,仓促站起。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桌腿,桌面上无线鼠标被震得跳了一下。就在我手忙脚乱想去扶稳鼠标时,指尖不知怎么重重刮过了鼠标侧边一个极少用到的快捷按键——
——唰!
我面前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瞬间被投影仪放大到了整个会议室巨大的幕布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
幕布上先是闪现出我昨晚修改的PPT封面,但下一秒,屏幕猛地一黑,接着,一段极其清晰、角度诡异到令人窒息视频开始自动全屏播放——
镜头剧烈晃动,贴着冰冷的地板快速移动,穿过床底幽暗的灰尘。然后视角猛地升高,以一种潜伏的、窥探的角度,对准了……我的床。
画面里,是我。昨晚的我。只穿着一条内裤,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张着嘴,睡得像头死猪,甚至有一缕口水正滑过嘴角。镜头贪婪地推进,给我流口水的特写,给我随着呼吸起伏的肚腩特写,甚至试图向更私密的地方探去……
这视角…这视角根本不是房间任何一个角落能拍到的!它像是悬浮在半空,正正地、赤裸地凝视着毫无防备的我!
噗……台下已经有同事憋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赶紧捂住嘴。
我的血瞬间冷透了,四肢百骸冻成冰坨。胃里翻江倒海。这不是梦,不是幻觉。这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每天晚上都在这样看着我!记录我!
无边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我的心脏。
关掉!快关掉!老板的怒吼像是从极远的水底传来,带着不敢置信的惊骇。
我浑身僵硬,手指像是不属于自己,疯狂地在触摸板上滑动、敲击,但屏幕毫无反应,播放器界面像是死了一样。那该死的视频还在放!它记录下了我睡梦中所有不堪的丑态,甚至包括我无意识地挠了挠屁股……
混乱中,我绝望地猛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啪。
光源切断,幕布重归黑暗。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我能感觉到几十道目光钉在我身上,混杂着惊愕、鄙夷、探究,还有赤裸裸的看笑话的意味。我的脸颊烧灼般滚烫,血液冲上头顶,嗡嗡作响。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来解释这噩梦般的一幕。我根本无从解释!
散会!老板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像看一个变态。同事们低着头,快速地、沉默地逃离这个令人极度尴尬的现场,没人看我一眼。
我僵在原地,冷汗终于突破毛孔,瞬间浸透了我的衬衫,冰冷的黏腻紧贴着皮肤。世界在我周围扭曲、变形,所有声音都褪去了,只剩下我自己疯狂擂鼓般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
巨大的羞耻和恐慌几乎将我撕裂。
但下一秒,所有这些情绪,都被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恐惧彻底淹没。
我的眼球…
我的眼球深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
蠕动感。
就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安静地蛰伏着,此刻却被刚才那场恐怖的公开处刑意外惊扰,缓缓地、慵懒地…苏醒了。
它…好像…动了一下。
自主地。
在我眼眶里。
一股冰冷的、非人的意志顺着视神经细细地爬进我的大脑,带着一种刚刚睡醒般的懒洋洋的恶意。
我猛地抬手,死死捂住右眼。指尖下的眼球,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我能感觉到它…它真的在轻微地、有生命地转动!不再是受我控制的转动,而是一种自主的、好奇般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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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一声压抑的干呕从喉咙眼里挤出,我另一只手猛地撑住冰冷的会议桌,才没有瘫软下去。
不。
不是的。
这不是疲劳过度。
这不是幻觉。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颤抖地抬起头。会议室巨大的玻璃幕墙映出我此刻的身影——一个面色死灰、惊恐万状的男人,正用一只手死死地捂着右眼。
而我的左眼,不受控制地、自主地…睁得极大。
瞳孔在光线暗淡的室内,异常地收缩着。
然后,透过那片冰冷的玻璃,我清清楚楚地看见——
映象中,我那只捂着眼睛的右手指缝间,一滴浓稠的、半透明的黏液,正缓缓地、缓缓地渗了出来。
顺着我的指节,蜿蜒爬行。
留下一道湿亮、冰冷的痕迹。
时间凝固了。呼吸停滞了。世界彻底失去了声音和颜色,只剩下指缝间那非人的、滑腻的触感,和玻璃映象中那道不断延伸的粘液轨迹。
它…出来了
它是不是…要出来了!
我的心脏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捏爆。炸开的不是血液,是彻骨的、绝望的寒意。
我死死盯着玻璃中那只从指缝里窥探的左眼。
那只眼睛也正…盯着我。
用一种我完全陌生的、冰冷的、好奇的…
注视。
那只右眼——不,是那个占据了我右眼眶的东西——它在玻璃的倒影里,冰冷地回望着我。那不是人类的眼神,没有情绪,没有焦点,只有一种无机质的、昆虫般的审视。它不是在看我,而是在评估一个巢穴,一个宿主。
指缝间的粘液越来越多,湿滑、冰凉,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地下室陈年积灰的腥气。我能感觉到右眼球在掌心下剧烈地搏动,不是血管的跳动,而是一种……挣扎或者说,是某种东西正试图从内部顶开这层脆弱的生物组织,破茧而出。
恐慌像高压电一样瞬间击穿了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猛地抽回捂住右眼的手,踉跄着倒退,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会议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视野恢复。
右眼……还在眼眶里。
但它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我看出去的画面……分裂了。
右眼的视野蒙着一层诡异的淡红色滤镜,而且极其模糊,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膜。更可怕的是,这水膜般的视野边缘,正不受控制地、飞快地扫过会议室的天花板角落、吊灯的螺丝接口、窗帘轨道缝隙……所有最阴暗、最不起眼的角落。它在扫描!它在自主地寻找最佳的隐藏和窥探地点!
而我的左眼,则维持着正常的、属于我自己的、充满极致恐惧的视野。
两种截然不同的视觉信号强行涌入我的大脑,互相叠加,互相冲突,几乎要把我的颅骨撑裂。一阵剧烈的恶心感冲上喉头,我弯腰干呕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溢出。
不能待在这里!不能被人看见!
这个念头像救命稻草一样浮现。我抓起桌上死寂的笔记本电脑,抱在怀里,像抱着一颗炸弹,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死寂的会议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同事们大概都刻意避开了我。我能感觉到右眼的视野还在疯狂地扫荡,像一台失控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下空荡的走廊、灭火器箱的反光、安全出口的绿色标志……所有这些无意义的细节,都被它贪婪地捕捉。
我必须回家!把它弄出来!
把它弄出来!
这个念头疯狂地滋长,几乎吞噬了所有理智。我冲进电梯,死死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感受着右眼在眼眶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的转动和蠕动。它似乎……很兴奋因为离开了熟悉的巢穴因为它记录了新的、有趣的环境
电梯镜面里,我的右眼瞳孔放大到近乎全黑,边缘泛着一种不祥的浑浊的乳白色。
一路上的煎熬无法用语言形容。出租车司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从后视镜里警惕地瞥了我好几次。我死死低着头,用额前的碎发遮挡眼睛,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让我尖叫出声的恐惧和生理不适。右眼的视野一直处于那种自主的、扫描般的状态,记录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每一个路人的脸,每一扇窗户的细节……它的记忆力好得惊人。
终于,跌跌撞撞地冲进家门。反手狠狠锁死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安全感短暂地降临了零点一秒,随即被更巨大的恐怖淹没。
这里……才是它最主要的猎场。
我每晚毫无防备的睡颜,我所有私密的丑态,都是在它的注视下上演的。
滚出来!我听到自己沙哑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你给我滚出来!
我连滚带爬地冲进浴室,砰地关上门,拧亮了所有灯。刺眼的白光下,我扑到洗手池的镜子前,双手颤抖地撑在台面上,强迫自己看向镜中的双眼。
左眼布满血丝,瞳孔因恐惧而收缩,写满了崩溃。
右眼……
右眼的瞳孔,正在缓慢地、自主地……收缩又放大。像一只正在调节光圈以适应光线的摄像头。
它隔着镜片,与我对视。
不。不是对视。是观察。
啊——!!!积压的恐惧终于冲破了临界点,我爆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右手食指和中指猛地弯曲,朝着那只右眼就抠了下去!
我必须把它弄出来!哪怕把眼球一起抠出来!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眼球的刹那——
右眼的视野猛地变了!
那片淡红色的、水膜般的模糊视野瞬间变得无比清晰,甚至带上了某种诡异的、微观的锐度。它不再扫描环境,而是猛地聚焦于……我正狠狠抠向它的那两根手指的指尖!
放大!再放大!
我看到了我指甲盖上细微的竖纹,看到指甲缝里一点黑色的污垢,看到指尖皮肤上粗糙的纹理和毛孔……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强横、完全不属于我的意志,顺着视神经悍然冲入我的大脑,带着最原始的警告和威胁!
——警告!宿主行为威胁到载体安全!——
——中止!立即中止!——
我的右手,在距离眼球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僵住了。
无论我如何疯狂地驱动我的意志,吼叫着想让它继续前进,我的右手手指就像被无形的铁钳死死箍住,纹丝不动。
那不是肌肉的僵硬,而是神经指令被彻底截断、被覆盖的感觉!
我的身体……不再完全听命于我。
不……不!!!我绝望地嘶吼,试图抬起左手。
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左臂刚刚抬起几厘米,就无力地垂落下去。那股冰冷的意志同时冻结了我双臂的控制权!
我只能僵立在镜子前,像一尊可笑的雕塑,眼睁睁看着镜子里那个绝望的男人,和他那只正在发生恐怖变化的右眼。
右眼的瞳孔已经放大到占据了整个虹膜,深不见底的黑。而在那纯粹的黑色中央,一点极细微的、针尖大小的幽蓝色光芒,缓缓亮起。
像一颗微型摄像头终于启动了它的工作指示灯。
它在记录。
它在记录我此刻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记录它自己的杰作。
然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我感觉到右眼球的后方,连接着眼球的肌肉和神经束,传来一阵细微的、却清晰可辨的……剥离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慢慢地松开它的锚点。
镜子里,我的右眼,开始极其缓慢地……向前凸出。
非常轻微,但确定无疑。它正在一点一点地,自行脱离我的眼眶!
眼眶周围传来一种被撑开的、滑腻的触感。更多的半透明粘液从眼角渗出,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冰凉刺骨。
我能感觉到它,那个寄生者。它细密的、类似节肢的附肢正在从眼球后方伸展出来,极其轻柔地拨开我的眶内组织,为它的外出清理通道。
它要出来了。
它真的要在我完全清醒、完全意识的情况下,爬出来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惊悚感炸得我头皮发麻,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我想闭上眼睛,却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我只能看着,用我尚且属于自己的左眼,看着这噩梦成为现实。
右眼凸出的程度越来越明显,它和眼眶之间出现了一道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缝隙。缝隙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粘稠的反光。
那点幽蓝色的光芒,在凸出的眼球中央,冷漠地闪烁着。
它在看我。
它也在通过镜子,看它自己如何从宿主的眼眶中脱离。
像一个艺术家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凸出的眼球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准备。
然后,它开始以一种均匀的、令人作呕的速度,缓缓地、缓缓地……
向外蠕动。
那蠕动感清晰得令人疯狂。不是错觉,不是幻觉。我能感觉到每一毫米的移动,感觉到那些细小的、冰冷的附肢擦过我眼眶内壁最敏感的神经和软组织。一种被从内部翻开的、亵渎般的剧痛和恶心感海啸般袭来,我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咯咯的、被扼住般的窒息声。
镜子里,我的右眼已经凸出了将近一半。它后面连接的,不是正常的视神经和肌肉,而是一束湿漉漉的、微微搏动的、暗红色的肉质根须状组织,上面似乎还覆盖着细密的、半透明的鳞片或刚毛,粘稠的液体不断滴落。
那眼球本身,此刻完全脱离了人眼的形态。瞳孔已经消失,或者说,扩张到了整个眼球表面,变成了一只纯黑的、光滑的、没有任何反光的半球体,像一颗巨大的、恶意的苍蝇复眼。中央那点幽蓝的光芒更亮了,冰冷地映照着浴室惨白的灯光和我扭曲的脸。
它……完全出来了。
伴随着最后一下轻微的、粘腻的啵的一声轻响,它彻底脱离了眼眶。
我的右眼眼眶瞬间变成一个空洞的、流淌着粘液的窟窿,一种空荡的、撕裂的剧痛猛地传来,但同时,那股冻结我身体的冰冷意志也骤然减弱了一瞬!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被冻结的右手猛地能动了!我甚至来不及思考,五指成爪,用尽全身力量朝着那悬浮在半空、刚刚脱离我眼眶的怪物狠狠抓了过去!
我要捏碎它!把它碾成肉泥!
我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
指尖传来了触感——冰冷、湿滑、富有弹性,像抓住了一只裹满粘液的大号甲虫。
抓住了!
那怪物似乎完全没料到我这垂死的挣扎,它光滑的表面在我掌心猛地一扭,那点幽蓝光芒疯狂闪烁!
一股尖锐的、几乎能撕裂灵魂的刺痛感猛地从我空洞的右眼眶深处炸开!那是它发出的警告还是反击
我痛得眼前发黑(左眼发黑),但疯狂和恨意支撑着我。我嘶吼着,五指疯狂用力收紧!
噗嗤。
一种令人牙酸的、湿漉漉的碎裂声响起。
粘稠、冰凉的液体瞬间从我指缝间爆开,溅了我一脸。
那疯狂的刺痛感和冰冷的控制意志,如同被掐断的电源,骤然消失。
我的身体恢复了控制,瞬间脱力,软软地沿着洗手台滑倒在地,剧烈地喘息,呕吐感一阵阵上涌。
结束了……吗
我颤抖地、缓缓地摊开手掌。
掌心一片狼藉。破碎的、半透明的膜状物,几丁质的黑色碎片,断裂的、还在微微抽搐的肉质根须,以及大量散发着腥味的、半透明的粘液。那点幽蓝的光芒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点焦黑的残渣。
它……碎了。被我捏碎了。
一股虚脱般的庆幸席卷而来,几乎让我晕厥。我靠着冰冷的瓷砖,大口喘气,空洞的右眼窝一阵阵抽痛,但那种被异物占据、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我挣扎着抬起头,想用左眼看看镜子里自己狼狈却解脱的样子。
目光投向镜面。
镜子里,滑坐在地的我,脸上还沾染着那怪物爆裂出的恶心粘液。原本是右眼的地方,现在是一个不断渗出淡红色液体的、可怖的黑窟窿。
但是……
我的左眼。
我的左眼……
镜子里,我那只属于自己的、布满血丝、写满劫后余生的左眼……
它的瞳孔,正中央。
一点针尖大小的、幽蓝色的光芒。
缓缓地。
亮了起来。
冰冷。
漠然。
带着一丝刚刚被唤醒的、懒洋洋的……
恶意。
它在镜子里,静静地看着我。看着它刚刚死去的同伴的残骸,看着它宿主脸上凝固的、彻底崩溃的绝望。
我一直……
我一直以为它只寄生了一只。
巨大的、绝对的黑暗,如同冰冷的铁幕,轰然落下,彻底吞噬了我最后一丝意识。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我仿佛听到一声极细微的、满足的叹息,直接响在我的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