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沾满干涸泥点和草屑的粗布短褂,裤腿挽到膝盖,露出肌肉虬结、青筋盘虬的小腿,脚下蹬着一双破了口的草鞋。
古铜色的脸庞上,那道狰狞的旧疤因为某种极致的情绪而微微抽搐着,显得更加骇人。
他手里没有拿任何像样的武器,只提着一把玄铁大炒勺。
他就这样直直地走进来,对卫垚、对谢不言,甚至对晏千绝,都视而不见。
那双总是半垂着的眼睛,此刻更是黯淡无光,布满了血丝,视线没有焦点,空洞地望着前方,却又像穿透了一切,落在某个无人能见的遥远伤痛之上。
周身散发出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沉默的痛楚,他转头看向云昭微。
“哪来的小苍蝇?”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
“滚开!别在这儿碍事!”
“刀疤叔!你回来啦!”
卫垚硬着头皮打招呼,试图缓和气氛:“这是小师妹,老登新收的”
“闭嘴!”
刀疤叔猛地低吼一声,血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云昭微,里面的烦躁和厌弃几乎要溢出来。
“我管她是谁!让她滚!别在这里晃我的眼!”
卫垚似乎不怕他,但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对云昭微解释道:“小师妹别怕,这是咱们天弃谷的厨子,刀疤叔。
他脾气不太好,特别是他刚从那边回来”
云昭微下意识让开,她倒不觉得刀疤叔的态度有任何问题,虽然这些天,天弃谷让她有了家的感觉,但两世的经历早就告诉她,除了爹娘之外,没有任何人理应对她好了。
云昭微往侧边迈了一步,就在这时,刀疤叔手中的铁勺丢了过来,他没有看云昭微,自然也没有意识到他丢铁勺的方向正是云昭微迈步的方向!
“刀疤!”晏千绝终于舍得从话本子里抬起头,却为时已晚。
云昭微瞳孔骤缩,迅速在掌心聚集混沌之力,在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中艰难挡下了那柄铁勺。
就是这个动作,牵动了她腰间悬挂的一枚旧物。
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玉佩,材质只是普通的青白玉,边缘已被摩挲得十分温润。上面没有繁复的纹样,只简简单单刻着一个古体的“云”字。
这是她小时候,父亲云奕亲手为她戴上的,并非什么法器,只是父亲的一份心意,她一直贴身戴着,重生后也仅剩这几件旧物。
玉佩因她的动作,从衣摆下轻轻荡出。
原本眼神空洞、径直前行的刀疤叔,脚步猛地顿住!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地钉在了那枚随着云昭微动作微微晃动的玉佩上。
那空洞死寂的眼眸深处,仿佛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提着食盒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饱含痛苦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聚焦在云昭微的脸上。
目光从她那带着稚气却难掩坚韧的眉眼,到她紧抿的唇,再到那枚青白玉佩
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沉默的悲伤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剧烈地冲击着他。
半晌,他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你是不是,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