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农十七号,陈胜的院落中。
傍晚时分,篝火点燃。
烧烤架子摊开,一层层油脂刷在食材上,空气中当即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陈胜、黄忘忧、李华瑶、张越师兄、罗芸师姐,五人围坐在一起,手中拿着烤串,正吃着烧烤。
彼此闲聊打趣,笑声在院中回荡着。
五人年纪相差不多,同门十余载,情谊很不错。
不久前。
张、罗两人顺利出师,并在师父黄岳阳的主持之下,结为夫妇。
这一次五人齐聚,却是为张、罗两人饯行。
张越咬了一口羊腿,摇头道:
“千机坊市,扎根百二十年,其中藏龙卧虎,底层的丹药行业实在不好过。”
罗芸也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下品炼丹师,在此处累死累活,也就混个温饱。”
“一年加起来赚二百来块灵石,也就勉强维持修行。”
张越看向陈胜,继续吐着苦水:
“树挪死,人挪活!”
“我打听好了,云龙坊市到底是新开的局面,三家修士忙着开荒,正缺我们这样的人。”
“还有机会购置灵田,比在这儿耗着强!”
陈胜举起酒杯:
“那是自然,新坊市百废待兴,到处都是机缘,师兄师姐此去,定能抓住机缘,购置一片灵田,传给子孙后代。”
一旁的黄忘忧两人也齐齐举杯:
“我祝福师兄师姐,仙道长青!”
“那我就祝师兄师姐,早日开起自己的丹坊。”
听着三人说着祝福的话语。
张越、罗芸两人朗声一笑,也举起杯子,与几人捧杯:
“多谢师弟师妹的吉言。”
“我们也祝师弟师妹,仙道长青!”
云龙坊。
位于东南,距此处八百里。
十年前。
周家修士在此处,意外发现了一条二阶中品灵脉。
一旁的李、张两家也是狗鼻子,很快闻着味道,跟了上来。
几家斗了十几场法、磋商数载,终于按照千机坊的前例,再次定下份额。
三家共同招揽人手开荒,然后在此处开辟坊市——云龙坊。
新的坊市,新的,机会无限。
……
酒过三巡,张越拉着陈胜聊起云龙坊的细节,从灵脉分布说到各家势力,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他显然是仔细打探过的,并非脑子一热,盲目下决定。
他和罗芸都是练气小族出身,一族也就五六位修士,供他们修行、学艺。
他们也想回报家族!
——云龙坊市新辟,周围的灵田便是他们的目标。
另一旁。
三个女人凑成一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上次听说你家给你介绍了位,怎么样啊?”
黄忘忧胳膊肘撞了撞李华瑶,笑得不怀好意。
李华瑶难得红了脸,轻声嘟囔: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罗芸凑得更近了:
“哟,这小妮子害羞了,看来是相中了。出身、相貌总得说说吧?我们可都等着喝喜酒呢。”
李华瑶扭捏半天,才开口说道:
“和我差不多,张氏的旁支,高高大大的,相貌……还算周正。”
她顿了顿,眼睛亮起来:
“要是真成了,过两年我说不定也去云龙坊。他明年就会被家族派去那边管些事,那边缺人,正好能照应着。”
罗芸一拍大腿:
“那可太好了!”
“到时候咱们在云龙坊聚齐,还能热闹热闹。”
几人说说笑笑。
直到月上中天,才互相道别。
张越临走时拉着陈胜的手,脸微红,眼里满是憧憬:
“他日师弟若来云龙坊,师兄定扫榻相迎,咱们再喝个痛快。”
陈胜抱拳相送:“一定!”
……
时间缓缓流逝。
张越两人连带他们家中的几位长辈,一同前往云龙坊,为家族开辟未来。
不久之后,便有消息传回来。
两人通过李华瑶的关系,和李氏搭上了线,又是炼丹师,颇受重视,在那边过得很是滋润。
陈胜很快将这个消息放在一旁,转头便投入到炼丹术的钻研中。
他还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
黄岳阳秘传的控火手法、凝丹手法,对他倾囊相授,他像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
六年眨眼过去。
丹房
陈胜神情严肃地站在丹炉前,他身上的灵压再度拔高一重。
赫然至练气六重。
一年之前,他与黄忘忧一夜双修,竟寻得契机,顺势破境。
“起!”
他掐着法诀,强横几分的法力让他控火之时,显得越发游刃有余。
噗!
丹炉之中。
一团淡青色的火焰倏然簇起。
陈胜眼神凌厉,指尖的法诀变化迅速,好似残影一般。
霎时间!
那团火焰竟然分化成上千缕火丝,每缕火丝都如蚕丝般纤细。
“散!”
一缕缕火丝如蛛网般铺开,均匀分布。
这正是黄氏秘传的控火手法——《千丝万缕诀》。
炼制大成,可分化万缕火丝,每一缕火丝都能精准控制温度。
既能单独灼烧药材的不同部位,又能同时处理多味药性迥异的药材。
可谓玄妙!
不过,黄岳阳也仅分化出七千丝。
更别说陈胜,他苦练数载,也不过堪堪入门,仅能分化出千丝。
不多时。
陈胜熟练地扔下一株株药材,一缕缕火丝将之紧紧缠绕,逐步融化成各色药液。
“凝!”
一道道法诀打出,聚液旋凝。
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药液抱团,缓缓旋转,逐步加速,以强大的离心力甩出杂质。
丹炉震荡,一颗圆滚滚的绿色药丸逐渐旋转成形。
就在此时!
陈胜接连打出十九道法诀——固化丹药、封锁灵力。
这一步,各家的手法不同。
却极为关键!
有些人一生炼丹,也炼制不出一颗八成效用的丹药,黄岳阳却能稳定炼制出来有丹纹的精品丹药。
其中的核心。
便是这一步手法的窍门。
这是黄岳阳观摩大师炼丹,得来灵感。
又多年琢磨,才悟出来出来的秘法——《封灵诀》。
法出如十面埋网,能封锁住九成灵力,提升药用。
最后。
陈胜对着丹炉,打出收丹法诀。
“收丹!”
丹炉应声而开,一颗龙眼大小的碧绿色丹药飞出,落在他手中。
正是黄氏回春丹。
陈胜自我评鉴一番:
“丹体无暇、药香通透,当有八五成效用。”
“可惜丹纹未成,只算是小精品。”
黄氏回春丹在虽然是下品丹药,但炼制难度位于其中上等。
更别提陈胜练出了一颗,寻常丹师一生难求的小精品丹药,可见他这些年,丹道进步神速。
不多时。
内堂。
黄岳阳反复打量这颗丹药,露出满意的笑容:
“从明日起,丹坊的回春丹炼制,便交给你了。”
“小心谨慎莫要砸了招牌。”
他顿了顿,眼里带着笑容:
“利润你拿八成,留两成给我当房租就行,你和忘忧也要养家。”
陈胜闻言,恭恭敬敬朝着他一拜:
“多谢岳父!”
黄岳阳轻轻一笑:
“好了,去吧,忘忧那边,你也别忘了,多陪陪她。”
陈胜闻言,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婿明白。”
自内堂退出。
陈胜心中默默估算着回春丹能给自己带来的收益,心中很快得出了答案,一年三四百灵石。
没错。
这便是黄氏三大招牌的含金量!
陈胜缓缓舒展一口气:
“总算能养得起家了。”
他顿觉身上一轻,脚步轻快地往后院走去。
……
后院的葡萄架下。
黄忘忧躺在一处竹椅上,手里捏着颗酸涩的果脯。
此时她丰腴了几分,肚子显怀,又怀上了一胎。
一旁的树荫下。
一个英气十足的少女,手掐着法诀。
一道道青色的剑光,交叉纵横,在空中形成一道严密的剑网。
剑网落下,远处的练功铜人身上,十余处要害,竟然都留下一道五寸厚的剑痕。
“回!”
剑光飞遁,再次落在少女手中,竟是青色的一柄三尺飞剑。
不远处,陈胜见得女儿演剑,也露出欣慰的表情。
六年过去,曾经的女童,已然长得亭亭玉立。
唐洗尘性子坚毅,道心坚定,她的修为近乎以每两年一重的速度快速提升。
如今已修至练气三重后期,估摸着再有半年,就能修至第四重。
中品灵根,练气前期中期,并无瓶颈。
说起来。
女儿的出色,导致陈胜压力颇大,按照黄岳阳对陈胜夫妻两人的培养模式。
若不是岳父帮衬,他早就养不起家了。
唐洗尘瞧见陈胜,当即满眼含笑,朝着他跑来。
“爹爹,我这招星罗密布,如何?”
陈胜哈哈一笑:
“爹爹的剑术早就比不过你了。”
父女两人都酷爱修行,一向亲近,感情良好。
陈胜还是女儿的剑术陪练。
虽然陈胜的御剑之术早就有所不及了,但他仗着控火之术、以及境界带来的法力压制,还是能教女儿做人。
一旁的黄忘忧有些吃醋:
“有了爹爹,忘了娘亲。”
“哪有!”
唐洗尘盈盈一笑,她继承了母亲的机灵劲儿,此时连忙跑到黄忘忧身旁,为她捶背捏肩,不时说着俏皮话。
很快便把黄忘忧哄得哈哈大笑。
陈胜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
……
第二日。
又是一场聚会。
陈胜夫妇在坊市一处酒楼设宴。
勉强出师的李华瑶携带丈夫张世昌前来,此次却是为他们两人饯行。
当年,李华瑶一语成谶。
几年过去。
她果然也要去云龙坊市发展。
张世昌是一位身材高大、面貌英武的中年男子。
同陈胜一般,都是练气六重。
两人互相抱拳,算是认识了。
双方都有意结交,一时之间相谈甚欢,从张世昌的口中,陈胜得知了许多消息。
此刻李华瑶也大着肚子,她脸上洋溢着光辉的笑容。
瞧见黄无忧的肚子,她不由得笑道:
“咱们不如来个指腹为婚?”
“要是我生了儿子,你生了女儿,就让他们结为夫妻,要是都生女儿,就结为姐妹,都生儿子,就拜把子。”
黄忘忧白了她一眼,嘴角却带着笑:
“你倒想得美。”
“等肚子里的皮猴子出来,有你头疼的。”
“当初尘儿学走路的时候,把药材弄翻,乱七八糟。”
“我追着她打,她还笑得咯咯响。”
李华瑶笑得开怀:
“那才说明孩子机灵呢!”
“我可盼着生个像尘儿这样的女儿,又英气又懂事。”
饭局过后。
倒是李华瑶有些依依不舍。
她抱着黄忘忧,眼圈微红:
“我从小在这长大,这一走,还真舍不得。”
黄忘忧拍着她的背:
“又不是不回来了。”
“想回来了,随时回来看看。”
李华瑶轻轻点头。
几人抱拳,就此告别。
几日之后。
李华瑶夫妇两人也即将随着家族大部队,一同前往云龙坊市发展。
此刻。
周、李、张三家筑基势力都集中力量,开发云龙坊市。
至于千机坊市,过于稳定了。
虽然也是三家联手开辟的。
可随着时间更替,时至百年,作为上宗的青华宗很自然的插手、收税,攫取大笔利益。
三家的话语权、利益逐步下降。
他们改变不了,撼动不了上宗的决策,只能转移目标。
黄忘忧轻轻一叹:
“六年前,为张师兄、罗师姐践行。”
“今日又是李师妹。”
“故人四散,就此一去,也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见。”
陈胜揽她在怀中,轻声安慰: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八百里而已,不过几日的行程,若是思念,来年自可去看望。”
黄忘忧撇嘴:
“才不要呢,坊市之外,危险得很,咱们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陈胜轻轻一笑,夫妻两人都是谨慎的性子。
他方才所言,也只是安慰。
……
秦府。
一个童子正在盘坐修行,小小的面容之中尽是认真。
数年过去,秦大江沧桑了许多,鬓角尽是斑白。
一晃经年。
秦霜迟迟不归,答案再明显不过。
“筑基难成啊!”
秦大江心中悠悠一叹,竟然有些悲哀,他连儿子的尸骸都不知道在何处,难以收敛。
直至目光看向幼孙秦元,他才露出几分慈爱。
看着秦元认真的模样。
秦大江虎目中闪过一抹遗憾。
两年前。
他为孙儿测灵。
——仅下品木灵根。
这份灵根资质,道途难求啊!
秦大江摇了摇头,他忽然想通了:
“罢了,下品灵根,又如何?
“我也不求其他,只愿他莫要争强好胜,安然一世。”
“把香火传承下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