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芜和卫凌风此次下山,就是为了给百姓治疗瘟疫。
但瘟疫蔓延的趋势,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象到的。
起初只是零星的咳嗽发热,没过多久便蔓延至大街小巷。
药铺门前挤满了面黄肌瘦、满脸绝望的百姓,他们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天天躺在地上认命般地大哭。
林青芜的医馆早已不堪重负。
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底布满血丝,几乎昼夜不休地翻阅古籍、试配药方。
小院天天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
卫凌风守在她身边,沉默地分担着一切。
他不再只是捣药分装,也会学着帮林青芜记录病患的症状,吃下药之后有什么不良反应。
甚至亲自为那些症状非常严重的百姓们包扎伤口、喂送汤药。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干脆利落,但这次不会再像曾经那样只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
眼见镇上百姓们的粮食就快要吃光了,物价飞涨,普通人家连饭都快要吃不起,更别提买药。
林青芜与卫凌风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我还有个从公主府带出来的玉佩可以卖。”卫凌风从怀中掏出玉佩放到林青芜手上。
林青芜沉默了一瞬,但最终还是接过来了。
他们几乎倾尽了林青芜行医多年的积蓄,又变卖了几件卫凌风仅有的、不算值钱的首饰,通过特殊渠道,高价从邻国紧急购入了大批粮食。
医馆门口很快支起了巨大的粥棚。
卫凌风站在滚滚热气后,一勺一勺地把香喷喷的米粥舀入百姓递来的碗中。
看着那些苍老干瘦的老人、摇摇欲坠的妇人、嗷嗷待哺的孩子因为一碗热粥而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
他心底深处的冰山,似乎正被某种温暖的东西缓缓浸透融化。
“谢谢林大夫,谢谢卫公子!”
“活菩萨啊……真是活菩萨……”
感激之声不绝于耳,卫凌风只是微微摇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在一片混乱和绝望中,另一个身影也沉默地穿梭着。
裴昭宁也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布衣。
但她没有再试图靠近卫凌风,也没有送上任何珍稀之物,只是带着她那些同样换上便服的侍卫,融入了救灾的人群。
她去帮忙搬运沉重的粮袋和药材箱。
见到有体弱的老人踉跄,她会默不作声地上前搀扶。
甚至有一次,一个半大孩子惊慌失措地跑来,说自家爹爹砍柴伤了手血流不止,裴昭宁竟立刻跟着去了,用她并不熟练却极其认真的手法,替那汉子上药包扎。
那粗糙生硬的动作,与她往日挥剑杀伐时截然不同。
她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追寻那个在粥棚后忙碌的身影。
好几次,她看到卫凌风费力地抬起一大桶米,或是被拥挤的人群推搡得差点摔倒,她的心瞬间揪紧,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过去。
但她强迫自己停住脚步,只远远地使个眼色,身边的侍卫便会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帮忙解围。
偶尔,在搬运物资擦肩而过时,或是夜深人静、他疲惫地靠在门边短暂休息时,裴昭宁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哑声问一句:“你……还好吗?当心身体。”
她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关切和小心翼翼。
卫凌风有时会像是根本没听见,继续手中的事。
有时会沉默地看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厌烦,却也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然后便移开视线,仿佛她只是空气。
每一次得不到回应的询问,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裴昭宁的心口。
失落如潮水般席卷了全身,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不再问他,也不再试图靠近。
只是更沉默地扛起米袋,更小心地扶起跌倒的病人,更卖力地做着一切力所能及的琐事。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再怎么弥补,也没办法回到过去了。
但此刻能和他离得近一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