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繁华依旧。
谢凛夜成了北城商界一个愈发令人敬畏又难以接近的存在。
他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谢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莺莺燕燕。
商业伙伴私下议论,说谢总像是变了个人,沉默得可怕,那双眼睛里,再也窥不见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他身边不再有任何女伴,娱乐版块上关于他的最后一条绯闻,早已是多年前的旧事。
有胆大的媒体曾用一些字眼来揣测他,他也从未有过任何回应。
只是,他多了些无人知晓的习惯。
他常常会独自一人,去一些地方。
有时是那家他们曾短暂拥有过虚假温馨的情侣餐厅,他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点一份她曾经最爱吃的甜点,一坐就是很久。
有时,他会把车开到那个他们曾共同生活过的别墅区外,停在远处,看着那扇再也不会为他亮起暖灯的窗户,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夜色彻底吞没一切。
更多的时候,他会去城郊那座安静的墓园。
他会在那方干净的墓碑前放上一束新鲜的白菊,然后沉默地站上许久。
每年的某一天,谢氏慈善基金的账户上,都会准时汇入一笔巨额款项,指定用于资助那些出身贫困、却坚持求学的女孩。金额巨大,却匿名进行。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一天,是林雾眠的生日。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苍白无力的赎罪方式。仿佛通过帮助那些和她有着相似境遇的女孩,就能穿越时空,稍稍温暖那个当年在林家小心翼翼、受尽委屈的“私生女”。
而地球的另一端,林雾眠的生活平静。
她的花艺工作室已经颇有名气。
但她并未止步于此。在周维的鼓励和支持下,她重新拾起了曾被搁置的爱好——摄影与写作。
她开始用镜头捕捉生活中的细微美好:窗台上的露珠、街头相拥的老夫妻、市场里色彩斑斓的水果、以及她精心创作出的每一束花。
她的文字细腻温柔,配上充满故事感的照片,渐渐在几个知名的旅行和生活平台上积累了不少关注。
她出版了一本图文随笔集,记录她在这座小城的生活感悟和花艺灵感,意外地获得了不错的反响。
她和周维的关系,也在时光的酝酿下,愈发醇厚自然。
他们像所有寻常的爱人一样,会有默契,也会有争执,但更多的是相互陪伴和支持。
周末,他们会一起去海边散步,或者开车去附近的葡萄酒庄;
雨天,他们会窝在沙发里,各自看书,偶尔抬头相视一笑。
这一年,北城举办了一场大型的国际当代艺术展,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和作品。
周维的一位艺术家朋友受邀参展,极力邀请他们前来观展。
林雾眠犹豫了一下。北城,承载了她太多沉重记忆的城市。
但最终,在周维温和的鼓励下,她还是点了点头。
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展区,她被一幅色彩极富张力的油画吸引,周维站在她身侧,微微俯身,手指着画作的某个细节,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姿态亲昵而自然。
就在这时,人群微微流动。
林雾眠若有所感,抬起头。
几步开外,谢凛夜正陪同几位重要的海外客户参观展览。
他的目光,也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看了过来。
短短一瞬,却又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没有任何言语。
然后,林雾眠微微偏过头,仿佛只是活动了一下脖颈,目光自然无比地重新落回那幅画上,对身旁的周维轻声说:“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吧。”
周维微笑着点头,体贴地护着她,两人相携着,融入前方的人流,自始至终,没有再看那边一眼。
谢凛夜僵在原地,客户在一旁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沉默地、近乎机械地转回身,对客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续之前的讲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只是没有人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攥得死白,微微颤抖。
他们就这样,在熙攘的人群中,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