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传说:秽土余烬 > 第7章
狭小的藏身坑里,时间流逝得缓慢而沉重。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因触碰冰冷金属而发出的细微声响。极度的疲惫和紧张过后,是更深沉的虚脱和茫然。
小石头在爷爷怀里似乎睡着了,但身体偶尔还会惊悸般地抽搐一下。老铁匠张抱着孙子,背靠着冰冷的土壁,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的黑暗,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躯壳。
烬明的情况最糟。伤口的疼痛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境。寒冷和失血让他浑身发冷,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在冰天雪地里的破布,正在慢慢变得僵硬。
不能睡过去……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强迫自己思考,试图分散对痛苦的注意力。
“张叔……”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那个标记……穿黑衣服,红色弯月……你以前……听说过吗?”
老铁匠的身体似乎动了一下,从呆滞的状态中略微回神。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烬明以为他又陷入了绝望。
“……没有。”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黑水坞……太小了……最厉害的,也就是偶尔游荡过来的蚀尸犬……或者一两只幽影……从来没听说过……能指挥怪物的‘人’……还有那种……巨大的东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敌人的强大和未知,远超他的认知范围。
“蚀月大人……”烬明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线索,但毫无头绪。这像是一个代号,或者某个邪教头目的称谓,冰冷而诡异。
“他们……在找东西……”烬明喃喃自语,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找什么?和他有关吗?和那道紫光有关吗?和婆婆说的“钥匙”有关吗?
他下意识地用手按向胸口,那灼烫的悸动感早已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疼痛。
“你的伤……”老铁匠忽然转过头,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但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烬明胸口,“那紫光……到底是什么?寻常邪祟……绝不会有这种力量……这秽气……浓得吓人……”
烬明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该怎么说。说出“钥匙”?那只会引来更多的疑问和可能的风险。
“我也不知道……”他最终选择隐瞒,“突然就被击中了……然后就……”
老铁匠似乎叹了口气,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在这末世。刨根问底,有时候意味着麻烦。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饥饿和干渴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凶猛。小石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着嘴,喃喃喊着“水”。
老铁匠摸索着身边,最终只摸到几块冰冷的、毫无用处的金属疙瘩。藏身坑里没有任何补给。
“这样下去……不行……”老铁匠的声音充满了焦虑,“得出去找点吃的喝的……”
“外面太危险了。”烬明立刻否定,“刚才那东西可能还没走远。”
“那怎么办?等着渴死饿死?”老铁匠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焦躁和绝望。
烬明也无计可施。他的状态比谁都差,根本不可能出去寻找物资。
就在绝望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时,老铁匠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小心翼翼地将睡着的孙子放到一边,然后开始在身边的金属堆里摸索起来。
“哗啦…咔哒…”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张叔?”烬明疑惑地低声问。
老铁匠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摸索着。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然后,烬明听到了一阵轻微的、金属刮擦泥土的声音。
老铁匠似乎在挖坑?
又过了一会儿,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被撬开的轻响传来。
“希望……还没坏……”老铁匠喃喃自语,接着,传来一阵摆弄什么东西的细碎声响。
突然,一点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昏黄光芒,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是灯!一盏极其简陋的小油灯!灯焰只有豆粒大小,却瞬间驱散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慰藉和温暖!
烬明惊讶地望过去。只见老铁匠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皮小罐,罐口伸出一根细细的、同样是金属做的灯芯,豆大的灯焰就在灯芯顶端顽强地燃烧着,散发出混合着金属和某种动物油脂的奇特气味。
光芒照亮了老铁匠疲惫而苍老的脸,也照亮了这个小得可怜的空间。四周果然堆满了各种废弃的铁料、工具残骸,还有一个小水囊——看上去瘪瘪的。
“这是……”烬明惊讶地看着那盏灯。在这种地方,火种是极其珍贵稀缺的资源。
“以前……藏起来应急的……”老铁匠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沧桑,“灯油是偷偷炼的瘴鼠脂肪,掺了点别的东西,能烧很久,没什么烟,味道也小……就是光太弱……”
他拿起那个瘪瘪的水囊,晃了晃,里面传来轻微的水声。“还有小半囊水,省着点喝,能撑一两天。”
他又从刚才挖开的小坑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几块硬邦邦的、黑乎乎的肉干,散发着同样古怪的气味。
“这是……用地下的一种耐腐苔藓和一点点碎肉混合晒干的……味道不好,但能吃,顶饿。”
烬明看着这些东西,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底层民众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的智慧,简陋、粗糙,却可能是在关键时刻救命的东西。老铁匠显然把他最后的珍藏拿了出来。
“张叔……这……”
“别废话了。”老铁打断他,将水囊递过来,“先喝一小口,润润嗓子。然后想办法处理一下你的伤,再这样流血流脓下去,神仙也难救。”
昏黄的灯光下,烬明胸腹间那道伤口显得更加狰狞可怖。紫色的秽气在光线下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在翻卷的血肉间丝丝缕缕地扭动。
老铁匠看着那伤口,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忧虑和……一丝疑惑。他凑近了些,仔细观察着。
“奇怪……”他喃喃道,“这秽气……阴寒入骨……按理说早该……可你……你的气血好像……有点别的东西在顶着……”
烬明心中一动。是那赤金光芒的效果?还是婆婆的心火?
老铁匠摇了摇头,似乎也想不明白。他从那堆工具残骸里,翻找出几片相对干净、边缘锋利的金属薄片,又在灯焰上小心翼翼地灼烧着。
“没有药……只能学那些‘净街郎’的笨办法……”他声音低沉,“得把最外面这层烂肉和明显带着秽气的血痂刮掉……不然会一直烂进去……过程很疼,你得忍住……千万别出声!”
净街郎是人们对那些负责清理尸体、有时也处理简单伤口的人的鄙称,他们的手段往往粗暴直接。
烬明看着那在灯焰下逐渐烧红发亮的金属薄片,喉咙有些发干。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能阻止伤势恶化的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咬住了自己破烂的衣袖。
“石头,转过去,别看。”老铁匠对醒过来的孙子低声说。
小石头乖巧地转过身,把小脸埋进了膝盖里。
昏黄的灯光下,冰冷的金属片贴近了翻滚的伤口。
剧痛,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