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爷爷,我是囡囡!”
“爷爷……爷爷他要死了!”
龙国,西北。
琴岭深处,一间与世隔绝的木屋。
屋内的老人机,在此刻发出刺耳的尖叫。
一只布满褶皱和陈年伤痕的手,拿起了听筒。
“喂。”
声音沙哑,仿佛来自上个世纪。
电话那头,是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
李建国拿着听筒的手,纹丝不动。
一百二十岁的他,身体还算硬朗。
凭着早年学的内养功夫,看上去和五六十岁的人差不多。
尤其是那双耳朵,依然能捕捉到风中最细微的声音。
他听到了女孩声音里的恐惧哭声。
听到了电话背景音里的嘈杂喝骂。
“他们是坏人,他们天天欺负爷爷,欺负囡囡!”
“他们要抢走我们的房子,还要推了爸爸妈妈的坟!”
“曾爷爷……我该怎么办啊!”
囡囡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李建国的心上。
李建国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电话便被粗暴地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在寂静的木屋里回响。
李建国缓缓放下听筒,站起身。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下骨节都在作响。
但他还是站直了。
像一杆矗立了百年的老枪。
他走出木屋,推出来一辆车。
一辆老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车身锈迹斑斑,链条干涩。
他跨上车,没有丝毫犹豫。
嘎吱——生锈的链条发出刺耳的悲鸣,载着这位百岁老人,冲下山路。
“小安,囡囡你们可不能出事啊。”
...青阳镇,李家老宅。
这里是镇上最后一片没有拆迁的旧房区。
此刻老宅门口围着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脖子上戴着金链子,满脸横肉的男人。
王虎青阳镇的土皇帝,为人嚣张阴狠。
此刻他的脚下踩着一只鲜血淋淋的手。
那是李安的手。
年近九十的李安蜷缩在地上,额头淌着血,呼吸微弱。
“老东西,给你脸了?”
“让你签字,你不签,还敢动手?”
王虎用脚尖碾着李安的手指,脸上挂着残忍的笑。
旁边一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青年拿出手机,镜头对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孩。
女孩正是囡囡。
“来,小美女,给你曾爷爷打个电话。”
“告诉他,你爷爷快不行了,让他来收尸。”
瘦猴笑得前仰后合。
囡囡的电话,就是他逼着打的。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击垮这家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王虎吐了口唾沫。
“这块地,老子要定了。”
“别说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早就把李安一家调查清楚,没有亲戚无权无势。除了还有一个上百岁的老人,就剩一个还在上学的孙女。
这样的一家,正好让他们拿来杀鸡儆猴,吓唬吓唬那些不肯拆迁的街坊邻居。
所以三番五次的挑衅,终于让李安忍不住动了手,这才有了现在一幕。
他环顾四周。
老宅周围,那些紧闭的门窗后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偷看。
都是这片旧房区剩下的老骨头。
王虎很满意这种寂静。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杀鸡儆猴。
他捡起那份沾了灰的拆迁合同,用手拍了拍。
“都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条小巷。
“这片地,是天龙集团看上的!”
天龙集团!
听到这个名字,门窗后的呼吸声,似乎都停滞了。
“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天龙集团在咱们青阳镇,是什么样的存在!”
王虎脸上挂着狞笑,用合同指了指地上不停呻吟的李安。
“今天,只是给这老东西一个教训。”
“下次我再来,你们要是还不签……”
“哼哼。”
一声冷笑,饱含威胁。
说完王虎大手一挥。
“走!”
一群流里流气的小弟簇拥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你们站住!”
一声清脆又带着愤怒的娇喝响起。
是囡囡。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张开双臂,拦在王虎面前。
小小的身躯,在这些壮汉面前,显得那么单薄。
“你们打了人,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要报警!”
王虎停下脚步,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低头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孩,满眼都是不屑。
“报警?”
“小丫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人了?”
瘦猴在一旁帮腔:“就是刚才我们都拍了下来,我们虎哥可是受害者!是这老头先动手的!”
王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他先推的我,我那是正当防卫,懂吗?”
“真要论起来,袭扰天龙集团的拆迁工程,要进去的也是他!走!”
这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李安的心窝。
躺在地上的李安,身体猛地一颤。
他睁开了浑浊的双眼,老泪混着血水,从他布满沟壑的眼角淌下。
他看着王虎那张嚣张得意的脸。
看着周围邻居们那敢怒不敢言,甚至带着一丝畏惧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悲愤与不甘,堵住了他的喉咙。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啊!”
李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王虎一行人远去的背影。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破旧的风箱在做最后的挣扎。
“呃……”
李安张了张嘴,一口气没能上来。
噗——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了囡囡一身。
随即李安的头一歪,双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爷爷!”
“爷爷你醒醒啊!爷爷!”
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死寂的老街里回荡。
山路上。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李建国佝偻着背,双腿却爆发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力量。
此刻他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
安小子你可不能出事啊!
想起李安,李建国思绪不由得回到过去,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李安,便是那时从战火里刨出来的孤儿。
是妻子临终前,塞到他怀里的。
“建国,别再回去了,守着孩子,好好过日子。”
这是妻子对他唯一的请求。
为了这个承诺,他卸甲归田,放弃了足以让龙国震动的赫赫功勋。
他把所有的积蓄,换成了镇上这间不大不小的房子,让李安扎了根。
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看着李安娶妻,生子,再到有了囡囡这个心头肉。
他以为他可以守着妻子的承诺,安安静静地走进坟墓。
直到刚才的电话。
直到囡囡那声绝望的哭喊。
李建国眼中的冰,变成了火。
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燃起来的,足以焚尽一切的业火。
他曾为龙国执剑,斩尽来犯之敌。
国泰民安,他便将利剑入鞘,归隐山林。
但有人,偏要逼他重新拔剑。
那柄剑,已经数十年未曾见血。
但剑依旧是剑。
李安你不能死。
你死了囡囡怎么办。
我的囡囡谁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