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了
周建业见父亲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凑到周福耳边,声音压得更低蛊惑道,“爸,这钱要是落在老二手里,以后这个家,就是他说了算了。”
“咱们爷俩,以后都得看他的脸色吃饭,他让你往东,你敢往西吗?”
“妈现在人不在,这笔钱,理应由您这个一家之主来保管。”
周福的喉结上下滚动,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是啊,他才是一家之主。
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毛头小子来当家做主了。
他那点被生活磨得所剩无几的男人尊严,在三百块和五十块的巨大差距面前,被彻底点燃了。
他转过身,和周建业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晚上,周福破天荒地没喝他那二两劣质烧酒。
他坐在炕沿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周建业则在他脚边蹲着,时不时地给他续上烟丝,动作孝顺得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爸,老二把钱收得严实,硬要是要不来的。”
“那你说怎么办?”
“偷。”
周建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里闪烁着贪婪又兴奋的光。
周福抽烟的动作一顿,夹着烟卷的手都有些发抖。
“这这可是偷自己儿子的东西,传出去,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爸,这怎么能叫偷呢?”
周建业循循善诱,声音充满了蛊惑。
“这叫代为保管。”
“老二一个学生,手里揣着三百块巨款,万一被人偷了抢了怎么办?”
“您是当爹的,替他把钱收着,这是为了他好,是父爱如山。”
周福被这套歪理邪说绕了进去,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行,就这么办。”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周福光着脚,像个笨拙的贼,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周建军的房门口。
周建业则像个壁虎,紧紧地贴在墙上,紧张地注视着他爹的每一个动作。
周建军的房门,只是虚掩着。
周福推开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二儿子正和衣而卧,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熟了,就猫着腰,朝周建军的枕头摸去。
他的手刚碰到枕头的一角,还没来得及往下探。
一只冰冷的手,像一把铁钳,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周福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叫出声来。
黑暗中,周建军缓缓地坐了起来,那双眼睛在夜里,亮得像两簇鬼火。
“爸,三更半夜不睡觉,来我屋里找什么呢?”
周福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他想抽回手,却发现儿子的力气大得惊人,他的手腕被攥得生疼。
“我我怕你冷,我来给你盖盖被子。”
这个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借口,说得周福自己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吗?”
周建军松开了手,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汇款单。
然后,他又摸出了一盒火柴。
“既然您这么关心我,那我也替您分分忧。”
“刺啦”一声。
一根火柴被划亮,昏黄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周建军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
也照亮了门口目瞪口呆的周福和周建业。
周建军捏着那张三百块的汇款单,缓缓地凑近了跳动的火苗。
“你们不是想要吗?”
“既然这东西让一家人不得安生,让爹半夜做贼,让兄弟反目成仇,那它留着,就是个祸害。”
“不如,烧了干净。”
火苗的舌尖,已经舔到了汇款单的一角,纸张瞬间蜷曲,变黑。
“不要!”
周福和周建业同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周福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一把打掉了周建军手里的汇款单。
周建业也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用脚去踩那点火星,生怕烧坏了一点。
周建军吹灭了火柴,屋子重新陷入黑暗。
他看着在地上手忙脚乱抢救那张纸片的父亲和三弟,像是在看一场滑稽的闹剧。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周建业把那张边角被烧黑了的汇款单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攥住了自己的命,指着周建军,声音都在发抖。
周福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二儿子,心里带上。”
周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昨晚那身皱巴巴的衣裳,连忙转身回屋,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
去镇上的路,还是那条路。
只是这一次,走在前面的人,变成了周建军。
他步子迈得稳,后背挺得直,那条吊着的胳膊,非但没让他显得羸弱,反而趁得越发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