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爸忌日那天,未婚夫转走了他留给我的抚恤金。
朋友都替我心寒。
那是孟叔拿命换的钱,你全拿去给初恋买房你疯了孟叔可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你拿着孟叔叔的命去讨好你的旧情人,你对得起谁
未婚夫却不以为然地挥挥手。
怕啥,她孤苦伶仃的,除了听我的,还能指望谁
再说了,她爸死前把她托付给我,这钱就当是她爸提前给我的嫁妆。她会懂事的。
我握着冰冷的手机,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听着。
签购房合同那天,未婚夫发现卡被冻结,慌张地给我打电话。
阿荧,钱怎么不见了
我看着面前的警察同志,平静地说。
嗯,我报警了。
第一章
我爸的抚恤金,是我最后的念想。
我一分都舍不得动,总觉得花一分,我爸就离我远一分。
可现在,就因为就因为谭薇轻飘飘的一句女孩子租房不安全。,
我谈了五年的未婚夫,在我爸忌日当天,背着我把这笔钱转走了。
我的手脚冰凉,贴着冰冷的门板,连呼吸都忘了。
陆哲的朋友周铭一脸震惊。
你真把孟叔的抚恤金动了那是烈士抚恤金,你拿去给谭薇买房你脑子被驴踢了
江驰不耐烦地咂了下嘴。
什么叫给她买房那是投资！谭薇说那地段未来肯定涨。
可那是孟荧的钱,是孟叔用命换的！你跟她说了吗
江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哭哭啼啼的,抱着遗像说她爸怎么怎么不容易,烦都烦死了。
旁边有人阴阳怪气地笑了。
你这是给孟荧投资,还是金屋藏娇啊学区房还配套幼儿园,驰哥想的挺长远啊。
哈哈,要不是谭薇当年出国,能有孟荧什么事啊……
江驰脸色一沉。
都他妈给我闭嘴！这事要是让阿荧知道,我饶不了你们！
众人立刻噤声。
行行行,驰哥你牛逼,把孟荧拿捏得死死的。
驰哥赶紧开班吧,御狗……御妻术,我报名！
话音刚落,江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神色瞬间温柔下来。
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正主儿来了。
江驰没有反驳,走到一旁,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宠溺。
电话那头传来谭薇又娇又软的声音。
阿驰,房子真的没问题吗我听说那个楼盘好难抢的！
放心,首付的钱已经准备好了,下周就能签合同。
那……会不会让你很为难啊毕竟那笔钱……
没事,阿荧那么懂事,会理解我的,到时候我跟她说,房本上都写你名。
谭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感动。
阿驰,你对我太好了,等我们住进新家,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江驰温声安抚。
好,我等着。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满脸的自得。
周铭看着他,终于忍不住了,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江驰,三年前要不是孟叔把你从火场里救出来,你早没了！你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
我站在门外,浑身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我们所谓的婚房,是租来的一室一厅,
交接那天,我看错水表,多交了五十七块钱水费,
江驰埋怨了我好几天,
你可真行,3和8都能看错,这五十多块钱,你得多送几份快餐才挣回来！
迟钝如我,把这明显的嫌弃,傻傻的认作是心疼。
原来,他不是不愿意花钱,他只是不愿意为我花钱。
第二章
回家的路上,我把车窗开到最大,冷风灌进来,吹得我脸颊生疼。
手机振动,是江驰发来的微信,语气轻快。
阿荧,今晚朋友给我践行,庆祝我即将‘脱离苦海’,就不回去了。
我盯着脱离苦海四个字,看了很久。
想起我爸临终前,拉着我俩的手,断断续续地说：
阿荧,江驰是个好孩子……你们以后要好好过……
原来,竟是他的苦海。
好。
那晚之后,江驰开始频繁地夜不归宿。
每次都用陪客户、谈项目敷衍我,语气里的不耐烦,仿佛我的关心都是一种打扰。
我没戳穿,直到周五晚上,周铭在朋友圈发了一个九宫格。
照片里,一群人簇拥着江驰和谭薇,背景是金碧辉煌的售楼中心。
最中间那张照片,谭薇手里拿着户型图,一脸幸福地靠在江驰的肩头。
江驰揽着她,笑得春风得意。
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蛋糕,上面写着：祝阿驰&薇薇,乔迁之喜。
底下评论区炸开了锅。
他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怎么又在一起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江驰不是要和孟荧结婚了吗
@江驰,你这么搞,就不怕孟荧看见了生气
江驰亲自下场回复了那条。
她那么懂事,不会在意的。她要是连这点事都计较,那这婚干脆别结了。
我面无表情地给他点了个赞,然后关掉了手机。
他算准了我会忍。
就像我忍下他一次次和谭薇的偶遇,
忍下把我所有的耐心都变成理所当然。
可这一次,我不想忍了。
第三章
我独自去了公墓。
你爸要是知道你这么照顾自己,肯定很欣慰。
守墓的老大爷跟我说。
听到这话,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啊,我一个人可以的。
离开公墓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一眼就看到马路对面的家具店里,江驰正温柔地替谭薇拨开额前的碎发,
然后指着一套昂贵的欧式沙发,笑得宠溺。
谭薇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背着的包,正是江驰上周说的公司福利。
我冷笑一声,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
那天晚上,江驰很晚才回来。
他带着一身酒气,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我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洒进来。
他被吓了一跳。
阿荧你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
我没有理会他的抱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今天我去墓地看我爸了。
江驰噎住,沉默了一会,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我不就忘了陪你去看孟叔了吗你怎么总为小事生气你每天摆脸子有劲吗！
原来,我不该提起的。
在他眼里,变成了我在邀功。
见我不说话,江驰突然恼羞成怒。
你是不是又想提醒我,你爸是为了救我死的
我抬起眼,目光落在他白衬衫的领口。
你领口上,有口红印。
江驰下意识去擦,动作猛地一僵。
我淡淡地补充。
那套沙发,也挺好看的。
他的脸刷地涨红了,从脖子根一直红到耳后。
恼羞成怒。
你跟踪我孟荧你有病吧！不就是陪薇薇挑挑家具吗她刚回国什么都不懂。
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不容易她只有我了！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真不巧……我爸走后,也‘只有我’了。
江驰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气势弱了下去,支支吾吾地说。
那不一样……你有我……
话没说完,他的手机又响了,只瞥了一眼,慌忙接起,
视频里,谭薇在那套我刚看到的沙发上打滚,撒娇道：
阿驰,我新买的沙发你帮我看看放到哪里合适,我怎么摆都不好看……
你别急,我马上过去看。
谭薇看到了视频背景里的我,故意歪着头冲我吐了吐舌头：
不好意思啦孟荧姐,再借用一下阿驰。等他回去,我让他给你带宵夜。
江驰转身就往外走,只顾着跟谭薇视频,看都没看我一眼,
不用了,到时候她再吃坏了肚子,赖我们故意害她,我可解释不清。
老这么闹下去,这婚我真得考虑考虑了。
江驰走了。
想想我也该走了。
第四章
直到第二天下午,江驰才回来。
一进门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带着刻意的讨好,
阿荧,昨晚上我话说的有点重,你别生气了。
我订了你最喜欢的西餐厅,就当赔罪,好不好
一路上,我静静的看着窗外,那些承载五年记忆的街景,飞速倒退,
江驰手指敲着方向盘,有点不安地躁动。
最近房价涨得真快,再不买就亏了……
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我。
见我毫无反应,他咳了一声,加大了音量。
听说城南那个新开的楼盘风水特别好,旺事业旺家庭。
嗯。
江驰彻底不耐烦了,语气变得急躁。
阿荧,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缓缓转过头。
在听。然后呢
江驰瞬间被我噎住。
……没什么,就是好几个朋友都说买到就是赚到。
窗外的风吹散了我额角的碎发,我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平静地问
江驰,我爸那笔钱……都挺好的吧
我直视他,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干笑两声。
你放心,我都放银行了,利息都不少了,准备做个稳定的长期投资。
我垂下眼帘,心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散尽了。
他还在演。
事到如今,他依然觉得能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江驰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心里却在盘算。
【她肯定起疑心了,不过没关系,等房子到手,生米煮成熟饭,她闹也没用。】
家具城里,我看着一套软装沙发发愣,之前江驰嫌贵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声。
阿驰！你真的给我订到位子啦,好开心。
谭薇看见我,夸张地捂住嘴。
啊,孟荧！对不起,我光顾着看阿驰了,都没注意到你……
原来赔罪是假的,哄谭薇开心是真的。
咦你们在定菜单这家餐厅的黑松露意面超赞的,阿驰经常带我来！
我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收紧,原来江驰带她来过这么多次了,
就连这次带我来,也是沾了谭薇的光。
我轻轻放下刀叉。
不用了,我没胃口,你们慢慢吃吧。
还有,你记错了,喜欢吃西餐的,不是我。
谭薇一怔,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地咬着下唇。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如果是因为我,因为我在不高兴那、那我可以饿肚子的。
江驰立刻把谭薇护在身后,心疼地看着她。
胡说什么呢！你不用走。
他转过头,用一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我。
阿荧,薇薇以后还要给你当你伴娘的,你别这么冲,吓到她了。
我差点被他这番话气笑了,伴娘
为什么他还认为我非要嫁给他,
还要死皮赖脸的找他的白月光当伴娘。
我面无表情地回应。
我就这样,改不了。
两个人同时呆住,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强硬。
谭薇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掉。
算了,阿驰,我还是走吧,别让荧荧姐为难了。
江驰将哭泣的谭薇死死护在身后,对我怒目而视：
孟荧！你闹够了没有！薇薇哪里惹你了你非要每天摆出这副死了爹的表情给谁看！
我爸就是死了！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他被我噎住,随即更加暴怒：
对！他死了！他是为我死的！所以呢所以我就该被你用这份恩情绑架一辈子,忍受你这没完没了的阴郁和敏感吗
谭薇假惺惺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身体却贴得更近了。
阿驰,你别说了……
江驰的情绪更加激动。
我偏要说！我受够了！
孟荧,你爸的死不是你的护身符！你这么不懂事,你对得起他吗！
那一瞬间,无数画面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爸的葬礼上,他中途离席,因为谭薇追剧哭得喘不上气,需要他去安慰。
我急性阑尾炎手术,他守了半夜就走了,因为谭薇的猫丢了,他要陪她一起找。
我发着高烧躺在家里,他却在电话里不耐烦地说,谭薇心情不好,他要陪她喝酒。
想想过去种种,再看看眼前这令人作呕的一幕。
我觉得没劲透了。
我早就该放手了。
我转身就走,江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怜悯。
她父亲刚走,有点心理问题,薇薇你别往心里去。
难为他了,还费心替我找好了借口。
玻璃门倒映出他温柔地替谭薇擦眼泪的场景。
他们两个,才像是一对璧人。
晚上,我收到了江驰的语音条。
阿荧,别闹脾气了。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我赚钱养家,忽略了你,你就不能多体谅我一下吗
他喝了点酒,声音含含糊糊的。
我没再听下去,直接删除了。
他最辛苦。
那我就成全他,让他以后都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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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签购房合同的前一天,江驰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给我打来电话。
阿荧,那张卡的密码……你没改过吧
没有,还是咱俩的纪念日。
江驰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明天,等我的好消息。
第二天,江驰起了大早,对着镜子捯饬的比拍婚纱照还精致,
语气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急切。
阿荧,今天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别等我吃饭了。
我换上了我爸送给我的唯一一件连衣裙,平静回答。
好。
江驰顿了顿,似乎觉得我的语气太平静了。
你……没不高兴吧
没有,你先忙你的。
江驰立刻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走过来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说：
阿荧,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等这事忙完,我们就去挑婚纱,挑你最喜欢的。
说完,迫不及待地跨出了门。
我靠着窗台,看着江驰对着街角,用手比了耶。
下一秒,谭薇蹦蹦跳跳跑进他怀里,
还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就知道阿驰你最厉害了！
只是江驰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我的态度太平静了。
【或许,阿荧终于想通了,知道我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算了,等房子到手了,实在不行让薇薇给阿荧写个字据,好好哄哄她。】
房产交易中心,江驰带着谭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他心里得意极了。
他不敢想象,等房产证上写上他和谭薇的名字,是何等风光。
他拿出那张存着我爸抚恤金的卡,递给销售,潇洒地说道：
刷卡,全款。
销售人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先生,不好意思,您的卡……被冻结了。
交易中心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江驰的脸瞬间涨红。
冻结怎么可能！你再刷一次！
销售又试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江驰彻底慌了,他抢过pos机,自己输了好几遍密码,屏幕上都显示着无效卡。
他立刻拨通了我的电话,脸色铁青,几乎是咆哮着。
孟荧,你爸那张卡怎么冻结了
我看着面前刚刚做完笔录的警察同志,轻声说道。
嗯,我报警了。
——以下为付费内容——
第六章
江驰如遭雷击。
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报警孟荧你疯了吗,那是我们的钱,你这是要毁了我们两个人！
你毁了孟叔的遗愿,有跟我商量过吗
听到我的反问,江驰呆住了。
我……我是想给我们一个更好的未来！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
我微微一笑,身边,一位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给我递过来一杯温水。
明白不了,也不需要明白了。
江驰,我要结婚了,祝你在里面,缝纫机踩得愉快。
我举着手机,对着正在询问我的警察同志,
孟荧女士,关于江驰涉嫌非法侵占您父亲的英雄抚恤金一案,请您再确认一下笔录细节,我们这边好正式立案。
空气仿佛凝固了。
电话那头的江驰,连呼吸都停滞了。
几秒钟后,他惊恐到变调的声音传来。
你、你在警察局
孟荧你疯了你报警抓我那笔钱是留给我们结婚用的！是我们家的钱！
我冷笑一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是留给我,还是留给你和谭薇买你们的爱巢
江驰,那是我爸的抚恤金,是我爸的命。你碰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爸在天上看着你
电话那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江驰,你涉嫌诈骗和非法侵占,金额巨大,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吧。
我挂掉了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
世界清净了。
我能想象出江驰此刻的表情,震惊,愤怒,不可置信。
他心口传来窒息般的难受,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要告我
她怎么敢
她不过是我身边一个孤苦伶仃,需要依附我才能活下去的女人！
他的手机疯狂震动,是周铭打来的。
他失魂落魄地接起。
喂……
周铭的声音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江驰！你他妈终于接电话了！我早就跟你说了别碰那笔钱,那是高压线,你不信！
你以为孟荧是傻子吗上周我就看到她跟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进了律师事务所！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往坑里跳！
律师事务所
江驰脑子一片空白。
他红着眼,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抓住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谭薇的手。
谭薇,走！跟我去警察局！现在就去！
你必须在场,你必须跟孟荧解释清楚！
谭薇被他吓得花容失色,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
江驰,你冷静点……这……这不关我事啊……
第七章
警察局里,空调的冷风吹得我有些发冷。
一杯温热的茶被递到我面前。
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我抬起头,对上一双沉稳而坚定的眼睛。
站在我身旁的,是帮我处理这起案件的律师。
他也是我父亲生前最得意的徒弟,秦峥。
我爸以前是消防队的大队长,秦峥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后来秦峥退伍,读了法学,成了一名优秀的律师。
我爸出事后,秦峥来过几次,但那时我沉浸在悲痛中,几乎没怎么跟人交流。
后来,我们就断了联系。
直到这次,我走投无路,翻遍了手机通讯录,才找到了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秦峥递给我的热茶,有股淡淡的苦涩和回甘。
师父以前训练累了,就爱喝这个,说能定心。你也试试。
他提起我爸,语气自然又尊敬,仿佛师父从未离开。
我握着温热的杯子,眼眶有些发热。
谢谢你,秦律师。
秦峥看着我,眼神里有种让我心安的力量。
师父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了他,其实,也托付给了我。他没做到,我必须做到。
他顿了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
当年师父的后事,很多流程比较繁琐,是我托民政的朋友帮忙加急办理的。当时怕你一个女孩子应付不来,又怕你多想,就没告诉你。
我愣住了。
原来,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在我以为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一直有人在背后默默地守护我。
这种被人当作责任和珍宝一样郑重对待的感觉,真的很好。
它和我从江驰那里得到的轻视、理所当然和道德绑架,形成了天壤之别。
我想起我第一次去找秦峥的那个下午。
我坐在他的律所里,手指紧紧攥着我爸那张抚恤金卡的复印件。
秦律师,这是我爸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不能让它被玷污。你……能帮我吗
秦峥听完我的叙述,没有丝毫犹豫。
他合上我带来的资料,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孟荧,这不是委托,这是我的责任。
你放心,我会为孟叔,也为你,讨回公道。
他真的做到了。
他帮我整理了所有证据,从江驰的银行流水,到他和谭薇的聊天记录,再到售楼中心的监控录像。
他甚至找到了当年我父亲因为那次救援,被追授的一等功嘉奖令,作为辅助证据,向法庭证明这笔抚恤金所代表的荣誉性质和特殊意义。
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专业、严谨和关怀。
走出警察局,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秦峥送我到楼下。
别怕,一切有我。
他看着我,眼神坚定。
江驰让你在这段关系里孤立无援,今后,有我护着你。
第八章
第二天,江驰还是找到了我住的地方。
他和他的母亲一起,堵在我家门口。
他一夜之间憔悴了很多,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胡子拉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看到我,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孟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就为了一套房子,你就要毁了我我们五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陆母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劝我。
阿荧啊,江驰他是一时糊涂,你就看在他对你还不错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你把他送进监狱,你让他以后怎么做人啊！
江驰见我无动于衷,更是口不择言起来。
他指着我身后陪我一起回来的秦峥,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毒。
所以……你们早就好上了是不是你背叛我,联合外人来坑我！
孟荧,我真是小看你了！他能给你什么我们有五年的感情基础！
我看着他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我没有理会他的污蔑,只是冷静地,一件件地,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我爸忌日那天,你在陪谭薇看房。
我发高烧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陪客户,其实你在给谭薇过生日。
我为了省钱给你买三千块的外套,自己吃半个月泡面。你转手就拿我爸拿命换来的钱,给别的女人买百万豪宅献殷勤。
江驰,这五年来,你对我所有的好,都建立在你‘应该’这么做的自我感动上。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爸用生命为你换来的安稳,却把他的牺牲当成可以随意挥霍的筹码。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他无力反驳,脸色惨白,只能用最苍白的借口来做最后的挣扎。
既然你这么不满意,你为什么不说……你不说,我哪里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我以为你一直很懂事,很理解我……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说了,你会听吗
你只会觉得我无理取闹,觉得我神经质,觉得我像个怨妇。
我看着他,问出了那个一直埋在我心底的问题。
江驰,你还记得我爸临终前,拉着咱两的手,最后说了什么吗
江驰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记得当时场面很乱,我哭得很伤心,医生护士进进出出。
他……不记得了。
我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心底最后一点余温也散尽了。
他不记得了,我替你回答。
秦峥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冷静而有力。
那天,我也在场。师父拉着你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你说：‘我女儿……单纯……以后……就拜托你了……’
江驰是个好孩子……你们两好好过日子。
秦峥看着江驰,眼神锐利如刀。
而你,信誓旦旦地回答：‘孟叔你放心,我拿命对她好。’
拿命对她好。
这六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江驰的脑海里炸开。
他恍然想起了那个场景,想起了孟叔虚弱的嘱托,想起了自己当初的承诺。
他又想起了这五年来,自己对我的所有忽视和伤害。
他把她的懂事当成理所当然,把她的隐忍当成没有底线。
他把恩人的女儿,活生生逼成了他口中的怨妇。
巨大的悔恨和羞愧瞬间将他淹没。
他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声瘫倒在地,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对不起……孟叔……我对不起你……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第九章
迟来的忏悔,比草还轻贱。
江驰的哭声没能换来我的丝毫动容。
见我转身要走,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双膝砸地,重重地跪在了楼道里。
阿荧！我错了！你原谅我！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看在我们五年感情的份上,看在孟叔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母也跟着跪了下来,抱着我的腿不放。
阿荧,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家就他一个儿子啊！
我低头看着他们,只觉得荒唐。
我抽出自己的腿,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你对我爸发过的誓,你做到了吗
江驰,你凭什么觉得,时至今日,我还会非你不可
我对陆母说。
阿姨,你信不信,只要谭薇现在打个电话过来,说她不舒服,他立刻就会从地上爬起来走人。
话音未落,江驰口袋里的手机,仿佛为了印证我的话,尖锐地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看来电显示,身体僵住了。
然后,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谭薇带着哭腔的声音。
哲哥……我好怕……那些人都在网上骂我……我该怎么办啊……
江驰的脸上,瞬间写满了心疼和焦急。
他忘了自己还跪在地上,忘了还在求我原谅。
他脱口而出：谭薇你别怕,我马上过来！
陆母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笑了。
看,这就是他。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之后,江驰开始用各种极端的方式试图挽回。
他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去陵园的照片,背景是我父亲的墓碑。
孟叔,跟您忏悔,也跟过去告别吧。阿荧,我会一直跪在这里,如果你心里还有我,你一定会来见我。如果你不来,我就当,我这辈子都欠你们父女的。
典型的表演型人格,试图用道德绑架和自我感动来威胁我回头。
他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和秦峥吃饭。
我接了,开了免提。
江驰,你已经成年了,自己的错,自己负责。
以前我爱你,是真的。现在我不爱了,也是真的。
就这样吧。
我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他又发来一段视频。
视频里,他跪在我父亲的墓碑前,任由瓢泼大雨浇在身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他对着镜头,声音嘶哑地哭喊。
阿荧……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能不能……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
秦峥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
你……
我默默地看完视频,把手机放在一旁,继续吃饭。
不心软秦峥问。
我摇摇头,夹了一筷子菜。
我爸葬礼那天,也下了这么大的雨。他中途离场,打着伞,去接因为追剧而哭着给他打电话的谭薇。
那天,我一个人,抱着我爸的骨灰盒,在雨里站了很久很久。
他可以为谭薇的眼泪撑伞,却忘了,我也在淋雨。
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晚上,周铭给我发来信息。
孟荧,江驰在墓地淋雨晕倒了,急性肺炎,人还在医院抢救。
后面还跟着一句。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第十章
我回复周铭。
算了吧,何必再多纠缠。他的表演,我不想看了。
我没有去医院。
我不想再跟他的世界有任何交集。
后来听说,谭薇去医院探望过江驰一次。
她提着一个崭新的名牌包,站在离病床三步远的地方,
那距离,仿佛多靠近一寸都会染上晦气。
江驰,你要好好养病。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关心,更多的是敷衍和急于撇清关系。
我妈最近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人还不错,家里条件也挺好的。我们……以后还是少联系吧,我怕他会不高兴。
江驰躺在病床上,猛地愣住了。
相亲对象什么时候的事
谭薇理了理头发,语气天真又残忍。
就……就你出事之后啊。江驰,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对不对
她放下水果篮,像完成一个任务,转身就走。
脚步轻快,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江驰看着那个背影。
他曾为了这个女人所谓的柔弱,亲手推开了那个真正爱他、也曾需要他的女人。
他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可笑的、被需要的虚荣心,把恩人的女儿伤得体无完肤。
现在他才看清,谭薇的柔弱,是包裹着贪婪和自私的糖衣。
那糖衣,他吃了五年。
苦涩的胆汁涌上喉咙。
谭薇！
江驰嘶吼着,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冲过去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这个贱人！你果然是找好了下家才来搞我！
谭薇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花容失色,猛地甩开他的手,尖叫起来。
江驰你疯了！那是你自己的事,别扯上我！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关系了。
他脑子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所有被压抑的愤怒、不甘、羞耻和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他眼底的血色炸开,像疯了一样扑了过去。
他一把揪住谭薇的头发,将她整个人狠狠掼在冰冷的地面上。
没关系
你他妈刷我卡买包的时候怎么不说没关系！
我为了给你买房,挪用阿荧父亲抚恤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没关系！
拳头,一下,一下,沉闷地砸下。
谭薇的尖叫很快变成了痛苦的闷哼,最后只剩下微弱的抽搐。
走廊里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四散奔逃。
警察破门而入,厉声呵斥：
住手！警察！
江驰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无边的血色和悔恨。
他想起孟荧。
她其实很能干,什么事都能自己处理好。
不对。
不是的。
她父亲葬礼那天,她抱着骨灰盒,在瓢泼大雨里哭到浑身发抖,她也需要他。
可他呢
他去给因为追剧而哭鼻子的谭薇送伞了。
他好像习惯了她的坚强,所以心安理得地忘记了,她也需要一个肩膀,一把伞。
他以为她永远不会走。
所以他才敢那么放肆,那么混蛋。
都是因为谭薇,是她,毁了这一切！
警察冲上去试图将他拉开,
他却像疯魔了一样,用手、用脚,甚至用头去撞,用牙去咬,死死地缠斗。
他还在打。
直到谭薇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再没了声息。
鲜血从她身下缓缓蔓延开,染红了医院惨白的地砖。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江驰被几个警察用膝盖死死顶在地上,他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溅满了谭薇的血,眼神空洞而癫狂。
最终,江驰因非法侵占罪和故意伤害致人重伤罪,数罪并罚。
法院判决他归还全部抚恤金,并处以十五年有期徒刑。
谭薇成了植物人,医生说苏醒的概率微乎其微,余生都将在床上度过。
听说江驰入狱后,精神就彻底垮了。
时常对着墙壁喃喃自语,有时会突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又嚎啕大哭。
他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熬过几场重病,不到两年,就死在了狱中。
死讯传来那天,我正和秦峥在新房的院子里。
在秦峥的陪伴下,我早已走出了过去的泥沼。
他会记得我爸的忌日,风雨无阻地陪我去陵园。
他会笨拙地学着下厨,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只为做一道我爱吃的糖醋鱼。
他会把我所有细微的情绪都收在眼底,在我偶尔失落时,什么也不问,只是安静地递上一杯热茶,然后给我一个拥抱。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草地上洒下细碎温暖的光斑。
秦峥握住我的手,轻声问：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靠在他的肩上,看着远处的天空,笑了。
我在想,我爸葬礼那天,雨下得好大。
我以前总觉得,下雨天很冷,很绝望。
但现在,我好像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从此以后,无论晴雨,都有人为我撑伞。
我很庆幸,在我终于舍得丢掉那把漏雨的破伞后,遇到了一个愿意为我遮挡全世界风雨的人。
我的新生,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