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言深隐婚三年,我是顾家见不得光的孙媳。
合约到期那天,我净身出户,成全他和白月光的世纪爱恋。
他的白月光苏清雨挽着他的手臂,笑意盈盈地对我说:许小姐,谢谢你替我占了三年位置,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可他们忘了,当初奶奶的合约上白纸黑字写着:顾家长孙媳,必须八字纯阴,命格能镇住顾家百年阴煞。
而整个A市,拥有这种命格的,只有我一个。
1.
民政局的冷气开得很足,吹得我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顾言深坐在我对面,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
他将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推到我面前,连带着一张没有填写数额的支票。
这三年辛苦你了,想要多少,自己填。
他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沉郁的、带着磁性的质感,可内容却像淬了冰。
我拿起笔,没有去看那张支票,径直在离婚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许听晚。
字迹清秀,没有一丝颤抖。
不用了,顾先生。我将签好的协议推回去,语气平静,我们是合约婚姻,我履行了我的义务,你支付了我的报酬,我们两清了。
2
三年前,顾家老夫人用一笔足以让我家人衣食无忧的钱,买了我三年。
这三年,我住在顾家老宅,当一个安静的、隐形的、用来镇宅的顾家孙媳。
如今,合约到期,我该走了。
顾言深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我的干脆感到意外。
他收回支票,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压迫感。
随你。
两个字,宣告了我们三年婚姻的终结。
走出民政局,灼热的阳光扑面而来。
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清丽温婉的脸。
是苏清雨。
顾言深的白月光,也是他即将共度余生的爱人。
她看到顾言深,立刻推门下车,像一只柔弱的蝴蝶,扑进他怀里。
言深,都办好了吗
顾言深原本冷硬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他揽住苏清雨的腰,低声安抚:嗯,都结束了。
苏清雨这才将目光转向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胜利和炫耀。
她挽着顾言深的手臂,走到我面前,笑意盈盈。
许小姐,这三年真是辛苦你了。谢谢你替我占了三年位置,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我看着她,没说话。
顾言深似乎觉得苏清雨的话有些过分,蹙眉道:清雨。
苏清雨却委屈地瘪了瘪嘴:言深,我只是心疼你,也感谢许小姐的『付出』而已。毕竟,不是谁都愿意为了钱,做这种事的。
她的话像一根软刺,扎得不深,却足够恶心人。
我终于笑了,看着顾言深,一字一句道:顾先生,恭喜你。也请你,管好你的未婚妻。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后视镜里,顾言深和苏清雨的身影越来越小。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自由的感觉,真好。
3
顾家的百年阴煞,以后就和他们真正的女主人,好好相处吧。
我在城南租了一间带院子的小房子。
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桂花树,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树下安置了一套茶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闺蜜姜淼发来的消息。
晚晚!你真跟那座冰山离婚了净身出户!你傻了啊!
后面跟着一连串感叹号。
我回她:嗯,分了。今晚请你吃饭,庆祝我重获新生。
姜淼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声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许听晚,你是不是脑子被顾家老宅的阴气给侵蚀了那可是顾家!A市首富!你陪了他三年,就算没有感情,也该有遣散费吧!你就这么走了
我拿了该拿的。我安抚她,奶奶当初给的钱,够我下半辈子了。
那不一样!
我笑了笑,没再跟她争辩。
钱,我不在乎。
我只想尽快逃离那个压抑、阴森,让人喘不过气的顾家老宅。
那地方,待久了,真的会折寿。
4
三年来,我每天闻着特制的安神香,戴着奶奶给的暖玉,才能勉强睡个安稳觉。
如今离开了,我只觉得浑身轻松。
至于苏清雨,她那么爱顾言深,想必是不介意为他承受这一切的。
我和姜淼约在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
她一见我,就捏着我的脸左看右看。
啧,气色是比以前好了不少。看来离开那个鬼地方,确实是好事。
我笑着拍开她的手。
菜上齐,姜淼给我倒了杯酒:来,庆祝我们晚晚脱离苦海,回归人民群众的怀抱!
酒杯清脆地一碰,我却在财经新闻的投屏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顾氏集团与海外克里斯集团的合作项目正式签约,据悉,该项目价值超百亿,将为A市带来新的商业格局……
屏幕上,顾言深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他身边的合作方代表,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正笑着与他握手。
姜淼也看到了,撇撇嘴: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刚离婚就签下这么大的单子。不过……
她话锋一转,幸灾乐祸地凑过来:我听说,他那个白月光苏清雨,前两天从顾家老宅的楼梯上滚下去了,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我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是吗。
对啊,姜淼压低声音,而且我听在医院的朋友说,苏清雨自从住进顾家老宅,就精神恍惚,老说屋里有别人,晚上还做噩梦。我看啊,她那金丝雀的命,可镇不住顾家的宅子。
我垂下眼帘,喝了一口杯中的果酒。
这才刚开始呢。
顾家的阴煞,可不是摔断一条腿那么简单。
5
一周后,我用积蓄盘下了一间小小的铺面,开了一家茶舍,取名晚来。
茶舍的生意不温不火,但我很享受这种慢下来的生活。
这天下午,我正在后院修剪花草,茶舍的风铃响了。
我走出去,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顾言深。
他依旧是那身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一丝不苟,只是眉宇间染上了一丝疲惫和烦躁。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店。我淡淡地回答,给他倒了杯茶,顾先生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的目光扫过店里雅致的陈设,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复杂。
苏清雨……她最近状态很不好。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总是说家里不干净,请了很多人来看,都说没事。
我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没有接话。
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听张叔说,奶奶还在时,曾请过一位玄学大师,说顾家……
顾家阴气重,百年基业下,埋着不为人知的阴煞。需要八字纯阴的女子坐镇,方能保家族平安,财运亨通。我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顾言深猛地抬头看我,眼中满是震惊。
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笑了,不然,顾先生以为,奶奶为什么花重金买我三年青春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顾言深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震惊、难堪,还有一丝被欺骗的恼怒。
6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我坦然承认,合约的一部分。
他大概一直以为,我只是个爱慕虚荣、被顾家富贵迷了眼的普通女孩。
却没想过,我从头到尾,都清醒得可怕。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茶水都凉了。
那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有没有办法
有啊。我看着他,笑得云淡风轻,让苏清雨搬出去,或者,你再去找一个八字纯阴的女孩结婚。不过我提醒你,整个A市,符合这个命格的,只有我一个。
顾言深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许听晚,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以为我在拿乔,语气里带上了警告的意味,开个价吧。
又是这样。
他总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
我收起笑容,站起身:顾先生,我想怎么样,三年前奶奶就跟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守约三年,保顾家风调雨顺。如今约满,顾家的事,与我再无关系。
送客。
我转身进了后院,不再理他。
身后传来椅子被猛地推开的声音,和他压抑着怒气的脚步声。
我知道,他还会再来的。
7
当那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开始真真切切地摧毁他引以为傲的一切时,他会来的。
顾言深走后没几天,财经新闻就爆出了一条大新闻。
顾氏集团与克里斯集团的百亿合作项目,因对方公司内部原因,被单方面紧急叫停。
顾氏股价应声大跌。
姜淼第一时间给我发来贺电:干得漂亮!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回了个无奈的表情:我哪有那本事。
我确实没那本事。
有本事的,是顾家老宅里,那纠缠了百年的阴煞。
我只是一个撤掉了堤坝的人,至于洪水会淹没谁,不关我的事。
又过了一周,我正在店里看书,风铃再次响起。
这次来的,不是顾言深,而是顾家的管家,张叔。
张叔是我在顾家,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人。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苍老了许多,两鬓都添了白发。
少夫人……不,许小姐。他对我鞠了一躬,姿态放得很低,我是来求您的。
我扶住他:张叔,您不必这样。
许小姐,您救救顾家吧。张叔眼圈都红了,自从您走后,家里就没安生过。苏小姐前两天又住院了,说是精神衰弱。公司项目也出了大问题,老爷子急火攻心,也病倒了。
现在,家里全乱了套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品相极佳的帝王绿翡翠项链。
这是老夫人留下的,她说,如果有一天顾家有难,就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求您,看在老夫人的情分上,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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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那串翡翠,没有伸手去接。
8
老夫人在世时,待我确实不错。
她从不把我当下人看,反而常常拉着我的手,说委屈我了。
她说,顾言深不懂,但他以后会懂的。
我当时只当是安慰。
张叔,我轻声说,不是我不帮忙。我和顾言深已经离婚了,我不再是顾家的孙媳,于情于理,我都没有回去的道理。
可是……
更何况,我打断他,现在顾家的女主人是苏小姐,我一个前妻回去,算什么您让顾先生和苏小姐的脸,往哪儿搁
张叔哑口无言,脸上满是愁苦。
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让前妻回去镇宅,只为了保家族平安。
这传出去,整个A市上流圈,都会把顾家当成一个笑话。
顾言深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答应。
张叔最终还是带着那串项链,失望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是他们自己做的选择,苦果,自然也要自己尝。
9
我以为这件事会就此告一段落,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顾言深的电话。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沙哑。
许听晚,回来吧。
他说。
我答应你,任何条件。
我没有立刻回答。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甚至能听到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能让顾言深说出任何条件这四个字,想必顾家的情况,比张叔说的还要糟糕。
任何条件我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比如,让苏清雨搬出顾家,永远不许再踏入顾家大门
那边沉默了。
苏清雨是他的心头肉,是他宁愿舍弃一切也要保护的挚爱。
这个条件,无异于要他的命。
做不到吗我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就算了。顾先生,我很忙,没时间陪你玩这种『请神』的游戏。
我答应。
在我准备挂电话的瞬间,顾言深嘶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答应。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难,只要你回来,我可以让她走。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原来,所谓的世纪爱恋,在家族利益和那虚无缥缈的阴煞面前,也不过如此。
好啊。我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那你让她亲自来求我。不然,我可不信顾先生的诚意。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想看看,那朵高高在上的白莲花,为了留在顾家,能把姿态低到什么地步。
10
第二天,苏清雨果然来了。
她穿着一身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像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曾经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惊恐和神经质。
她再也没有了当初在民政局门口的盛气凌人。
姜淼正好在店里,一看到她,就想把人赶出去。
我拦住了姜淼。
让她进来。
苏清雨走进茶舍,目光怯怯地打量着四周,仿佛这里藏着什么洪水猛兽。
她在离我最远的位置坐下,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许……许小姐。她开口,声音都在发抖。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她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言深他……他都跟我说了。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我救你们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苏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被顾先生『扫地出门』了。我现在,和顾家可没半点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她急切地解释,眼泪掉了下来,我给你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肯回老宅,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是吗我挑了挑眉,那如果,我要你和顾言深分手呢
11
苏清雨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不……不可以……苏清雨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尖锐,我和言深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我嗤笑一声,苏小姐,你所谓的真心相爱,就是住在我用命格镇着的房子里,享受着我带来的安宁,然后反过头来,对我耀武扬威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苏清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淼在旁边听得解气,抱着手臂冷哼。
真心相爱能当饭吃能挡煞吗没我们晚晚,你现在怕是已经在精神病院里跟鬼聊天了!
苏清雨被姜淼的话刺激到,猛地站起来,情绪激动地大喊:不是的!宅子里根本没有鬼!是你们……是你们在装神弄鬼!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她说着,忽然死死地盯住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是你!许听晚!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就是嫉妒言深爱我,所以才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害我!
我冷冷地看着她状若疯癫的样子。
苏小姐,看来顾家老宅的阴煞,对你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还大。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恐惧的眼睛,你每晚做的噩梦,镜子里一闪而过的人影,还有你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淤青……你真的以为,只是精神衰弱吗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最恐惧的闸门。
苏清雨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惊恐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不……别说了……别说了!
她抱着头,尖叫着冲出了茶舍。
12
苏清雨跑了,像个真正的疯子。
姜淼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活该!这就叫自作自受!
我回到座位上,继续喝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
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我没想到,苏清雨的情况会这么严重。
看来,顾家的阴煞,比我想象中还要凶。
它似乎能感知到主人的情绪,苏清雨越是恐惧怨恨,它就缠得越紧。
而我当初能在那里安然度过三年,除了命格特殊,也因为我始终心如止水,无欲无求。
13
下午,顾言深来了。
他看起来更憔悴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密集。
她来过了他问,声音里是化不开的疲惫。
嗯,来过,又疯跑了。我语气平淡。
他沉默地在我对面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揉搓着。
晚晚……他忽然开口,叫的不再是许听晚,而是这个只有在老夫人面前才会偶尔叫出口的昵称,算我求你。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顾言深。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像个走投无路的孩子。
求我什么我问。
回来吧。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哀求,清雨她……她快不行了。医生说她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冷漠地反问,是她自己要住进去的。路是她选的,现在后悔了,凭什么要我来替她承担后果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他激动地站起来,我可以补偿你!你要什么,顾氏的股份,城东的别墅,或者……或者我名下所有的不动产,我都可以给你!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顾言深,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我给不起顾言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自嘲地勾了勾唇,许听晚,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我顾言深了。
是吗我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可以看清他眼中的红血丝。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心口。
我要的,是这里。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
我要你,顾言深,我看着他震惊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和苏清雨分手,然后,像条狗一样,跪下来求我。
你做得到吗
14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言深的脸色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屈辱,最后变成一片死灰。
他猛地挥开我的手,力道大得让我后退了一步。
许听晚,你简直不可理喻!他咬牙切齿,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稳住身形,笑了。
彼此彼此。顾先生,门在那边,不送。
他死死地瞪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最终,还是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不甘,摔门而去。
姜淼从后院探出头来,对我竖起一个大拇指。
牛!晚晚,你刚才那气场,两米八!就该这么对付这种渣男!
我却笑不出来。
我知道,我刚才的话,彻底断了顾言深所有的退路。
以他的骄傲,绝不可能答应我这种堪称羞辱的条件。
接下来,他大概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第二个能镇宅的人。
而顾家,也将在我彻底的袖手旁观下,一步步滑向深渊。
15
接下来的一个月,A市上流圈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顾氏集团股价持续暴跌,多个合作方解约,资金链岌岌可危。
然后是顾家老爷子,也就是顾言深的父亲,突发脑溢血,至今昏迷不醒,躺在ICU里。
而苏清雨,在一次自杀未遂后,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
整个顾家,风雨飘摇,大厦将倾。
顾言深焦头烂额,听说他花重金从港岛、东南亚请来了好几位所谓的大师,可那些人一进顾家老宅,就都面色大变,连连摆手,钱都不要就跑了。
这些消息,都是姜淼告诉我的。
我的茶舍依旧安静地开着,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这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是许小姐吗我是顾言深的二叔,顾振山。
我有些意外。
顾振山是顾家的二号人物,顾老爷子倒下后,他就是顾家实际的掌权人。
顾二先生,有事吗
许小姐,我想和你见一面。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时间地点,你来定。
我把地点定在了我的茶舍。
16
顾振山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司机。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保养得很好,眉眼间和顾老爷子有几分相似,但气势更足,眼神也更锐利。
他没有像顾言深和张叔那样低声下气,而是开门见山。
许小姐,明人不说暗话。顾家现在的情况,想必你很清楚。
我给他倒了杯茶:略有耳闻。
顾家可以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他伸出一根手指,只要你回来,并且签下协议,终生不得离开顾家。这笔股份,足以让你一辈子富贵无忧。
好大的手笔。
顾氏集团就算再落魄,百分之十的股份,也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可惜,我不感兴趣。
顾二先生,我放下茶壶,我想,顾先生应该跟你转达过我的条件。
顾振山脸色一沉:许小姐,年轻人不要太气盛。言深和清雨是真心相爱,你何必非要拆散他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话里,已经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我笑了:顾二先生,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现在,是你们顾家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们。
你!
至于日后相见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我怕,再这么下去,顾家,可就没有日后了。
顾振山的脸色彻底黑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刀子。
良久,他冷笑一声: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许小姐。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说完,他拂袖而去。
17
顾振山走后没两天,我的茶舍就出事了。
先是卫生部门的人上门检查,说接到举报,我的茶叶有质量问题,不由分说就贴了封条,勒令我停业整顿。
紧接着,我租住的小院房东突然变卦,说房子不租了,让我三天之内搬走,否则就强行清空我的东西。
我给姜淼打电话,她动用家里的关系一查,果然是顾振山在背后搞鬼。
这个老狐狸!真是给脸不要脸!姜淼在电话里气得破口大骂,晚晚你别怕,我这就让我爸去跟他们交涉!
不用了,淼淼。我冷静地说,这是我和顾家的事,别把你家牵扯进来。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欺负你
放心,我自有办法。
挂了电话,我看着被贴上封条的茶舍大门,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顾家,是真的把我当成软柿子了。
他们以为,毁掉我安身立命的根本,就能逼我就范。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三年来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头传来一个慵懒中带着磁性的男声:喂
陆知行,我开口,声音平静,我需要你帮忙。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许听晚,你可真是稀客。说吧,要我做什么只要你开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陆知行,A大考古系的教授,也是我大学时期的学长。
更是玄学世家陆家的当代传人。
18
当初,就是他告诉我,我的命格特殊,是百年难遇的纯阴之体。
也是他提醒我,这种命格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让我万事小心。
顾家老夫人能找到我,也是通过陆家的关系。
这三年来,我为了避嫌,几乎和他断了所有联系。
现在,是我该动用这张底牌的时候了。
我和陆知行约在A大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他还是老样子,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身上有种干净的书卷气,和顾言深那种商人的精明锐利截然不同。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他给我递过来一杯温水,眉宇间带着一丝心疼。
我把顾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他听完,好看的眉毛就皱了起来:顾家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当初老夫人求到我们家,我爷爷看在她一片诚心的份上才答应帮忙,没想到她的后辈竟然如此卑劣。
他们以为我无依无靠,自然可以随意拿捏。我喝了口水,看向他,知行,我需要你帮我拿回我的东西。
小事一桩。陆知行笑了笑,笑容温和,不过,你真的想好了一旦我们陆家出手,你和顾家之间,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从没想过要留有余地。我的眼神坚定。
好。他点点头,那你想怎么做是让他们破产,还是……
不,我打断他,让他们破产,太便宜他们了。
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陆知行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晚晚,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他看着我,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19
三天后,我的茶舍重新开业了。
卫生部门的负责人亲自上门道歉,说之前是搞错了,还给我颁发了一个卫生信得过单位的锦旗。
小院的房东也哭丧着脸来求我,说他老糊涂了,求我千万别搬走,房租给我减半。
而顾家,则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A市一年一度的土地拍卖会上,顾氏集团和陆氏集团,为了城西一块地皮,争得头破血流。
就在顾言深孤注一掷,以远超市场价的价格拍下那块地时,陆知行却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宣布放弃。
所有人都以为陆知行是怕了,顾言深也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可第二天,城市规划局就公布了新的市政规划。
顾言深高价拍下的那块地,正好被划为城市绿化用地,三年内不得开发。
顾氏集团数百亿的资金,瞬间被套牢。
消息一出,顾氏股价一泻千里,直接跌停。
整个A市都震惊了。
所有人都说,是顾家气数已尽,连老天爷都不帮他们。
只有我知道,这不是天意。
这是陆知行的手笔。
陆家不仅在玄学界地位超然,在政商两界,同样有着深不可测的人脉。
顾振山想用世俗的手段对付我,那我就用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把他彻底击溃。
顾家彻底乱了。
顾振山大概没想到,我背后竟然站着陆家。
他想必是去调查了,然后被陆家真正的实力吓破了胆。
20
这天下午,顾言深再次来到了我的茶舍。
他比上一次更加憔悴,眼球布满血丝,西装也皱巴巴的,像是几天没合过眼。
他一进来,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眼神里混杂着愤怒、不甘、悔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苦。
是你做的,对不对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平静地给他倒了杯茶。
陆知行……他念着这个名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什么时候跟他搅和在一起的
顾先生,我提醒他,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和谁在一起,似乎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自嘲,许听晚,你真狠。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你毁了顾家,就这么开心吗
我没有毁了顾家。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是你们自己,一步步把它推向了深渊。
如果你们没有逼我,如果顾振山没有用那些下作的手段对付我,顾家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是你,是顾振山,是你们所有人的贪婪和傲慢,毁了顾家。
我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心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原来……他喃喃自语,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顾言深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空茫。
这场争斗,似乎快要到终点了。
可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21
晚上,陆知行约我吃饭,庆祝阶段性的胜利。
席间,他状似无意地问我:你对顾言深……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我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没有。
真的他追问。
我沉默了。
三年的朝夕相处,就算养一条狗,也会有感情。
何况,是人。
我承认,在那些孤寂的夜里,在他偶尔流露出的片刻温情里,我曾有过一丝动心。
但那点动心,早就在他一次次的冷漠和苏清雨的出现中,消磨殆尽了。
知行,我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陆知行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都过去了。他给我夹了一块鱼,尝尝这个,对身体好。
顾家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
银行催贷,股东抛售股票,合作伙伴纷纷解约。
曾经的商业帝国,如今摇摇欲坠。
终于,在顾氏股价连续跌停一周后,顾家的长辈们,坐不住了。
22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的茶舍,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以顾振山为首,顾家的叔伯长辈,来了七八个。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神情复杂。
他们没有坐下,就那么站着,看着我这个他们曾经根本瞧不上的前孙媳。
最终,还是顾振山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威严和盛气凌人,反而带着一丝恳求。
许小姐,我们……是来求你回家的。
他说的是,回家。
我笑了。
顾二先生,我的家,在这里。我指了指脚下,顾家,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顾振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但还是忍住了。
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长辈叹了口气,走上前。
孩子,是我们错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们对不起你。
只要你肯回来,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是啊是啊,言深那孩子,我们已经骂过了!苏家那个狐狸精,我们也把她赶出A市了!
你就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一群在A市跺跺脚都能让地面抖三抖的大人物,此刻,却在我这个小小的茶舍里,低声下气地求我。
真是讽刺。
23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焦急而虚伪的脸,缓缓开口。
我的条件,之前已经跟顾先生说过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人群最后面,那个从进门起就一言不发的人。
顾言深。
顾言深站在人群的末尾,低着头,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听到我的话,他身体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里,是无尽的挣扎和痛苦。
顾振山急了:许小姐,那个条件……是不是太苛刻了让言深……让言深跪下求你,这……这让他以后怎么做人啊
是啊,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
要不换个条件股份,房子,我们都可以再加!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顾言深。
把选择权,交给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茶舍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言深身上。
24
终于,他动了。
他排开众人,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坚硬的膝盖骨和青石地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也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顾家人的心上。
许听晚,他抬起头,仰视着我,曾经高傲的头颅,此刻低到了尘埃里,我错了。
求你,回来。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顾言深。
这张我看了三年的脸,此刻写满了屈辱和绝望。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
幻想他后悔,幻想他来求我。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心里却
strangely
calm。
你的爱人呢苏清雨呢我轻声问,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为了顾家,你连她也可以放弃吗
顾言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麻木的灰败。
是。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千斤重。
我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原来,我用了三年都没能捂热的心,所谓的非她不可的爱情,在家族倾覆的危机面前,是这么的不值一提。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好。我擦掉眼泪,看着他,我答应你。
我回顾家。
顾言深和所有顾家人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但是,我话锋一转,声音冷得像冰,我有第二个条件。
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看着顾言深,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你,和顾家,断绝关系。
你净身出户,从此以后,你不再是顾家的继承人。顾家的兴衰荣辱,都与你无关。
顾言生,你不是爱苏清雨吗你不是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吗
现在,我成全你。
你走吧,去找你的真爱。而我,会代替你,成为顾家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