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的呼吸微微一滞。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汤姆二人描述的现场:布利纳是俯卧在地的姿势,而非仰头躺着。
“还有这个,”莫里森没理会戈登瞬间阴沉的脸色,又指向布利纳腰部那道极深的伤口:
“这道刀伤,创口边缘整齐,深及内脏,但巧合地避开了主要血管。手法很不专业。但奇怪的是,失血量虽然大,但根据凝血状态和组织反应判断,他中刀后应该还存活了一段时间,至少几分钟。足够他挣扎、呼救,或者被凶手发现后补刀。”
戈登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兜内铁烟盒的边缘。
阿卡姆区警长腐败的传闻,他可是听过不止一次。
收月供、灭证人、私放重犯这些指控在警界系统里几乎人尽皆知,但是却从来没人找过奥多·布利纳的麻烦,用脚想都知道为什么。
一个在哥谭警界呆了十几年、根深蒂固的老油条,会为了追捕一个通缉犯而“英勇牺牲”?戈登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正义的牺牲?这个词用在布利纳身上,简直是对警徽最大的亵渎。
从个人角度来看,他更愿意相信另一种可能:黑吃黑。布利纳和拉克斯因为分赃不均或者别的什么龌龊勾当火并,结果被恰好撞破的巡警捡了漏。那个后备箱里鼓鼓囊囊的现金袋子,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但莫里森接下来的话却刺破了这个看似合理的推测:如果布利纳是先中刀,然后仍有意识那这就指向一个更冰冷、更精心的结局:有人故意灭了对方的口。
是谁?拉克斯?一个被霰弹枪轰得稀烂的家伙,显然没有机会再爬起来给布利纳补上三枪。
那么戈登的灰蓝色眼珠转向停尸间紧闭的门,内心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亨利·莫斯利那个重伤归来后,就仿佛变了一副模样的年轻人。还有汤姆·克兰西,老克兰西的儿子他那晚的表现,那份过于流畅、过于一致的证词,那份对布利纳“突然”的“敬意”
当时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只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下意识得就相信了二人的说法。
戈登突然感到一阵深沉的疲惫,比连续熬三个通宵还要累。哥谭的泥沼,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当你刚以为抓住了一丝光亮,转眼就被更深的黑暗吞噬。他捏紧了烟盒,指节发白。
“莫里森,”戈登的声音低沉沙哑,“这份报告暂时封存。我需要更详细的弹道比对,特别是那把1911和布利纳警用左轮上的指纹、火药残留,还有现场找到的所有弹头弹壳的轨迹还原。另外,布利纳身上的刀伤,给我查清楚凶器的类型,越精确越好。”
法医看着他,了然地点头:“明白。需要我在正式报告上模糊处理某些细节吗?”
“不。”戈登斩钉截铁,“我要知道真相但在我拿到最终结论之前,这份初步报告,仅限于你知我知。”他眼神锐利,“顺便管好你助理的嘴。”
戈登还是那个戈登,哪怕内心并不愿意相信自己手下会堕落的如此之快,但作为一名正直的警探,他依旧会坚持自己的原则。
莫里森没说话,只是用镊子轻轻敲了敲不锈钢托盘,算是回应。
戈登转身,沉默地推开停尸间的门,一直沉默地走出了警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