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樊显安的小助理双双被绑。
歹徒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们的脑袋。
樊总,二选一。
樊显安目光慌张,摇晃在我和夏楠之间。
他正要开口,被歹徒制止：
活着的资格,要由她们自己争取。
说出一个能让他选择你的理由,向前一步。
谁先到你身边,谁就能活。
枪声朝天炸响,逼迫我们做出选择。
我怕得直往下掉眼泪,声音颤抖：
我与他青梅竹马。
一步。
我陪他从一无所有到功成名就。
一步。
整整二十五年。
又一步。
我们的婚礼……还有三天。
樊显安眼神动容,朝我伸出手。
仅剩一步之遥。
我为他流产两次。
替他在瘫痪父亲床前尽孝。
拿单子喝到胃出血。
我不坚信自己不会输。
可一步未动的小助理却突然哭出声：
我只是个小助理,为什么要卷入其中……
樊显安如梦方醒,表情逐渐坚定：
夏夏是无辜的,我不能对不起她。
你要是死了,我把命赔给你。
他越过我,一步一步走到夏楠旁边,抱着哭晕的夏楠离开。
冰冷的枪口抵上我的脑袋。
剧痛袭来。
昏死过去前,我听见歹徒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三天后,我来取你。
1
取我的命
再次睁眼看到樊显安,我以为我是到了天堂。
后来才知道,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唯一的一发子弹炸了膛,没杀死我,只划伤我一只眼球。
樊显安眉头皱得死紧,我以为他是担心,笑着安慰：
我的眼睛没事……
他却打断我的话。
夏夏受了惊,是我们的事连累了她,我要对她负责。
既然你醒了,我就去陪她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任由我的泪水浸湿纱布,鲜血染红衬衫。
护士急得要哭：
你的眼睛是不想要了吗！
我只是失神地望着天花板,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我不明白。
樊显安好像突然,不爱我了。
闺蜜说,樊显安可能是患上了婚前焦虑症。
我已用爱包容了他二十余年,多这一会,没关系的。
不顾劝阻,我办理出院,亲手下厨做了一桌樊显安喜欢的菜。
菜热了又热,樊显安却迟迟未归。
我忍不住打去电话,等来的却只是他敷衍的一个忙字。
终于等到他回家,我端上煲了一天的拿手汤,紧张得手心冒汗。
他只尝了一口就放下勺子：
下次还是点外卖吧。不擅长的,就不要逼自己做了。
2
血一瞬间变得冰凉。
他以前最爱喝我熬的汤。
厨房热,他黏着我不肯撒手：
老婆大人手艺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独门配方瞒着我
回过神,樊显安已经进屋关门。
是口味变了。
还是心变了
医生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许再哭。
我强忍着眼泪敲门：
我们可以谈谈吗
樊显安坐在我对面,冰冷的眼神让我无比陌生。
他率先开口：
程可苓,你与持枪歹徒共处数十小时,不仅几乎全身而退,还完全记不得歹徒一丝形貌,你自己听听可信吗
我震惊到失声：
你怀疑我！
樊显安的音量比我更高：
我与夏夏真的没什么。我都答应要娶你,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把夏夏卷进来！
夏夏被吓得睡不着吃不下,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做饭孟可苓,你还有没有心！
他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击碎我所有的幻想。
我颤抖着抓他的手腕：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可只抓到一片似有若无的衣角。
在夏夏彻底康复前,我不会回来了。
记住,我是替你赎罪。你要是还把自己当个人,就亲自去给夏夏道歉。
摔门声重到墙皮扑簌簌下落。
我再也忍不住,捂住脸痛哭出声。
在我和樊显安还在玩泥巴的年纪,他被邻居诬陷偷鱼,吊起来打。
我顶着泼辣大婶漫天的口水一步不退,红着眼为他讨回公道。
我初中被霸凌,寻求帮助时被霸凌者反咬一口。
樊显安发育晚,小小的人护着我和他们玩命。
额头缝了十六针,还差点被退学。
我们是彼此最坚强的后盾。
遇到再大的委屈我都不哭,因为我知道,总会有一个人,起码有一个人。
会坚定不移站在我身后。
可这次,他竟然不信我。
他怎么能不信我
伤口被泪水泡得发白。
我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哀嚎,给樊显安拨去视频：
我没有要害夏楠,你瞧,我的眼睛要瞎了。
我露出充血的眼球,却听见夏楠惊叫一声。
紧接着是樊显安厌恶的声音：
别拿你那恶心的东西吓唬夏夏。
有时间演苦肉计,不如想想怎么赔礼道歉。
我没有故意要吓她。
我播的是樊显安的电话,而他,从不让人碰他的手机。
电话挂断,我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一只眼近乎失明,毫无人气的房间冷得像冰窖。
我再也忍受不住,近乎疯狂般开始收拾东西。
3
我们从小到大的合影,早已在毕业后断了。
日日交换的日记,也停在十年前。
他送我的礼物从廉价到昂贵,蕴含的心意却越来越少。
最近的一件,是化妆品礼盒的赠品项链。
而我不用那个牌子的化妆品。
也从来不戴项链。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
那些诉说爱意的痕迹,似乎很久之前就已停滞。
只有我的记忆和老物件一起停留在昨日。
停留在他爱我的幻想中。
我抚摸过那些稚嫩的文字,小心触碰我们还青涩的脸。
紧紧贴在胸口,像抱着最后的希望。
我要亲口问他,还记不记得我们的诺言,记不记得我们三日后的婚约。
毕竟三日后,我就要死了。
我在沙发上枯坐一夜,终于勾完那只婚礼要用的手捧花。
仅剩的眼睛熬得通红,脸色憔悴的不像样。
我才想起,今天是探视樊显安父亲的日子。
来不及打理,我急匆匆出门。
老人瘫痪后脾气暴,我只当他是自己父亲尽心照顾。
一进门,兜头浇下一盆隔夜的粪水。
小贱人,你怎么才来！
浑身恶臭难当,我气得浑身发抖。
爸,您怎么能这样！
您扪心自问,我到底哪一点对不起您！
大大小小饮食起居,都是我出钱陪护。
我陪伴照顾他的时间,比樊显安这个亲儿子多百倍千倍。
我想上前讨个说法,老人却突然撒泼打滚：
儿子,这个贱女人打我,骂我,我不活了！
樊显安揽着夏楠的腰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
程可苓,你就这样照顾我父亲
隔夜的粥发出馊味,夏楠脸缩成一团：
你就给爸吃这个
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倒掉。
她不听我辩解,变戏法般掏出一盘糖醋排骨：
爸,我喂您。
夏楠贤惠孝顺,老人一口一口吃得香甜。
我忍不住出言提醒：爸不能吃甜的……
却被唾沫星子喷了满脸：
你就是看不得我好,给我滚！
我站在一旁狼狈不堪。
像个不懂眼色的外人。
看着老人掀开一层层床垫,将祖传玉镯送给夏楠。
看着夏楠推辞拒绝,樊显安微笑示意她收下。
原来,哪怕是为你好,管的太多,也是会招人厌的。
我失魂落魄离开,一路上被指指点点：
听说了吗就是她虐待老人,被人家亲儿子儿媳教训了。
小姑娘看着乖,心怎么怎么歹毒！
不知哪里飞来的鞋子砸向我的脑袋,我头一歪,粘稠的血顷刻淌下。
有好心的医护人员拉住我,带我去更衣。
她劝我赶紧离开,我只是抱着随身的袋子摇头。
一句话,我就要一句话。
问清楚,我就走。
4
我蹲在门口,听着病房内的欢声笑语,心已经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等到樊显安,却只得到他一个厌恶的眼神。
你怎么还不走
我收回抓他的手,自卑地藏在身后。
随后小心翼翼捧出我的珍宝：
显安,你还记得这些吗
下午试婚纱,你能陪我去吗
他看我一眼,一只手拎过袋子。
毫不留情丢出窗外。
垃圾丢进垃圾桶,别给我。
程可苓,你永远活在以前。
我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疯了般冲向楼下。
袋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泡在雨中成了烂泥。
恍惚间瞥见一张字迹花了的志愿书。
小时候的我有一堆不切实际的梦想,想当公主,想当科学家,想当太空人。
可最后,我以高分填了护理。
只是为了更好照顾樊显安的父亲。
我想问问他。
我天生就应该伺候人吗
我天生就应该爱你吗
我想起儿时夏夜,他为了给我抓一罐萤火虫被蚊子咬得浑身红肿。
想起他用狗尾巴草给我编皇冠,编戒指。
珍而重之为我戴上。
那时的他眼睛发光,比星星还亮。
他说,要让我当真正的公主,要守护我一辈子。
二十五年后的夏天,我做好一切准备等他履行诺言。
他却食言了。
在我因大雨迟到被通报批评扣除奖金时。
夏楠坐在他的车里,大雨只是窗玻璃上她画画的水汽。
在我因高温狼狈不堪近乎昏厥时。
夏楠在特助办公室里,喝着他特调的冰茶。
我的夏天成了报表的第三季度,是数不清的考核与绩效。
夏楠的夏天的是游乐场,冰淇淋,和不用醒来的童话。
手捧花摔进了下水沟,我捞不出。
只能茫然跪在旁边,像无家的乞丐。
我终于意识到,被困在过去,像垃圾一样留在那个夏天的。
只有我。
5
我一遍一遍刷夏楠的朋友圈。
一遍一遍强迫自己。
对上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那些我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咬牙熬过去的日子。
那些我担心打扰而强忍焦虑的贴心。
那些他挂在嘴边的没有时间。
原来,仅仅是对我而言。
他对夏楠的偏爱从未遮掩。
怪只怪我眼瞎心盲。
被绑架那日,我撒泼打滚拖延时间。
一直到天黑,歹徒耐心耗尽。
都没有等到他来救我。
原来,是去排队买了夏楠爱吃的蛋糕。
我在家中崩溃痛哭,他始终不肯接我的电话。
原来,是带着夏楠去了海边兜风。
海风缱绻,两人被摆成爱心的蜡烛包围。
看上去天造地和。
眼泪大颗砸落,不小心点了个赞。
我慌乱想要撤回,夏楠的消息先一步发来：
知道为什么歹徒一直抓不到吗
实话告诉你,那就是显安找来的。
显安巴不得你死。知道他成名前狼狈样子的,除了你,全都被他清理干净了。
显安一时心软留下你,你竟然还上赶着拿过去的东西恶心他。笑死,真把自己当樊夫人了
手机无意识滑落,摔得四分五裂。
脑海间响起嗡鸣。
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我只觉得心脏痛得要炸开。
那句我明天就要死了的消息,樊显安一直没回。
原来是因为他,求之不得。
我心如死灰,赴歹徒之约,只求一死。
他如约而至,把沉甸甸的黑色金属箱摆在我面前。
泪眼模糊间,我想起他说过他不杀女人。
那便,还是由我自己动手吧。
深吸一口气,我打开箱盖。
瞬间被满箱炫彩夺目的黄金晃花了眼。
在我迷茫的视线中,歹徒摘下面具,露出英气的眉眼。
不是说了三日后我娶你,这么意外
data-fanqie-type=pay_tag>
6
三天后,我来取你。
原来,是这个娶吗
我嘴唇嗫嚅了半天,只问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词,短短三天,我说了无数次。
我问樊显安,问夏楠,问我自己。
没有一次得到回答。
正当我以为他也不会回答时,面前矜贵的男人缓缓开口：
你认识我,对吗
我点头。
姜堰旭,姜家的私生子。
年纪轻轻便颇有城府,凭着远超常人的果决狠辣,硬生生从他如狼似虎的哥哥手中抢下一块肉。
因为一些原因,我策划了一场针对你的绑架案。
为了防止出现不必要的变故,思来想去,我决定将你这位受害人,和我绑定成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心下了然。
想来是樊显安开出了姜堰旭无法拒绝的筹码,事成之后,姜堰旭担心樊显安反咬一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拉拢我这个倒霉蛋。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印象中的姜堰旭不会是这么鲁莽的人,甘愿自降身价去当什么绑架犯。
就算一时鬼迷心窍,他也会留有一百种后手。
而不是用娶我的方式,强制我与他结成盟友。
算了,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自嘲一笑,算是应了他的请求。
姜堰旭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向来沉稳的声音都轻快起来：
试试我的定礼。还有什么想要的,我再买。
箱子重的我提不动,从头到脚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全是纯金。
他拿起最大的凤冠戴在我头上。
像是根据我的头围量身定做,很合适。
就是有点太重了。
我扶住脖子,姜堰旭忙不迭替我摘下,满脸歉意：
是我思虑不周。这件就留作纪念,我另叫他们做个镂空的。
我想让他不用如此麻烦。
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所爱之人弃我如敝履,
又为什么我应恨之人待我以诚心
这一次,我得到了答案。
大概是你值得。
而他,不值得。
7
姜堰旭的处境并不算好。
送我出国养伤的路上,我们遭遇了不下三起意外事故。
突然失控的货车,莫名砸下的路牌,携带凶器的路人。
迟钝如我,也看出不可能有这么多巧合。
姜堰旭一言不发,将我送上私人飞机。
我咽下所有疑惑,抓住最后一点时间问他：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
他松开紧皱的眉头,冲我露出一抹笑：
照顾好自己。
姜堰旭提前安排了最好的医师,将我濒临失明的眼睛救了回来。
医生三令五申我不许再想那些伤心事。
我也从剧痛走向麻木,最后,前所未有的轻松。
伤好后,姜堰旭送了我一座海景房。
房子签了赠予协议,完完全全属于我。
他说,我是房子的主人。
在我允许他进入前,他不会踏入一步。
我乐得自在。
每天吃吃喝喝,吹吹风,看看海。
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开阔。
小时候我和樊显安在村里,见过最大的便是村口那道湾。
夏日,我们在里面乘凉嬉闹,听摇扇的老人讲大海的故事,互相约定要一起去看海。
长大后,他带夏楠去逐浪赶海。
只留给我一串忙音和不回的消息。
甚至忘了与我的婚礼,陪夏楠在马尔代夫度了一个月的假。
我吸气,又呼气。
看浪花卷边,带走掘沙的小螃蟹。
在我拥有一整片大海后,那些过往的伤痛,似乎,都不怎么重要了。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淡的过下去。
不曾想在一个清晨,会又一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姜堰旭,今天不把我老婆交出来,我要你的命！
我睁开惺忪睡眼,陈妈上前握住我的手,微微颤抖：
夫人,警察来了。
他们说,少爷杀了人。
我皱眉。
告诉他们,姜堰旭不在这里。
楼下的夏楠好似听到了我的话,声音尖锐：
别以为我们好糊弄！
谁不知道姜家那个私生子巨资买下别墅金屋藏娇,新房美人,他怎么可能不在
我听见王管家与他们争执,被夏楠重重推开。
陈妈发着抖前去堵门,不忘安慰我：
夫人别怕。
我擦掉手心的汗,从柜子中翻出两本崭新的红本。
他们叫了警察,今日必定不能善了。
我去处理。
稳住心神,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你说,姜堰旭杀了谁
樊显安没理我,一拳砸上墙面：
姓姜的混蛋,我知道你在这里！今天要是不把程可苓交出来,我就宰了你的小老婆！
我被气得笑出声。
宰谁
空气安静了一瞬。
樊显安认出了我的声音,表情分外精彩。
迎着他震惊的视线,我扬了扬手中的红本,勾起一抹笑。
我就是程可苓,找我什么事
8
夏楠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小贱……苓姐你没死！
我充耳不闻,把结婚证递给警察。
我与樊先生双方自愿,于一月前完婚。
我不明白这两位指控的‘谋杀’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一场误会,希望能还我先生清白。
警察很快查明真相,朝我行礼致歉。
我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没施舍给樊显安一个眼神。
我转身上楼,樊显安终于忍不住：
阿苓——
声音凄惨,让人闻之泪下。
我看着他与夏楠紧紧挽住的手臂,冷笑：
这位先生自己带着夫人,又如此亲昵地称呼别人的夫人,不合适吧
我和你很熟吗
樊显安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后知后觉甩掉夏楠挽住他的手,上前来抓我：
阿苓,你听我解释。
我避开他的触碰,满脸不耐。
樊显安踉跄几步:
阿苓,我是怕惯你太过,婚后你太任性,想杀杀你的锐气。
是你先欺负夏夏的,我只是想替你道个歉。
我从始至终想娶的只要你,阿苓,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眼泪从他眼中不要钱的涌出。
我似乎一下明白了樊显安为什么不愿看我哭。
人在极度悲痛的时候,表情扭成一团。
真的,很丑。
我闭上眼睛不看,算是对他最后的怜悯。
樊显安还在哭嚎：
阿苓,我找了你好久,我以为你死了,被姜堰旭那个疯子杀了。
他近乎疯癫,想要抢我手中的结婚证：
你和他离婚,我们现在就结,好不好
你喜欢的那件婚纱我买下来了,还有其他你想要的告诉我,我都可以给你！
我被他吵得头痛。
樊显安。
在你选择夏楠将我留给歹徒的时候。
在你亲手毁掉我们过往情谊的时候。
在我每一次需要你你却不在的时候。
在你一次次越过边界的时候。
我撩开刘海,露出一条很浅,却再也去不掉的疤。
我与你已经,恩断义绝。
樊显安满脸绝望,徒劳无助的摇头。
半晌,他像条疯狗般暴起,死命拉住我的手。
警察上前想要将他与我分开,可他的力气大得吓人。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一股大力重重打上樊显安的脸。
姓樊的,你再碰我老婆一根指头试试
9
姜堰旭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樊显安双目猩红：
他就是个杀人犯！阿苓,你别被他的假象骗了！
我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你说他是杀人犯,他杀了谁
樊显安,别忘了。
你杀了我两个孩子,也杀了我。
你才是真正的杀人犯。
我挽起姜堰旭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传来樊显安撕心裂肺的哭嚎。
我关上房门,将一切杂音隔绝门外。
扭头撞进姜堰旭促狭的笑眼。
我后知后觉放进了一个多么危险的人物,刚想反悔,就听见姜堰旭先一步开口：
那我走
他站起身,右肩有鲜血渗出。
我心一痛：
你受伤了
陈妈,拿药来！
姜堰旭脱下外衣,露出精瘦的身躯。
我却来不及欣赏,手指拂过他身上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伤疤。
痛吗
姜堰旭摇头。
他的艰难,从未讲给我听。
我不希望你沾染这些。我只愿你无忧无虑。
他擦掉我眼角的泪。
别哭,我见不得。
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沉默上药,听他絮絮叨叨讲他的故事。
讲他的父母亲朋,讲他破碎的童年和明枪暗箭。
那场绑架,是夏楠策划的。
我手上的动作不停。
从樊显安的态度中,我已经推断出来了。
如果有樊显安助力,我的路会好走很多。夏楠以此为筹码找到我,让我杀了你。
这是一箭双雕。夏楠可以除掉你,而我也将永远有把柄握在他们手上。
我本不会做这样的买卖。
可对象是你。
我呼吸一窒。
我
夏楠不会善罢甘休,未必不会找到亡命之徒伤了你。
他双手颤抖着触碰我眼上的疤。
对不起。
我摇头。
都过去了。
那把枪,姜堰旭提前做了手脚,本该伤不了任何人。
那日我被樊显安丢下后,在原地崩溃痛哭。
姜堰旭看得实在难受,索性躲去墙角画圈圈。
等他出来时,就看到我自己捡起那把枪,对准了太阳穴——
那我也真是够背的。
我长出一口气,心情莫名轻松起来：
我不怪你。大概是老天也觉得我眼瞎,要给我个教训吧。
姜堰旭偷偷斜眼看我的脸色。
有些好笑。
我知道,他是怕我得知真相后,再对樊显安生出不该有的妄想。
可我不会了。
樊显安未必没有猜出真相。
他的纵容,更让我心寒。
只是还有一点我不清楚。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很肯定,我先前压根不认识姜堰旭。
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绯色爬到姜堰旭的耳朵尖。
随后,整个人变成了一只熟透的虾。
我：
10
我告诉程可苓是神女托梦,说我们是天作之合。
她一脸不信。
好吧,我确实说了谎。
有关我的事,她大概已经忘了。
那时我的身份刚刚公开,而这个圈子里的人向来踩高捧低。
我那几个哥哥早已站稳脚跟,连带着所有人都看不起我。
我是透明人,是边缘者,是取乐调侃的对象。
我不在乎。
樊显安的接风宴,名流毕至。
人们谈天说地,觥筹交错。
而我无人在意,百无聊赖。
于是盯着樊显安的小女友一份份发伴手礼。
发到我,正好没了。
她满脸歉意,我摆摆手告诉她没关系。
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小东西,炫耀的意义更大。
樊显安过来拉她离开,告诉她不用管我这个loser。
我闷一口酒,感觉没意思透了。
干脆起身离开,回家睡觉。
却在走出大楼时被一个声音叫住。
姜先生,等一等。
女孩的脸热得有些红扑扑,发丝略微凌乱。
只那一双眼睛水润明亮,像在发光。
她把一个袋子塞进我手中。
这是我自己平时做的一些小礼物,算是给姜先生的一点补偿。
虽然没有那么贵重,但是……
她但是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脸更红了。
但是比那些伴手礼有用多了！
我打开袋子,是手勾的驱虫香囊。
确实很有用。
我谢过她,看她一蹦一跳地跑走。
夜宴大楼纸醉金迷的灯光在她身上勾出一层纯净的金边。
我眯起眼睛,在无边的夜色中站了很久。
我想起樊显安垃圾桶里一模一样的香囊。
想起女孩哭过后微肿的眼。
心里烦得喘不过气。
这是什么
计谋圈套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
这是心动。
如果这是闯入名利场应付的代价。
即使她是鸩毒,
我也甘之如饴。
樊显安,我会亲手拿回我的那份伴手礼。
只希望到时候,你别哭啊。
11
真要娶那个土丫头啊
行行行知道了,你们青梅竹马情比金坚！樊总是咱们圈里一等一的大情种,来,我敬你一杯！
婚后先不说,婚前咱哥几个,不热闹热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程可苓温柔的笑脸。
味道一成不变的汤。
土里土气的香囊。
都开始让我感到厌烦。
功成名就这条路,我走的太累太苦。
我迫不及待想脱下过去的外衣,好更快融入新的圈子。
我学着丢掉过去的所有。
唯独留下程可苓。
还不够吗
我已给了她过去她所触及不到的所有。
她该知足了。
夏楠闯入我的生活,她热烈,大胆,是不同于程可苓的亮色。
她有着数不尽的想法和古灵精怪的要求。
一旦我达不到,她就会干脆利落的消失。
对于这样猫捉老鼠般的游戏,我本该厌烦。
可我竟然沦陷了。
我沉迷于她的骄纵,愿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她的索取让我感觉到自己被需要,她的不听话让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刺激。
我渐渐忘了程可苓,装作看不到她的痛苦和泪水。
就让我放纵这一会。
一会就好。
荒唐过后,程可苓还会是我名正言顺的妻。
其实我知道绑架案不可能是程可苓策划的。
她心地善良,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可在游戏玩够前,我不想揭穿真相。
程可苓跟着我受了很多苦,吃了很多委屈。
多受一会也无妨。
我陪着夏楠去马尔代夫度假,拍了很多海的照片,等回去后程可苓看。
她也很喜欢海。
我甚至在想,我们的蜜月,不如就选在这里。
可等我回去,家已经空了很久。
连家具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我发了疯般找她,亲手揭开那些我不愿看的真相。
是我逼走了她。
是我逼死了她。
夏楠的自大和傲慢逼走了我好几个客户,眼见樊氏岌岌可危,她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父亲爱上了甜味,不让他吃便大吵大闹。
终于被引得多症并发,连抢救都没来得及。
那些狐朋狗友只会看热闹,对于我的窘状,他们乐于落井下石。
唯一真心对我的程可苓。
那个陪我从乡野小镇走出,从寂寂无名而来的少女。
被我弄丢了。
我哭着去找姜堰旭,求她把程可苓还我。
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哪怕是给他当狗。
那个我曾经看不起的少年已经爬到了我可望不可即的位置。
他摇晃着酒杯,语气慵懒。
你的所有,我已经得到了。
后来,我偷偷去看过程可苓。
看她如花一般鲜艳娇嫩,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她会撒娇要这要那,说一切不曾对我说过的话。
因为我会沉着脸打断她。
而姜堰旭会包容她的全部。
她本就是公主,而我,再也没有资格当她的王子了。
12
我和姜堰旭的感情逐渐升温。
渐渐的,竟然有点老夫老妻的样子。
他会在傍晚回家,变戏法般掏出一件件小礼物。
有时是一盒点心,有时是一杯奶茶。
他由着我将别墅装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他说,这样才叫家,才有人的味道。
我几乎就要陷入安宁平淡的错觉中。
我数次想要邀请他夜晚留下。
就当我准备好一切时。
那一夜,他没有回来。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在漆黑的客厅里枯坐。
再次被撕开的心变得更大更空旷。
走马灯般的回忆被我从脑海深处翻出,反复咀嚼。
突然修好的路灯。
车框里的小花。
莫名变得好说话的领导。
我终于发觉出他的影子,终于明白自己的心。
可是又一次……
晚了吗
陈妈陪着我,一次次拭掉我的眼泪。
她做梦般呓语：
夫人别怕,会回来的……
其实我知道,姜家老头子傍晚病重。
今夜这一战,我不知他能否打赢。
但他若败,我绝不独活。
天蒙蒙亮,我在似真似假的幻觉中听到了姜堰旭的声音。
手机不间断的嗡鸣,涌入无数条消息。
我睁大眼睛,飞奔出门,光着脚扑进他怀里。
他俯在我的耳边,吻住我的耳垂：
有人狗急跳墙。
但最后是我赢了,姜夫人。
作为对胜利者的嘉奖,我邀请他进入我的城堡。
公主的城堡,迎来了真正的王子。
他们将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就像童话那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