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边境守了十年,归来那天,风尘仆仆。
推开家门,妻子林晚冲过来,却不是拥抱我,而是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眼睛里布满血丝,状若疯魔。
她指着沙发上那个怯生生看着我的十岁女孩,声音凄厉:陈锋,她不是安安!她不是我们的女儿!
女孩是我女儿陈安,我走的时候她才刚会爬。
十年未见,她长得亭亭玉立,眉眼间有我和林晚的影子。
我妈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皱眉呵斥:林晚,你又犯什么疯!陈锋刚回来,你别吓着孩子!
林晚却像没听见,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她压低声音,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在我耳边说:我们的女儿十年前就被换了。这个,是个冒牌货。
那一刻,我没觉得惊悚,只觉得心寒。
十年分离,我的妻子,疯了。
1
林晚,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试图挣开她的手,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浓重的失望,安安就在那儿,我们的女儿,你不认识了吗
林晚猛地摇头,头发凌乱地甩在我脸上。
她眼里的红血丝像是要爆开,里面充满了我不懂的偏执和绝望。
不,不是她!
她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大,我生的女儿,耳朵后面有一颗很小的红色胎记,像一粒朱砂痣!她没有!我检查过无数遍了,她没有!
沙发上的安安被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坏了,小脸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妈妈,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林晚的耳朵。
她猛地转身,冲安安吼道: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你这个骗子,小偷!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够了!
我一声爆喝,震得客厅里一片死寂。
我妈赶紧放下果盘,跑过去将吓得发抖的安安搂在怀里,对着我痛心疾首:陈锋,你看看,你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这十年来,她就是这么折磨我和安安的!我说带她去看医生,她就说我要害她!
安安在我妈怀里小声地哭泣,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妻子,心头一片冰凉。
十年,原来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我记忆里那个温柔似水的林晚,那个我每次出任务前都会抱着我,叮嘱我一定要平安回来的女人,变成了一个会对自己亲生女儿恶语相向的疯子。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让语气缓和下来:林晚,我知道我离开太久,你一个人带孩子辛苦了。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回房间慢慢说。
我不!
林晚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没什么好说的!陈锋,你必须相信我!她真的不是安安,我们的女儿丢了!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看着我,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恳求。
我闭了闭眼,无力感席卷全身。
妈,你先带安安回房间。
我对我妈说。
我妈点点头,怜爱地拍着安安的背,柔声哄着:安安乖,不怕,有奶奶在。爸爸回来了,爸爸会保护我们的。
她们走后,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林晚。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她的眼神,从刚才的癫狂,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深可见骨的悲伤。
陈锋,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连你也不信我,对吗
2
我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她面前,抬手想抚摸她的脸。
她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我的触碰。
我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又酸又胀。
林晚,我艰涩地开口,安安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怎么可能不是我们的女儿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压力
林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凄然一笑,是啊,我的女儿丢了,全世界都说我疯了,我的压力能不大吗
她走到沙发边,拿起安安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一个作文本,狠狠摔在我面前。
你看看她的字!安安从小左撇子,我教了多久都改不过来!可她呢她用右手写字,写得工工整整!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的习惯!
我又捡起茶几上的相册,翻开。
里面全是安安从小到大的照片,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长成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
你看她的长相,眉毛像你,鼻子像我,这怎么会有错
我指着照片,试图唤醒她的理智。
像,像有什么用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林晚固执地摇头,感觉不对!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感觉,是不会错的!我抱着她,感觉不到一点血脉相连的亲近!她看我的眼神,也全是陌生和恐惧!
我合上相册,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你总用那种眼神看她,你吓到她了。
我吓到她
林晚的音量再次拔高,陈锋,你知不知道,十年前,就是你走后不久,我带安安去医院打疫苗。那天人很多,乱糟糟的,我只是去缴了个费,回来的时候,婴儿车里的孩子就有点不对劲。
她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双手抱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她一直在哭,我以为是打针疼。可回家以后,我给她洗澡,就发现她耳朵后面的那颗小胎记不见了!我当时就慌了,我跑回医院,他们都说我无理取闹,说我产后抑郁,把我赶了出来!
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我一闭上眼,就看到我真正的女儿在哭,她在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说着,蹲下身子,崩溃地痛哭起来。
看着她瘦弱而颤抖的背脊,我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
我知道,她病了。
病得很重。
3
回家的第一个晚上,我和林晚分房睡了。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听着隔壁主卧里传来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妈把我叫到一边,忧心忡忡地对我说:陈锋,你媳妇这个情况,不能再拖了。你不在家不知道,她之前好几次半夜跑出去,说要去找女儿,我们全家满世界找她。还有一次,她拿着刀对着安安,说要逼那个‘冒牌货’说出我孙女的下落!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后果不堪设想!
我听到刀字,脑子嗡的一声。
我冲进厨房,看到林晚正在准备早餐,她系着围裙,晨光照在她身上,看起来安静又温和,完全不像我妈口中那个会持刀伤人的疯子。
妈,你是不是搞错了林晚她……
我搞错
我妈打断我,把我拉到门外,压低声音,儿子,妈还能骗你吗安安这孩子,都被她吓出心理阴影了!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看到你媳妇就躲!你再不管管,这个家就散了!
我沉默了。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压抑得可怕。
林晚把一碗粥放在我面前,却没有给安安准备。
安安委屈地看着她,小声说:妈妈,我……我也想喝粥。
林晚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冷地说:厨房里有面包,自己去拿。
林晚!
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你吼什么
林晚放下碗,红着眼睛瞪着我,我凭什么要伺候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啪!
我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林晚的鼻子骂道:林晚你这个疯婆子!有你这么当妈的吗安安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作贱她
她偷走了我女儿的人生,她该死!
林晚也站了起来,毫不示弱地回敬。
安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从椅子上滑下来,跑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爸,我怕……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抱着女儿冰凉的小身体,看着眼前这两个像斗鸡一样对峙的女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个家,已经彻底被林晚搅得天翻地覆。
4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林晚拒绝和安安同桌吃饭,拒绝给安安洗衣服,甚至会把安安的课本和玩具扔出家门。
我试过和她沟通,好好坏坏的话都说尽了。
我说:林晚,算我求你,就算你不喜欢安安,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好一点行吗她才十岁,她什么都不懂。
她只是冷笑:陈锋,你让我去对一个占据我女儿位置的人好我做不到。除非你帮我找到我们的女儿,否则,我跟她,有我没她!
我也试过强硬的手段。
我警告她:林晚,安安是我的底线。你再敢伤害她,别怪我不客气!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失望和嘲讽:不客气你要怎么不客气像他们一样,把我绑起来,送进那个鬼地方吗
她口中的鬼地方,是精神病院。
我妈不止一次地提议,说林晚的病不能再拖了,必须接受强制治疗。
我一直犹豫。
她是我妻子,是我承诺过要照顾一生一世的女人。
我怎么能亲手把她送进那种地方
直到那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家里一片狼藉。
林晚不见了,安安也不见了。
我妈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看到我回来,像是抓住了救星:陈锋,快!你媳妇把安安带走了!她说要带安安去死,要让她给我孙女抵命!
我的血瞬间凉了。
我发疯似的冲出家门,一边开车一边给林晚打电话,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手心全是冷汗。
最后,我是在城外那条废弃的河边找到她们的。
林晚拉着安安站在河堤上,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单薄又决绝。
安安吓得浑身发抖,哭着向我伸手:爸爸,救我!妈妈疯了,她要推我下去!
林晚!你给我住手!
我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朝她吼道。
林晚回过头,看到我,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陈锋,你来了。你来看清楚,我今天就要让这个冒牌货,血债血偿!
说着,她作势就要把安安推下河。
我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来不及想,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她伤害安安。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把将安安从她手里抢了过来,然后反手狠狠给了林晚一个耳光。
你疯够了没有!
那是我第一次打她。
她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丝。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慢慢地转过头,用一种极其平静,又极其悲凉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像一把刀,瞬间将我凌迟。
5
我最终还是做了那个决定。
在我的默许下,我妈联系了精神病院。
那天,来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手里拿着束缚带。
林晚没有反抗,她只是坐在沙发上,异常安静地看着我。
当那两个男人走上前时,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陈锋,你会后悔的。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狼狈地别过头,对那两个男人说:麻烦你们,动作轻一点。
我妈在一旁抹着眼泪,对她说:林晚,别怪我们心狠。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你安心治病,我们会照顾好安安的。
安安躲在房间里,自始至终没有出来。
林晚被他们带走了。
从头到尾,她没有再看我一眼。
车子开走的时候,我站在窗前,看着那个我爱了十几年的女人,像个犯人一样被押上车。
我的心,空了一大块。
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我告诉自己,这是唯一的办法。
为了安安,也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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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痛不如短痛。
等她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6
林晚走后,家里确实清净了。
再也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再也没有摔东西的声音,再也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
我妈每天变着花样给安安做好吃的,安安的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
她会抱着我的胳膊撒娇,会给我讲学校里的趣事,会在我下班时给我递上拖鞋。
她乖巧、懂事,是个完美的女儿。
我努力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带她去游乐园,给她开家长会,辅导她做功课。
我试图用这种表面的和平,来掩盖内心的空虚和罪恶感。
我每个星期都会去精神病院看林晚。
她被安排在单人病房,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医生说,这是药物的副作用。
她瘦了很多,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也变得干枯,眼神空洞,像一潭死水。
我跟她说话,她没什么反应。
我给她带了她最爱吃的桂花糕,她看都不看一眼。
有一次,我坐在她床边,给她削苹果,忍不住说:林晚,你快点好起来吧。安安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她一直沉默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丝波动。
她转头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
我,没,有,病。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再也不理我。
从医院出来,我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起她被带走时说的那句话。
陈锋,你会后悔的。
一阵莫名的心悸,让我狠狠打了个寒颤。
7
转眼,林晚在精神病院待了三个月。
她的情况时好时坏。
医生说,她的偏执型精神障碍很严重,需要长期治疗。
我开始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或者说,我强迫自己去习惯。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安安身上。
我是个军人,习惯了服从和执行,我把生活也当成了一项任务。
照顾好女儿,等妻子病愈,这就是我的任务。
直到我接到老丈人病危的电话。
林晚的父亲,我叫他林叔。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老木匠,一个人把林晚拉扯大,父女俩感情极深。
林晚被送进精神病院的事,我一直瞒着他,只说林晚去外地疗养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叔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医生说,老人年纪大了,器官衰竭,没什么希望了,让我们准备后事。
我守在病床前,心情复杂。
我该怎么跟林晚说这件事
以她现在的精神状况,能承受得住吗
林叔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临终前,他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
他拉着我的手,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把耳朵凑过去,只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
……小晚……对不起……盒子……
然后,他的手就垂了下去。
我没明白他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8
我为林叔办了后事。
林晚没有出席。
我征求了医生的意见,医生说她情绪不稳,不适合参加葬礼。
我一个人处理完所有事情,然后去林叔的老房子里,收拾他的遗物。
那是一栋很旧的平房,带着一个小院子。
林晚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屋子里充满了木屑的香气,和他留下的各种木雕。
我收拾着他的遗物,一件件,都充满了回忆。
有林晚上小学时的奖状,有她画的画,还有他为林晚亲手打造的一套小家具。
我能感觉到,这个沉默的男人,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他的女儿。
而我,却把他的女儿,送进了精神病院。
一股巨大的愧疚感淹没了我。
在清理他的床底时,我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盒子。
我想起了林叔临终前说的话。
……盒子……
难道就是这个
我找来工具,撬开了锁。
盒子一打开,我的呼吸就停滞了。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沓厚厚的资料,和几张婴儿的照片。
照片上的婴儿,粉粉嫩嫩,睡得很香。
其中一张特写,拍的是婴儿的耳朵后面。
那里,有一颗清晰的、像朱砂痣一样的红色胎记。
我的心,开始狂跳。
我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的那份文件。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委托人,是林叔。
被鉴定人,是林晚,和……陈安。
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鉴定结论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
……根据DNA分析结果,排除林晚为陈安的生物学母亲。
9
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像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眼前发黑,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行字,每个字我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我却完全无法理解。
排除林晚为陈安的生物学母亲。
……排除。
……不是母女。
林晚是对的。
她没有疯。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安安,养了十年的女儿,真的不是我们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把我整个人都劈得粉碎。
我突然想起了林晚这十年来的种种疯狂举动。
她对安安的冷漠,她反复念叨的胎记,她一次又一次的崩溃和嘶吼……
原来那不是疯了,那是绝望。
是一个母亲丢失了孩子后,最本能的痛苦和挣扎。
而我,我都做了什么
我不相信她,我觉得她烦,我指责她,我甚至……亲手打了她,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把一个拼尽全力寻找真相的母亲,当成了一个疯子。
陈锋,你会后悔的。
她的话,一遍遍在我耳边回响,像最恶毒的诅咒。
我后悔了。
我真的后悔了。
我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鉴定报告,纸张的边缘被我捏得变形。
我像个傻子一样,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悔恨和痛苦,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捂着脸,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那个充满木屑香气的老房子里,哭得像个孩子。
10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等我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发动车子,一路狂飙。
我的目的地只有一个——精神病院。
我要去见林晚。
我要告诉她,我错了。
我要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
我闯进医院,无视护士的阻拦,疯了一样冲向林晚的病房。
我推开门,看到了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幕。
林晚躺在床上,手脚被白色的束缚带绑在床沿。
她的头发被剃掉了,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的眼神呆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插着一根喂食管。
一个护工正粗鲁地往管子里灌着什么东西,一边灌一边不耐烦地骂着:
吃个饭都不老实,还得灌!真是个疯子,浪费粮食!
林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空洞的眼睛缓缓转向门口。
当她看到我时,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恨。
只有一片虚无的、彻底的死寂。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脏被一只手生生捏爆了。
你们在对她做什么!
我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个护工。
我颤抖着手,去解她手腕上的束缚带。
带子勒得太紧,她的手腕上已经是一圈圈紫黑色的淤痕。
对不起……林晚……对不起……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一滴滴落在她枯槁的手背上。
是我错了……对不起……
我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嘶哑,语无伦次。
我解开束缚带,把她抱进怀里。
她那么轻,像一片羽毛,仿佛一用力就会碎掉。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靠在我怀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我抱着她,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心如刀绞。
是我,是我亲手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把我的爱人,推进了地狱。
11
我用最快的速度为林晚办理了出院手续。
我把她带回了家。
不是我和我妈的那个家,而是林叔留下的那栋老房子。
我不敢让她再见到我妈和安安。
我怕她会受刺激,更怕我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事来。
林晚的情况很糟糕。
她不说话,不吃饭,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我请了最好的精神科医生来家里为她治疗。
医生说,她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创伤,导致了应激性缄默和深度抑郁,想要恢复,需要很长的时间和极大的耐心。
我辞掉了工作,全天候地陪着她。
我给她做饭,一口一口地喂她。
我给她洗澡,换衣服,像照顾一个婴儿一样照顾她。
晚上,我抱着她睡觉。
她的身体总是冰凉的,无论我怎么捂都捂不热。
我每天都会跟她说话,说我们以前的事。
我说:小晚,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的图书馆。你当时穿着一条白裙子,就坐在窗边看书,阳光洒在你身上,我当时就想,这个女孩,我一定要娶回家。
小晚,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你爸牵着你的手交给我,他对我说,‘我把我的全世界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对她好’。……我对不起他,我没有照顾好你。
小晚,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再跟我说一句话,好不好你骂我,打我,都可以,求求你,看看我……
可无论我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就像一个精致的、被抽走了灵魂的娃娃。
我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心里的悔恨和痛苦就多一分。
我知道,这是对我的惩罚。
是我应得的。
12
在照顾林晚的同时,我开始了我的调查。
我要查清楚,十年前,到底是谁,换走了我的女儿。
我拿着那份DNA报告,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但我需要证据。
我回了趟家。
我妈见到我,很惊讶:陈锋,你不是去出差了吗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安安也从房间里跑出来,开心地扑向我:爸爸!你回来啦!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抱住她。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这个叫了我十年爸爸的女孩。
她的眉眼,确实有我的影子。
可笑的是,我以前竟然会因为这一点,就笃定她是我女儿,从而去怀疑林晚。
我的视线,落在我妈身上。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勉强笑了笑:怎么了这是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走进安安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看着安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安安,爸爸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安安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
你……记不记得你很小的时候,住在哪里
安安愣了一下,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
你奶奶,对你好吗
好啊,安安毫不犹豫地说,奶奶最疼我了。她说,妈妈不喜欢我,只有她会永远爱我。
我心头一沉。
我又问:那你……有没有听奶奶说起过,关于你身世的事情
安安的脸色突然变了。
她眼神闪躲,紧张地绞着手指,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啊……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我妈正等在门外,见我出来,立刻紧张地问:你跟安安说什么了
我看着她,我叫了三十多年妈的女人,一字一句地问:
妈,我的女儿,在哪儿
13
我妈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强作镇定,眼神躲闪:你……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女儿不就在屋里吗
我说的,是我和林晚的亲生女儿!
我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冷得像冰,那个耳朵后面,有一颗红色胎记的女孩!
听到红色胎记四个字,我妈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
她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还在嘴硬。
不知道
我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那份DNA鉴定报告,摔在她面前,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我妈看到那份报告,像是看到了催命符,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不……不可能……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她喃喃自语,脸上血色尽褪。
怎么会在我手里不重要。
我蹲下身,揪住她的衣领,双眼赤红地瞪着她,我再问你一遍,我的女儿,在哪儿!
我的样子,可能真的吓到了她。
她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终于崩溃了。
是……是我换的……
她哭着说,都是我做的……
14
虽然早已猜到真相,但亲耳听到她承认,我的心还是像被撕开了一样。
我松开她,无力地后退两步,靠在墙上。
为什么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你的亲孙女啊!
因为她有病!
我妈突然尖叫起来,声音扭曲而恶毒,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医生说,虽然不致命,但以后不能剧烈运动,要一辈子小心养着,就是个药罐子!我们陈家,怎么能有这样一个不健康的后代!我不能让你和我们家的未来,被一个病秧子拖累!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心脏病……
我的女儿,有心脏病
所以,你就换了别人的孩子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就把你的亲孙女,丢给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不是丢了她!
我妈辩解道,我把她……送给了一户人家。那家人,正好生了个女儿,很健康。我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把孩子换一下。那个女孩,就是安安。安安的亲生父母,都是高材生,长得也好,我知道,她长大了一定很优秀,能给你长脸!
给我长脸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为了你的面子,为了你可笑的优生优育理论,就毁了两个孩子的人生,毁了我的家,毁了林晚!
我想到林晚在精神病院里受的那些苦,想到我那个患有心脏病的女儿,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挣扎求生,一股滔天的恨意冲上头顶。
我扬起手,想狠狠地打下去。
但看着她苍老而惊恐的脸,我最终还是没能下手。
她是我的母亲。
是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
也是她,把我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15
那家人,是谁
我收回手,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我妈颤抖着,从一个旧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泛黄的信封。
地址……和联系方式,都在这里。
我拿过信封,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陈锋!
她在我身后哭喊,你去哪儿你不要妈了吗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从你换掉我女儿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妈了。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她和安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但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我的女儿。
立刻,马上。
16
根据信封上的地址,我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是一个偏远的小镇,镇上的房子大多破旧不堪。
我按照地址,找到了一栋摇摇欲坠的二层小楼。
我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
她看到我,眼神有些惊慌。
你找谁
我找周兰。
我看着她,这个女人,就是安安的亲生母亲。
她的脸色更白了,我就是。你……你是
我是陈锋。
我报上我的名字,十年前,在市一院,是你,和我母亲,换了我们的孩子。
我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周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扶着门框,几乎要站不稳。
一个男人从屋里走出来,应该是她的丈夫。
他警惕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看着他们,我只想知道,我的女儿在哪里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神复杂。
最终,周兰哭了出来。
她……她不在家……她去给同学补课了……
她过得好吗
我哑声问。
周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不好……一点都不好……我们对不起她……是我们害了她……
从他们的叙述中,我拼凑出了我女儿这十年的生活。
他们拿了我妈的钱,一开始也想对这个换来的女儿好。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孩子的心脏问题。
这对本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们开始后悔,开始厌弃这个病弱的孩子。
他们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女儿身上。
他们叫她扫把星,赔钱货。
他们不给她买新衣服,让她穿亲生女儿剩下的。
他们让她做繁重的家务,稍有不慎,就是一顿打骂。
她上了学,成绩很好,年年都拿第一。
但他们从不夸奖她,反而骂她读书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要嫁人。
她想学画画,他们撕了她的画本,说那是浪费钱。
她心脏不舒服,他们也只是让她自己挺着,舍不得花钱带她去看病。
……
我听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剜着我的心。
我的女儿,我的掌上明珠,本该在父母的呵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
却因为我母亲的自私,和我这个父亲的无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受了十年的苦。
我恨。
我恨我母亲。
我更恨我自己。
17
我等了很久,才等到我的女儿回来。
她叫周念。
思念的念。
她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穿着不合身的校服,瘦瘦小小的,脸色有些苍白。
但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像天上的星星。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戒备和好奇。
周兰拉着她,对她说:念念,这位……是陈叔叔。
然后她又对我说:这就是念念。
我看着她,我的女儿。
她的眉眼,和林晚像了七分。
我走上前,蹲下身,想摸摸她的头。
她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我的触碰。
我的心,又被狠狠刺了一下。
念念,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我……我是爸爸。
她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我爸爸,不是早就死了吗
一句话,让我瞬间泪崩。
原来,为了让她彻底死心,他们骗她说,她的亲生父母,早就出车祸死了。
我看着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念念……是爸爸来晚了……
18
我把念念带走了。
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那对夫妻,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想甩掉这个包袱,并没有过多阻拦。
我给了他们一笔钱,不是封口费,而是买断。
买断他们和我女儿这十年来所有扭曲的关系。
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或者再来骚扰念念,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回去的路上,念念一直很沉默。
她坐在副驾驶,抱着书包,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一言不发。
我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三个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回到那栋老房子。
林晚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呆呆地看着天空。
我牵着念念的手,走到她面前。
小晚,我轻声说,你看,我把我们的女儿,带回来了。
林晚空洞的眼神,慢慢地,慢慢地,有了焦距。
她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念念的脸上。
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念念的脸颊。
她的指尖,划过念念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停在了念念耳朵的后面。
那里,有一颗小小的,像朱砂痣一样的红色胎记。
安安……
林晚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几个月来的第一个音节。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念念看着她,眼神里有害怕,也有好奇。
你是……妈妈
她小声地问。
林晚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一把将念念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安安……我的安安……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她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十年所有的痛苦、绝望和思念,都哭出来。
念念被她抱着,一开始有些僵硬,但慢慢地,她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轻轻地,拍了拍林晚的背。
我站在一旁,看着紧紧相拥的母女俩,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们失去的十年,再也回不来了。
但至少,现在,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19
真相大白之后,是清算。
我报了警。
我母亲因为涉嫌拐卖儿童罪,被刑事拘留。
安安,也就是周兰的女儿周晴,因为不是主犯,且案发时年纪尚小,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
但她也必须离开我们家,回到她的原生家庭去。
她走的那天,哭着求我不要赶她走。
爸爸,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以后会很乖的!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怜悯。
我不是你爸爸。
我说,你享受了本不属于你的人生十年,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周兰夫妻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们虐待念念,同样构成了犯罪。
所有伤害过我女儿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做完这一切,我才感觉,心里的那口恶气,稍稍顺了一些。
20
林晚的情况,在念念回来之后,好了很多。
她开始说话,开始吃饭,眼神里也渐渐有了光彩。
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念念身上。
她给念念买漂亮的裙子,好吃的零食,把她以前没能享受的一切,都加倍补偿给她。
她每天陪着念念,给她讲故事,教她画画,送她上学。
她成了一个完美的母亲。
只是,她再也没有对我笑过。
她会跟我说话,但都是关于念念的事。
陈锋,念念的药该吃了。
陈锋,明天念念开家长会,你去一下。
陈锋,晚上你睡客房吧,我想陪念念睡。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那道墙,是我亲手砌起来的。
我知道,她没有原谅我。
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祈求她的原谅。
我犯下的错,太深,太重,需要用一生去赎罪。
我带着念念去全国最好的心脏病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
医生说,因为发现得晚,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她的心脏已经有了一些不可逆的损伤。
但好在,通过手术和长期的药物治疗,可以维持正常的生活。
手术那天,林晚和我守在手术室外。
我们坐得很远,谁也没有说话。
十几个小时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当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走出来说手术很成功的时候,林晚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她扶着墙,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我走过去,想扶她。
她却自己站了起来,避开了我的手。
她走到我面前,看着我,那是这几个月来,她第一次,真正地,正视我。
她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陈锋,她说,我们离婚吧。
21
你说什么
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说,我们离婚。
林晚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念念归我。这栋房子,还有我爸留下的东西,也都归我。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不……我不离!
我抓住她的胳膊,情绪有些失控,小晚,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打我,骂我,怎么惩罚我都行!别跟我离婚,好不好给我们,给念念一个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
林晚甩开我的手,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陈锋,从你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家,就已经碎了。
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恨,只有一片荒芜的疲惫。
我累了。这十几年,我真的太累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不想再想起那些事。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我终于明白,有些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有些裂痕,是永远无法愈合的。
我亲手打碎了我们的爱情,我们的信任,我们的一切。
现在,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变成一地无法拾起的碎片。
22
我没有同意离婚。
我搬出了那栋老房子,在附近租了个小公寓住下。
我每天都会去看念念和林晚。
给她们送饭,买菜,处理家里的杂事。
林晚对我依旧冷淡,但没有再赶我走。
或许是为了念念。
念念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出院后,转到了市里最好的小学。
她很聪明,也很努力,很快就跟上了课程。
她开始变得开朗,会笑了,会跟林晚撒娇了。
她对我,也从最初的戒备,慢慢变成了一种夹杂着依赖和陌生的复杂情感。
她会叫我爸爸,但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知道,我们父女之间,也需要时间。
我用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去弥补她们母女。
我给念念请了最好的画画老师,陪她一起上课。
我学会了做各种各样的菜,只为了林晚能多吃一口。
我戒了烟,戒了酒,每天跑步锻炼,我告诉自己,我必须有一个好身体,才能照顾她们一辈子。
我母亲的案子,开庭了。
我没有去。
最终,她被判了十年。
一个我无法评价的刑期。
我只知道,她毁了我们所有人。
而我,是她最得意的帮凶。
23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
平淡,琐碎,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无法言说的悔恨。
念念的十二岁生日那天,我订了一个大蛋糕,买了很多她喜欢的礼物。
晚上,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家庭一样,坐在一起,为她庆祝生日。
吹蜡烛的时候,念念闭着眼睛,许了很久的愿。
我问她许了什么愿。
她笑着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然后,她切了一块最大的蛋糕,先递给了林晚,又切了一块,递给我。
爸爸,生日快乐。
她说。
我愣住了。
傻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笑着说。
我知道呀,念念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可是,今天也是爸爸和妈妈,重新拥有我的日子呀。所以,我们三个人的生日,都在今天。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我转头去看林晚。
她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是我许久未见的,一丝柔软。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我的出租屋。
林晚让我留了下来,睡在客房。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们回到了十年前,我没有去边境,林晚也没有疯。
我们的安安,那个耳朵后面有颗小红痣的女孩,健康又活泼。
我们一家三口,在阳光下,笑得那么开心。
梦醒了,枕边一片冰凉。
我知道,那只是个梦。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但我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心里却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平静。
余生还长。
赎罪的路,也还长。
我会用我剩下所有的生命,去爱她们,保护她们。
直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