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心声暴露
我盯着咖啡杯里那个模糊的倒影,心里骂了句娘。又来了,这个月第三次了。
对面坐着的姑娘叫林薇,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长得那叫一个水灵,部门里一半以上的光棍都在摩拳擦掌。此刻她正用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脸颊绯红,手指绞着衣角。
陈哥……我、我喜欢你很久了。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但我听得一清二楚,从入职第一天就……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我深吸一口气,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林薇,你上个周末是不是突然特别想养狗,结果跑去宠物店看了半天,最后因为房东不让养没买成
林薇猛地瞪大眼睛,脸更红了,这次是惊的：陈、陈哥你怎么知道我都没跟别人说过！
我怎么知道因为我他妈的能听见女人心里的声音！就在她跟我说喜欢我的前一秒,她脑子里正疯狂刷屏：【啊啊啊好羞耻！但是不说不行！昨晚那本《霸道助理爱上我》简直太上头了！男主跟陈哥好像！不行了不行了必须表白试试感觉！哦对了昨晚梦里还梦到养狗了……】
看,这就是我的超能力。不是透视,不是飞行,而是能听到所有雌性生物——从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乃至隔壁老王家的母泰迪——的心里话。而且邪门的是,这能力好像自带嘲讽光环,但凡是单身适龄女性,见了我第一面,心里保准开始琢磨怎么把我搞到手。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疯了。直到我准确预测了楼下早餐铺老板娘打算往豆浆里多加一勺糖（因为她觉得我长得帅,得多补补）,以及女老板开会时表面骂我ppt做得像屎内心却在嚎叫骂他骂他！他挨骂的样子性感疯了！之后,我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操蛋的现实。
林薇,我尽量让语气温和点,你是个好姑娘,但咱们不合适。你喜欢的不是我,是你昨晚看那本小说里的男主角。
她小脸唰一下白了,眼神躲闪,心里惊呼：【我靠他连这都知道！难道他是我失散多年的灵魂伴侣不对啊这更心动了怎么办！】
我赶紧掐灭这危险的苗头：赶紧回去工作吧,一会儿经理该骂人了。还有,少看点没营养的小说,影响智商。
2
超能力失效
打发走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林薇,我瘫在椅子里,感觉身体被掏空。这日子没法过了。自从三个月前被一道诡异的闪电劈中后,我的生活就成了一出大型魔幻现实主义连续剧。走在街上,迎面走来的美女心里可能正在给我俩的孩子取名；去菜市场买个菜,卖菜大妈一边给我挑黄瓜一边琢磨我当她女婿合不合适。
我只想安安静静当个社畜,攒钱买个小房子,找个不图我外表不图我灵魂（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只图我……好吧,好像也没啥可图的普通姑娘,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怎么就这么难
陈默！发什么呆呢！部门经理张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噔地走过来,把一沓文件拍我桌上,下午跟我去见个重要客户,对方点名要你参加。给我打起精神来,这单子成了,给你发奖金！
我抬头,瞬间被张姐内心的狂野刷屏糊了一脸：【臭小子又用这种迷茫的小眼神看老娘！啊啊啊可爱想rua！不行我是经理我得稳重！忍住！必须忍住！晚上回去再对着照片prprpr……】
我：……救命。
我硬着头皮跟上张姐,心里祈祷客户是个男的,或者是个上了年纪对企业管理之外的事毫无兴趣的女性。
事实证明,老天爷今天没上班。
会议室里,对方公司的代表已经到了。为首的是个女人,年轻得过分,也漂亮得过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衬得皮肤白得像瓷,眼神清冷,气场两米八。
张姐赶紧上前握手：苏总,久仰久仰,劳您大驾了。
那位苏总微微颔首,声音跟她人一样清冷：张经理,客气了。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听了过去。
结果……一片寂静。
不是那种什么都没想的寂静,而是像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能看见后面有人影晃动,但具体干啥,听不清摸不着。
我愣住了。这三个月来,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
张姐介绍我：这是我们部门的陈默,这次的方案主要是他负责的。
苏总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伸出手：苏晴。希望合作愉快。
我机械地伸手跟她握了握。指尖微凉。
【手还挺好看。】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突然闪过,像在寂静深海里投下的一颗小石子。
我猛地看向她。苏晴已经若无其事地抽回手,转向张姐：开始吧。
整个会议过程,我都有点心不在焉。大部分时间,我依旧听不到苏晴的任何想法,只有偶尔,会极其短暂地捕捉到一两个碎片化的词：【数据……风险……可行……】,全是和工作相关的。
这太不正常了！哪个女的见了我心里不得跑会儿火车这位苏总难道是机器人或者……她不喜欢男的
不对啊,刚才她还觉得我手好看来着。
会议结束,双方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送走苏晴一行人,张姐兴奋地拍我肩膀：可以啊陈默！有两下子！我看苏总对你挺满意的！
我干笑两声。她是对我的手挺满意的。
回到工位,我还有点恍惚。这个苏晴,是个bug般的存在。她居然能免疫我的超能力或者说……大幅削弱
还没等我想明白,手机响了。是我妈。
儿子！下班没赶紧回来！你王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姑娘,照片我看了,盘亮条顺,还是老师！稳当！人家姑娘同意见面了,就今晚七点,市中心那家星巴克！
我眼前一黑：妈！我今晚加班……
3
相亲陷阱
加个屁！我都跟你王阿姨说好了！你敢放鸽子,明天我就上你公司门口吊死！七点！不见不散！我妈吼完就挂了电话,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得,相亲。在我获得这糟心超能力后,相亲就成了地狱难度的副本。对方心里是人是鬼,我一清二楚。有嫌我穷的,有嫌我矮的（我一米八！）,有想找接盘侠的,更有甚者,一边夸我老实一边琢磨怎么把我爸妈那点养老钱骗出来买包的。
晚上七点,我顶着张生无可恋的脸走进星巴克。角落里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正在看手机,面前放着一杯拿铁。应该就是她了。
我走过去,挤出个职业假笑：你好,是李老师吗我是陈默。
女人抬起头,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脸上泛起红晕。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又开始了。准备接收噪音轰炸吧。
【本人比照片帅啊！妈这次没骗我！】一个念头蹦出来。
我拉开椅子坐下,心里盘算着怎么快速礼貌地结束这场注定失败的交友活动。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不喜欢相亲啊】
【我今天妆没花吧口红好像有点沾杯了……】
【他手指真长,适合弹钢琴。】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小孩我们学校的孩子虽然皮,但都挺可爱的。】
我拿着咖啡单的手顿住了。
这些心里话……太平静了。没有那种歇斯底里的啊啊啊好帅嫁给他,也没有那些功利的算计。就是些普通女孩子在相亲时会有的、略带紧张和小期待的心思。
我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她一下。长得确实挺清秀,眼神干净,看着就让人舒服。
也许……这次不一样
我们聊了起来。她叫李晓,教小学语文的。说话声音温柔,条理清晰。最重要的是,我听到的她的内心,和她说出来的话,大体是一致的！她会有点小紧张【哎呀这个问题是不是问得太直接了】,会有点小吐槽【咖啡好苦,下次还是喝奶茶吧】,还会偷偷给我打分【加分！他也喜欢狗！】。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三个月来第一个见了我没想着立刻把我拖去民政局或者生吞活剥的正常女人！
我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聊了大概一个小时,气氛融洽。李晓看了眼手机,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明天还得早起带晨读,我得先回去了。
我立刻站起来：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坐地铁很方便的。她笑了笑,今天聊得很开心。
我也是。我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我们互相道别,她推门走出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久违地感到一丝轻松和平静。也许,我的桃花劫到头了也许,这个李晓就是那个能让我恢复正常生活的真命天女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心声像冰锥一样猛地刺进我脑袋,来自刚刚走到街边的李晓：
【妈的终于演完了！累死老娘了！穷鬼一个,咖啡还是我自个儿付的钱！开的破车不到十万吧要不是看在他长得还行能改善基因的份上,谁跟他耗这么久！赶紧回去跟闺蜜吐槽！下次得让王阿姨介绍个有钱的！哦对了,得把他微信推给那个喜欢收集帅哥的前男友,应该能换几个包……】
我僵在原地,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冬夜的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街灯下,李晓的身影越来越远,那窈窕的背影此刻看起来无比丑陋。
我慢慢地蹲下来,用手捂住脸。喉咙里堵得厉害,想笑,又他妈想哭。
去他妈的改善基因！去他妈的换包！
原来不是超能力失效了,只是段位高的,都学会隐藏了。表面上温温柔柔,心里早就把我扒皮拆骨,论斤称两算计得明明白白。
巨大的疲惫和厌恶感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这狗日的能力,这狗日的世界！
我在冷风里蹲了不知道多久,腿都麻了。最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所谓的家,其实就是个老破小的一居室。我倒在沙发上,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零星灯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孤独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淹没到胸口,压得我喘不过气。
三个月了。没有一天安宁。走到哪儿都是女人内心赤裸裸的欲望和算计。我像个被剥光了扔在人堆里的怪物,被迫参观着所有华丽皮囊下的不堪。
我真怕自己哪天就疯了。
第二天我是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的公司。张姐看见我,吓一跳：哟,陈默,昨晚做贼去啦
我扯扯嘴角：嗯,偷心去了,没偷着。
张姐哈哈大笑,心里却在嚎叫：【啊啊啊他还会开这种玩笑！好反差萌！可爱死了！】
我：……得,当我没说。
一整天我都提不起精神,工作效率奇低。下午的时候,前台打电话来说有人找我。
我以为是快递,蔫头耷脑地走出去,却看见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苏晴。
她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件米色的羊绒大衣,站在我们公司那破旧的前台旁边,跟拍电影似的,格格不入。
苏总我有点懵,您怎么来了是项目有什么问题吗
苏晴看到我,眼神似乎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项目没问题。路过,顺便给你这个。
她递过来一个浅灰色的纸袋,看着挺高级。
我下意识接过,往里瞄了一眼,是一盒包装精致的……糕点
客户送的,我不吃甜食。她的解释干巴巴的,眼神飘向一边,扔了浪费。
【楼下那家网红店排了半小时队才买到,应该合他口味吧他看起来好像没睡好,吃点甜的能心情好点】断断续续的念头传过来,虽然还是有点模糊,但比昨天清晰多了。
我愣住了,低头看着那盒点心。所以,她是……特地来给我送吃的
谢……谢谢苏总。我有点受宠若惊,外加一头雾水。
嗯。她点点头,转身就走,脚步有点快。大衣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好像太突兀了他会不会觉得奇怪】隐隐约约的心声飘过来。
我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还带着点温热的点心盒,心里那潭死水,莫名其妙地,就被砸进了一颗小石子。
4
冰山下的温柔
接下来的几天,苏晴出现的频率高得有点不正常。
总是有各种顺便的理由。顺便来对接一下项目细节（其实一个电话就能说清）,顺便送来她们公司多的下午茶（品种全是我想吃的那家）,甚至有一次说顺便来看看我们这边的办公环境（我们这破办公室有什么好看的）。
每次她都摆着一张莫挨老子的冰山脸,公事公办的语气。但我能听到的她那些断断续续的心里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今天穿这件格子衬衫还挺好看。】
【好像瘦了点工作很累吗】
【刚才那个女同事干嘛靠他那么近！】
【……我是不是管太多了】
就,非常的口是心非,非常的……反差萌。
而且我逐渐发现,不是我的超能力对她失效,而是她的思维似乎天生就比常人更内敛、更克制。那些汹涌的情绪和想法,被牢牢锁在一层厚厚的冰面之下,只有极少数特别强烈的,或者她意识松懈时,才会零星地泄露出来。
这让我感觉……很安全。也很新鲜。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别的女人见了我,心里恨不得上演八十集连续剧,她却像个信号不良的旧电台,滋滋啦啦,偶尔才能听清一两个频道。
更重要的是,她那些我能捕捉到的心里话,没有算计,没有贪婪,只有一些笨拙的、甚至有点好笑的关心和好奇。
张姐也看出苗头了,偷偷把我拉到茶水间：行啊陈默！你小子可以啊！连冰山美人都能拿下苏总那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追她的人能从这儿排到法国！她居然对你这么主动
我嘴里发苦：张姐,您就别拿我开涮了。人家苏总可能就是……比较关心合作伙伴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张姐翻个白眼：骗鬼呢！她看你的眼神都不对！我跟你说,这种级别的富婆……啊不是,富婆小姐姐,抓住了你就少奋斗三十年！到时候别忘了请姐姐喝喜酒！
我无语望天。果然,在张姐心里,我已经快进到吃软饭了。
但说实话,我对苏晴的感觉开始变得有点复杂。她确实漂亮,有钱,能力强,而且……在她身边,我能得到久违的宁静。虽然她本人气场挺强,但因为她心思难听,我反而能放松下来。
而且,逗她挺好玩的。
有一次她又来顺便送文件,我正好在拆一包辣条。她看着那油乎乎的辣条,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我故意递过去：苏总,来一根
她立刻后退半步,眼神警惕：不用,谢谢。
【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地沟油！致癌物！】内心在疯狂报警。
我憋着笑,自己咬了一口,嚼得嘎吱响：可惜了,美味啊。
她盯着我的嘴唇,喉头似乎滚动了一下。
【……好像……很香】一个微弱的念头飘过。
我差点被辣条呛死。
这天下午,苏晴说有个行业酒会,问我能不能当她的男伴出席,理由是需要一个对项目熟悉的人在场,应付咨询。
我答应了。一方面确实是工作分内事,另一方面……我有点想看看她在那种场合下是什么样子。
酒会在一个五星级酒店宴会厅。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和酒水的混合味道。男男女女衣着光鲜,端着酒杯,脸上挂着模式化的笑容,互相吹捧,暗中较劲。
我穿着唯一一套能撑场面的西装,感觉浑身不自在。苏晴倒是如鱼得水,应对自如。她挽着我的手臂,向不同的人介绍我,语气平淡自然。
我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也有不加掩饰的嫉妒。不少男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的意味。
几个老板模样的人围过来跟苏晴寒暄,话题不知不觉就扯到了我身上。
苏总这位青年才俊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笑着问,眼神却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项目合作伙伴,陈默先生,能力非常出色。苏晴淡淡答道。
哦只是合作伙伴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男人语气带着点调侃,我看陈先生一表人才,和苏总站在一起很是登对啊。
这话就有点轻佻了。苏晴的眉头微微蹙起。
那秃顶老板哈哈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运气不错啊！能得苏总青眼。苏总可是我们圈里出了名的难追！说说,用什么法子打动我们苏总的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了。周围几个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感觉到苏晴挽着我的手微微收紧。她正要开口,我抢先一步,笑了笑说：王总说笑了,苏总看重的是我们公司的专业能力。我也就是个干活的,比不上各位老板家大业大。
我语气谦逊,但意思很清楚：别他妈瞎猜了,我们是正经工作关系。
那王总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点挂不住,呵呵两声：年轻人,挺会说话。
【妈的,一个小白脸还挺横！不就是仗着有张脸】他的心声清晰地传过来。
我面不改色,心里骂了句老色批。
这时,一个侍应生端着酒水走过,不知被谁碰了一下,托盘一歪,好几杯香槟劈头盖脸地就朝我和苏晴泼过来！
我反应极快,猛地侧身把苏晴往怀里一拉,用后背挡住了大部分酒水。冰凉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我的西装外套,几滴还溅到了我脖子上。
周围响起几声低呼。
苏晴在我怀里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她离我极近,呼吸几乎喷在我下巴上。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
【他……】一个短促的念头。
侍应生吓得脸都白了,连声道歉。苏晴迅速从我怀里退开半步,恢复了镇定,对侍应生摆摆手：没事,意外而已。
她抽出几张纸巾,下意识地就抬手要帮我擦脖子上的酒渍。指尖碰到我皮肤的那一刻,我俩都僵了一下。
她的指尖很凉,碰到的皮肤却像着了火。
她猛地收回手,把纸巾塞给我,语气有点急：你自己处理一下。然后立刻转身去跟宴会负责人说话,安排处理后续,背影看起来镇定自若。
但我清晰地听到了她此刻内心疯狂刷屏的、比平时清晰无数倍的尖叫：
【碰到了碰到了！！！】
【皮肤好烫！】
【他刚才是不是搂我腰了！】
【好近！呼吸喷到我脖子了！】
【冷静！苏晴你要冷静！这只是意外！对意外！】
【……但他护住我的样子好像有点帅……】
我拿着纸巾,愣在原地。脖子被酒水溅到的地方冰凉,被她指尖碰过的地方却滚烫。心里某个角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咚的一声。
酒会后半程,苏晴明显有点不在状态。虽然表面依旧维持着高冷形象,但我能感觉到她偷瞄我的次数变多了,而且每次我看回去,她都会立刻移开视线,假装看别处。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刚才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西装湿了会不会感冒】
【要不要问问他算了怎么问……】
断断续续的心声像小猫爪子,在我心里轻轻挠着。
回去的路上,车里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司机在前面安静开车,我和苏晴并排坐在后座。她一直看着窗外,只留给我一个线条优美的侧脸。
我轻咳一声,没话找话：今天……谢谢苏总带我见世面了。
她转回头,灯光掠过她的脸,表情看不太清：应该我谢谢你,替我挡了酒。
举手之劳。我顿了顿,半开玩笑地说,不过那西装是我最贵的一套,干洗费苏总得给我报销吧
我以为她会像平时一样冷冷淡淡地回一句好,或者吐槽我小气。
结果她沉默了几秒,突然小声说：……赔你一套新的吧。
我：啊
【正好可以问问尺寸下次带他去买！】心里话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意识到失言了,猛地咬住嘴唇,把头扭回去对着窗外,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我看着她通红的耳廓,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迅速膨胀,像被吹鼓的气球,塞满了整个胸腔。
有点痒,有点涨,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车里的空气好像都变得粘稠起来。
直到下车,我们都没再说话。我站在路边,看着她的车尾灯消失在下个路口,才慢慢呼出一口气。
抬手摸了摸胸口。操,心跳得有点快。
回到我那狗窝,脱掉那身昂贵的、还带着酒渍和香气的西装,我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苏晴清冷的脸,一会儿是她通红的耳朵尖,一会儿是她心里那些笨拙的尖叫。
这女人……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
不是李晓那种伪装出来的正常,而是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纯粹或者说,一种被严格教养和强大自控力包裹下的、笨拙的真实。
我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是我那个损友赵德柱,外号柱子。
默哥！哪儿呢出来撸串啊！老地方,就差你了！
我正好心里烦躁,需要点人间烟火气来压一压,就答应了。
烧烤摊烟雾缭绕,人声鼎沸。柱子和他女朋友小雅已经在了,旁边还坐了个我不认识的姑娘,长得挺艳丽的,看我的眼神直勾勾的。
我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刚坐下,柱子就挤眉弄眼地给我介绍：默哥,这我妹,刘倩,刚大学毕业,非缠着我带来见见世面。倩倩,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默哥,牛逼得很！
那刘倩伸出手,笑得那叫一个甜：默哥好,总听我哥提起你,今天总算见着真人了。
我勉强跟她握了下手,瞬间被她的内心刷屏淹没：【哇塞！真的好帅！比照片还帅！这腿这腰！睡不到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今晚必须拿下！哥你得给力点啊灌醉他！】
我：……我谢谢您全家。
这顿烧烤吃得我如坐针毡。刘倩的热情简直能点燃整个烧烤摊,不停给我递串、倒酒,身体语言丰富得就差坐我腿上了。她心里的想法更是奔放得没眼看,各种限制级画面轮番上演。
柱子还在那拼命助攻：默哥,我妹可是校花！追她的人老多了！但她眼光高,就看上你了！你说这不是缘分是啥
小雅在一旁有点尴尬,偷偷掐柱子,被他无视了。
我实在受不了了,借口上厕所溜了出去,站在路边透气。冷风一吹,才觉得脑子清醒点。
妈的,这才是我熟悉的恐怖世界。跟苏晴那个信号不良的频道一比,简直是地狱和天堂的区别。
过了一会儿,柱子叼着烟跟了出来,搂住我肩膀：咋样默哥我妹不错吧胸大屁股翘,绝对好生养！
我扒开他的胳膊：滚蛋。你他妈以后少给我整这些幺蛾子。
柱子不乐意了：嘿！哥们儿这不是为你好吗你都单身多少年了我妹哪点配不上你你看不上
我叹了口气：不是看上看不上的问题。是我现在……不想谈。
为啥柱子瞪大眼睛,心里有人了
我愣了一下。脑子里瞬间闪过苏晴的脸。
……没有。我否认得有点底气不足。
柱子眯着小眼睛看我：不对,你肯定有事儿！快说！哪个小妖精把我们默哥的魂勾走了哥们儿帮你参谋参谋！
我被他缠得没办法,加上心里也确实乱,就含糊地说了句：算是有个……稍微有点好感的吧。但人家条件太好,估计没戏。
我靠！谁啊还能比校花条件好柱子来劲了。
就……一个客户。我含混道,长得漂亮,有钱,能力还强。跟咱不是一个世界的。
柱子一拍大腿：操！富婆啊！默哥你要发达了！还犹豫啥上啊！吃软饭不香吗
我就知道跟这货说不通：吃个屁！人家图我啥图我穷图我欠房租
图你帅啊！图你活好啊！柱子说得理直气壮,默哥你这脸这身材,不去当鸭真是业界损失！听我的,拿下富婆,少奋斗三十年！到时候别忘了拉兄弟一把！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踹了他一脚：滚回去吃你的串吧！我回去了。
别啊！我妹还等着呢！
等你大爷！
我没理他,直接拦了辆出租车走了。从后视镜里看到柱子跳着脚在喊什么,我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拿下苏晴拿什么拿就凭我这糟心的超能力和一屁股债她自己心里那些模糊的好感,说不定只是因为没见过我这种类型的,图个新鲜而已。
回到家里,又是一室冷清。我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块熟悉的水渍,脑子里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一个说：陈默你醒醒吧！苏晴那种级别的白富美,对你一点点好奇和善意,可能只是人家修养好。你还真敢往上凑别忘了李晓的教训！女人心,海底针,表面上越正常的,心里可能越离谱！
另一个小声逼逼：可是……苏晴好像真的不一样。她心里那些碎碎念,虽然听不全,但感觉……挺可爱的而且她好像挺关心我的……
第一个小人立刻跳起来暴打第二个：可爱个屁！那是你没听全！说不定冰山下面埋着火山呢！喷出来烧死你！别忘了你的超能力是百分百被倒追,不是百分百遇到真爱！这他妈是个诅咒！
我烦躁地抓过枕头捂住脸。
操。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5
豪门逼婚
第二天上班,我持续低气压。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了半天,一个字没敲出来。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前台又打电话来,说有人找。
我心里一跳,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会不会是苏晴
结果走出去一看,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拎着爱马仕,妆容精致,但眼神里的挑剔和傲慢几乎要溢出来。
她上下打量着我,像在评估一件商品。
你就是陈默语气居高临下。
我皱眉：我是。您哪位
我是苏晴的母亲。她淡淡地说。
我心头猛地一紧。苏晴的妈妈她来找我干嘛
下一秒,不等我邀请,她就自顾自地朝旁边的会客室走去：找个地方说话。
我只好跟上去。会客室里没人,她自顾自地在主位坐下,双腿交叠,姿态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阿姨您好,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我尽量保持礼貌。
苏妈妈没回答,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桌子对面。
我低头一看,好家伙,好多个零。够买我这条小命好几回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抬起头。
离开我女儿。苏妈妈说得直白又冰冷,你配不上她。这些钱,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拿着它,从苏晴的生活里消失。
我看着她,没说话。心里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可笑。这他妈是上演八点档狗血剧吗
我听到她心里的声音,比她说出来的话更刻薄：【果然一副穷酸相！晴晴真是鬼迷心窍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哄骗我女儿！必须尽快解决,免得夜长梦多！张家公子那边还得抓紧牵线……】
原来如此。不是苏晴让她来的。是她自己查到了我,跑来棒打鸳鸯了。
虽然我跟苏晴八字还没一撇,但这话这态度,实在让人火大。
我把支票推了回去。
苏妈妈挑眉：嫌少
阿姨,我扯出一个假笑,您这招过时了。现在电视剧里都不这么演了。
她脸色一沉：年轻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攀上苏晴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别做梦了。苏家的门槛,不是你这种人能迈过去的。识相点,拿钱走人,对大家都好。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第一,我和苏晴目前只是工作伙伴关系,不存在谁攀谁。第二,就算我真和她有什么,那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第三……
我顿了顿,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微微睁大的眼睛,慢悠悠地说：您的钱,还是留着自己养老吧。我不缺。
最后三个字纯属吹牛逼。我他妈缺死了。但输人不输阵。
苏妈妈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气得胸口起伏,精心保养的脸上浮现怒容：好！很好！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本在我面前嚣张！
她抓起支票,猛地站起身,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坐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装逼是装爽了,后续麻烦肯定少不了。
果然,没多久,麻烦就来了。
先是项目经理找我谈话,旁敲侧击地问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说有个大客户突然对我们公司表示不满,点名道姓说我们员工品行不端。
接着,我发现租住的公寓房东突然态度强硬地要我尽快搬走,理由是儿子要结婚用房（后来我才知道,有人出了双倍价钱买下了那套房）。
甚至连我常去的那家健身房,都莫名奇妙地给我发了通知,说我会员资格被暂停,原因不明。
苏妈妈的手段简单粗暴,但有效。她正在用她的方式,一步步挤压我的生存空间,逼我就范。
我没跟苏晴说这些破事。怎么说说你妈嫌我穷甩支票让我滚蛋太跌份了。
而且,我有点赌气。我倒要看看,这老太太还能使出什么招。
压力之下,我反而被激起了那点可怜的逆反心理。
苏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来找我的次数更多了,有时会看着欲言又止。
【他最近好像很累】
【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要不要问问他……】
【问了他会说吗】
她的心声里充满了担忧,但嘴上依旧笨拙,只会变着法地给我塞各种吃的用的,或者找借口拉我出去吃饭,美其名曰讨论项目。
我看着她明明很担心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被她妈针对而产生的郁闷,就莫名其妙地散了不少。
甚至觉得有点好笑。这女人,关心人的方式都这么别别扭扭的。
但苏妈妈显然没打算收手。真正的暴风雨来得又快又猛。
这天,我正准备下班,两个穿着工商制服的人突然来到公司,直奔我的工位。
陈默先生吗为首的人一脸严肃,有人实名举报你利用职务之便,向合作方索要回扣,并涉嫌泄露公司商业机密。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震惊,有怀疑,有看好戏的。
我脑子嗡的一声：什么回扣机密我没有！
有没有,调查清楚了自然知道。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对方语气强硬。
张姐赶紧过来打圆场：两位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默是我们公司的老员工了,一直兢兢业业……
是不是误会,调查了才清楚。我们现在只是请他回去协助调查。对方毫不通融。
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索贿,泄密这帽子扣得太大了！这要是坐实了,不止是丢工作,很可能要进去踩缝纫机！
是谁干的,用脚指头都想得到。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我跟你们走。清者自清。
我被带走了。在公司同事各种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那一刻,屈辱感和愤怒几乎将我淹没。
调查过程冗长而压抑。他们反复询问我和苏晴公司的项目细节,特别是几次报价和合同修改的过程。显然,举报材料做得相当专业,指向性非常明确。
我矢口否认,但我拿不出证据证明我没做过。证明自己没做过某事,本来就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之一。
我被暂时扣下了。手机被收走,无法与外界联系。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冰冷的灯光打在头顶,时间过得无比缓慢。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心里乱成一团麻。
愤怒,委屈,无力,还有一丝……害怕。
苏妈妈这是要往死里整我。她有能力也有决心这么做。
我和苏晴之间那点还没萌芽的东西,值得她下这种死手吗
就因为我觉得她女儿配不上我
真他妈的可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一个工作人员走进来,脸色比刚才缓和了些：陈默,有人来保你了。出来办手续吧。
我愣了一下。谁柱子他应该没这么大能量捞我出去。
我满心疑惑地跟着走出去。然后,在走廊尽头,看到了那个此刻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苏晴。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像一棵不会弯曲的松柏。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正对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导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她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冷硬和强势：……证据明显不足,仅凭一份来源不明的举报信就扣人,程序上是否合规我需要一个明确的解释。否则,我不介意请我的律师团队和各位详细探讨一下……
那个领导模样的人额头有点冒汗,连连点头。
我怔怔地看着她。她怎么会来她怎么知道我被带走了还来得这么快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苏晴转过头。看到我的瞬间,她冰冷的眼神骤然松动,闪过一丝清晰的担忧和……心疼
她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我：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摇摇头,喉咙有点哽：没……我没事。你怎么……
先出去再说。她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的手心很凉,还有点微微发抖。但抓得很紧。
【吓死我了……还好没事……】我听到她心里后怕的声音。
办完繁琐的手续,拿回我的个人物品,走出那栋令人压抑的大楼时,天已经黑透了。
夜风一吹,我打了个冷颤。苏晴立刻察觉了,把她搭在臂弯里的羊绒大衣递给我：穿上。
我看着她身上单薄的套装：不用,我……
穿上。她语气强硬,带着一种我无法拒绝的力道。
我只好接过穿上。大衣还带着她的体温和一丝淡淡的冷香。
她的车停在路边。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我犹豫了一下：苏总,今天谢谢你。我自己回去就行……
上车。她重复了一遍,眼睛盯着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我有话问你。
我只好坐进去。
她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却没有立刻开走。车内一片沉默,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音。
她双手握着方向盘,手指用力得指节都有些发白。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我有点忐忑。她是不是也相信了那些举报毕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突然,她转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沉静却带着巨大的力量,一字一句地问：
陈默,你愿不愿意来我公司
我：……啊
我懵了。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来做我的特别助理。她补充道,眼神无比认真,薪资翻倍,配车配房。我能给你最好的资源和平台,远远超过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这条件……优厚得吓人。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但我看着她,心里却一点点沉下去。
所以,在她眼里,我也是那种需要用钱和资源来招揽的人吗她帮我,是因为……惜才
还是说,这也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因为她妈做的那些事
我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脸上大概也没控制好表情。
苏晴看着我,似乎误会了我的沉默。她抿了抿唇,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移开视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或者……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声音轻得像羽毛,你愿不愿意……
跟我结婚
我：！！！！！！
我怀疑我耳朵出问题了！要么就是我在里面没睡好出现幻听了！
结婚！她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脑子彻底宕机了。
苏晴说完那句话,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并且有向脸颊和脖子蔓延的趋势。她死死盯着前方的方向盘,根本不敢看我。
然后,我听到了她内心一片兵荒马乱、语无伦次的尖叫和自省：
【啊啊啊我说出来了！我真的说出来了！】
【他是不是吓傻了表情好蠢！】
【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太直接了应该再委婉一点的！】
【但是妈妈那样对他……我必须表明态度！】
【可是万一他拒绝怎么办好丢人！】
【不行不行苏晴你要冷静！你是来解决问题的！】
【……可是他穿我的大衣好好看……味道也好闻……】
我：……
信息量过大,我的CPU彻底烧了。
她看我半天没反应,似乎更慌了,猛地转回头,语气变得又快又急,试图解释,却越描越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可以签协议！婚前财产公证都可以！不干涉彼此私生活！只是名义上的！这样我妈就没办法再针对你了！你可以得到苏家女婿的身份和保护,我能得到……得到……
她卡壳了,【得到你】三个字在她心里疯狂刷屏,却死活说不出口。
我看着她难得的手足无措和满脸绯红,再结合她那些混乱的心声,原本震惊到麻木的大脑,突然像被一道闪电劈开！
我猛地明白了！
她不是在可怜我,也不是在替我妈补偿我,更不是在谈什么狗屁交易！
她是在用她所能想到的、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把她自己觉得最珍贵、最有分量的东西（苏家女婿的身份和庇护）——捧到我面前,来保护我！
因为她妈妈动用了家族的力量来打压我,而她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对抗方式,就是把我拉进她的家族范围之内！
这逻辑简单粗暴,甚至有点幼稚可笑。
但偏偏……他妈的有点打动我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那点刚才升起的失望和芥蒂,瞬间被这股笨拙的真诚冲得七零八落。甚至有点想笑。
这女人……真是个宝贝。脑回路怎么长的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点：苏总。
她立刻停下话头,紧张地看着我,像等待审判的小学生。
首先,非常感谢你今天来救我,还有……刚才的提议。我斟酌着词句,但是,我不能接受。
她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嘴唇抿得更紧了。
【果然被拒绝了……好丢脸……想原地消失……】
不是因为我不愿意,我赶紧补充,而是因为,我不需要。
我看着她疑惑的眼睛,继续说：索贿和泄密的指控是诬陷,我相信法律会还我清白。你妈妈做的其他那些小动作,说实话,挺烦人,但也不是什么灭顶之灾。工作没了可以再找,房子没了可以再租。我还年轻,有手有脚,饿不死。
至于苏家女婿的身份……我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听起来是挺诱人的,少奋斗三十年呢。但我陈默虽然穷,骨头还挺硬。我不想靠着这种方式……得到什么。
尤其不想,靠着这种方式,得到你。我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苏晴愣愣地看着我,眼中的慌乱和失望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她似乎在仔细消化我的话。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却不像刚才那么凝滞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了想,看着她：你能不能帮我给你妈妈带句话
什么话
告诉她,她女儿很好,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但我陈默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钱,砸不倒我；威胁,吓不跑我。让她有什么招,尽管冲我来,别再去骚扰我身边的人和工作。不然……
我顿了顿,露出一丝痞笑：不然,我就真去拱她家精心养护的小白菜了。说到做到。
苏晴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连脖子都红了。
【他他他……他说什么！拱、拱白菜！是指……是我吗！】
【说到做到！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心跳好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彻底死机了。整个人僵在驾驶座上,像个冒烟的精致娃娃。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快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迅速膨胀。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捏捏她通红的脸颊。
幸好,理智还在。
我轻咳一声,拉回正题：当然,目前最重要的是先解决诬告的事情。我需要联系我的律师,也需要回公司配合调查,证明我的清白。这方面,可能还真需要苏总你帮点小忙。
苏晴终于从宕机状态中重启,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声音还有点发飘：……好。需要什么,尽管说。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方向盘,眼神恢复了些许锐利：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到底。我妈那边……我也会去处理。
她说处理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冷硬。
我点点头：谢谢。
她没再说话,发动了车子：我先送你回去。
一路上,我们都没再交谈。车内气氛诡异又暧昧。我能清晰地听到她心里还在反复回放我刚才那句拱白菜和各种混乱的尖叫,以及她强自镇定的各种工作安排和应对策略。
这感觉……还挺奇妙。
她把我送到楼下。我脱下大衣还给她：谢谢你的大衣……还有,今天的一切。
她接过衣服,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
早点休息。她低着头,快速说,明天我来接你去律师那里。
好。
我站在路边,看着她的车尾灯消失,才转身上楼。
回到冰冷的出租屋,我却感觉心里好像燃着一小簇火苗,暖烘烘的。
洗澡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拱白菜吗
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
6
舞池告白
第二天,形势开始逆转。
苏晴找来的律师团队非常专业,很快就抓住了举报信里的几个重大漏洞和不合逻辑之处。公司那边的内部调查也初步证明,那几个关键节点的所谓证据,时间对不上,或者根本经不起推敲。
加上苏晴动用了一些关系施加压力,工商那边态度明显软化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苏晴回去怎么跟她妈谈的,来自苏妈妈那边的打压突然全部停止了。房东打电话来说房子不卖了,健身房也说会员卡误会解除了。
一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我不得不再次感叹资本的力量。以及,苏晴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几天后,所有针对我的不实指控被彻底撤销。公司为了表示补偿,还给我发了一笔奖金,恢复了我的职位,甚至暗示有升职的可能。
张姐拍着我肩膀,心有余悸：吓死我了陈默！还好没事！我就说你小子不是那种人！对了,那天那个来保你的美女是谁啊气场那么强！你小子是不是真傍上富婆了
我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我心里清楚,我和苏晴之间,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还是会来找我,借口依旧是工作。但彼此心照不宣。
我们都没再提她那个石破天惊的结婚提议,也没提我那句欠揍的拱白菜。但之间的氛围,总萦绕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张力。
我能听到她的心声越来越清晰,那些冰冷外表下的担忧、开心、纠结、小鹿乱撞,变得越来越无处遁形。
而我发现,我越来越期待看到她。看到她强装镇定实则慌得一比的样子,听到她心里那些可爱的碎碎念。
这很危险。我知道。
我他妈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这颗白菜了。
就在我纠结要不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机会来了。
苏晴他们公司举办一个周年庆晚宴,作为重要合作伙伴,我们公司也收到了邀请函。张姐大手一挥：陈默,你代表咱们部门去！跟苏总那边多联络联络感情！
我捏着那张精致的邀请函,心思活络开了。
晚宴当晚,我特意收拾了一下,穿上了新买的西装（用那笔奖金买的）。
到场的时候,里面已经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我一眼就看到了苏晴。
她穿着一身香槟色的露肩长裙,头发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和锁骨,正在和几个看起来像是重要人物的人交谈。灯光下,她整个人像是在发光,美得不可方物。
她也看到了我,眼神亮了一下,对那几人说了句什么,便朝我走来。
你来了。她在我面前站定,声音似乎比平时柔和一些。
苏总发话,敢不来吗我笑着打量她,今晚很漂亮。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他夸我漂亮！】
嘴上却客气道：谢谢。你也……很精神。
【西装很合身,身材真好。】心声紧跟补充。
我忍住笑：走吧,苏总是不是得给我引荐几个大佬
整个晚宴,我几乎都和她待在一起。她把我介绍给不同的人,言谈举止无可挑剔。但我能感觉到,她似乎比平时更紧张一点,心跳一直很快。
【他一直在看我吗】
【刚才走路是不是同手同脚了】
【要不要问他饿不饿】
【香水会不会太浓】
她的内心戏多得能演完一出生死恋。
我一边应付着场合,一边享受着这种独家资讯,感觉乐趣无穷。
晚宴进行到一半,有舞会环节。灯光暗下来,音乐变得舒缓。
不少人成双成对地步入舞池。
我心里一动,看向苏晴。她正端着一杯香槟,目光看着舞池,侧脸线条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她面前,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苏总,赏脸跳支舞
苏晴明显愣住了,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跳舞！我、我不太会……】
【而且好近……】
【要不要拒绝可是想跳……】
她心里挣扎得厉害。
我保持着邀请的姿势,看着她,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音量说：不给面子那我可要当众拱白菜了
苏晴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脸颊爆红,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
【他！！！他又说！！！】
【流氓！！！】
她心里在尖叫,但身体却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鬼使神差地把酒杯放到旁边侍应生的托盘里,然后,把手轻轻放在了我的掌心。
她的手很软,指尖依旧微凉。
我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绅士地虚扶住她的腰,带着她步入舞池。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步伐也确实……不太熟练,差点踩到我。
放松点,苏总。我低声笑,跟着我的节奏就行。
【怎么放松！靠这么近！】
【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心跳声会不会被他听到】
她心里慌得一批,但表面上,还是努力维持着高冷女神的人设,只是飘忽的眼神和红透的耳根出卖了她。
我带着她慢慢摇晃,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冷香和一丝淡淡的酒气。灯光暧昧,音乐缠绵。舞池里人影晃动,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我们两个。
这种感觉……该死的好。
我低下头,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像蝶翼一样。
心里某个冲动再也压抑不住。
我凑近她耳边,用气声轻轻问：苏总,上次那个提议,还有效吗
苏晴身体一僵,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哪个提议
结婚那个。我盯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不要协议,不要公证。要结,就来真的。
苏晴彻底石化在了我怀里。音乐还在响,周围的人还在跳,但她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说什么】
【真的真的结婚】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是在做梦吧】
一连串的问号在她心里疯狂刷屏。
我耐心地等着,手心有点冒汗。妈的,比当年高考还紧张。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你……认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我反问。
她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我清晰地听到她心里闪过一个豁出去的念头：【不管了！死就死吧！】
下一秒,她猛地点头,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甚至有点破音：
好！
这一声好在相对安静的舞池里显得有点突兀,旁边几对舞伴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苏晴的脸瞬间红成了番茄,猛地低下头把脸埋在我胸口,当起了鸵鸟。
【丢死人了！！！】
【但是……好开心！！！】
我心里那块大石头咚地一声落了地,随即被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填满。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把她更紧地搂在怀里。
香槟色的裙摆和黑色的西装下摆交织在一起,随着音乐轻轻晃动。
我低头,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更紧地贴向了我。
【完蛋了……】她心里在哀嚎,【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晚宴结束后,我送她回家。
车停在她家别墅门口。车内一片安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蜜又尴尬的气氛。
那……我上去了。苏晴小声说,手指绞着裙摆。
嗯。我看着她,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好。
她推开车门,刚要下车,我又叫住她：苏晴。
她回头。
我倾身过去,飞快地在她唇角亲了一下。
一触即分。
晚安,女朋友。我笑着说。
苏晴整个人像被点了穴,呆了几秒,然后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了车,踉踉跄跄地跑进了家门。
我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能想象到她此刻心里一定又在疯狂刷屏了。
真可爱。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感觉像做梦一样。
我就这么……脱单了对象还是苏晴那个无数人眼中的高岭之花我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真疼。
不是梦。
7
白菜与养猪人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按下了快进键。
我和苏晴开始了正式（但依旧有点古怪）的恋爱。
说古怪,是因为苏总谈恋爱的模式实在异于常人。她还是会下意识地维持高冷人设,但那些笨拙的关心和内心丰富的吐槽,在我面前已经完全无所遁形。
她会一边冷着脸说顺路给你带了早餐,一边心里嘀咕【排了四十分钟队希望他喜欢吃】；她会一边嫌弃我玩游戏太菜,一边偷偷记下我想要的皮肤买给我；她会在我加班时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用笔记本处理工作,心里却在默默计算【再过五分钟就可以催他休息了】。
而我,则沉迷于拆穿她的口是心非,乐此不疲。
苏总,这早餐店好像不顺路吧城东那家网红店
……闭嘴,吃你的。
【他怎么知道！】
苏总,这个皮肤是不是你送的
……系统bug送的。
【啊被发现了！但他说喜欢！值了！】
苏总,你是不是想让我休息了
……并没有。你继续。
【还有三分钟！坚持住！】
每次看她被拆穿后强装镇定实则耳根通红的样子,我都觉得这日子甜得有点齁嗓子。
当然,我们也遇到了不少麻烦。最大的麻烦来源自然是苏妈妈。
得知我们真的在一起后,苏妈妈的反应堪称雷霆震怒。据苏晴说,家里能砸的东西都快砸完了。她试图冻结苏晴的账户,收回给苏晴的公司股份,甚至以死相逼。
但苏晴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惊人的强硬和韧性。她早就不是那个完全依附于家族的小女孩了。她自己的公司运营良好,完全有能力独立。她明确告诉她妈,要么接受陈默,要么失去她这个女儿。
母女俩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期间,我见过苏妈妈几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她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堆垃圾,各种难听的话都说尽了。
我倒是很平静。骂就骂呗,又不会少块肉。我知道我配不上苏晴的家世,但我能给她幸福和尊重,这就够了。而且,看着苏晴为了我跟她妈据理力争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因为家境差异而产生的自卑,反而淡了不少。
慢慢的,也许是见苏晴态度坚决,也许是看到我们在一起后苏晴确实比以前更开心,苏妈妈的态度终于开始软化。从最初的强烈反对,到后来的视而不见,最后发展到……偶尔会阴阳怪气地问一句那穷小子最近没惹事吧。
我知道,这差不多就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和妥协了。
一年后,我和苏晴结婚了。
婚礼没有办得特别盛大,但很温馨。苏晴穿着洁白的婚纱,美得让我移不开眼。当她挽着我的手,一步步走过红毯时,我听到她心里在疯狂刷着【好紧张好紧张千万别摔倒】和【旁边这个人是我老公了啊啊啊】。
我忍不住低头在她耳边说：别怕,摔了我抱你走。
她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眼角眉梢却全是幸福的笑意。
柱子是我的伴郎,哭得比我还厉害,嗷嗷叫着：默哥！你终于嫁入豪门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我笑着踹了他一脚。
台上的司仪让我说两句。
我拿着话筒,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成为我妻子的女人,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成了一句：
苏晴,以后的日子,请多指教了。
台下掌声雷动。苏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重重地点头。
【嗯！一辈子！】我听到了她心里最郑重的回应。
婚后生活,并没有太多惊涛骇浪。苏晴还是那个偶尔脱线、大部分时间精明强干的苏总。我也还是那个偶尔嘴贱、喜欢逗她的普通职员。
我们也会吵架,为晚上吃什么、谁洗碗、周末去看谁爸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但每次吵完,总是她先憋不住,用给我买游戏装备的方式示好,而我则会贱兮兮地拆穿她：又乱花钱算了,看在你诚心诚意道歉的份上,老公就原谅你了。然后被她追着打。
我的超能力依然存在,但影响似乎小了很多。也许是因为我眼里只能听见苏晴一个人,其他女人的心思自动被我屏蔽了。又或者,是苏晴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这个诡异能力最强大的镇定剂。
有一天周末,我们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她靠在我怀里,突然问：陈默,你当初到底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真的不是被我吓的吗或者……可怜我
我低头看她。她问得貌似随意,但心里紧张得要死。
我笑了,搂紧她：当然是因为……
我故意拉长声音,看到她耳朵都竖起来了。
你好看啊,又有钱,傻子才不答应。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气呼呼地捶我：我就知道！你这个肤浅的男人！
我大笑着躲开,然后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看着她的眼睛,收起玩笑,认真地说：
是因为,只有在你这里,我不用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听到……真心。
苏晴怔住了,似乎没完全理解我的话,但被我的认真触动。她安静下来,靠在我怀里,小声说：哦。
【虽然没太听懂,但他好像很认真的样子。】心里这么想着。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我：那……你现在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故意凝神听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坏笑：听到啦……你在想,老公好帅,想亲亲。
苏晴的脸瞬间红了：我才没有！！！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想……】心声背叛了她。
我大笑起来,低头吻住她。
乖,老公批准了。
窗外阳光正好,岁月绵长。
我知道,我这颗曾经被无数人觊觎的大白菜,终于找到了那个最懂他的、独一无二的……养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