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杯温热的茶水。
苏瓷接过茶水漱了口,那股恶心的感觉才稍稍平复了些。她抬起头,对上萧执深邃的眼眸。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悲伤,仿佛死的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他扶着苏瓷,让她在廊下的椅子上坐好,又拿过一件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平元。”
“在。”
“去看看。”
“是。”平元的身影一闪而逝。
萧执这才重新看向那名跪在地上的内侍总管:“怎么回事?”
那总管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回话:
“王爷王爷正在用膳,说、说是等世子您过去。可没吃几口,就突然捂着心口,说喘不上气
太医就在旁边,可、可还没来得及施针,人人就没了”
“太医怎么说?”
“太医们会诊,都、都说是心痹之症,积劳成疾,突然发作”
萧执听完,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转向苏瓷,见她脸色依旧苍白,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才略微放心。
“你先回房歇着。”他说道,“外面的事,我来处理。”
说完,他便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苏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这才缓缓站起身。
几乎是同一时间,王府的深处,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嚎划破了长空。
“王爷——!”
那是赵姨娘的声音。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哭声、喧哗声、脚步声,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地荡漾开来,瞬间吞没了整座宁王府。
府里的姨娘们,平日里争奇斗艳,此刻却像是约好了一般,哭得一个比一个凄惨,一个比一个情真意切。
仿佛她们失去的不是一个靠山,而是一生的挚爱。
苏瓷的院子叫清晖园,位置偏僻,本是府中最安静的角落。
可此刻,那些哀乐与哭嚎,依旧无孔不入地传了进来。
她回到房中,关上门,想将那些声音隔绝在外,却徒劳无功。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个面色惨白的自己,竟觉得无比陌生。
她报了仇。
可她,也成了一个杀人凶手。
这笔账,是对是错,她已经分不清了。
手上黏腻的罪恶感,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宁王薨逝的消息,不出半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皇上震恸,下令以亲王之礼厚葬,并遣了内官监和礼部官员前来协助办理丧事。
一时间,偌大的宁王府挂满了白幡,下人们一律缟素,府里府外,一片肃杀。
萧执作为宁王唯一的嫡子,名正言顺地接管了王府的一切。
他忙得脚不沾地,一边要应付宫里来的人,一边要安排丧礼的诸多事宜,还要弹压府中那些各怀鬼胎的牛鬼蛇神。
清晖园,反而成了风暴中最平静的地方。
苏瓷自那日之后,便一直待在院子里,大门不出。
小满和云燕还未被萧执放回来,她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本医书,目光却始终无法聚焦在书页之上。
就在出神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叫骂声,打破了宁静。
“让开!都给我让开!本夫人要进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丧门星,克死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