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道呓语,像是两把淬了冰的刮骨刀,一寸寸剐过杜妍妍的神经。
“鬼鬼修?”她脱口而出。
这两个字,比“妖兽”要可怕百倍。妖兽食人血肉,而鬼修,吞噬魂魄。
右边那道人影动了。
它不再僵硬,反而以一种诡异的流畅姿态,往前飘出了一步。环绕在它身周的黑雾,也随之浓郁了几分,隐约勾勒出一顶模糊的王冠轮廓。
“药灵之体,正在溃散。真是暴殄天物。”
这次的吐字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古老的、高高在上的漠然,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杜妍妍的血液几乎凝固。
药灵之体是她最大的秘密,除了宗门长辈,无人知晓。眼前这个非人的东西,竟一口道破。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她问。
那鬼影没有理会她,它的注意力,或者说它的感知,转向了叶云。
“嗯?这个更有趣。”鬼影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一种发现了绝世珍宝的贪婪。“一个油尽灯枯的剑修却背着一座冰棺。好纯净的阴元,是碧雪宫的那个女娃娃?原来死在了你手里。”
“什么冰棺?什么碧雪宫?”杜妍妍猛地扭头看向叶云,满脸的难以置信,“它在说什么?”
叶云没有回答。
他甚至没有去看杜妍妍。他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那柄看不见的剑上。他体内的剑气心脏,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杜妍妍的心沉了下去。
叶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她忽然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他明明虚弱至此,却还要来这葬魂渊。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求生。
他是来求死?或者说,是来埋葬什么人?
“小姑娘。”鬼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冲着杜妍妍来的,“你看,他就要死了。他自己都选择了这条路,你又何必陪葬?”
“把你的药灵献给我。作为交换,我赐予你永恒。在这葬魂渊里,你将成为我的子民,再无痛苦,再无衰老。”
杜妍妍的心脏狂跳起来。
永恒?没有痛苦?这对一个正在被死气侵蚀、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她能感觉到,叶云身上那层剑气护罩,已经薄得像一层窗户纸,随时都会破裂。
她看向叶云那张毫无血色的侧脸。
他要去为一个死人陪葬,却要拉着她这个活人一起。凭什么?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你看,她动心了。”鬼王发出低沉的笑声,像无数枯叶在地上摩擦。“聪明人的选择。凡人的生命,不过蝼蚁一瞬。而我,是此地唯一的君王,元婴鬼王。”
元婴!
杜妍妍的脑子“嗡”的一声,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金丹期的宗门长老,在她眼中已是天人。元婴期的存在,那是什么概念?那是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一方天地倾覆的传说。
他们,拿什么斗?
“怎么样,小姑娘?献上你的忠诚与魂魄。”鬼王循循善诱。
杜妍妍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叶云的手臂。
他的手臂,冷得像一块万年玄冰。
也就在她松手的那一刻,叶云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几乎要栽倒在地。
杜妍妍的动作僵住了。
她看着他挺直的背,那因极力支撑而微微颤抖的背。她想起了自己之前所有的愤怒、恐惧和绝望。
是这个男人,在她被妖兽围攻时,一剑斩出了一条生路。
是这个男人,在她被死气侵蚀时,分出了自己保命的剑气护着她。
他或许有秘密,或许有她无法理解的执念。
但他,从未放弃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