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宗,追魂殿。
此地不见天日,终年被浓郁的阴气笼罩。墙壁上镶嵌的不是夜明珠,而是一颗颗被秘法炮制过的骷髅头,惨绿的磷火在空洞的眼眶里幽幽跳动,将殿内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死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腐肉和陈旧草药的古怪气味,寻常弟子在此地多待片刻,都会觉得神魂不稳,气血衰败。
赵恒大步踏入殿中,带来的劲风吹得两侧骷髅眼中的磷火一阵摇曳。
他径直走到大殿中央,那里盘坐着一个干瘦的老者。老者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袍,头发稀疏枯黄,皮肤像是脱了水的橘子皮,紧紧贴在骨头上。
他就是玄阴宗的刑堂长老,乌九。一个专精追踪、咒杀和拷问的老怪物。
“乌长老。”赵恒的称呼还算恭敬,但语气里的急切却掩饰不住。
乌九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只是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摊在面前。
赵恒心中微恼,但还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黑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乌九的手心。黑布打开,露出一块焦黑的幡布碎片,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灵力波动,以及一股被抹杀的怨毒气息。
正是百鬼幡的残片。
“宗主有令。”赵恒沉声道,“高道玄死了。被人当场抹杀,魂魄俱散。”
乌九终于有了反应。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整个眼球都是一种浑浊的灰白色,像是两颗死掉的鱼眼。
“魂魄俱散?”乌九的嗓子像是破旧的风箱,拉扯出嘶哑难听的音节,“百鬼幡也毁了?”
“不错。”赵恒将魂灯阁内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道金光和宗主的判断——至阳异宝。
“异宝”乌九的灰白眼球转向那块残片,干瘪的嘴唇咧开,露出几颗焦黄的牙齿,“能瞬间净化百鬼幡的怨气,还能把道玄那小子的魂魄都烧成青烟。这东西,可不止是至阳那么简单。”
“宗主的意思是,要活的。”赵恒加重了语气,“乌长老,你我联手,带‘幽影’卫队去。宗主说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
“活的?”乌九嘿嘿笑了两声,笑声尖锐刺耳,“宗主还是那么心善。这种宝贝,自然要配上最有趣的灵魂,才能玩得尽兴。”
赵恒不想跟他废话:“长老可能根据此物,追踪到方位?”
“方位?”乌九捏起那块残片,放在鼻下嗅了嗅,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难。上面的气息太干净了,那道金光把所有痕迹都冲刷了一遍,只剩下一点点高道玄自己的魂魄碎屑。”
赵恒的脸色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找不到?”
“年轻人,急躁,是追猎的大忌。”乌九慢条斯理地说道,将那块残片放在面前的黑色石台上,“找不到,倒不至于。只是要费些手脚。”
他从身旁拿起一个黑色的陶罐,拔开塞子,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扩散开来。他从罐中倒出一滩粘稠的、近乎黑色的血液,浇在那残片之上。
“这是高道玄入内门时,留下的本命精血。”乌九解释了一句,双手开始结出诡异的法印。
“血为引,魂为根,万里追魂,无所遁形”
他口中念念有词,干枯的手指在沾染了黑血的残片上空虚画着什么。
随着他的施法,那滩黑血开始冒泡,如同被煮沸一般,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升腾而起,在半空中盘旋,却始终无法凝聚成形。
“嗯?”乌九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赵恒立刻追问。
“有东西在干扰。”乌九的灰白眼球死死盯着那团涣散的黑气,“一股极为霸道的阳刚之力,在高道玄的魂魄碎屑里留下了烙印。我的咒法,被挡住了。”
赵恒的心头一跳。
连乌九的追魂咒术都能隔绝?那件异宝究竟是什么东西!
“哼,在本座面前玩弄这点阳气,班门弄斧。”乌九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兴奋。
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一口紫黑色的毒血喷在了那团黑气之上。
“以我阴煞,破你纯阳!敕!”
滋啦——
一声像是烙铁烫入血肉的刺耳声响,那团黑气剧烈翻滚,其中仿佛有一点微弱的金芒闪烁了一下,旋即便被无穷的阴毒之气彻底吞噬、淹没。
黑气终于不再涣散,开始在石台上方缓缓凝聚,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箭头,颤巍巍地指向东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