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婆婆柳玉芬五十五岁寿宴那天,我亲手策划了一场意外,送我那人渣老公顾辰归了西。
警察找上门,我哭得梨花带雨,扮演着被PUA、被家暴、还生不出孩子的可怜虫,一步步将杀人嫌疑引向我那贪婪恶毒的婆婆。
他们以为我是个任人宰割的软柿子,却不知我隐忍两年,只为复仇。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那个挺着大肚子、即将为他们家传宗接代的表妹,其实是我最好的闺蜜。
我们的目标,不止是让他们家破人亡,还要让他们家的香火,延续在我们的计划里,每一分钱,都姓我们的姓!
1
凌晨四点半,门铃被按得又急又响,像是催命的鬼。
我穿着真丝睡裙,光着脚,慢悠悠地挪过去开门。门外站着几个穿制服的,为首的是个女警,四十来岁,眼神跟刀子似的。
她亮出证件,我瞥了一眼,东海市刑侦支队,李维。
你是苏晚李维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我是。警察同志,这么早,出什么事了我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好像真的刚被吵醒。
你丈夫顾辰,昨晚在环山公路坠崖,车毁人亡。李维死死盯着我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当场死亡。
这四个字,像一颗定心丸,把我悬了一晚上的心,稳稳地放回了肚子里。
成了。
这个场景,我和闺蜜秦悦在脑子里排练了不下百遍。
车……车祸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晃了晃,扶住了门框才没倒下。
我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挤出来。
不可能……他昨天还说……还说要给我惊喜……
等我再抬起头,眼眶已经红得像兔子,一滴滚烫的泪珠,不大不小,正好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李警官……事故原因查到了吗他开车那么稳,怎么会……怎么会掉下山崖
李维的眼神依旧锐利,她身后的年轻警员已经开始拍照。
初步判断,可能是酒后驾驶,或者疲劳驾驶。我们在他车里闻到了很浓的酒味。
我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
酒……一定是酒!昨天是我婆婆五十五岁生日,他非要去参加那个什么狗屁庆典,喝了一晚上的酒!我让他别开车,他不听!还骂我……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捶着胸口。
都怪我!要是我拦着他就好了,要是我跟他一起去就好了……李警官,我们得配合做什么吗
李维朝屋里偏了偏头,语气不容置疑。
换身衣服,跟我们回队里一趟。
2
我抹着眼泪,摇摇晃晃地走回卧室。衣柜里,清一色的黑白灰,我挑了件最不起眼的黑色连衣裙套上。这几年,我的世界早就没了别的颜色。
出来的时候,李维正带着人在我家里翻箱倒柜,戴着手套,动作专业。
我像个被抽了魂的木偶,呆呆地站着。
李维指着床头柜上那一大排药瓶,问我:
这些是谁的药
左边那堆花花绿绿的是我老公的,说是保健品,鱼油、辅酶Q10什么的。右边那两瓶是我的。
她凑过去,拿起其中一瓶。
舍曲林……你得的不是躁郁症吗
医生说是重度抑郁,伴有偏执型妄想。大概吧,我也不太懂。我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多久了
三年了。我婆婆的妹妹,江医生,就是给我看病的。病历本在床头柜抽屉里,厚厚一沓呢。
李维示意助手把病历本收好。
在我的两瓶药和我老公那堆保健品中间,还放着一个白色的小塑料瓶,上面的标签被撕掉了,看着特别扎眼。
李维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拧开,里面是半瓶白色的小药片。
这瓶呢又是谁的
我瞟了一眼,眼神怯懦。
我的。
我停顿了一下,赶紧解释,生怕她误会。
上个星期,我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上面了,标签弄脏了,黏糊糊的,我就给撕了。我那杯咖啡就放在柜子上,喏,还有印子呢。
她拿起一个透明证物袋,把所有药瓶都扫了进去。那个没有标签的白色小瓶,被单独装在一个袋子里,特殊对待。
她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睡的次卧。
你们分房睡
我猛地一揪头发,焦虑地回答:
是……他说我晚上会哭,会说梦话,吵得他睡不着。他工作忙,压力大,需要好的睡眠质量。
拍完照,取完证,我被一左一右两个警察请上了警车。
到了审讯室,冰冷的椅子,头顶一盏刺眼的灯,墙角还有个摄像头。
我一坐下,就开始回想我和顾辰刚认识那会儿的甜蜜,想着想着,悲从中来,趴在桌子上,哭得肝肠寸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开了,李维走了进来,脸色铁青。
苏晚,我再问你一遍,你丈夫顾辰,有没有失眠的毛病,需不需要吃安眠药
我抬起哭肿的眼,用力摇头。
没有,他沾枕头就睡,睡得比猪还沉!
李维砰地一声,把那个白色的小药瓶砸在桌子上,紧接着,一副冰冷的手铐,咔嚓一下,拷在了我的手腕上。
**3.
**
苏晚!从现在开始,你因涉嫌故意谋杀顾辰,被正式拘捕!
李维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那双眼睛像鹰一样,要把我活活撕碎。
还敢嘴硬化验结果出来了!我们在顾辰的血液里,检测出了高浓度的氯硝西泮!就是安眠药!这瓶子里的,也是氯硝西泮!这不是你的药吗说!为什么要谋杀亲夫!
我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铐撞得桌子哐当作响。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情绪失控地尖叫,我这里面装的明明是舍曲林!医生开给我的!我有重度抑郁症,你们懂不懂医生千叮万嘱,绝对不能碰氯硝西泮这种镇定剂,会加重我的幻觉和妄想,会死人的!
这是医学常识!抑郁症患者,特别是伴有精神病性症状的,禁用苯二氮类药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发了疯似的伸手去抢那个药瓶,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拿来!让我看看!你们凭什么冤枉我!
李维眼疾手快,一把将药瓶收了回去。
我抓了个空,绝望地拍着桌子,声嘶力竭地吼: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去查啊!我的手机、电脑都在家里,你们可以查我所有的购买记录,我从来没买过什么氯硝西泮!我吃的药都是江医生开的处方药,是治我这个病的!
李维被我的反应镇住了。她大概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会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
考虑到我的精神病史,她挥了挥手,让旁边的警员给我倒了杯温水,语气缓和了不少。
苏晚,你先冷静一下,别激动。你说的这些,我们都会去核实。但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只能委屈你先在这里待着了。
我端起水杯,仰头灌下大半杯,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浸湿了衣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平复呼吸,然后低下头,不再说话,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李维出去了,我隔着玻璃,看到她和外面的同事低声交代着什么。
等她再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她在我对面坐下,表情复杂,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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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有些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她把一沓资料放在桌上,又给我倒了杯水。
我捧着水杯,冰凉的手指终于有了一丝温度,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你和你丈夫,感情到底怎么样
他……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我刚一开口,眼泪就又下来了,捂着脸,泣不成声。
都是我不好……我配不上他……他总说,没有哪家媳妇像我这样,又丧气,又没用,简直就是个赔钱货……
他说,女人就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可我做的饭菜,他总说一股死人味儿。我一个月辛辛苦苦写稿子,赚那几万块钱,他说还不够他一顿饭钱,在事业上更是半点忙都帮不上他……
这些,全都是顾辰的原话。
他是个PUA大师,在他嘴里,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除了他,没人肯要我。我所有的努力和成就,都被他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让我断绝了和所有朋友的来往,尤其是我的闺蜜秦悦,他说秦悦心术不正,会带坏我。
当时我被他迷了心窍,真的就信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在他日复一日的打压和洗脑下,我开始自我怀疑,脾气越来越暴躁,最后,就病了。
我婆婆柳玉芬带我见了她妹妹江医生,江医生是市里有名的心理专家。她给我诊断为重度抑郁,给我开了药,还给了我很多专业的指导。
可我的病,越治越重。
我哭着捶打自己的脑袋。
我脾气那么差,还一身的病,每天都要吃药……我就是个累赘,是个不称职的妻子……
结婚五年,顾辰几乎每天都在提醒我有多失败。这些聊天记录,我都特意保存了下来。我的手机在李维手上,她肯定已经翻了个底朝天。
我哭得更凶了,好像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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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把那个没贴标签的药瓶乱放,他怎么会拿错药,误吃了安眠药……
要不是我出门前磨磨蹭蹭化妆耽误了时间,要不是我在路上跟他吵架,非要他掉头回去拿忘带的礼物,他也不会发那么大火,把我一个人丢在盘山公路上……他可能就不会出事了……
他出事后,行车记录仪肯定第一时间就被警方拿走了。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我抬起头,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李维。
李警官,求求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是谁换了我的药!是谁要害死我老公啊!
李维低头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然后叹了口气,安慰我几句。
你跟你婆婆,关系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
我婆婆……她对我,像亲闺女一样。六年前我爸妈出车祸走了,赔了一大笔钱,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婆婆知道我无依无靠,就对顾辰说,我们家必须把这个儿媳妇风风光光地娶进门。她拿出六百八十万,全款给我们买了婚房,又给了九十九万的彩礼,说让我风风光光地装修,不能让外人看扁了。
外面的人都羡慕我,说我掉进了福窝窝!
李维的眉毛挑了一下,一针见血。
婚房,写的是顾辰一个人的名字吧
我点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被说中心事的倔强。
我婆婆说,她心疼我,不能让我为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情操心,操心多了,女人容易老。她要把一切都安排好,让顾辰来娶我。
李维的嘴角撇了撇,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
我生怕她不信我们家感情好,情绪立刻激动起来,大声分辩:
他们对我都是真心的!真的!虽然我肚子不争气,一直怀不上孩子,但他们从来没嫌弃过我!我婆婆一直把我当亲闺女!三年前,她还怕我没安全感,花了上百万,给我买了好几份巨额保险!
李维重复了一遍,加重了语气。
你婆婆,给你买了,巨额保险
我用力点头,像小鸡啄米。
是啊是啊!她对我就是这么好!花几百万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好像任何对他们好的质疑,都是对我的侮辱。
所以我也知恩图报啊!我用我爸妈剩下的赔偿金,也给我婆婆和顾辰一人买了一份保险!我都没告诉他们!我们一家人,就是这样,总是互相为对方着想!我们关系好着呢!
因为没有找到我购买氯硝西泮的任何证据,加上我提供的这些线索,在关押了三十六个小时后,李维亲自来给我打开了手铐。
苏晚,你可以回家了。
6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面有一圈红色的勒痕。
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素圈戒指,硌得我生疼。为了戴上这枚戒指,我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的手,早就不是养尊处优的模样了。顾辰嫌我做的饭不好吃,嫌花样少,我几乎每天下班就扎进厨房,研究菜谱,一双细嫩的手,早就被油烟和洗洁精毁了。
我抬起头,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李警官,我能……去看看顾辰吗最后一眼。
李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坠崖的冲击力很大,遗体……是被法医重新缝合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法医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和一股无法形容的腐臭,熏得人想吐。
解剖台上,盖着白布的,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一只沾满干涸血迹的手露在外面。
他手上那枚和我同款的戒指已经被取下,清洗干净后装在物证袋里,手指上留下一圈苍白的印子。
我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失声痛哭。
爸!妈!你们不要我了!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
我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都哑了。
顾辰!你这个骗子!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你为什么要把我丢在山上!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啊!为什么!
李维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想扶我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高跟鞋踩地的哒哒声,又急又乱。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冲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名牌,化着浓妆,但头发散乱,妆也哭花了,显得狼狈不堪。
是我婆婆,柳玉芬。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穿着宽松的孕妇裙,肚子高高隆起。
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也戴着一枚和我们一模一样的素圈戒指。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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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芬刚从外地飞回来,她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一把掀开了盖在顾辰脸上的白布。
顾辰的脸损毁得不算太严重,血污被清理干净了,五官还能辨认。
只看了一眼,柳玉芬就嗷的一声,瘫坐在地上,开始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宝贝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
哭声戛然而止,她看到了跪在一旁的我,眼神瞬间变得怨毒,像一头母狼,猛地爬起来,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
苏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李维和法医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架住了她。
柳玉芬够不着我,就在空中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儿子开车十几年,稳如泰山!怎么可能吃安眠药!一定是她!是这个毒妇给他下的药!
我缓缓抬起头,脸上挂着泪,写满了悲痛和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
妈……您……您在说什么啊
我这副无辜又可怜的样子,成功地给柳玉芬的怒火浇上了一瓢油。
她口不择言地尖叫:
抓她啊!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毒妇抓起来枪毙!这个女人心肠歹毒,难怪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我低下头,瑟缩着肩膀,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妈,您节哀……顾辰是您唯一的儿子,他这一走,顾家的香火,就在您这儿……断了。对不起,都怪我,没能早点给他生个一儿半女……
柳玉芬最在意的就是抱孙子,这些年没少明里暗里地骂我占着茅坑不拉屎。
她就顾辰这么一个独苗。
听到我说在您这儿断了香火,她瞬间被我气到失去理智。
我断香火我呸!我怎么可能跟你这个贱人一样!我实话告诉你,秦悦肚子里怀的,就是我的亲孙子!是带把的!我早就盼着你这个丧门星赶紧去死,好让我们家悦悦名正言顺地进门!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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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头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顾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随即又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嚎。
为什么死的不是苏晚这个贱人啊!她就该跟她那死鬼爹妈一样,死无全尸!我可怜的儿啊……
我看看状若疯癫的柳玉芬,又看看那个叫秦悦的女人,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怎么……怎么会这样……妈,您不是说,悦悦是顾辰的远房表妹,来我们家暂住养胎的吗……
秦悦,那个跟着我婆婆一起来的女人,此刻正楚楚可怜地缩在墙角,眼神躲闪,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解剖台上的顾辰,抱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像是被这个惊天秘密彻底击垮了,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尖叫一声,疯了似的从法医室冲了出去。
我一口气跑到外面的办公室,看到桌上放着一个警用的搪瓷杯,抓起来就咣当一声,狠狠砸在墙上。
桌上的文件、卷宗被我一把扫落在地。
我声嘶力竭地大吼:
不!我不信!这不可能——
李维追了上来,从身后死死地抱住我。
苏晚!你冷静一点!
她是练家子,力气极大,我根本挣脱不开。
我索性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我不信……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他们说会把我当亲女儿,我爸妈留下的钱,我都拿出来给他们公司周转了……他们怎么能这么骗我……我不信……
李维抱着我,不停地拍着我的背。
别哭了,苏晚,别哭了。我们已经查到一些新的线索了。你放心,这世上,恶有恶报!如果他们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李姐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我用力地深呼吸,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抽噎。
我……我又失控了……对不起,砸坏的东西,我会赔……李姐,他们都不要我了,这个世界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李维亲自开车把我送回了家。
临走前,她告诉我,案子有了重大突破,但还需要完善证据链,让我安心在家等消息。
那些药瓶作为证物,自然是被他们带走了。
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药店,我当着李维的面,用手机里的电子病历,又买了一瓶舍曲林。
我得继续吃药。
这个家里,虽然少了一个顾辰,但他的阴影还在。我知道,我不能操之过急。
暗处,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果不其然,第二天,柳玉芬就杀上门来了。
9
她两眼红肿,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儿子的死,对她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她一进门,连口气都不喘,就开始尖声叫嚣:
苏晚!我告诉你!就算你这个毒妇害死了我儿子,你也别想拿到我们顾家一分钱!一毛钱都别想!我儿子的房子、车子、公司股份,都跟你没关系!我还要让你去坐牢!把牢底坐穿!
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顾辰名下还能有什么财产
我早就让闺蜜秦悦,那个顶尖的私家侦探,查了个底朝天。
我们结婚这几年,顾辰明面上的收入,几乎每个月都一分不差地转进了柳玉芬和她控股的公司账户里。
我爸妈留给我的那笔巨额赔偿金,也早就被他们以资金周转、投资理财的名义,骗得一干二净。
那九十九万的彩礼,更是直接用来装修了顾辰婚前全款购买的这套房子。
说白了,如果顾辰还活着,我跟他离婚,我不仅一分钱都分不到,甚至我这几年写稿赚的辛苦钱,还得作为夫妻共同财产,分一半给他!
这个局,我两年前就看透了。
我谋划了整整七百多个日夜,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我们住的是一楼,带个小院子。她这么一嚷嚷,左邻右舍的窗户后面,都探出了看热闹的脑袋。
我打开门,把她让了进来。
柳玉芬一进屋,就跟疯狗一样,骂骂咧咧地开始翻东西。
值钱的首饰、名牌包,她一股脑地塞进自己的爱马仕手提袋里。那些她带不走的大家具、家电,她就边骂边砸。
我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把我那套从国外背回来的骨瓷茶具摔了个粉碎后,我慢悠悠地从厨房的刀架上,抽出了一把锃亮的剁骨刀。
她瞬间吓傻了,指着我,说话都结巴了。
苏……苏晚!你这个疯子!你想干什么!
我拎着刀,一步步朝她走过去,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
妈,你不是说我杀了顾辰吗你猜猜,一个杀人犯,还怕多杀一个吗
我一手拎着刀,刀尖对着她的喉咙,另一只手扬起来,啪!啪!两个清脆响亮的大耳光,狠狠地甩在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先出我一口恶气再说!
柳玉芬被打懵了,她不敢还手,只是扯着嗓子,对着外面大声哭嚎:
大家快来看啊!杀人啦!这个疯婆子要杀婆婆啦!我们家顾辰娶了你这个丧门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连命都搭进去了啊!
我冷笑一声,抬手把自己的头发抓得像鸡窝一样,然后顺势一把将她推出了门外。
丢下菜刀,我跟着冲了出去,在门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死死地抱住她的腿,用比她更凄惨、更绝望的声音哭喊起来:
妈!别打我!我求求您了!我知道错了!我会听话的!就算顾辰不在了,您也永远是我妈!我以后给您当牛做马,好好孝敬您啊!
左邻右舍的脑袋探出来更多了。
柳玉芬被我这番操作彻底搞懵了,她气得浑身发抖,骂出来的话也更脏更难听了。
我什么都不管,就是死死地抱着她的腿,让她动弹不得,嘴里不停地求饶哭喊。
等她骂得差不多,嗓子都哑了,我才把脸凑到她耳边,用冰冷又讥诮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老东西,别演了。你把这些东西都拿走也没用。因为,你已经断子绝孙了啊。你还不知道吧秦悦肚子里的那个种,根本就不是顾辰的!
10
柳玉芬的身体猛地一僵,瞬间,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比死人还难看。
不!你胡说!你骗我!
我骗你我笑得更开心了,那你可以拉着她去做个亲子鉴定啊!你看她敢不敢!你看看,你那个好表妹,现在还敢不敢接你的电话!
几天后,一个加密的邮件,发到了我一个从不使用的邮箱里。
附件是一张照片,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报告的结论栏里,白纸黑字地写着:送检的两个样本,排除亲缘遗传关系。
这是柳玉芬偷偷拿着自己的头发,去和刚出生的孙子冬冬做的比对。
我将邮件和附件永久删除,清空了回收站,然后格式化了整个硬盘。
那瓶新买的舍曲林,我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每天,我都当着保姆的面,倒出两粒,然后趁她不注意,冲进马桶。
我的确有轻微的抑郁和焦虑,这是当年父母惨死和顾辰长期精神虐待留下的后遗症。
但远远没有严重到需要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的地步。
顾辰母子,当年处心积虑地在我面前吹嘘江医生医术如何高明,就是为了给我洗脑,让我对她产生绝对的信任。然后,他们带我去看诊,让我心甘情愿地相信自己病入膏肓,每天按时服用他们给的药。
那些药,我吃了一年,感觉自己离疯不远了。
每次我向江医生提出,感觉药效不对,顾辰母子就会立刻跳出来,声色俱厉地警告我,说这是病情加重的表现,有这种想法本身就很危险。
后来,我长了个心眼。我瞒着他们,偷偷停了药,每天把药片碾碎,冲进下水道。
当顾辰再一次毫无理由地指责我,说我睡觉磨牙说梦话影响他休息时,我顺水推舟,主动提出搬到次卧去睡。
这样,我停药的事情,就更不容易被发现了。
那时候,顾辰身边已经有了秦悦,他巴不得我离他远点。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让他碰过我一下。
又过了几天,李维又来了。
11
她看着我那被柳玉芬砸得家徒四壁的屋子,连个像样的水杯都找不出来,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我依旧穿着一身黑,像所有刚刚丧夫的女人一样,颓废,麻木,眼神空洞。
她坐下来,拿起茶几上那瓶舍曲林,状似无意地摇了摇。
瓶子里的药片,已经下去了一小半。
敏锐如李警官,她一定能从这个细节里,读出很多信息。
感觉好点了吗
我摇摇头,声音沙哑:还是老样子。抑郁症这东西,大概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换个医生看看吧。这个药,也先别吃了。
她放下药瓶,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推到我面前。
苏晚,我们查到,给你看病的那个江医生,有长期、系统性地用氯硝西泮,替换掉你处方药舍曲林的嫌疑。你的那瓶安眠药,源头,应该就是她的诊所。
我捂住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沉默了很久,我才用颤抖的声音问:所以……是我婆婆,和我那个好姨妈,她们俩串通好了,换了我的药……她们想让我死,对吗
李维看着我,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苦笑。
他们嫌我生不出孩子,所以早就找好了下家,连儿子都快生下来了,我还像个傻子一样,真以为那是他的什么远房表妹!
我爸妈死了,我成了孤儿,手里握着几百万的赔偿金。我以为嫁给顾辰,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没想到,他们一家子,就是一群闻着血腥味扑上来的鬣狗,他们想吃的,是我的绝户!
他们换我的药,让我病情加重,变成一个疯子!他们给我买巨额保险,等着我意外死亡,好名正言顺地拿到那笔钱!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声嘶力竭,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李维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
还有一件事。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们还查到,江医生利用她的私人诊所,和境外一个非法组织有联系,长期从事人体器官买卖。她以慈善的名义,收留一些重症晚期、无家可归的病人,实际上,是把他们当成了活体器官库……在她的交易名单里……
她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你的眼角膜、心脏、肝脏,还有双肾,都已经被预定出去了。买家,已经支付了三成的定金。
我轰的一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我惊得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什么!他们……他们竟然……我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们早就计划好了!等我被折磨成疯子,就找个机会让我自杀,然后……然后把我的零件都卖了!这……这就是蓄意谋杀!
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沙发上,眼神涣散。
12
李维也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案子,她气得脸都白了,咬着牙骂了一句:简直不是人!
过了很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江医生……她会被判死刑吗
李维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
她换了你的药,但从法律上讲,这只能算故意伤害,构不成谋杀未遂。因为你的死亡并没有实际发生。至于贩卖人体器官,由于她交易的都是将死之人,或者刚刚死亡的新鲜尸体,罪名也比贩卖活体器官要轻很多。而且,关于你的那份合同,因为没有履行,只能作为她意图谋害你的佐证,而不能直接定罪。
简单来说,她死不了。
李维顿了顿,继续说:你丈夫的案子,最终会以意外事故结案。明天,你就可以去领他的遗体和遗物了。但是我建议你,立刻起诉江医生和柳玉芬,追究她们合谋伤害你的刑事责任。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介绍全市最好的律师。
她是个好警察,一个有温度的好人。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李姐,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顾辰的死亡被正式定性为意外后,保险公司的巨额赔偿金很快就打到了我的账上。
作为顾辰的合法妻子和第一顺位继承人,我还继承了他名下遗产的一半。
李维真的给我介绍了律师。在律师的帮助下,我正式起诉了江医生和柳玉芬。
罪名包括:故意伤害、非法侵占我父母的遗产、以及密谋转移婚内共同财产。
李维还告诉我,警方查到,在我们的婚姻存续期间,顾辰多次给秦悦大额转账,购买奢侈品,这些钱,我也可以起诉追回。
我对律师摇了摇头。
算了,她一个女人,还怀着孩子,以后生活也不容易。这笔钱,就当是我给未出世的孩子的见面礼吧。
我大度地,放过了秦悦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13
相关的证据,几乎都是警方帮我搜集好的,我的律师直接拿来用,官司打得顺风顺水。
毕竟,我是一个有长达三年病史的精神病人。
一个精神病人,如果空口白牙地去指控一个声名远播的专家医生谋害自己,只会被当成是笑话,甚至会被江医生反咬一口,说我有严重的被害妄死症。
她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二审开庭那天,我坐在原告席上。柳玉芬和江医生姐妹俩,穿着囚服,短短几个月,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头发白了大半。
我看着柳玉芬那双怨毒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断-子-绝-孙。
柳玉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她从被告席上跳起来,指着我破口大骂:
是她!都是她!她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婊子!你们都被她骗了!她爹妈就是被她克死的!这个天煞的害人精,现在又来害我们全家!老天爷瞎了眼啊!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小贱人!
法庭上一片哗然。
我冷冷地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父母,的确死于交通事故。
六年前,我被猪油蒙了心,瞎了眼,不顾父母的拼死反对,非要嫁给顾辰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渣。
我跟父母大吵一架,离家出走,千里迢迢地跑来投奔他。
我爸妈不放心,当天下午就开车来追我。
结果在路上,和一辆大货车迎面相撞。他们那辆小轿车,被压成了一块铁饼。
我听说,处理事故的法医,是戴着手套,用镊子,一块一块地,把他们的骨头和肉,从扭曲的钢铁里捡出来,装进裹尸袋的。
他们死后,我成了孤儿,也成了一个手握千万赔偿金的富婆。
然后,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顾辰,突然就对我热络起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迅速在朋友圈官宣了我们的恋情。
他带我回家见柳玉芬。柳玉芬一见到我,就抱着我痛哭流涕,说孩子你受苦了,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会替你爸妈好好爱你。
我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发誓要用我的一辈子,去回报他们。
一年后,我嫁给了他。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怜悯,才爱上我。
可我当时怎么也想不到,我一脚踏进的,根本不是什么豪门,而是一个吃人的魔窟。
柳玉芬说得没错,我爸妈的死,和我有关。
但我两年前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撞死我父母的那辆货车,就是柳玉芬家公司的车!那个司机,是得了她的授意,故意的!
14
我父母的公司,和顾家是生意上的死对头。
他们反对我和顾辰在一起,根本不是嫌贫爱富,而是早就看透了这一家子的人品!
柳玉芬嫉妒我母亲的才华,在商场上屡战屡败,早就对我父母恨之入骨。
除掉我父母这两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后,他们又用爱情做诱饵,设计吞掉了我所有的赔偿金,然后,一步一步地,把我逼向死亡。
甚至,连我死后的回收利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主打一个,把我全家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是的,都怪我。怪我当年的愚蠢和恋爱脑!我的父母,他们用自己的命,都没能唤醒我!
这对畜生母子,他们是杀害我父母的真凶!
可是,我没有证据。当年的那个货车司机,只判了三年就出来了,他把所有罪责都扛了下来。我告不了他们谋杀。
所以,我还给他们一场车祸。
我为我的父母报仇了。
只可惜,那山崖还不够高,没能把顾辰摔成一滩肉泥。
不过没关系,剩下的债,就让柳玉芬,用她的后半辈子,在牢里慢慢偿还!
她现在,不过是条丧家之犬,她的谩骂,对我造不成任何伤害。
我看着她,眼神依旧像小鹿一样,怯懦又无辜。
这炉火纯青的演技,是我用两年的血泪和痛苦,磨练出来的。
没有人会知道,在这副无辜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颗怎样淬了剧毒的、疯狂的复仇之心!
铁证如山,柳玉芬和江医生,都被我亲手送进了监狱。
尘埃落定后,我在一个晴朗的黄昏,来到了秦悦的住处。
门一打开,我们俩就激动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晚晚,我们成功了。
15
秦悦,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我们认识了二十多年。
当年我鬼迷心窍地爱上顾辰,是她,无数次地警告我,说顾辰这个人,心术不正,是个绣花枕头,让我离他远点。
我不信。
我天真地以为,上一辈的商业竞争,和我们小辈的爱情无关。
顾辰发现秦悦反对我们在一起后,就开始疯狂地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挑拨离间,最后逼着我和她断了联系。
秦悦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是一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犟驴。
在和我互删微信前,她只提了一个要求。
晚晚,你听我最后一句。先别急着要孩子,至少等结婚三年。三年后,如果你还觉得他值得,再说。
我答应了。
结婚第二年,顾辰和柳玉芬,给我买了巨额保险。
第三年,我被诊断出了重度抑郁症,开始吃药。
也正是这一年,迟迟没有怀孕的我,明显感觉到他们母子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
我偷偷地,用一个新号码,重新加回了秦悦。
我给她发的第一句话是:悦悦,我错了。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秦悦只回了我一个呵呵的表情包,紧接着,甩过来一大堆文件。
有顾辰这几年的银行流水,有他偷偷转移财产的记录,有那几份巨E保险的合同,甚至还有柳玉芬通过私人账户,转给当年那个肇事司机家属的三十万安家费的凭证。
秦悦,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逛街买包的傻白甜了。她大学毕业后,没有继承家业,反而自己开了一家私家侦探社,在圈内小有名气。
这些见不得光的猫腻,瞒不过她的眼睛。
看着那些证据,我如遭雷击,醍醐灌顶。
秦悦给我发来一段语音,声音依旧是那么又飒又暖。
苏晚,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被男人伤透了心,就回到我身边来。以后,姐姐养你。
我们认识二十多年,她总爱跟我开这种玩笑。以前,我总是嘻嘻哈哈地回她:好是好,可是我们俩在一起,生不了孩子呀。
她就会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去精子库挑个优质的,或者,找个看得顺眼的男人,借个种,生完就让他滚蛋,去父留子。
我当时只当是玩笑。
而这一次,我哭着对她说:悦悦,晚了。太晚了。
我已经踏上了顾辰母子给我铺好的黄泉路,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秦悦在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不算太迟。等我,我来救你。
16
几个月后,我就在柳玉芬的家里,见到了挺着大肚子的秦悦。
柳玉芬喜笑颜开地向我介绍:晚晚,这是顾辰的远房表妹,叫悦悦,家里出了点事,来我们家暂住养胎。
趁着柳玉芬去厨房炖汤的功夫,秦悦凑到我耳边,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就是顾辰的种。
她说:顾辰这个人渣,虽然坏,但皮囊还不错,身高一米八五,名校毕业,基因还行。用来给我们的孩子当个生物学上的爹,勉强够格。
秦悦以小三的身份,成功渗透进了顾家。
她利用自己怀孕的优势,天天给顾辰灌输各种养生知识,变着法地让他吃各种保健品。
两年的时间,成功让他养成了每天服用大剂量维生素的好习惯。
秦家家大业大,秦悦愿意委身给顾辰当小三,还给他生儿子,在柳玉芬看来,是他们顾家祖坟冒了青烟,对她自然是百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顾辰偷偷转移的那些婚内财产,有一大半,都落进了秦悦的口袋。
她在柳玉芬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顺利地生下了儿子,冬冬。
而我的病情,却迟迟没有好转。
在秦悦明里暗里的催促下,急于抱孙子又想拿到巨额保险金的柳玉芬,终于说服了她妹妹江医生,开始用大剂量的安眠药,换掉我的抗抑郁药,试图让我的精神彻底崩溃,最终意外身亡。
于是,就有了柳玉芬五十五岁大寿那天的完美谋杀。
那天,秦悦先是以肚子不舒服为由,拖住了顾辰,让他在医院陪了她大半天。
下午,顾辰马不停蹄地赶回家接我,在出门前,习惯性地服下了被我替换掉的维生素片。
我则故意磨磨蹭蹭地化妆、换衣服,拖延时间。
秦悦那边,不停地打电话催促,说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宾客都到齐了。
等我终于收拾好出门,车刚开上环山公路没多久,我就注意到,他开始不停地打哈欠。药效发作了。
我立刻开始无理取闹,抱怨他出门太急,我给婆婆准备的寿礼忘在家里了,坚持要他立刻掉头回去拿。
顾辰本就心烦气躁,被我一激,彻底爆发了。
他猛地一脚刹车,在悬崖边的公路上停下,然后,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把我从副驾驶上拽了下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疯婆子,想回去自己走回去!
他把我一个人丢在荒无人烟的盘山公路上,自己开车扬长而去。
我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下一个转角,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我说,我被丈夫家暴,丢弃在了环山公路上,我需要救援。
赌气回到家,我自然没有再去参加柳玉芬的寿宴。
我们提前约定好,如果顾辰侥幸安全抵达寿宴现场,秦悦就用他的手机,给我拨一个电话,响一声就挂。
我等了一整夜。
那个电话,始终没有响起。
直到凌晨四点半,警察按响门铃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都自由了。
17
第二年春天,我搬进了秦悦家。
冬冬很可爱,大眼睛,长睫毛,长得不太像顾辰,眉眼间,反而处处都是秦悦的影子。
我们都很满意。
我们挑了个时间,一起抱着已经会走路的冬冬,去监狱探望柳玉芬。
短短几个月,她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深蓝色的囚衣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像个纸片人。头发稀疏花白,眼神浑浊,像一潭死水。
当看到我和秦悦手挽着手,一起牵着冬冬出现在探视窗口时,她那双死鱼般的眼睛里,倏然迸发出一丝骇人的光芒!
如同回光返照。
我拿起电话,对着话筒,笑得温柔又残忍。
柳女士,忘了告诉您了。今天,是我和悦悦认识二十三周年的纪念日。您说,是不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
你……你们……柳玉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背对着探视窗口的摄像头,凑近玻璃,用口型对她说了四个字。
你-没-有-断-子-绝-孙。
然后,我把一份文件,贴在了玻璃上。
那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亲子鉴定报告。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柳玉芬与冬冬,具有祖孙遗传关系。
柳玉芬的眼睛瞬间睁得像铜铃!
当初,她要求做亲子鉴定时,秦悦偷偷用自己的头发,换掉了冬冬的样本。那份她私人找机构做的鉴定,自然证明她们没有亲缘关系。
而现在这份,是我和秦悦找了律师,在公证人员的见证下,合法提取样本做的。
柳玉芬死死地盯着那份报告,又看看我,看看秦悦,再看看被秦悦抱在怀里,冲她咯咯笑的冬冬。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明白了,她唯一的孙子,顾家唯一的血脉,将会在两个她最痛恨的女人的抚养下长大。他会叫我们妈妈,他会继承她和顾辰所有的财产,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她这么一个奶奶的存在。
这比断子绝孙,更让她痛苦一万倍。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接着,噗的一口鲜血,喷在了探视窗的玻璃上,染红了那份鉴定报告。
狱警冲进来,手忙脚乱地把她拖了下去。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通知,柳玉芬彻底疯了,被送往了精神病院。
又过了半年,在一个深秋的傍晚,医院的护工给她看电影解闷。电影里,正放到男主角在盘山公路上飙车出车祸的镜头。
柳玉芬突然发了狂,撞开窗户,从六楼一跃而下,当场身亡。
秦悦以前儿媳的身份,出面处理了她的后事。
柳玉芬无父无母,唯一的儿子也死了。她这一死,她名下所有的财产,以及她继承自顾辰的那部分遗产,全部由她唯一的孙子冬冬继承。
并由冬冬的法定监护人,秦悦和我,共同代管。
另外,我当初投桃报李给柳玉芬买的那份高额保险,受益人写的是顾辰。因为顾辰也死了,这笔保险金,也作为他的遗产,由我和冬冬共同继承。
我们,赢了个盆满钵满。
入冬时,我和秦悦商量着,换个城市生活。
我们在南方一个四季如春的海滨城市,用这笔钱,买下了一栋带泳池和花园的别墅,还有一辆崭新的红色卡宴。
搬家的那天,我正把最后一个箱子塞进后备箱,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18
苏晚
我身体一僵,手里的箱子掉在地上,里面的奶瓶和纸尿裤滚了一地。
是李维。
她就站在那里,穿着便衣,看着我,又看看车里正抱着冬冬玩的秦悦。
车窗没关,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走过来,眉头紧锁。
你们……早就认识
这句话是疑问句,但她的语气,是肯定的。
她的目光,像X光一样,要把我里里外外都看穿。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僵持了许久,我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把她拉到一边。
李姐,我……
李维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给我看。
苏晚,前段时间,我清理旧案卷宗的时候,发现了一样东西。
我凑过去一看,屏幕上,赫然是我六年前的网购记录。
是一笔购买了大量长效避孕药的订单。
时间,是我和顾辰刚结婚不久。
那条记录太久远了,久到我自己都忘了,处理网络痕迹的时候,竟然漏掉了。
一个长期服用避孕药的女人,又怎么会因为怀不上孩子而对夫家深感内疚呢
我所有的供词,我那副卑微、自责的嘴脸,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这是我撒谎的铁证。
如果她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我和秦悦的关系,我们之间那些小心翼翼的联络,迟早会被翻出来。
我只觉得手脚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李维却当着我的面,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按下了永久删除。
我诧异地抬头。
你……你不把这个交上去
她抬起头,目光悲悯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曾经有个亲妹妹,只比我小三岁。她不顾全家反对,嫁给了一个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
那个男人,不务正业,后来还染上了赌瘾。输了钱,就回家打我妹妹,打得她遍体鳞伤。我妹妹想离婚,可那个畜生,每次都跪下来哭着求她,我妹妹心软,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
后来呢
后来,我妹妹在又一次被家暴后,从他们家阳台上,跳了下去。她死了以后,我们才知道,那个畜生,早就给她买了巨额保险。他拿着那笔赔偿金,换了个城市,买房买车,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过得风生水起。
她是自杀,法律,拿那个畜生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维的声音低沉沙哑,双拳紧握,青筋暴起,眼里泛起了泪光。
我曾经是缉毒警,我亲手抓过的毒贩,枪毙的都有好几个。可我却拿那个害死我亲妹妹的畜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逍遥法外!
十多年了,我还是会经常梦到我妹妹,她拉着我的袖子哭,问我,姐,为什么坏人不能都抓起来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她当时不那么善良就好了。哪怕,哪怕是拿刀把那个畜生砍死,再自杀,也比用别人的错误,惩罚了自己要好!
良久,她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拍了拍我的手臂,然后蹲下身,帮我把掉在地上的奶瓶和纸尿裤,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放回箱子里,然后替我拉开了车门。
这世上,总有些罪恶,是法律管不到的。苏晚,走吧,别再回来了。
她目送着我们的车,缓缓驶离。
我从后视镜里看去,车开出了很远,她依然站在原地,像一座雕塑。
然后,她抬起手,对着我们,轻轻地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