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不期而遇的坐标点
夏末的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斜斜地洒进美院顶楼的画室,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特有的味道。林溪坐在画架前,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支炭笔,全神贯注地勾勒着纸上的线条。
画纸上是一幅即将完成的风景素描,细节繁复,光影处理得极其细腻,仿佛能让人感受到画中微风的流动。这是他为下个月系里重要画展准备的作品之一,已经反复修改了好几天。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炭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窗外遥远的、若有似无的喧闹。林溪很喜欢这种独处的时光,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费心去思考如何应对不必要的社交。对他而言,线条和色彩远比言语更容易掌控。
偶尔,他会停下笔,微微蹙眉,审视着画面的某个局部。阳光落在他白皙的侧脸上,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清冷的神情显得更加疏离。几个溜进画室想找他搭话的低年级学妹,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被他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场劝退,悄声离开了。
林溪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他并非刻意冷漠,只是习惯了,也疲惫于那些或好奇或倾慕的目光,以及需要耗费心神去回应的社交辞令。
直到夕阳将天空染成暖橙色,林溪才放下炭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今天的进度不错,但他总觉得背景里的那棵梧桐树还缺了点什么,不够生动。
他想起学校里那个几乎被废弃的旧篮球场旁边,就有几棵年份很老的梧桐,枝干虬结,在夕阳下应该很有韵味。那里平时几乎没人去,是他的秘密基地之一。
打定主意,林溪收拾好画具,背上轻便的画板包,走出了画室。
旧篮球场果然如预料中一样空旷。破损的水泥地面缝隙里钻出顽强的杂草,篮筐上的网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圈。但场边那几棵巨大的梧桐树却枝叶繁茂,在落日余晖中舒展着,叶片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林溪找了个树下的石阶坐下,拿出速写本和铅笔,很快便进入了状态。世界再次缩小到只剩下他的笔尖和眼前的风景。他捕捉着光斑在叶片间跳跃的轨迹,描绘着粗糙树皮上岁月的纹理。
时间悄然流逝。
就在他完全沉浸在创作中时,一个不规则的砰砰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专注。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橙色的影子就猛地撞在他的画板支架上！
咚的一声闷响,画板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林溪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指尖却蹭到了刚画好的部分,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他愣住了,看着那道意外的痕迹,眉头轻轻皱起。
同学！对不起！你没事吧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林溪抬起头。
逆着光,一个高大的身影跑了过来,带着一身蓬勃的热气和运动后的微喘。他穿着红色的篮球背心和短裤,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小腿肌肉,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额头上戴着运动发带,几缕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明亮得像淬了火的黑曜石,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歉意和一点点紧张,直直地看向林溪。他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异常灿烂,几乎要晃晕人的眼。
是顾然。即使林溪这种对校园风云人物知之甚少的人,也偶尔会在室友的念叨或者校园公众号推送里见过这张脸——建筑系的天才,校篮球队的明星前锋,以惊人的颜值和阳光开朗的性格闻名全校。
没、没事。林溪下意识地垂下眼睫,避开那过于直接的目光,声音比平时更轻了几分。他低头检查了一下画板,只是蹭到一点,主体没坏。
顾然弯腰捡起罪魁祸首篮球,单手指着夹在身侧,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林溪。他看到了林溪蹭到炭笔灰的手指,也看到了画纸上那道新增的划痕,歉意更深了。
真对不起啊,我没控制好力度,这球飞得太野了。他抓了抓头发,动作带着点大男孩的懊恼,但眼神很快又被林溪摊开的速写本吸引,哇……你画的这也太好看了吧！
他的赞美直白而热烈,没有丝毫迂回。
林溪有些不自在地合上本子：没关系。
顾然却像是没听到他的疏离,反而凑近了一步,好奇地问：你是美术学院的画得真厉害,跟照片似的……不对,比照片有感觉多了！他词汇量似乎有些匮乏,但语气里的真诚却不似作伪。
林溪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两个问题。他不太习惯应付这种热情,只想快点结束对话。
顾然却仿佛有无穷的精力,他看着林溪收拾东西,似乎准备离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哎,同学,要不我给你当模特赔罪吧你看我怎么样他甚至还摆了个展示肌肉的姿势,笑得一脸自信。
林溪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得耳根一热,立刻摇头：不用了,谢谢。
他加快手上动作,把东西塞进包里,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他心率有些失常的现场。
诶,等等……顾然看他真的要走,有点急了。
但林溪已经背好画板包,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背影显得有些仓促,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顾然看着他那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走路姿势,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有人能这么有意思,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却那么容易害羞
他掂了掂手里的篮球,目光扫过刚才林溪坐过的石阶,忽然发现地上掉了一张小小的卡片。他走过去捡起来,是美术学院的学生证,上面印着刚才那个男生的照片和信息。
照片上的他表情更严肃,但五官清晰秀气。
林溪。美术学院。绘画专业。大三。
林溪……顾然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把学生证揣进口袋,心想,这可不能随便给人送回去,得找个机会亲自归还才行。
另一边,林溪几乎是快步走回了宿舍楼,直到进了门,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刚才那个人的存在感太强了,像一团炽热的火,突然闯进他安静凉爽的世界,带来一阵措手不及的喧嚣和热度。
他放下画板包,习惯性地想拿出学生卡刷门禁,却摸了个空。
嗯他微微蹙眉,把包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是掉在路上了,还是……掉在刚才那个篮球场了
他有点懊恼,补办手续虽然不复杂,但很麻烦。而且,会不会被刚才那个人捡到
想到这种可能性,林溪莫名觉得脸颊有点发烫。
第二天下午,没课的林溪又去了画室,打算重新画昨天被破坏的那部分。当他打开速写本,准备翻到新的一页时,却猛地顿住了动作。
在昨天画了梧桐树的那一页右下角,空白处,多了一行龙飞凤舞、甚至有点张扬的字迹,是用他的HB铅笔写的：
画坏了你的画,赔你一杯奶茶（加双份珍珠波霸！）。电话：138xxxxxx99。——顾然
林溪的眼睛微微睁大,拿着本子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他什么时候写的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所以,学生证果然是他捡到了。
这算什么赔偿还是……别的什么
林溪看着那串电话号码,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而微妙的情绪悄然滋生。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行字上,铅笔的痕迹反射出细碎的光,就像写下这行字的那个人一样,带着点不由分说的霸道和明亮。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最终也没有合上本子,只是任由那一页摊开着,仿佛一个悄然开启的秘密,摆在了他的世界中央。
第二章：渐近线的心动频率
那本摊开的速写本,连同右下角那串嚣张的数字,在林溪的画室里静静躺了两天。
林溪试图无视它,像往常一样沉浸在自己的绘画世界里。但那双明亮带笑的眼睛,和那句赔你一杯奶茶的留言,总是不合时宜地闯入他的脑海,打断他的思路。他发现自己对着调色板发呆的次数变多了,笔下的颜色也似乎比平时更明亮、更躁动了一些。
他最终也没有拨通那个电话,也没有发短信。一方面是他实在不擅长主动开启一段对话,另一方面,一种微妙的、自我保护的本能让他犹豫。顾然那样的人,像太阳一样耀眼夺目,他的世界必然喧嚣而拥挤,和自己完全是两个极端。一时的兴趣过后,大概很快就会觉得他这个人无趣又麻烦吧。
然而,林溪低估了顾然的行动力和执着。
第三天下午,林溪刚结束一节理论课,抱着书本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正低头想着晚上要去画室修改画作的哪个部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就毫无预兆地拦在了他面前。
林溪同学！
林溪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再次对上了顾然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清爽,看起来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
你……林溪一时语塞,心跳没出息地又开始加速。他怎么会在这里美院和建筑系的楼隔了半个校区。
来给你送这个。顾然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杯奶茶,透明的杯壁上还凝结着冰凉的水珠,正是他留言里说的那种,加了双份珍珠波霸,棕黑色的珍珠几乎占了小半杯。说好的赔偿。
他把奶茶塞到林溪手里,冰凉的触感让林溪指尖一颤。
我……我没说要……林溪拿着那杯奶茶,接也不是,放也不是,像个烫手山芋。周围已经有路过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
我说了就算。顾然理直气壮,笑容不减,而且,你的学生证还在我这呢,总不能一直放我这儿吧他晃了晃手里那个熟悉的小卡片。
林溪这才想起这茬,脸颊微微发热：谢谢……那,还给我吧。他伸出手。
顾然却把拿着学生证的手往后一背,狡黠地眨眨眼：哪有这么容易我捡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还特意给你送奶茶过来,一句谢谢就打发了
那……你想怎么样林溪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请我吃饭顾然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或者,请我喝这杯奶茶的一半
他的气息突然靠近,林溪甚至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吓得往后缩了一下,手里的奶茶差点没拿稳。
顾然被他这反应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不再逗他：开玩笑的。这样吧,下次你们美院有什么好玩的活动或者画展,带我一个就当是门票了。他说着,终于把学生证放回了林溪空着的那只手里,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林溪的掌心,带来一阵微弱的电流感。
林溪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把学生证攥紧,心跳如鼓。……好。他低声应了一句,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备受瞩目的对话。
那就说定了！顾然达成目的,心满意足,奶茶记得喝,冰化了就不好喝了。我先走啦,队里还有训练。他潇洒地挥挥手,转身跑开,背影挺拔又充满活力。
林溪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奶茶和失而复得的学生证,心情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
这仅仅是个开始。
自此之后,偶遇开始频繁得不像巧合。
林溪去食堂,常常刚坐下没多久,顾然就会端着餐盘无比自然地坐到他对面,美其名曰拼个桌,食堂位子紧张。然后把他餐盘里自己觉得好吃的菜夹给林溪,又毫不客气地从林溪盘子里夹走他看上的,完全不管林溪的瞪视和微弱的抗议。
林溪去图书馆查资料,顾然也能精准地找到他所在的偏僻角落,拿着厚厚的建筑图册在他旁边坐下,安安静静地画一会儿图,然后就开始用气声骚扰他：林溪,这个结构好难懂啊。林溪,你画画要不要模特我保证这次坐得住。林溪,你饿不饿我们去吃宵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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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每次都想保持冷漠,但顾然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孜孜不倦地烘烤着他这座小冰山。他甚至开始给林溪带各种小零食,有时候是一盒洗好的草莓,有时候是一块造型可爱的蛋糕,理由五花八门：超市买一送一,吃不完。队友女朋友送的,我不爱吃甜的,别浪费。今天投篮全中,高兴,请你吃。
林溪试图给他转账,却被顾然一句那你下次给我画张画抵债呗我想要个专属头像给堵了回来。
这种直球又赖皮的攻势,让林溪毫无招架之力。他发现自己习惯性的沉默和疏离在顾然面前完全失效。
然而,在这些看似玩闹的接触中,林溪也渐渐看到了顾然的不同侧面。
一次在食堂,顾然一边抱怨着设计课的变态作业,一边熟练地用软件建模给林溪看他的概念图。谈起那些线条、结构和空间构想时,他收起了平时的嬉皮笑脸,眼神专注而认真,甚至带着一种灼热的光芒。
我想设计出能让人感到幸福和安定的建筑,不仅仅是冷冰冰的水泥盒子。他咬着吸管,语气里是难得的郑重。
林溪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的顾然,比他任何时候都要耀眼。他并非只有外表和运动神经,他的内心同样有着坚实的梦想和热爱。这一点,和林溪自己对绘画的执着惊人地相似。
还有一次,顾然训练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踝,肿得老高。林溪被室友拉着去校医院看另一个生病的同学,正好撞见顾然龇牙咧嘴地单脚跳出来。看到林溪,他眼睛一亮,立刻把全身重量都压了过来,搂住林溪的肩膀,可怜巴巴地喊疼,死活不让队友扶,非要林溪顺路送他回宿舍。
林溪架着他,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和药油的味道,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灼热温度和沉甸甸的重量,心跳又一次失控。他笨拙地搀扶着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顾然,一路听着他在耳边哼哼唧唧,心里却泛起一种奇怪的、被需要的满足感。
这种微妙平衡的打破,发生在一场篮球赛上。
校际联赛的半决赛,顾然是绝对主力。林溪的室友是个篮球狂热粉,死活要拉他一起去给校队加油。林溪本来想拒绝,但鬼使神差地,脑海里浮现出顾然在旧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以及他谈起篮球时发亮的眼睛。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被室友拖去了人声鼎沸的体育馆。
气氛热烈得超乎想象。欢呼声、呐喊声、球鞋摩擦地板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林溪被淹没在沸腾的人海里,有些不适地蹙着眉。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场上那个红色的7号身影。
和平时的赖皮、撒娇完全不同,赛场上的顾然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专注、敏捷、充满力量。他带球突破的身影凌厉如风,跃起投篮的姿势舒展而优美,每一个进球后,他都会扬起手臂,汗水在灯光下闪烁,脸上带着自信又张扬的笑容,引得看台上的尖叫几乎要刺破耳膜。
林溪的心跳,完全被场上的节奏所掌控。他看到顾然被对手撞倒,会下意识地攥紧手指；看到顾然投进一个漂亮的三分,胸腔里也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甚至忘记了周遭的喧闹,眼里只剩下那个光芒万丈的人。
中场休息时,顾然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仰头喝着水,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看台。突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他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清冷的身影。林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与周围狂热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片清凉的雪花误入了盛夏的熔炉。
顾然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朝那个方向用力地挥了挥手,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看到。
林溪显然看到了。周围的女生因为顾然这个动作爆发出更大的尖叫,纷纷猜测他是在向谁示意。林溪的脸瞬间就红了,他慌忙低下头,假装在看手机,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下半场,顾然打得更加凶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最终,在他的带领下,球队以大比分赢得了比赛。
终场哨声响起的那一刻,全场沸腾。队员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林溪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庆祝的顾然,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空落落。他觉得顾然应该不会注意到他了,便跟着意犹未尽的室友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分开了一条道。
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汗流浃背的顾然,竟然径直朝着看台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好奇地追寻着他的目标。
林溪僵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顾然一步步走近,带着一身蓬勃的热气和胜利的喜悦,停在了他面前。
剧烈运动后的呼吸尚未平复,顾然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汗水沿着锋利的下颌线滑落。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直直地看向林溪,笑容比体育馆顶灯还要璀璨。
怎么样他喘着气,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却充满了期待,我打得还行吗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林溪身上,充满了惊讶、探究和窃窃私语。
林溪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敢看周围,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很好。
顾然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夸奖。他非常自然地把手里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递向林溪,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渴死我了,帮我拿一下。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应当,林溪完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接住了那个还带着他体温和湿润水汽的瓶子。
这个动作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周围的起哄声、口哨声和暧昧的尖叫声瞬间达到了顶点！
哇哦——！
顾队,什么情况啊！
介绍一下啊然哥！
林溪握着那瓶水,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扔也不是,拿也不是,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红透了,羞窘得几乎要冒烟。他完全不敢抬头看顾然,更不敢看周围的人群,只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然却像是很满意这个效果,看着他红透的耳尖,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他终于不再逗他,转身对着起哄的队友和观众们挥了挥手,大声笑道：走了走了,洗澡去！一身臭汗！
人群笑着散去,但投向林溪的好奇目光却久久没有停止。
林溪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瓶只属于顾然的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而心脏,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而陌生的节奏,剧烈地跳动着。
第三章：阴雨天的平行线
那场篮球赛和赛后那瓶引发轰动的矿泉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溪原本规律的生活里荡开层层涟漪。
一夜之间,他似乎成了校园里的一个名人。走在路上,总能接收到比以往更多、也更复杂的目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会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美院里,原本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才关注他的同学,现在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和暧昧。
可以啊林溪,什么时候跟建筑系的系草这么熟了
老实交代,顾然是不是在追你
他给你递水那个动作也太自然了吧！你们是不是早就……
面对室友和同学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盘问,林溪只能苍白地否认：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只是……比较热情。
但这个解释显得如此无力。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顾然的那些行为,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甚至热心同学的界限。
流言蜚语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缠绕。有人说林溪表面清高,实际上手段厉害,不然怎么能拿下顾然那种风云人物。也有人说顾然就是玩玩而已,毕竟他那样的人,换对象比换衣服还快,林溪这种性格,新鲜感过了肯定被甩。
这些话语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林溪敏感的心上。他不擅长辩解,更无力对抗这种无形的压力。他开始更加刻意地减少不必要的社交,除了上课和去画室,几乎都待在宿舍里。
然而,比外界议论更让他心慌意乱的,是他自己内心的变化。
他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顾然,想起他灿烂的笑容,想起他专注谈论梦想时的眼神,想起他递过水瓶时指尖的温度。速写本上,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篮球、运动鞋、甚至某个模糊却生动的侧脸轮廓的练习稿。
他好像……真的心动了。
这个认知让林溪感到害怕。他习惯了躲在安全和安静的壳里,而顾然带来的这一切,太过耀眼,也太过汹涌,让他不知所措。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无法驾驭这样一段注定备受瞩目的关系,也害怕最终会受伤。
恰在此时,系里的年度画展筹备进入了最后也是最紧张的阶段。他的导师对他的参展作品寄予厚望,提出了更高的修改意见。这意味着他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反复打磨细节,压力骤增。
在内外交困之下,林溪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缩回自己的世界。他取消了所有非必要的活动,把自己长时间地关在画室里,用繁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也……下意识地回避着顾然。
起初,顾然并没有察觉异常。他依然像往常一样,训练结束后乐呵呵地跑去美院楼下等林溪,想拉他去吃新开的甜品店。
但林溪第一次找借口拒绝了：抱歉,我画展的作品还没修改完,很急。
顾然愣了一下,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表示理解：哦哦,没事,正事要紧。那明天
明天……可能也要加班。林溪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次,两次,三次……
接连的拒绝和明显的疏远,让神经再大条的顾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发出去的消息回复得越来越慢,而且只有嗯、好、在忙这类简单的词语。打电话过去,也常常被挂断,过后才用短信回复在画室,不方便。
顾然站在渐淅沥沥下起小雨的美院楼下,看着林溪宿舍那扇黑漆漆的窗口（林溪故意晚归躲他）,心里的失落和郁闷堆积成了小山。
他试图安慰自己,林溪是真的忙,压力大。但他无法忽略那种被刻意推开的感受。以前再忙,林溪也不会这样对他。
是因为那些流言吗顾然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他原本觉得清者自清,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暗搓搓地觉得那些起哄挺不错。但现在,他忍不住想,是不是林溪很在意那些话是不是觉得和他扯上关系很麻烦
这个念头让顾然心里很不舒服,像堵了一团湿棉花。他顾然什么时候需要这样小心翼翼、揣测别人的心思了他明明已经把所有的热情和特殊都给了这一个人。
一种混合着委屈、不解和烦躁的情绪在他心里发酵。他给林溪发了条微信：【你是不是在躲我因为别人说什么了】
消息石沉大海,直到晚上才收到一个简短的回复：【没有,你想多了。最近真的很忙。】
我想多了顾然看着那冰冷的几个字,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在床上,觉得自己的热脸贴了冷屁股,简直像个笑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一场无声的冷战悄然开始。
顾然憋着一口气,也不再主动去找林溪。训练时格外拼命,仿佛要把所有郁闷都发泄在篮球上。但训练结束,看着空荡荡的手机,心情又会跌到谷底。
林溪的日子也不好过。画室里的每一分钟都变得煎熬。他强迫自己专注于画布,但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顾然。他会下意识地看手机,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头像跳动,又害怕真的跳出消息不知该如何回应。看到顾然朋友圈没有任何更新,他一方面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又涌起更深的不安和失落。
他知道自己搞砸了。他伤害了顾然。
可画展的压力和内心的恐惧像两座大山压着他,让他没有勇气去打破这个僵局。他鸵鸟般地想着,等画展结束,等这一切过去,再……再想办法。
然而,矛盾并不会因为逃避而自动消失,只会在沉默中不断积累,等待一个爆发的临界点。
画展前三天,又是一个雨夜。秋雨带着寒意,敲打着窗户。
林溪在画室修改画作直到深夜,身心俱疲。最后一遍调整完色彩,他几乎虚脱,看着终于满意的作品,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疲惫。
他关掉画室的灯,锁好门,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下楼梯。
刚走出美院大楼,冰冷的雨丝就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忘了带伞。
正准备冒雨冲回宿舍,一个靠在门口廊柱下的黑影突然动了一下,吓了他一跳。
借着昏暗的路灯光,林溪看清了那个人。
是顾然。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运动外套,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些,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眼神沉沉地看着他,里面翻涌着林溪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受伤、愤怒、委屈,还有深深的疲惫。
林溪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钉在了原地。
雨声淅沥,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却凝滞得让人窒息。
忙完了顾然先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
……嗯。林溪低下头,不敢看他。
林溪,顾然往前走了一步,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烦觉得我对你的好,是种负担
他的语气不再像平时那样阳光飞扬,而是充满了挫败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
林溪被他的话刺得生疼,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我没有……
没有顾然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那你他妈这些天到底是什么意思！信息不回,电话不接,见我就躲！我顾然是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么避之不及！
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吗好,就算是因为那些,你告诉我啊！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或者你让我离你远点,我也可以……我可以试着不去打扰你！但你这样一声不响地冷着我,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
他的情绪激动,眼眶甚至有些发红。林溪从未见过这样的顾然,像一头受伤的、愤怒的困兽。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又带着一种惊人的脆弱感。
林溪被他吼得脑子一片空白,连日来的压力、疲惫、委屈和对自己搞砸一切的懊恼,也在这一刻被点燃。他看着顾然通红的眼睛,那句我可以试着不去打扰你像一把刀子扎进他心里,疼得他口不择言。
他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尖锐：对！你就是很烦！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生活！那些目光那些议论让我很累！我本来就不需要你这些……这些莫名其妙的好！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画画,这很难理解吗！
话一出口,林溪就后悔了。他看到顾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碎裂,最终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片深不见底的受伤。
时间仿佛静止了。
只有冰凉的雨,无声地落在两人之间。
顾然看着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一样。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我明白了。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带着一种彻底的心灰意冷,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打扰你了。
他点了点头,没再看林溪一眼,转身就走进了冰冷的雨幕里。背影挺拔,却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和决绝。
林溪僵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夜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有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窒息般的疼痛。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他抬手捂住脸,雨水和温热的液体混合在一起,顺着指缝滑落。
空荡荡的画室楼道口,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场下错了季节、冰冷彻骨的雨。
第四章：交汇的甜蜜象限
雨停了,但城市仿佛被浸泡在一种粘稠的、灰蓝色的寂静里。林溪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宿舍的,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冰冷且麻木。
室友已经睡了,房间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书桌前,甚至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怔怔地坐下。
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未干的雨水还是泪水,皮肤紧绷得发痛。但比这更痛的,是心脏的位置。那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灌满了冰冷的寒风和尖锐的悔恨。
顾然最后那个眼神,那个心灰意冷、彻底破碎的眼神,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次都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
他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那些根本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只是太害怕了,害怕流言,害怕失控,害怕投入一段感情后最终会失去,害怕自己无法承受顾然那样炽热的光芒……所以,他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用最伤人的言语,亲手推开了那个毫无保留走向他的人。
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打扰你了。
顾然沙哑而绝望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林溪痛苦地闭上眼,把脸深深埋进掌心。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懦弱和口是心非。
他失去他了。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接下来的两天,林溪过得浑浑噩噩。画展布展的最后准备工作忙得脚不沾地,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执行着指令,搬运画作、调整位置、粘贴标签。只有在面对那幅耗费了无数心血的、即将参展的主作品时,他才会短暂地恍惚一下。
画布上,夕阳下的旧篮球场,梧桐树叶片的光影细腻温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幅画的灵魂,早已在那个雨夜被彻底击碎了。
他和顾然之间,彻底断了联系。没有了每天准时出现的骚扰信息,没有了食堂里硬挤过来的身影,没有了图书馆旁边窸窸窣窣的小动作……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得让人心慌,静得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顾然在他生活中留下的痕迹有多深,而此刻的空白就有多难熬。
他好几次点开和顾然的聊天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打了长长一串道歉和解释的话,却又一次次地删除。苍白无力的文字,如何能弥补那样深的伤害
画展前一天晚上,林溪在空无一人的展厅里做最后的检查。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室友发来的消息。
【溪啊,你还好吧顾然他……今天训练状态超级差,听说还跟人起了点冲突,心情糟透了的样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林溪的心猛地一揪。冲突他那样阳光开朗的人……
室友又发来一条：【唉,其实然哥这几天都不对劲,训练特别狠,也不怎么笑了。今天不小心听到他跟他队友打电话,好像提到你名字了,语气挺……难受的。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了,但我觉得吧,然哥对你绝对是真心的,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看着室友的话,林溪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在手机屏幕上。
原来痛苦的不止他一个。原来他的逃避和伤害,让那颗太阳一样的心,也布满了阴霾。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段关系里被动承受的一方,却忽略了顾然所有的主动和热情背后,也需要回应,也会害怕被拒绝,也会因为他的冷漠而受伤。
顾然只是看起来强大,内心同样有着柔软和需要被呵护的地方。而自己,却亲手在那片柔软上扎满了刺。
强烈的悔恨和想要见到他的冲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结局依旧是失去,他也要亲口告诉顾然,那些都不是真的。
他几乎是跑着冲出展厅的。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顾然,宿舍篮球场他凭着直觉,先跑向了那个他们初遇的旧篮球场。
空旷的场地在夜色下寂静无声,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没有人。
林溪的心沉了下去,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他。他靠在冰冷的铁丝网上,慢慢滑坐到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是不是太晚了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略显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溪猛地抬起头。
顾然就站在几步开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他,脸上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讶和疲惫。他穿着训练服,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冲过澡,但神情憔悴,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嘴角甚至有一小块不明显的淤青。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白天的争吵和冰冷的雨夜记忆瞬间回笼,让气氛变得僵硬而尴尬。
顾然先移开了目光,语气疏离而平淡：有事林大画家不是嫌我吵吗他说着,转身似乎就想离开。
对不起！
林溪猛地站起来,因为太快而有些眩晕,但他顾不上了。他冲口而出,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顾然,对不起！那天的话……都不是真的！我不是那么想的！
顾然的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
林溪看着他拒绝的背影,心慌得厉害,语无伦次地继续道：我是害怕……那些议论让我压力很大,画展也让我很焦虑……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怕你只是一时兴起,我怕我最后会受不了……所以我……我就说了那些混账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绝望的哭腔：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没用了……但我必须告诉你……你一点都不烦……你带来的那些……都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很好的东西……是我搞砸了一切……
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林溪以为不会再得到任何回应,心彻底沉入谷底时,顾然缓缓转过了身。
他的表情依旧复杂,但那双黯淡了好几天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他看着林溪哭得通红的眼睛和狼狈的样子,许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有无奈,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和……心疼。
他走上前几步,伸出手,有些粗鲁地用拇指擦掉林溪脸上的泪水,动作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笨蛋。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沙哑,压力大不会跟我说吗焦虑不会找我吗我是那种只会添乱的人
林溪猛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
顾然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委屈和怒气终于彻底消散了。他伸出双臂,一把将眼前这个哭得浑身发抖的人紧紧搂进怀里。
林溪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彻底软化在这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他闻到了顾然身上淡淡的药油味和熟悉的沐浴露清香,感受到了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所有的不安、恐惧和委屈,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伸手回抱住顾然的腰,把脸埋在他肩上,无声地流泪。
吓死我了……顾然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后怕,我以为你真讨厌我了……
没有……从来没有……林溪在他怀里用力摇头。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顾然收紧手臂,语气霸道又带着点委屈,有什么事必须告诉我！不准自己躲起来！不准再说那种话气我！
嗯……林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温顺。
两人在寂静无人的旧篮球场紧紧相拥,像是两只互相取暖、终于找回彼此的小兽。所有的误会、猜疑和伤害,都在这个拥抱里慢慢融化。
第二天,美术学院年度画展正式开幕。展厅里人头攒动,艺术界的老师、学生、甚至还有校外来的评论家和爱好者,气氛热烈。
林溪作为备受期待的学生之一,他的作品前围了不少人。那幅精心绘制的夕阳梧桐树,笔触细腻,光影和情感都极为动人,获得了不少赞誉。
但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被旁边另一幅尺寸稍小、却极具张力的画作吸引了过去。
画面上是篮球场的一个瞬间特写：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背影刚刚跃起,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汗水在空中挥洒,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整个画面动态十足,光影对比强烈,充满了近乎崇拜的专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澎湃的情感。
画的标题很简单,却瞬间击中了所有看客的心——《我的星光》。
哇……这画……
这画的是顾然吧也太传神了！
我的天,这感情表达……绝了……
原来传闻是真的啊……
人群窃窃私语,目光不断在林溪和那幅画之间来回移动,充满了惊艳和了然。
顾然是被篮球队的兄弟们硬拉来的。一进展厅,他就被队友推搡着挤到了那幅画前面。
当看到画中那个熟悉的、被用尽温柔与热爱描绘出来的自己的背影,以及那个昭然若揭的标题时,顾然整个人都愣住了。
周围所有的嘈杂仿佛瞬间褪去。他呆呆地看着那幅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一股汹涌的热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涌向四肢百骸。
他猛地转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清瘦的身影。
林溪正被几个老师围着说话,似乎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也抬起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林溪的脸瞬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移开目光,却被顾然眼中那几乎要将他点燃的炽热和惊喜牢牢锁住。
顾然拨开人群,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林溪。周围的目光和议论他全然不顾,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
他在林溪面前站定,深深地望进他那双带着羞涩和紧张的眼睛里,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发颤,却无比清晰、无比认真地响彻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展厅里：
这幅画,他指着《我的星光》,目光却一秒也没有离开林溪,和我,你都别想再收回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郑重地、一字一句地问道：
林溪,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整个展厅爆发的巨大欢呼声、口哨声和掌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善意的、祝福的笑容看着他们。
林溪的脸红得像要滴血,心跳快得几乎要爆炸。在顾然那双盛满了全宇宙星光般璀璨而期待的眼睛注视下,他所有的犹豫和羞涩都化为了乌有。
他轻轻咬了下嘴唇,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浅却无比清晰的、带着泪光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顾然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比阳光更耀眼。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林溪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在原地转了个圈！欢呼声和掌声更加热烈了。
从此,校园里最靓丽的那道风景线,变成了并肩而行的两个人。
顾然依然高调,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林溪的所有权。他会准时出现在美院楼下接男朋友下课,会自然无比地拿走林溪喝过的奶茶猛吸一口,会在篮球比赛进球后毫不避讳地对着看台上林溪的方向飞吻,引来全场尖叫。
而林溪,虽然还是会害羞,但也不再躲避。他会安静地坐在场边等顾然训练结束,会悄悄画下顾然各种样子,会在顾然凑过来撒娇耍赖时,虽然脸红,却也会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夕阳下的旧篮球场,依然是他们最爱去的地方。
顾然运球、起跳、投篮,动作潇洒利落。
林溪坐在旁边的石阶上,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画的不再是孤独的风景,而是那个永远充满活力、照亮他整个世界的少年。
金色的光芒将他们笼罩,影子被拉得很长,亲密地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彼此。
属于他们的象限,终于完美地交汇,谱写着一首永不落幕的、甜蜜的青春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