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手术台惊魂
家人们看这个手术台,林小满踮脚擦拭镜头上的蛛网,补光灯将锈蚀的无影灯照得森白,二十年前那个病人就是在这里被活体解剖......
啪的一声,补光灯突然炸开血红色光斑。弹幕池瞬间被啊啊啊刷屏,观看人数从3万飙升至18万。
摄影师阿坤倒退半步撞上器械推车,生锈钢盘哐当砸地。他扶稳云台时,防毒面具下的声音闷闷发颤:刚才镜头里......
坤哥别吓人!苏晴攥着平板缩到墙角,充电宝的蓝光映得她脸色发青,弹幕全在刷【他们围上来了】......等等,这些ID怎么都是繁体字
我盯着监视器浑身发冷。阿坤的镜头正对着空荡的东南墙角,可监视器里分明映出三双沾着泥渍的蓝色手术鞋。最左侧那双的鞋尖,正缓缓转向我们。
可能是信号干扰。我咽了下口水,手电扫过墙角陈旧的置物架,灰尘簌簌落在1998年的《手术器械清点表》上。泛黄的纸页突然无风自动,停在7月16日那页,墨迹未干的止血钳缺失四字正在渗出暗红。
小满突然咯咯笑起来:有个叫『1998实习护士』的观众打赏了嘉年华,说想看更衣室......她的笑声戛然而止,耳返里传出沙沙的杂音,等等,这人在弹幕写【主刀医生在找他的止血钳】。
更衣室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二十件挂满霉斑的白大褂像吊死鬼般轻轻摇晃。我用手电扫过胸牌,光束停在中排第三件——肝胆外科副主任医师周明远。工牌照片上的男人嘴角突然淌下黑血,玻璃裂痕蛛网般爬满他的左眼。
都别动!阿坤突然低吼。他的GoPro正在自动回放视频:画面里的我们正在翻找更衣柜,可现实中我们明明站在原地。更恐怖的是回放画面右上角显示着【00:23】,而苏晴的腕表指针停在00:13。
苏晴突然尖叫着扔掉平板。屏幕裂痕间,1998年7月16日的《江城晚报》电子版自动展开,头版照片里正在接受采访的副院长,与方才工牌上的周明远完全重合。报道标题犹如诅咒:《仁济医院成功实施首例活体肝移植》。
叮——
叮——
叮——
护士站的电话铃声在死寂中炸响。小满颤抖着按下免提键,听筒里传来粘稠的水滴声,间杂着冰柜压缩机沉闷的嗡鸣。我用手电扫过积灰的总机面板,所有电话线接口都布满蛛网。
救...命...
带着哭腔的女声突然从直播手机飘出,小满的补光灯应声爆裂。弹幕池被血色文字瞬间淹没:【王护士快跑】【手术室门锁死了】【氧气阀被关了】。
阿坤突然扯下防毒面具疯狂干呕,滤芯里正渗出淡黄色液体。苏晴用紫外线灯照向地面,福尔马林溶液的反光像毒蛇般蜿蜒至手术台下方——那里静静躺着一把染血的止血钳。
你们看!我牙齿打颤地指向阿坤胸前的运动相机。实时画面显示我们正在门诊大厅说笑,可透过取景框看去,眼前分明是二楼手术区斑驳的墙壁。两个时空的影像在屏幕上重叠,1998年的无影灯竟照出现代设备的反光。
小满的直播界面突然切到夜视模式。幽绿画面中,我们身后多了十几个模糊人影,他们都穿着条纹病号服,脖颈处露出狰狞的缝合线。弹幕池跳出条金色特效留言:【转身看看呀】,发送者ID是【周明远1998】。
2
时空交错
跑!我拽着小满冲向安全通道,苏晴的尖叫却从后方传来。她僵直地指着防火门玻璃——倒影里我们正在夺命狂奔,可现实中的我们分明站在原地。阿坤的摄像机在此刻黑屏,液晶屏映出我们惨白的脸,以及......五根正在我们肩头收拢的、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这他妈绝对零度计坏了吧阿坤用袖口猛擦冰柜温度计,哈出的白气在防毒面具里凝成水珠。液晶屏上的-18℃泛着幽蓝冷光,但当我伸手触碰柜门,金属表面竟传来温热的黏腻触感。
苏晴的紫外线手电突然滚落在地,光束扫过7号冰柜内壁时,五道狰狞的抓痕像血管般在黑暗中浮现。她蹲下身时马尾擦过柜门,一缕长发被冻结在泛起白霜的金属边缘,这指甲......是新的......
小满的补光灯应声照向抓痕缝隙,半片樱粉色指甲折射出诡异光泽。我戴着乳胶手套捏起那枚残片,甲油里混着冰晶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紫外线照射下突然爆开荧光——林小满
2024.7.16的潦草字迹在抓痕边缘幽幽发亮。
不可能!小满撞翻了身后的器械推车,手术剪叮叮当当散落在瓷砖上,我昨天刚做的美甲......她颤抖着举起右手,无名指赫然缺了半片指甲,断口处正在渗出淡黄色组织液。
对讲机突然炸响刺耳杂音,我自己的声音从设备里扭曲地传出:别相信体温!重复,别相信体温!几乎同时,小满的耳返里传来孩童咯咯的笑声,在空旷的停尸房里形成瘆人的回声。
那台电视......苏晴突然死死抓住我的胳膊。2号解剖台上不知何时多了台九十年代的松下电视机,雪花屏的噪点中渐渐浮现画面——正是我们此刻惊恐的表情特写。阿坤的摄像机镜头自动转向屏幕,取景框里出现了双重镜像:现实中的我们,与电视里嘴唇被缝合的我们。
弹幕在说......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直播手机在她掌心剧烈震动,【冷冻柜会呼吸】【看看3号柜底层】。她突然剧烈干呕,补光灯照亮了从她指缝滴落的粘稠液体——那根本不是胃液,而是混着冰渣的福尔马林。
阿坤突然发疯似的拉开3号柜,陈年寒气裹着某种甜腥味扑面而来。在层层冰霜之下,二十袋密封的透明脏器正在有规律地收缩舒张。最上方的肾脏标本袋突然爆裂,暗红液体在冰柜内壁蜿蜒出周明远三个字。
你们听!苏晴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沉寂多年的排风系统突然轰鸣启动,换气口栅栏啪嗒掉落,数十卷泛黄的病历纸倾泻而下。我捡起最上方那张,1998年7月16日的麻醉记录表上,患者自主呼吸恢复的字迹正在融化成血水。
小满的直播界面突然分屏,右侧跳出98年监控录像的标识。画面里我们穿着褪色的护士服,正将一具胸腔起伏的尸体推进太平间。弹幕池疯狂滚动:【快阻止他们!】【那个病人还活着!】
砰!
7号柜门突然自动闭合,将小满来不及抽回的手指死死夹住。鲜血喷溅在温度计显示屏上,数字开始疯狂跳动:-18℃、25℃、-40℃......最终定格在1998.7.16
23:30。柜门缝隙渗出大量血泡,某种物体在内部剧烈撞击的闷响震得我们牙关发颤。
阿坤突然举起摄像机对准自己,镜头里的他露出诡异的微笑:该准备教学录像了。他的防毒面具滤芯涌出墨绿色脓液,运动相机自动上传的视频标题在平板闪烁——1998年仁济医院活体解剖示范。
苏晴突然用手术刀划破掌心,在冰柜门板画起精密的人体解剖图:肝动脉在这里......要避开迷走神经......她的瞳孔扩散成完全的漆黑,嘴角淌下的血线在地面汇成1998年的医院平面图。
对讲机再次响起时,传出的却是小满自己的声音:快逃啊!他们在每个时空都准备了手术台!声源竟来自3号柜里某个跳动的心脏标本,器官表面浮现出我们此刻的惊恐表情。
当冰柜群同时发出解锁的咔嗒声,我瞥见小满的直播弹幕全部变成同句话:【欢迎参加永生手术教学班】。第一具挂着冰霜的尸体从柜中滑出时,他胸牌上的周明远三个字正在融化,露出下方崭新的林小满名牌。
护士值班室的木门在身后自动闭合时,腐坏的锁舌发出类似骨节断裂的脆响。苏晴用袖口捂着口鼻,紫外线手电扫过积满絮状物的值班床,光束突然定格在床头铁柜——暗红色的禁止开启封条横贯柜门,落款日期是1998年7月17日。
这封条......我伸手触碰的瞬间,纸张突然崩解成黑色粉末。柜门吱呀着弹开,霉味裹着刺鼻的福尔马林涌出,二十本泛黄病历整齐码放在浸血的手术巾上。
小满的补光灯突然闪烁,照亮最上方病历的封皮。林小满三个烫金字在紫外线照射下幽幽发亮,日期赫然是1998年7月16日。她尖叫着后退撞翻器械车,输液架砸在地面的巨响中,阿坤的摄像机自动对焦到翻开的内页。
患者出现自主呼吸......苏晴突然用机械般的语调念出声,手指划过泛黄纸页上晕染的血渍,瞳孔对光反射恢复......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乌黑尖锐,在纸面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3
死亡直播
晴姐!我想夺过病历,却被她反手掐住手腕。她的瞳孔扩散成完全的漆黑,嘴角咧开不属于人类的弧度:实习生,准备肾上腺素。
阿坤的防毒面具突然渗出暗绿色黏液,他扯下面具时我们集体倒吸冷气——那些本应是橡胶的部位,此刻正与他面部皮肤融合成青灰色的角质层。他的运动相机自动开启录像模式,液晶屏显示上传进度条:【1998年教学录像_肝胆外科_第7例】。
快按住她!小满突然尖叫。苏晴不知何时握住了手术刀,正在自己左臂划开十字切口。鲜血喷溅在霉变的墙壁上,竟自动勾勒出精密的人体解剖图。脾静脉要这样结扎......她的声音混着双重音调,另个苍老女声从她喉间挤出,......否则会大出血......
我抄起血压计砸向她的手腕,手术刀当啷落地时溅起一串血珠。那些血滴在紫外线照射下突然悬浮半空,排列成仁济医院的立体平面图。三楼手术室的位置,一颗血珠正在诡异地脉动。
弹幕......弹幕在教她做手术......小满颤抖着举起直播手机。满屏暗红弹幕滚动着专业术语:【阻断肝门】【注意胆总管变异】。最上方金色弹幕格外刺眼:【王护士长示范得真好】。
苏晴突然僵直倒地,后脑撞击地面的闷响中,整面墙的血迹开始蠕动。解剖图上的脏器突然立体凸起,腐烂的肝脏标本从墙内挤出,血管缠绕着1998年的护士排班表。我注意到今晚的值班名单上,我们的名字正覆盖在原有字迹上缓缓渗血。
你们看这个......阿坤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的摄像机对准了抽屉里锈迹斑斑的带锁铁盒,锁孔里卡着半片樱粉色指甲——与小满断甲完全吻合。盒内整齐码放着二十支密封的玻璃试管,福尔马林溶液里浸泡着不同颜色的美甲残片。
小满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吐出大团缠绕着头发的黑色黏液。黏液在落地瞬间展开成完整的《手术事故报告书》,1998年7月16日那栏用红笔圈注:教学事故导致供体存活,立即执行冷冻处理。
叮——
护士站的电话铃声穿透墙壁。这次响到第七声时,听筒自动悬浮到半空,传出沙哑的男声:王护士长,请将教学素材转运至四楼。与此同时,我们所有人的手机同时收到彩信——照片里我们穿着沾血护士服,正在给一具睁眼的尸体插管。
苏晴突然抽搐着坐起,被血糊住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小满:他们在每个时空都安排了手术台......她的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瓷砖,在刮擦声中刻出快逃的繁体字,下一个被寄生的是摄......
她的警告被突如其来的婴儿啼哭打断。声音来自阿坤的背包,当他颤抖着拉开拉链,里面蜷缩着个裹在手术巾里的死胎。更恐怖的是死胎手中攥着的iPhone14,屏幕上正在播放我们此刻的惊恐表情。
欢迎观看跨时空教学直播。
死胎突然睁开浑浊的眼睛,用阿坤的声音说道。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在此刻突破百万,弹幕池被金色留言刷屏:【现在示范错误操作导致的医疗事故】。
我转身想逃时撞翻了铁柜,散落的病历页在空中飞舞。每张纸都浮现出血色画面:阿坤被手术剪刺穿喉咙,苏晴溺亡在注满药液的浴缸,小满正在给自己做开颅手术。而我的死亡画面始终笼罩在马赛克里,唯有标注日期清晰可见——2024年7月16日23:47。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脏污的窗玻璃,我们惊恐地发现那根本不是阳光——而是无影灯的冷光。整面西墙正在融化成肉膜状物质,二十套手术器械从血肉中缓缓推出。小满的耳返里响起冰冷的女声:请实习生就位。
阿坤突然举起摄像机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防毒面具的呼吸阀里伸出半截手术刀:要开始了。他的瞳孔里映出我们身后缓缓开启的电梯门,1998年的周明远医生正推着满载器官的推车跨出时空裂缝。
这不可能......这他妈绝对不可能......阿坤的防毒面具里传出混着唾沫星子的喘息,手电光束在尸体腐烂的面孔上剧烈抖动。那具倚在消防栓旁的尸体穿着阿坤同款冲锋衣,脖颈处缠绕的GoPro充电线已深深勒进浮肿的皮肉。
小满的补光灯扫过尸体右手,最新款iPhone从青紫色的指间滑落。屏幕突然亮起,直播间界面正在实时播放我们此刻的惊恐表情,弹幕池里跳出一条新留言:【小满快回头】。
死亡时间至少三个月。我强忍呕吐欲翻开尸体衣领,蛆虫从颈动脉缝合口簌簌掉落,但这款冲锋衣是阿坤上周才买的......
4
永生手术
苏晴突然夺过尸体手中的手机,紫外线灯照亮屏幕裂纹:相册最后一张照片......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照片里我们五人正在医院正门合影,日期显示为2024年10月31日——而今天明明是7月16日。
衣袋里有东西!小满用镊子夹出塑料封套时突然尖叫。身份证照片上的阿坤正咧嘴笑着,发证日期却是2024年10月25日。更恐怖的是证件底部指纹区,赫然印着具象化的尸斑图案。
阿坤突然发疯似的扯开尸体内衬,腐烂的胸腔里传出电子音:叮——您有新的美团订单。一部屏幕完好的手机从肋骨间滑出,外卖软件正在自动刷新——最近的订单显示2044年7月16日23:47送达,收货人姓名是林小满(冷冻柜7号)。
弹幕......在教我怎么处理尸体......小满的直播手机突然飘出焦糊味,满屏弹幕变成手术流程图:【步骤一:剥离面部皮肤】【步骤二:摘除新鲜器官】。金色弹幕刺眼地划过屏幕:【该教学素材已重复使用666次】。
苏晴突然用手术刀划开尸体冲锋衣,腐烂的布料下露出崭新的护士服。当她撕开领口,我们集体倒吸冷气——尸体的锁骨处纹着仁济医院1998实习护士,而纹身照片竟是小满上周朋友圈的自拍。
看这个!我用手电照向尸体右臂,尚未腐烂的皮肤上布满针孔。每个针眼周围都用马克笔标注着日期:2024.7.16、2044.7.16、1998.7.16......日期呈螺旋状向心脏位置收拢,最新标注赫然是三天后的7月19日。
阿坤的摄像机突然自动转向走廊尽头。夜视模式下,二十具与我们穿着完全相同的尸体正机械地搬运着手术器械。最前排的尸体突然转头,腐烂的面孔对着镜头比出嘘的手势——那分明是十分钟前还在说话的苏晴。
手机......手机在震动......小满颤抖着举起尸体留下的iPhone。来电显示是妈妈,区号却是1998年的江城老号码。接通瞬间,二十年陈旧的电磁杂音中传出她母亲年轻时的声音:小满妈妈刚看完你的教学直播......
苏晴突然开始用手术刀在自己手臂刻字,鲜血顺着不要相信时间的笔画滴落在尸体面部。那些血珠突然逆着重力向上滚动,在尸体的眼球表面拼出倒计时:23:47:16。
轰!
整层楼突然剧烈震颤,尸体手中的直播手机炸成碎片。飞溅的电子元件在空中组成全息投影——1998年的手术室监控画面里,我们正给一具尸体穿戴现代装备。当无影灯照亮尸体的面孔时,小满的尖叫声刺破黑暗:那分明是正在颤抖的她自己。
我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沙沙声,二十年前的老式救护车警笛由远及近。防火卷帘门外传来担架轮滚动声,混杂着熟悉的呼喊:快送四楼手术室!这个实习生还有救!——那正是我们进入医院前互相打气的声音。
阿坤突然举起尸体脖颈间的GoPro,回放画面显示我们正站在此处检查尸体。但当我们抬头,天花板的烟雾探测器突然脱落,砸在画面中未来阿坤的死亡位置——而现实中的我们正站在那个坐标点。
跑!我拽着小满撞开安全通道门,却迎头撞上浓重的福尔马林蒸汽。手电光束穿透白雾的瞬间,我们看见无数具挂着我们面孔的尸体,正从1998年的太平间向2044年的手术室列队行进。每具尸体胸牌都在随时间流逝更新日期,腐烂程度与生存时空完美对应。
小满的耳返突然传出自己的尖叫声,直播画面自动分屏。右侧98年监控里的我们正将尸体藏入通风管,而左侧现实画面显示通风管口正渗出黑红色黏液。弹幕池被金色字体统治:【时空缝合手术开始】【请保持素材完整性】。
当第一具尸体抓住苏晴脚踝时,我们终于看清它手中的工作证——2044年仁济医院主任医师工作证,照片上的小满左眼装着机械义眼,正在监控屏幕前观看我们此刻的绝望逃亡。
传真机吐出最后一张染血的手术记录时,太平间墙上的电子钟突然黑屏。苏晴用紫外线灯扫过纸面,1998年的油墨字迹正在融化成蠕动的血虫:23:47分,实习生林小满主刀取出供体心脏......
这行字在变化!阿坤的防毒面具滤芯里钻出半截手术缝合线,他的声音混着粘液翻涌的咕噜声。我们眼睁睁看着林小满三个字褪色成苏晴,又扭曲成阿坤,最终定格为我的名字。纸页右下角的院长签名栏,周明远的印章突然凸起,变成颗跳动的微型心脏。
叮——
小满的耳返传出微波炉提示音,直播手机自动跳转到外卖软件界面。2044年的订单详情正在实时更新:【仁济医院教学标本(心脏)已送达冷冻库,取件码1998-0716】。
5
时空缝合
看温度计!我嘶吼着指向太平间中央的电子屏。所有冰柜温度突然统一变成23.47℃,柜门缝隙渗出粉红色雾气。3号柜门突然炸开,二十袋悬浮在半空的心脏标本同时播放不同时空的死亡画面:阿坤在98年被手术剪刺穿喉咙,苏晴在24年溺亡于药液池,而2044年的我正在被解剖台机械臂肢解。
苏晴突然扑向传真机,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指尖,在血泊中画出复杂的时空坐标图:每个整点都是缝合点......她的指甲缝里钻出细小的医用缝合线,我们要在时间闭环形成前......
整栋大楼突然倾斜,我的运动鞋底粘在了融化成血肉的地板上。小满的补光灯扫过墙面,原本贴着《消毒规范》的位置,此刻浮现出用脏器拼贴的倒计时:00:12:47。每跳动一秒,就有块墙皮剥落露出跳动的肌肉组织。
正门!阿坤突然指着监控屏幕大喊。本该是医院大门的位置,此刻变成了太平间冷库的液压门。门禁电子屏闪烁着1998.7.16
23:47,而我们的手机时间全部定格在2024年同分同秒。
小满突然发出不属于她的尖利笑声:欢迎参加毕业考核。她扯开衣领,锁骨处的1998实习护士纹身正在渗血,皮肤下凸起的手术刀轮廓清晰可见。直播手机飘出焦臭味,弹幕池被同句话刷屏:【请选择要保留的时空版本】。
我们冲向冷库门的瞬间,二十道卷帘门同时坠落。阿坤的摄像机拍到惊悚画面:每个防火门后都站着个时空版本的我们——98年的我们嘴唇被缝合,24年的我们浑身插满导管,44年的我们只剩下器官在培养舱跳动。
砸窗!我抡起消防斧劈向污浊的玻璃,斧刃却陷入胶质化的墙体。裂缝中涌出大量鲜活的人体组织,半张属于小满的脸突然从水泥里凸出:快走......他们在每个时间点都安排了......
苏晴突然举起血淋淋的平板,导航软件显示医院平面图正以每分钟十年的速度老化。代表我们的红点分裂成三个不同年代的光标,98年的光标正被推进手术室,24年的光标困在太平间,44年的光标则悬浮在标本陈列室。
看脚下!小满突然尖叫。我们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自主移动,98年的影子提起手术箱,24年的影子举起摄像机,44年的影子操作着全息解剖台。当三个时代的影子同时转身,我们看见自己腐烂程度不同的后脑勺。
阿坤的防毒面具突然长出血管扎入面部,他撕下面具时带下大片皮肤,露出下方1998年的实习医生胸牌。他的GoPro自动上传视频,标题是《时空缝合术教学实录》,缩略图显示我们正给不同时空的自己做换脑手术。
最后的礼物。苏晴从排风管掏出个铁盒,里面是二十支装着记忆液体的注射器。每支标签都标注着我们的名字和死亡时间,液体里悬浮着不同年代的工牌碎片。她突然将针头扎进颈动脉:要记住......遗忘才是寄生体......
整层楼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冷冻警报,所有冰柜弹出冒着寒气的尸体。我们惊恐地发现每具尸体都是不同年龄段的自己,最年长的那个我胸牌标注着周明远
2044。尸体们突然集体睁眼,用混着三重时空的声音宣告:教学直播开始。
当电子钟重新亮起,所有数字都变成猩红的1998-2044。小满的直播间观看人数定格在666666,镜头自动转向悬浮在太平间中央的全息手术台。我们看见三个时空的自己正在互相解剖,取出的器官在时空中传递组装,最终拼成个跳动着的、布满缝合线的时间胶囊。
冷库门在此刻轰然开启,门外是二十年前的老式救护车,车厢里摆着2044年的冷冻舱。弹幕池最后一次刷新,百万条来自不同年代的留言汇成血色的最终考题:【请选择成为施教者或教学素材】。
在时间闭环彻底锁死的嗡鸣声中,我看见自己的左手正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术刀,刀尖对准了小满震颤的右眼球。阿坤的摄像机记录下这个瞬间,画面里我们背后站着二十个年代的医学生,他们胸牌上的日期从1968年一直排到2084年......
院长办公室的橡木门在身后融化成血肉屏障时,墙上的铜制院训牌开始滴落脂肪状黏液。小满的补光灯扫过荣誉墙,那些泛黄的集体照里,我们的面孔正逐渐覆盖原本的医护人员。照片日期随着光束移动不断倒流:2044、2024、1998......最终定格在1976年的合影上,青年时期的周明远医生怀里抱着个铁盒——正是苏晴在护士站发现的器官记忆库。
欢迎回家,教学素材们。
环绕音响突然传出周明远的声音,声源竟来自我们不断渗血的耳膜。阿坤的摄像机自动对焦到文件柜,二十个玻璃罐在幽蓝冷光中浮现,每个罐体标签都标注着我们的名字和日期跨度。7号罐里漂浮的皮肤组织上,小满上周刚做的樱花美甲正在福尔马林里舒展。
苏晴突然跪倒在地,手术刀从她耳道缓缓抽出,刀尖挑着段蠕动的银白色神经束。迷走神经......要完整剥离......她梦呓般呢喃着,将神经束接入墙面的血肉插座。整面西墙顿时变得透明,露出后方陈列室里的数百个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悬浮着不同年代的我们,脏器通过时空裂缝的血管彼此连接。
快看电脑!我撞开办公椅,布满脑脊液粘液的键盘突然自动输入密码:1998-2044。监控画面亮起的瞬间,我们看见布满雪花的教室里,二十排医学生正在观看直播。他们的制服用料随着年代渐变:1998年的棉布白大褂、2024年的防菌防护服、2044年的金属纤维手术袍。
小满突然用头撞击显示屏,机械义眼从她破裂的左眼眶弹出。那颗义眼悬浮在半空,投射出全息操作界面:【永生手术第七阶段:意识转移】。直播间的弹幕池突然被金色弹幕统治,不同年代的医学生开始提问:
【98级:如何处理供体的时间排异反应】
【24级:如何保证记忆寄生体的活性】
【44级:时空缝合术的伦理边界在哪里】
阿坤的防毒面具在此刻彻底融入面部,他撕下自己左耳时带出大团光纤电缆:要拍摄......教学特写......他的声带发出电子合成音,摄像机镜头缩进眼眶。取景框显示我们正站在1976年的院长办公室,年轻的周明远在角落调试着第一代时空缝合仪。
原来我们......都是迭代品......苏晴突然大笑,从胸腔扯出半米长的胆管,在血泊中画出莫比乌斯环。当她将环首尾相接时,整层楼开始时空折叠,我们的内脏在四次元空间里翻涌重组。
小满的直播手机突然爆出强光,手术台从地板下升起。她机械地爬上台面,右手精准地切开自己太阳穴:现在示范开颅取脑术。她的左眼珠在镊子下转动,瞳孔里放映着二十年前周明远第一次执行时空缝合术的画面。
我的双腿突然陷入融化的时空泥沼,看见自己的肾脏正被1998年的医学生摘取。阿坤的摄像机在头顶盘旋,镜头盖开合间吐出新鲜的海马体:注意保存记忆突触......他的下颌骨脱落,露出内部精密的机械传送带,正在将我的脑组织切片送往不同年代。
当周明远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手术台上方,所有时空的医学生集体起立鼓掌。他手中的铁盒自动展开,变成环状的时间缝合器:恭喜各位通过毕业考核。器皿中央悬浮着我们的意识晶体,每个切面都映照出不同年代的死亡瞬间。
苏晴的残躯突然暴起,用脊椎骨刺穿全息影像:这局棋还没完......她的声带振动在时空裂缝中引发共振,陈列室的培养舱接连爆裂。无数个我们从舱内爬出,不同年代的躯体开始互相吞噬融合。
整栋大楼在时空震荡中坍缩成奇点,小满的直播间画面开始倒放。我们看见自己倒退着逃离医院,弹幕逆向滚动成最初的警告信息。当时间流回跨进大门的瞬间,周明远的声音在所有时空同步响起:
教学素材已重置,第七百七十七次轮回开始。
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我最后瞥见监控屏幕——2044年的医学生们正打开新的铁盒,里面整齐陈列着七百七十六套樱花美甲。最新那套的甲片上,还沾着从我太阳穴溅出的脑组织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