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奶奶走的那天,天色灰得像烧完的纸钱灰,压得人心里头发沉。
她枯藤似的手猛地抓住我,力气大得吓人,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
她把一团汗湿发硬的纸塞进我手心,浑浊的眼睛里烧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恐惧火焰,拼尽最后一口气,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囡囡…记死了…万一,万一看见谁家的猪…抬起头,直勾勾看人…别回头!别吭声!拼命往家跑!钻…钻灶膛!用柴火堵死洞口…任谁叫,任谁喊,哪怕听见我的声音…都别出来!记死了啊!
她眼睛瞪得极大,说完这最后一句,手就猛地垂了下去。
屋里顿时哭声响成一片。
我僵在那儿,手心里的纸条像块冰,又像块烙铁。纸上用灶灰歪歪扭扭画着个小人往灶眼里爬,旁边是几个哆嗦的字。
抬头猪,眼量人,饿己身,瘦出栏,潜入夜,食生人。这秘密像颗有毒的种子,被我死死按在贴身的衣兜里,夜夜生根,让我噩梦不断。
年关杀猪的喧闹也没能驱散我心头的寒意。
就在奶奶去世后没多久,村东头的王屠户家杀年猪。
院坝里围了不少人,热气腾腾。那头养了两年、肥得溜圆的母猪被拖出圈时,显得格外焦躁,嗷嗷叫着,力气大得惊人。
围在一旁的村民起哄。
老王你这猪养的真肥。
今年价钱好,又能赚一笔。
王屠户站在猪圈口,笑的满脸的褶子皱在一起。
嘿,这畜生怕不是成精了劲儿忒大!一个帮忙的汉子喘着粗气笑道。
立马有声音传过来李二你按不住就换我们来。就是就是,李二最近身体不太好啊,连只猪都按不住。
好不容易把它按倒在条凳旁,就在王屠户拎着锃亮的尖刀走近时,那猪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长嚎,猛地一挣!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它两条前腿竟然真的离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那双因为极度惊恐和充血而显得异常黑亮的眼睛,扫过围观的每一个人。
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我的娘诶…人群里,不知道谁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嗓子,它…它站起来了!还看人!
有人开了个头,其他人吵吵闹闹的开始议论。
抬头猪,啧,不吉利啊。
王屠户也吓了一跳,后退半步,但马上觉得挂不住脸,尤其是周围婆娘孩子们都开始往后缩。
他强自镇定,啐了一口,骂道:嚎什么嚎!少见多怪!这畜生就是吓破了胆,抽筋了!给老子在这装神弄鬼!
说着,他抡起旁边用来敲晕猪的大铁锤,趁着那猪还没站稳,骂了一句:给你祖宗作揖呢吃老子一锤!
嘭的一声闷响,铁锤砸在猪头上,那猪哼都没哼一声就重重栽倒在地。
看见没就是个牲口!王屠户喘着粗气,把锤子一扔,对着周围脸色发白的人们嚷嚷,都愣着干啥赶紧接血!热水准备上!妈的,白费老子不少劲!
被王屠户这么一吼,加上猪确实被打倒了,人群里的紧张气氛稍微缓和了些,但窃窃私语没停。
刚才可真邪门…
是啊,那眼神,看得我脊梁骨发冷…
王屠户胆子是真大…
行了行了,都别嚼舌根了,村里年纪最大的九叔公发话了,他皱着眉,赶紧弄完,天冷。
话是这么说,但那天处理猪肉的时候,好多人都躲得远远的。等到分肉时,王屠户为了证明没事,特意大声说:这肉多好!油膘多厚!谁家不要便宜点也行!
大多数人家还是抵不过肉的诱惑,或者说,不愿显得自己胆小。
只有我,死死记着奶奶的话,当王屠户提着一条肉递给我时,我白着脸直往后躲。叔,我…我不了,我这两天肚子不舒服,吃不得油腻。
王屠户撇撇嘴:啧,小孩子家家的,没口福。旁边有人哄笑:吓破胆了吧!
我不说话,仓皇跑回家。
结果,没过两天,那些吃了肉的人家就陆续出事了。
先是张婶家的鸡窝半夜被祸害了,好几只鸡被咬死,血被吸干,却不像是黄鼠狼干的。
接着李嫂家的小儿子夜里发起高烧,满嘴胡话,哭喊着有猪咬我脚!。别是…别是那天的猪…
这种议论像瘟疫一样在村里悄悄蔓延,人人自危,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但谁也不敢再公开提那天的事,生怕惹上更大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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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时间能冲淡一切,尤其是恐惧。
过了个把月,地里的庄稼要施肥,圈里的猪崽也嗷嗷待哺,光靠那点粗粮和野菜不够。年关欠下的油水,总得补上。
王屠户家那件事带来的阴影,在日复一日的劳作和生计压力下,渐渐被压到了心底,没人再公开提起,但那种不安像河底的淤泥,稍微搅动就会泛起来。
这天,村西头的赵老四家要杀猪。他家儿子快娶媳妇了,得提前准备。
消息传开,去围观的人明显比往年少了,尤其是家里上次吃过王屠户家猪肉的,更是找各种理由躲开了。只有些半大小子和几个自觉阳气壮的老光棍凑在前面。
我也去了,远远站在人群外围,手心里捏着汗。
有人偷偷去问赵老四,他不怕吗。
赵老四神神秘秘的告诉他们,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保证没事。
前天夜里,赵老四揣上两包烟和一小布袋新磨的玉米面,偷偷摸到了村东头神婆王仙姑的家。
王仙姑家常年一股香烛和草药混合的味儿,昏暗的油灯下,她眯缝着眼听赵老四磕磕巴巴说完来意。
仙姑…您给想个法子吧…这猪…它…赵老四搓着手,声音发干,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可…可我是真怕了啊!
王仙姑咂摸了一下嘴,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风吹过干树叶:老四啊,不是我说你,上次我就提醒过,杀生见血,最犯冲煞,得看时辰,得请神灵护佑。你们呐,不听……
是是是,仙姑教训的是!赵老四连连点头,上次是我们糊涂,莽撞了!这次全听您的!只求个平安!
王仙姑闭上眼,手指掐算了半天,又翻着一本油污破烂的黄历,嘴里念念有词。
…嗯…冲鼠煞北…不宜…嗯…有了!再过七天,腊月二十二,巳时三刻!那是‘金匮’吉时,大利西方!西方属金,金克木,那猪猡属水,金生水,是泄它的煞气,不是硬克,免得它狗急跳墙……
赵老四听得云里雾里,但只觉得高深莫测,心里安定了几分,赶紧问:那…那地方时辰都要注意啥
就在你家院坝西边那块空地上!切记!王仙姑猛地睁开眼,盯着他。提前一天,用糯米水泼洒院子,清净地方。当天一早,杀猪案板要朝西摆!杀猪的人,得是属龙或者属虎的,压得住!下刀前,先焚香祷告,禀明天地祖宗,不是无故杀生,是为生计所迫…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赵老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把王仙姑的话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好几遍,属龙的…属虎的…朝西…巳时…
还有,王仙姑压低了声音,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画了红色符咒的黄纸,这把‘镇煞符’,你拿去,下刀前,贴在猪头上,能压住它的邪性,让它不敢作祟!
赵老四双手颤抖地接过那符纸,如同接过了护身法宝,千恩万谢地走了。
到了腊月二十二那天,赵老四家院坝西头果然摆开了阵势。
案板朝西,旁边还设了个小香案,插着三炷香。来看热闹的人比上次更少了,而且都站得远远的,交头接耳,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老四这回能成吗请了仙姑看时辰的…
说是吉时,能泄煞气…
属虎的杀猪匠可不好找…
瞧,来了!
请来的杀猪匠是邻村一个五十多岁的黑脸汉子,姓胡,据说正是属虎的。
他一脸严肃,先是在香案前拜了拜,嘴里嘟囔了几句,然后从赵老四手里郑重地接过那张镇煞符。
赵老四家的猪被拖出来时,就透着不对劲。它没像往常那样嚎叫挣扎,只是低低地哼着,一双眼睛黑得发沉,不停地扫视着围过来的人,那眼神不像畜生,倒像……像在掂量什么。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四哥,你这猪……眼神咋这么瘆人一个帮着按猪腿的后生忍不住抬头说,声音有点虚。
赵老四心里也打鼓,但箭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骂骂咧咧:瘆个屁!饿的了!赶紧的,按住了!麻利点完事!
胡屠户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黄符拍在了猪脑门上!那猪被这突然一拍,惊得猛地一抖!
说时迟那时快,胡屠户另一只手里的尖刀寒光一闪,就要朝着猪脖子下刀!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刀尖即将触到猪皮的刹那,那猪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撕裂般的狂嚎,脑袋疯狂一甩,竟将额头上那轻飘飘的黄符甩飞了出去!同时,它后腿猛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下子挣脱了按着它的两个后生!
哎呀!符掉了!
按住!快按住它!赵老四声嘶力竭地喊,脸瞬间惨白。
但那猪彻底疯了!它人立而起——又一次!赤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离它最近、手里还握着刀的胡屠户!
我的娘诶!胡屠户胆子再大,属相再凶,也被这眼前彻底失控的畜生吓破了胆,怪叫一声,扔了刀扭头就跑!
那猪吭哧着,带着一股腥风就追了过去!
场面再次失控!人们哭喊着四散奔逃!
啊!又来了!抬头猪!人群瞬间炸锅,尖叫着往后退,挤作一团。
那猪立在那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黑眼珠死死盯着离它最近、刚才说话那个后生——村南头刘家的大小子,刘猛。
刘猛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直转筋,想跑却挪不动步。
猛子!快躲开!有人大喊。
但人群里也有不信邪的。赵老四的本家侄子,赵铁柱,是个愣头青,仗着身强力壮,又觉得上次王屠户没事,这次也是人自己吓自己。
他抄起旁边一根搅泔水的大木棍就冲了上去,嘴里还吼着:操!还真成精了看老子不捶死你!叫你吓人!
那猪仿佛被激怒了,或者说,它的注意力被成功吸引。它猛地调转方向,无视了吓傻的刘猛,粗壮的脖子一低,竟像斗牛一样朝着冲过来的赵铁柱猛地顶撞过去!
铁柱小心!
快闪开啊!
惊呼声四起!
但太晚了!赵铁柱根本没料到这畜生速度这么快,力道这么猛!他手里的木棍还没砸下去,那猪头已经裹着一股腥风重重撞在了他的腰胯上!
咔嚓!
一声让人牙酸的脆响清晰可闻!
呃啊——!赵铁柱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整个人像被抛出去的麻袋,离地倒飞出去一丈多远,重重摔在冻得硬邦邦的地上,当时就没了声息,只有腿脚不自然地扭曲着。
那猪撞完人,呼哧哼了两声,竟自己晃悠着倒了下去,瘫在地上不动了,仿佛刚才那一下用尽了它所有的力气和邪性。
死寂。
院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剩下赵铁柱微弱的呻吟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过了好几秒,才有人带着哭腔喊出来:铁柱!铁柱你咋样了!
血!他吐血了!
腰…腰好像断了!
快!快抬人去张郎中那儿!不!直接送镇上卫生所!快啊!
人群彻底乱了套,哭喊声、叫骂声、催促声响成一片。
大家手忙脚乱地去找门板抬人,谁也不敢再看地上那头死猪一眼。
赵老四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嘴里喃喃道:祸事了…真惹祸事了…
我站在远处,看着这血腥而混乱的一幕,浑身冰冷。奶奶的警告不再是模糊的恐惧,而是血淋淋的现实。这抬头猪或许没有玄乎的诅咒,但它带来的灾难,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一次,村里再也没有哄笑和侥幸了。巨大的恐惧和沉重的后怕,像乌云一样死死罩住了整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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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铁柱瘫了。
镇卫生所的医生说是脊柱受了重创,下半辈子恐怕都得在炕上过了。
这个消息像一块冰,砸进了每个村民的心窝里,连最后一点侥幸都冻得粉碎。
抬头猪这三个字成了村里最大的禁忌,没人再敢提杀年猪的事,家家户户宁愿把猪贱卖给外来的猪贩子,哪怕亏本,也绝不敢再自己动刀。
日子在一种压抑的沉默中过了大半年,直到村东头老陈家招的那个外来女婿——姓孙,大家都叫他小孙——嚷嚷着要杀猪。
小孙是邻县来的,膀大腰圆,性子倔,根本不信我们村这套邪乎的传言,觉得全是自己吓自己。
啥抬头猪低头猪的扯淡!那就是牲口吓毛了劲儿大!你们按不住,看我的!他在陈家的院子里嚷嚷,声音大得半个村都能听见。
好好的肉不吃,便宜那些收猪的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爸,您别管,今儿这猪我杀了,晚上咱就吃红烧肉!
老陈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可使不得!小孙啊,听话!这猪咱不杀了,卖了吧,啊算爸求你了!
陈家大姑娘也拉着她男人的胳膊,带着哭腔:当家的,你别逞能,铁柱哥现在还躺着呢!
周围闻讯赶来的邻居也七嘴八舌地劝:
小孙,这不是闹着玩的!
那猪邪性得很!
快别惹祸上身!
可越是劝,小孙那股犟劲儿越上来了:我就不信这个邪!今天非把这猪宰了给你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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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梗着脖子,招呼了两个平时跟他关系不错、也有点看热闹心思的外姓后生,拿着绳索和砍刀就冲进了猪圈。
我当时正好路过,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攫住了我。我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棵老槐树后面,偷偷看着。
猪圈里顿时炸开了锅!猪的尖叫声、男人的吼叫声、绳索甩动的噼啪声混作一团。那猪显然受到了极度的惊吓,疯狂地冲撞、嚎叫。
突然,砰的一声,猪圈的矮木门被从里面猛地撞开!小孙和那两个后生一脸惊惶地跌跌撞撞跑出来,嘴里喊着:按住!快按住它!
紧接着,那头显然已经彻底发狂的黑毛猪冲了出来!它眼睛赤红,嘴里吐着白沫,根本不像正常的猪,速度快得惊人,低着头就朝着离它最近的小孙猛冲过去!
妈呀!小孙吓破了胆,刚才的豪横劲儿全没了,扭头就跑!那猪就在后面吭哧吭哧地追,獠牙都快蹭到他的裤腿了!
场面彻底失控!人们尖叫着四散逃窜,没人敢上前。
4
我离得最近,那猪追着小孙,眼看就要冲我这边来!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跑!往家跑!奶奶的话像本能一样跳出来——钻灶膛!
我拼命跑回自家院子,反手插上门栓,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我能听到院外小孙凄厉的惨叫和猪疯狂的哼叫,似乎越来越远,他大概是引着猪跑向别处了。但我不敢怠慢,冲进厨房,想都没想就扒开冷灶灰,手脚并用地往那黑黢黢的灶膛里钻。
灶膛里空间狭小,布满灰尘和蜘蛛网,但我缩在里面,反而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我大气不敢出,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院门外传来了沉重的奔跑声和哼哧声!还有猪鼻子拱门板的哐哐声!它好像…是冲我家来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它会不会撞开门
就在这时,那拱门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躁不安的在门口来回走动的声音,哼哧声也变了调,似乎带着某种…迟疑和畏惧
我忽然想起,奶奶的灶台上,除了灶王爷,还常年供奉着一尊小小的、生了铜绿的关公像,那是她生前最敬奉的神灵,说是能镇宅辟邪。奶奶每日都会擦拭上香。
是猪撞不开门放弃了还是它感受到了什么让它不安的东西,比如香火味,比如那尊怒目圆睁的武圣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在门口烦躁地转了几圈后,哼哧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了。
我在灶膛里不知道躲了多久,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敢哆哆嗦嗦地爬出来。
后来听说,小孙被那猪追着跌进了村口的沤肥坑,摔得鼻青脸肿,臭气熏天,那猪在坑边转了几圈才走掉。他被人捞上来后,大病一场,再也不敢提杀猪的事了。
5
很多年后,我长大了,离开了村子,也学了更多的知识。
我一直在想那几次抬头猪事件。
那猪或许真的是病了,某种能引发极度亢奋和攻击性的神经系统疾病,后来听说叫猪应激综合征什么的,或者感染了奇怪的寄生虫。村民们的恐惧和强烈的心理暗示,无疑放大了这种异常,把它妖魔化了。
而铁柱的瘫痪和小孙的狼狈,则是实打实源于对大型受惊牲畜危险性的无知和莽撞。
我说不清,到底是猪病了,还是人心里的鬼更可怕。
但奶奶在生命最后时刻,基于她一生的经验和直觉,给我的那个最朴素、最直接的警告——躲起来,别硬碰,等到危险过去——却在关键时刻阴差阳错地保护了我。
或许她想告诉我的,不是如何去对抗某种超自然的力量,而是在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巨大危险时,一个弱小的人该如何优先保全自己。
那尊关公像有没有起作用,我不确定。但那份藏在灶膛角落里、于恐惧中获得的短暂安全,我却一直记得。
后来,我也成了家,有了孩子。
我没有跟他们讲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但我把奶奶的话,用我的方式传了下去:
遇到发起狂来的大牲口,或者任何看起来不正常、让你害怕的东西,不要好奇,不要逞强,远远躲开,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保护自己最重要。
这或许,就是奶奶那歪歪扭扭的纸条和那句破碎的警告,最终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