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圣旨到北疆大营的时候,我正在跟副将掰手腕。
将军,京城来人了!
我一分神,被副将按倒在桌上,疼得龇牙咧嘴。
嘶……催命呢!
我叫云招,镇北侯云烈的独女。
京中盛传,镇北侯府的嫡女粗鄙不堪,自幼在军营长大,能文能武,就是不像个女人。
传言没错,我就是。
来宣旨的是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头没驯化的野兽。
陛下有旨,镇北侯之女云招,性行淑均,克娴于礼,特赐婚于靖王世子李砚,择日完婚,钦此——
我爹,堂堂镇北侯,胡子都快气飞了。
王公公,小女性子野,恐非良配啊!
那王公公皮笑肉不笑:侯爷,这是陛下的恩典,也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我爹还想说什么,我抬手拦住了他。
爹,我接旨。
我接过那明黄的圣旨,心里冷笑一声。
性行淑均克娴于礼
京城里那帮人怕是瞎了眼。
更可笑的是,赐婚的对象,靖王世子李砚。
传闻中,这位世子爷三年前坠马,摔断了双腿,从此不良于行,缠绵病榻。更要命的是,他还身中寒毒,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五。
今年,他二十四了。
这哪里是赐婚,这分明是让我去冲喜,或者说,守活寡。
我爹气得脸色铁青:招儿,爹这就上书,为你拒了这门婚事!
爹,我看着他,君无戏言。您是镇北侯,镇守北疆,不能因我一人之事,让陛下猜忌。
我知道,这背后没那么简单。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爹既当爹又当妈把我拉扯大。京城里那位继母,也就是我爹的平妻,巴不得我死在外面。
这次的婚事,十有八九是她在背后捣鬼。
想让我嫁给一个将死之人,断了我在京中的所有前路。
做梦。
我云招,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2
半个月后,我回到了阔别十年的京城。
侯府门口,继母林氏带着一双儿女,笑得那叫一个慈爱。
哎哟,我的招儿,可算回来了,让母亲好好看看。
她上来就要拉我的手,被我一个侧身躲开。
我常年握刀的手,粗糙且布满老茧,可不是她那养尊处优的手能碰的。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云秀,娇滴滴地开口:姐姐在边疆辛苦了,瞧这皮肤,都晒黑了。
我瞥了她一眼。
总比某些人,心是黑的好。
云秀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我懒得跟她们演戏,直接问:我的院子在哪
林氏连忙道:给你留着呢,还是你小时候住的清风苑。
我点点头,径直往里走。
身后,传来她们母子俩压低的声音。
娘,你看她那样子,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闭嘴,她马上就是个死人媳妇了,跟她计较什么。
我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等着瞧。
三日后,靖王府的花轿停在了侯府门口。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十里红妆,一切从简,仿佛生怕别人知道这门亲事。
我穿着大红嫁衣,自己踢开了轿门。
满堂宾客,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同情,有讥讽,有幸灾乐祸。
我视若无睹,一步步走向大堂中央。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与我同色的喜服,端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毫无血色。一双墨色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结着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就是李砚。
我的夫君。
一个即将被寒毒夺去性命的男人。
拜堂的时候,他全程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刺骨寒意,不是装的。
这寒毒,果然霸道。
礼成,我被送入新房。
红烛摇曳,我坐在床边,自己掀了盖头。
从腰间的软囊里,我摸出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虫。
它叫雪蝉,是师父送我的宝贝,能探知百毒。
雪蝉在我手心不安地蠕动着,发出一阵轻微的鸣叫。
有毒,而且是很厉害的毒。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砚被他的贴身侍卫墨一推进来。
你们都下去。他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墨一等人退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操控着轮椅,来到我面前,那双冰冷的眸子终于落在了我身上。
圣旨所迫,你我并无干系。这王府,你可自便,只要不惹事,我保你一世安稳。
他说完,便要转身去旁边的软榻。
等等。我开口了。
他动作一顿,回头看我。
你的腿,不是摔断的。你的寒毒,也不是天生的。
我语气平淡,却如同一颗巨石投入他死水般的心湖。
他瞳孔骤然一缩,周身的寒气更甚。
你懂医
略懂。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可否让我看看你的腿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掀开他的衣摆,手指搭上他冰冷的小腿。
入手一片刺骨的冰凉,仿佛摸着的不是人的腿,而是一块寒冰。
我的指尖轻轻按压,他的腿毫无知觉。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我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蠕动。
不是错觉。
我心中一凛。
这不是简单的寒毒。
这是蛊。
以寒冰草和雪山蝮蛇的毒液喂养长大的冰蚕蛊。
中蛊之人,初期双腿麻痹,而后寒气侵入五脏六腑,最终在极度的痛苦中被活活冻死。
好恶毒的手段。
世子,我抬起头,直视他深邃的眼眸,你的病,我能治。
3
李砚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不是惊喜,而是彻骨的怀疑和审视。
京城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你凭什么
就凭他们是太医,而我不是。
我松开手,站起身来。
我叫云招,从小跟着一位隐世神医学医,专治疑难杂症。
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身份。
师父他老人家行踪不定,谁也找不到,是最好的挡箭牌。
李砚依旧看着我,眼神锐利如刀,似乎想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透。
条件。他言简意赅。
很简单。我笑了,我治好你,你我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从此,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的家人也需要你的庇护。
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场结盟。
我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盟友,来应对京城里那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而他,需要一个能救他命的人。
我们是天作之合。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我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赤红色的药丸,递给他。
这是‘火阳丹’,先服下,可以暂时压制你体内的寒气。
他没有丝毫犹豫,接过药丸,一口吞下。
片刻之后,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感觉如何我问。
一股热流,在四肢百骸乱窜。他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知道,这是药力在与他体内的寒蛊对抗。
忍住。我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缓缓输入一丝内力,帮他梳理体内暴走的药力。
他的身体很僵硬,但并没有抗拒我的触碰。
过了约莫一刻钟,他脸上的红晕才渐渐褪去,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好些了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收回手,看着他。
冰蚕蛊已经在你体内三年,早已与你的经脉融为一体,想要彻底清除,非一日之功。
蛊他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没错。我点点头,有人给你下了蛊。这种蛊,极其罕见,产自南疆,若非我师父的医书记载过,连我也认不出来。
李砚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里面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他不良于行,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从明天开始,每日午时,我会为你针灸,逼出寒气。晚上用药浴,祛除余毒。三个月,我保你重新站起来。
我的话,掷地有声。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墨一。他忽然开口。
门外的侍卫立刻推门而入。
世子。
从今日起,王妃的命令,等同于我的命令。王府上下,但凭她差遣。
墨一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朝我行礼:是,属下遵命。
我心中了然。
李砚,这是在向我表明他的诚意。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4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王妃娘娘,您该起身,去给宫里的贵妃娘娘请安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是林氏身边的张嬷嬷。
我披上外衣,打开门。
张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堵在门口,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
王妃娘娘,您新婚第一日,按规矩是要进宫拜见贵妃娘娘的。贵妃娘娘可是您的亲姨母,您可不能失了礼数。
我心中冷笑。
贵妃林婉儿,林氏的亲妹妹。
当年我娘还在世时,她们姐妹俩就没少联手给我娘下绊子。
现在,是想给我这个新媳妇一个下马威
知道了。我淡淡地应了一句,转身就要关门。
哎,王妃娘娘!张嬷嬷连忙拦住,时辰不早了,您快些梳洗,老奴已经备好了马车。
我累了,不去。我直接拒绝。
张嬷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王妃!这可是宫里的规矩!您是想抗旨不尊吗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我看着她,笑了。
张嬷嬷,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是靖王府的世子妃,不是镇北侯府的姑娘了。
世子爷身体不适,我作为妻子,理应在旁侍奉。贵妃娘娘仁德,想必会体谅的。
你……张嬷嬷气得说不出话。
还是说,我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冷,你一个侯府的下人,也敢来管我靖王府的事了
我上前一步,属于武者的凌厉气势瞬间爆发。
张嬷嬷被我吓得后退了两步,脸色发白。
老奴……老奴不敢……
不敢就滚!
我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门外,张嬷嬷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反了!真是反了!一点规矩都不懂的野丫头!
我懒得理她。
梳洗完毕,我来到李砚的房间。
他已经醒了,正坐在窗边看书,晨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冲淡了他身上的几分寒气。
早。我打了声招呼。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门口的事,我听见了。
让你见笑了。
你做得很好。他平静地说道,我靖王府的人,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挑了挑眉,这家伙,还挺护短。
贵妃那边,我已经让墨一去回话了,说我昨夜寒毒发作,离不开你。
我忍不住笑了:世子想得周到。
叫我李砚。
好,李砚。我从善如流,那我也得有点表示,不然倒显得我这个做妻子的,对你漠不关心了。
说完,我走到他身边,拿过他手中的书。
时辰差不多了,准备针灸。
5
书房被临时改成了治疗室。
李砚褪去上衣,趴在软榻上,露出清瘦却线条分明的后背。
他的皮肤很白,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病态白。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针包,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墨一守在门口,神情紧张。
王妃,真的……有把握吗
怎么,信不过我我瞥了他一眼。
属下不敢,只是世子的身体……
放心,我打断他,死不了。
我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以内力温热,对准他背上的大椎穴,快、准、狠地刺了下去。
李砚的身体猛地一颤。
我没有停,手指翻飞,一根根银针精准地刺入他周身的穴位。
风门、肺俞、心俞、膈俞……
每念出一个穴位,便有一根银针落下。
很快,他的背上就布满了银针,每一根都在轻微地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嗯……
李砚发出一声闷哼,额头上冷汗淋漓。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寒气正在被我的内力和银针的力量,逼得四处乱窜,寻找出口。
守住心神。我低声提醒。
我伸出右手,掌心贴在他的后心,一股温和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护住他的心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那些银针的末端,渐渐凝结出一层白色的寒霜。
房间里的温度,也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墨一在门口看得心惊胆战。
终于,一个时辰后,我收回了手。
好了。
我依次拔出银针,每拔出一根,都带出一缕微不可见的黑气,在空中迅速消散。
李砚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却顺畅了许多。
感觉怎么样我问。
他缓缓地翻过身,靠在软枕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人气。
这三年来,寒毒日夜折磨着他,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感觉到四肢百骸的暖意。
这只是开始。我收拾着银针,晚上再泡个药浴,效果会更好。
我写下一张药方,递给墨一。
按方抓药,一味都不能错。
墨一看了一眼药方,上面好几味药材都是他闻所未聞的。
是!他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李砚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
你师父,究竟是何人
一个爱喝酒的糟老头子。我随口答道。
他显然不信,但也没有再追问。
对了,我像是想起了什么,王府的账本,能让我看看吗
他愣了一下。
你要账本做什么
当家主母,总得知道家里的米缸还剩多少米吧我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总不能让你这位病世子,还要为柴米油盐操心。
他沉默了。
半晌,他才对门外道:墨一,去把账本拿来。
很快,墨一就捧着一摞厚厚的账本进来。
我随手翻开一本,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账目,简直一塌糊糊。
很多支出都语焉不详,更有大量的银子不知去向。
靖王府,早就被蛀空了。
6
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把王府近三年的账本都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我只有一个感觉。
火大。
这哪里是王府,这简直就是个筛子,四处漏风!
李砚坠马后,靖王爷心灰意冷,常年在外游历,不问俗事。王府的中馈,便落到了几个管事手里。
结果就是,这些人中饱私囊,把王府当成了自家的钱袋子。
墨一。
王妃有何吩咐
把府里所有的管事,都叫到前厅来。
是!
一刻钟后,前厅里跪了一地的人。
为首的,是总管王德全,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
不知王妃召见,有何要事王德全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却满是轻慢。
一个从边疆来的野丫头,懂什么管家理事。
我将一本账册,狠狠地摔在他面前。
王总管,你来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上个月采买燕窝,花了五百两银子
王德全脸色一变:回王妃,这……这都是上好的血燕,自然价格不菲。
是吗我冷笑一声,可我怎么听说,京城最大的药材行‘百草堂’,顶级的官燕,一两也才十两银子。五百两,是买了一座燕窝山吗
还是说,这燕窝,都进了王总管你自己的肚子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王德全脸上。
他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王妃明察!老奴……老奴对王府忠心耿耿啊!
忠心我拿起另一本账册,府中修缮屋顶,支出八百两。采买布匹,一千两。给下人做冬衣,又是一千五百两……
我倒想问问,咱们王府的屋顶是金子做的,还是下人穿的都是绫罗绸缎
我每说一句,底下管事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说!我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这些银子,都去哪了!
噗通一声,一个年轻些的管事顶不住压力,直接瘫倒在地。
王妃饶命!是……是王总管!是他让我们虚报账目,说……说多出来的银子,都要孝敬宫里的贵妃娘娘!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王德全更是面如死灰,指着那人,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拖出去,打三十大板,扔出王府!我指着王德全,冷冷下令。
王妃饶命啊!老奴是贵妃娘娘的人啊!王德全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贵妃娘娘我笑了,正好,本王妃也想问问贵妃娘娘,她的人,就是这么帮她搜刮娘家侄子的家产的吗
我看向墨一。
墨一点点头,立刻叫来侍卫,把哭爹喊娘的王德全拖了出去。
很快,前院就传来了板子落在肉上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叫。
剩下的管事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从今天起,王府的账目,由我亲自过问。
谁再敢伸手,就不是三十大板这么简单了。
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众人磕头如捣蒜。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王德全背后,是贵妃。
我动了他,就是动了贵妃的钱袋子。
这场仗,才刚刚打响。
7
果然,没过两天,宫里就来了帖子。
贵妃娘娘要在御花园设宴,请了京中各府的夫人们,点名让我务必到场。
鸿门宴。
我看着帖子,笑了。
李砚坐在我对面,神色平静。
经过几日的针灸和药浴,他的气色好了许多,不再是那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要去他问。
当然要去。我把玩着手里的帖子,人家戏台子都搭好了,我这个主角要是不登场,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我让墨一陪你去。
不用。我摇摇头,我一个人,更好唱戏。
我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叫小翠,是我从北疆带回来的。
她不像京城的丫鬟那样规矩繁多,但胜在手脚麻利,胆子也大。
赴宴那天,我没穿王府准备的华服,而是选了一身自己带来的劲装。
火红色的窄袖长衫,配上同色的长裤,脚蹬一双鹿皮小靴,头发也只是用一根红绳高高束起。
简单,利落。
小翠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姐,您……您穿成这样去赴宴
怎么,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招摇了。
我就是要招摇。我对着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云招,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御花园里,早已是衣香鬓影,笑语盈盈。
我的出现,像一滴冷水掉进了热油锅里。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惊讶,鄙夷,不屑。
我视若无睹,径直走向主位。
贵妃林婉儿,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宫装,头戴凤钗,雍容华贵。
她看到我这身打扮,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
招儿来了,快到本宫身边坐。
我依言坐下。
早就听闻招儿在北疆长大,不拘小节,今日一见,果然是英姿飒爽。她意有所指地说道。
旁边立刻有夫人附和。
是啊,靖王世子妃真是与众不同。
这与众不同四个字,说得是阴阳怪气。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贵妃娘娘谬赞了。我只是觉得,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不像有些人,披着一身华丽的皮,里面早就烂透了。
噗——
我对面,一个年轻的女子没忍住,刚喝进去的茶水喷了出来。
她是安国公府的嫡女,苏晴。
也是京城里,少数几个不畏惧贵妃势力,敢说真话的人。
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云招!你放肆!
8
我怎么放肆了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只是在说一个道理,贵妃娘娘这么激动,莫非是心虚了
你!贵妃气得胸口起伏。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跑来。
启禀贵妃娘娘,丞相大人求见。
丞相,周显。
贵妃的另一个强力盟友。
我心中冷笑,正主终于要登场了。
很快,一个身穿紫色官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先是向贵妃行了礼,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靖王世子妃了。
周丞相有礼。我微微颔首。
听闻世子妃医术高超,不知师从何人他看似随意地问道。
来了。
他们果然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家师闲云野鹤,不喜人知。我淡淡地回答。
哦周显笑了笑,本官近日偶感不适,头痛欲裂,不知世子妃可否为本官看一看
这是在试探我。
满座的夫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我的笑话。
一个在军营里长大的野丫头,能懂什么医术。
可以。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请丞相大人伸出手。
周显伸出右手。
我伸出两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片刻之后,我松开手,笑了。
丞相大人脉象沉稳有力,中气十足,身体康健得很,哪有什么头痛之症。
周显的笑容僵在脸上。
倒是……我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丞相大人印堂发黑,周身萦绕着一股死气,怕是近日有血光之灾啊。
一派胡言!周显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是不是胡言,丞相大人心里清楚。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要回到座位。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周显身后,一个端着酒壶的宫女,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她猛地举起酒壶,朝我砸了过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
我眼神一凛,不退反进,一个侧身躲过酒壶,同时右手一甩。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影,从我袖中飞出,瞬间钻入了那宫女的眉心。
宫女的动作戛然而停,身体僵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眉心处,只有一个小小的红点,仿佛被蚊子叮咬过一样。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
我缓缓走到那宫女身边,蹲下身子。
大家看清楚了。
我伸出手,从那宫女的鼻孔里,轻轻夹出一条还在蠕动的,细如发丝的红色小虫。
控心蛊。
我看着面色惨白的周显和贵妃,一字一顿地说道。
两位,现在还觉得,我是胡言乱语吗
9
御花园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手中那条不断蠕动的红色蛊虫上。
恐惧,在她们眼中蔓延。
贵妃和周显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不仅懂医,还懂蛊!
来人!护驾!贵妃尖叫起来。
大批的侍卫涌了进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却丝毫不惧,缓缓站起身,将那条控心蛊碾死在指尖。
贵...妃娘娘,丞相大人,你们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迫人的寒意。
周显强作镇定:靖王世子妃!你竟敢在宫中使用巫蛊之术,罪当万死!
巫蛊之术我笑了,丞相大人是不是搞错了这蛊虫,可是从你的人身上搜出来的。
你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一查便知。我看向那些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刚才,是谁指使这个宫女来刺杀我的
无人敢言。
不说我眼神一冷,那好办。
我手腕一翻,一只金色的甲虫出现在我掌心。
这是‘寻踪蝶’,对控心蛊的气息最为敏感。是谁下的蛊,它一闻便知。
我话音刚落,周显和贵妃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我知道,我赌对了。
这两人,果然有问题。
最终,这场闹剧,以皇帝驾到而收场。
皇帝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训斥了贵妃几句,便让我回府了。
但我知道,这件事,没完。
回到王府,我立刻将宫中的事情告诉了李砚。
他听完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眸色越来越沉。
控心蛊……他喃喃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心中一动:在哪
三年前,我坠马那天。他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我记得,那匹马的眼睛,就是红色的。而且,在我昏迷前,我似乎看到,有一个宫女,在我身边……
他的话,让我瞬间想通了许多事。
李砚,你中的,不是单纯的冰蚕蛊。
我看着他,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冰蚕蛊的作用,是废掉你的双腿,侵蚀你的身体。而控心蛊,才是真正的杀招!
下蛊之人,是想在最关键的时候,控制你的心神,让你成为他们的傀儡!
或者……我顿了顿,说出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测,让你‘病逝’。
李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一个潜伏了三年,甚至更久的阴谋,渐渐浮出了水面。
贵妃和丞相,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仅仅是为了权力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云招,李砚忽然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冷,却异常用力,帮我。
我说了,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反手握住他,我们是夫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彻底消失了。
我们,是真正的盟友,也是唯一的依靠。
10
日子,在暗流涌动中,一天天过去。
我每日为李砚针灸解毒,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从最初的毫无知觉,到后来,他的双腿渐渐有了一丝温热的感觉。
终于,在两个月后的一天。
我为他施完针,他靠在榻上,忽然,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不是手指。
是他的脚趾。
动了我惊喜地看着他。
他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试着再次动了动。
这一次,很清晰。
他的脚趾,真的能动了!
这意味着,他坏死的经脉,正在重新恢复生机。
云招!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我能感受到他的喜悦,他的激动,他重获新生的希望。
我说了,三个月,保你站起来。我笑着说。
就在这时,墨一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世子!王妃!北疆八百里加急!
我心中咯噔一下。
北疆我爹!
我一把抢过军报,迅速展开。
信上的内容,让我如坠冰窟。
北疆边境,出现了一批极其诡异的敌军。
他们力大无穷,悍不畏死,身上没有任何痛觉,仿佛一群没有生命的傀儡。
我爹带兵与他们交战,损失惨重。
信的末尾,是我爹的亲笔。
他说,那些士兵的眼睛,是红色的。
蛊兵!
和那天在宫里,想刺杀我的宫女,一模一样!
贵妃和周显,他们的手,竟然伸到了北疆!
他们的目标,是我爹的兵权!
他们想谋反!
我和李砚,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不再是宫廷内斗,这是一场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巨大阴谋!
不行,我必须回北疆!我焦急地说道。
你不能走。李砚拉住我,眼神异常冷静,你现在回去,正好中了他们的计。他们就是想把你我分开,逐个击破。
可是我爹他……
岳父大人久经沙场,他能撑住。李砚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边疆,而是,进宫!
釜底抽薪!
我瞬间明白了。
只要解决了京城里的这两个罪魁祸首,北疆的危机,自会解除。
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进宫!
第十一章
潜入深宫,惊天秘密
当晚,夜色如墨。
我和李砚,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皇宫。
李砚的腿虽然还不能行走,但他常年操控轮椅,臂力惊人。
在墨一的帮助下,我们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侍卫,顺利地来到了贵妃居住的长乐宫外。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压低声音对他们说。
王妃,太危险了!墨一急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竹管,对着宫墙吹了一下。
一股无色无味的迷烟,悄悄飘进了长乐宫。
这是师父特制的安魂香,能让人陷入沉睡,但不会伤及性命。
等了约莫一刻钟,我估摸着里面的人都睡熟了,才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翻进了院墙。
长乐宫里,静悄悄的。
我直奔贵妃的寝殿。
寝殿里,燃着名贵的熏香。
贵妃林婉儿躺在床上,睡得正沉。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开始在房间里仔细地搜寻。
直觉告诉我,这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书架、妆台、床底……
我几乎把整个寝殿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难道是我猜错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一幅画上。
画上画的是一幅百鸟朝凤图,绣工精美,栩栩如生。
但这幅画,挂的位置,有些奇怪。
太正了,正得有些刻意。
我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敲了敲画后面的墙壁。
咚、咚、咚。
是空心的!
我心中一喜,立刻取下画。
画后面,是一个隐藏的暗格。
我打开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我打开木盒,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沓信件,和一个黑色的,还在微微蠕动的虫卵。
母蛊!
我脸色大变。
这东西,是所有控心蛊的源头!
只要毁了它,那些蛊兵就会失去控制!
我压下心中的激动,拿起那些信件,迅速地浏览起来。
信上的内容,让我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这……这怎么可能!
信中,详细记录了他们如何用蛊术,在十年前,就杀死了真正的贵妃林婉儿和丞相周显。
然后,他们用一种秘术,制造出了两个和死者一模一样的蛊人,取而代之!
现在的贵妃和丞相,根本就不是本人!
他们是潜伏在朝堂十余年的奸细!
信的最后,提到了他们的最终计划。
三日后,是皇帝的寿宴。
他们会在那天,控制蛊兵攻入京城,里应外合,逼宫谋反!
我拿着信,手都在颤抖。
这是一个策划了十余年的,惊天阴谋!
我不敢再耽搁,立刻带着证据,悄悄离开了长乐宫。
12
回到王府,我将信和母蛊交给李砚。
看完信后,他沉默了良久,眼中是滔天的怒火。
十年……他声音沙哑,他们竟然潜伏了十年!
这十年来,皇帝被蒙在鼓里,整个朝堂,都被两个冒牌货玩弄于股掌之间。
何其讽刺!
我们必须马上把这件事告诉皇上!我说道。
不。李砚摇了摇头,现在不行。
为什么
你忘了,父皇对贵妃宠信有加。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们是假冒的。单凭几封信,他们完全可以狡辩,说是我们伪造的。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谋反我急了。
别急。李砚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第一次有了温度,他们想在寿宴上动手,那我们就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他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谋略的光芒。
这一刻,我才真正看到,那个曾经惊才绝艳的靖王世子,回来了。
我们开始秘密地布置起来。
李砚联系了靖王爷留在京中的旧部,那些都是对他父亲忠心耿耿的将领。
我则用最快的速度,配置出了解除控心蛊的解药。
同时,我还悄悄地,给那只母蛊,喂了一点好东西。
时间,很快就到了皇帝的寿宴。
整个皇宫,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文武百官,齐聚太和殿,为皇帝贺寿。
假贵妃和假丞相,坐在皇帝身边,笑容满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酒过三巡。
假丞相站起身来,举起酒杯。
陛下,臣有祥瑞,献与陛下!
他说完,拍了拍手。
殿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殿外。
只见,一队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手持利刃,走了进来。
他们的眼神空洞,面无表情,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死气。
蛊兵!
大殿之上,瞬间乱作一团。
周显!你要做什么!皇帝又惊又怒。
做什么周显撕下伪善的面具,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当然是,送陛下去见列祖列宗!
护驾!护驾!
殿内的侍卫冲了上来,却被蛊兵砍瓜切菜一般,尽数斩杀。
这些蛊兵,根本就是一群杀戮机器。
假贵妃也站了起来,得意地笑道:陛下,别挣扎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吗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
只见,李砚穿着一身白衣,缓缓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虽然他的步伐还有些不稳,但他站得笔直,如同一杆傲然挺立的标枪。
全场,一片哗然!
不良于行的靖王世子,竟然站起来了!
假贵妃和假丞相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李砚!你……你的腿!
很惊讶吗李砚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这还要多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会遇到我的王妃。
他转过头,看向我,眼中满是温柔。
我朝他笑了笑,与他并肩而立。
今天,也是你们的死期。
13
就凭你们两个假丞相不屑地冷笑,李砚,你就算能站起来又如何我这五百蛊兵,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足以踏平整个皇宫!
是吗我从怀里,拿出了那个装着母蛊的木盒。
你看看,这是什么
看到木盒,假贵妃的脸色瞬间大变。
母蛊!怎么会在你手里!
不但在我手里,我打开盒子,露出里面那只已经变得萎靡不振的母蛊,我还给它,加了点料。
我话音刚落,大殿上的那些蛊兵,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
他们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身体,眼中红光乱窜,最后,一个个倒在地上,抽搐不止,口吐白沫。
不!不可能!假丞相状若疯癫,我的蛊兵!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淡淡地说道,我在母蛊的食物里,加了‘断肠草’的汁液。母蛊一中毒,你这些宝贝儿子,自然也活不成。
贱人!我杀了你!
假丞相彻底疯狂了,拔出腰间的剑,朝我刺了过来。
李砚挡在我身前,拔出墨一递过来的长剑,迎了上去。
锵!
刀剑相击,火花四溅。
我没想到,李砚的剑法,竟然如此高明。
即使三年没有动过手,依旧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那个假丞相,虽然也会武功,但显然不是李砚的对手,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另一边,假贵妃则将目标对准了皇帝。
她从发髻中抽出一支毒簪,挟持了皇帝。
都别动!否则我杀了他!她尖叫道。
就在这时,我动了。
我的身影快如鬼魅,瞬间出现在她身后。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脖子一凉。
我手中的特殊武器——一根细如牛毛,却锋利无比的冰魄银丝,已经缠住了她的脖子。
这是师父用天山冰蚕丝和玄铁制成的,削铁如泥。
放了陛下。我声音冰冷。
假贵妃身体一僵,感受着脖子上那致命的寒意,不敢再动弹。
砰!
另一边,李砚一脚踹在假丞相的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长剑,抵在了他的咽喉。
大局已定。
说,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李砚冷声质问。
假丞相咳着血,惨笑道:我们……我们是南疆‘拜月教’的人。十年前,你们的皇帝,派兵剿灭了我们的教派,杀了我们上万教众……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原来,是复仇。
一场策划了十年的复仇。
可笑,又可悲。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是靖王爷的旧部,已经控制了皇宫。
这场惊心动魄的宫变,终于落下了帷幕。
14
假贵妃和假丞相,被当场拿下,打入天牢。
他们的同党,也被连根拔起。
一场足以颠覆王朝的危机,就此化解。
皇帝看着我和李砚,眼神复杂。
有愧疚,有后怕,但更多的是赞许。
好,好啊!他拍着李砚的肩膀,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他又看向我,目光柔和了许多。
云丫头,这次,你和砚儿,都是大功臣。说吧,你们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答应你们。
李砚握住我的手,对我笑了笑。
父皇,儿臣什么都不要。
儿臣只求父皇,能收回对镇北侯的猜忌,还云家一个公道。
我心中一暖。
他知道,我最在乎的,是我的家人。
皇帝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准了。朕会下旨,嘉奖镇北侯,北疆的军饷粮草,加倍供应。
还有,皇帝看向我,眼中带着一丝歉意,你那个继母,朕也听说了。镇北侯治家不严,朕会下旨申斥。从今往后,镇北侯府,由你这个嫡女说了算。
这是帝王的承诺。
有了这句话,林氏母女,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我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谢父皇。我和李砚,齐声谢恩。
从大殿出来,阳光正好。
我看着身边站得笔直的李砚,忽然觉得,这京城的天,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喂,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刚才,挺帅的嘛。
他耳根一红,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
你也……不差。
我看着他害羞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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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冰山一样的男人,原来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15
解决了朝堂的危机,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不,也不算平静。
因为,我和李砚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轮椅世子,我也不是那个只想着交易的侯府千金。
我们会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他看书,我练武。
他会耐心地听我讲在北疆的趣事,那些策马奔腾,大漠孤烟的日子。
我也会在他处理公务时,为他研墨,递上一杯热茶。
府里的下人都说,世子和王妃,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甜的。
我那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小翠,在我解决了府中蛀虫后,也找到了她失散多年的哥哥。
原来,她哥哥当年被征兵,正好就在我爹的麾下。
我修书一封,让我爹为他寻了个好差事。
小翠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说这辈子给我当牛做马都愿意。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谁为我当牛做马,只是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
这天晚上,李砚处理完公务,回到房间。
我正坐在灯下,擦拭我的那根冰魄银丝。
他走到我身后,从背后轻轻环住了我。
在想什么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痒痒的。
在想,我们这算不算……先婚后爱我侧过头,看着他。
他的眸子,在烛光下,亮得惊人。
算。他低头,吻上了我的唇。
这个吻,很轻,很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情。
我闭上眼睛,回应着他。
从一纸赐婚的无奈,到并肩作战的盟友,再到此刻的心意相通。
我们走过了刀光剑影,也迎来了风和日丽。
原来,命中注定的贵人,不只是我治愈了他。
他,也治愈了我那颗在北疆风沙中,变得坚硬的心。
16
半年后。
我爹从北疆回来了。
庆功宴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拉着李砚的手,老泪纵横。
好小子!我云烈的女儿,没嫁错人!
李砚被他灌得满脸通红,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听着。
我看着他们,笑得合不拢嘴。
宴会结束后,李砚扶着我,在王府的花园里散步。
月光如水,洒在我们身上。
云招。他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他说,是你,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我摇摇头,握紧他的手。
是我该谢谢你。是你,让我知道,除了刀剑和战场,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家’。
他笑了,将我拥入怀中。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安宁。
北疆的风沙,京城的诡谲,都已远去。
眼前,只有这个我爱的,也爱着我的男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镇北侯之女云招,曾经的悍将,如今的靖王世子妃。
我治好了我的夫君,守护了我的家人,也收获了我的爱情。
这一趟京城,回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