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了恨之入骨的死对头,只为报复她当年当众退婚的羞辱。
婚后日日折磨她,她却总是垂着眼说夫君高兴就好。
直到她咳血身亡,我才知道她抢婚逼嫁,只是想用本命蛊救我的命。
傻子,蛊虫要以宿主心血为食,神医叹息,她活不过一年。
为她整理遗物时,却发现满墙我的画像和一行泣血之字:
求而不得原是这种滋味,下一世,能不能换你来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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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盏砸碎在沈未晞脚边,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溅在她素白的裙裾上,晕开一片污渍。
跪外面去。萧彻的声音隔着书房的门传来,淬了冰一样冷,甚至懒得抬眼看一下他的正妃,碍眼。
门外廊下,沈未晞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早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折辱。她沉默地屈膝,跪在了青石板上。初秋的夜风已经带了凉意,卷起她单薄的衣衫。
书房里,萧彻正和幕僚议着京畿防务的交接,他的声音平稳有力,条理清晰。半个时辰后,幕僚躬身退出来,经过跪着的沈未晞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敢多看一眼,匆匆离去。
萧彻踱到门口,颀长的身影遮住了廊下的灯光,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俯视着她,像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知道为什么罚你
沈未晞抬起头,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声音却温顺得没有一丝波澜:妾身不知。但夫君罚了,定然是妾身有错。
又是这样!
这副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鬼样子!像一拳砸进棉花里,闷得他心口发堵,那股无名火反而烧得更旺。
他猛地俯身,冰凉的指尖狠狠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错你最大的错,就是当年有眼无珠,之后又恬不知耻地设计嫁进来!沈未晞,你以为抢来了这王妃之位,就能得到什么
他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带着浓重的厌恶:别做梦了。本王留着你,不过是为了让你日日尝尝,什么叫求不得、活不好!
三年前,京郊皇家围场,也是这样一个夜风微凉的秋日,篝火炽烈,少年意气风发的他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求赐他与沈家嫡女的婚约。他记得自己当时心跳如擂鼓,眼角余光里,那个明艳骄傲的少女正低着头,指尖绞着衣带。
他以为那是羞怯。
可下一刻,她站起身,清晰又冰冷的声音划破了所有喧嚣:陛下,臣女不愿。
宁远侯世子骁勇,臣女高攀不起,亦非心中所愿。
整个世界瞬间死寂。无数道目光钉在他身上,惊愕、怜悯、嘲讽……火辣辣地疼。他父亲宁远侯铁青的脸,陛下尴尬的咳嗽声,他自己僵在原地,血液都冻住的冰冷和耻辱。
那是他萧彻人生中最难堪的一刻,拜她所赐。
而一年前,他父战功赫赫,王府权势如日中天,他萧彻也不再是那个需要陛下赐婚的世子。偏偏是这个曾当众拒婚、让他沦为笑柄的女人,竟不惜动用家族最后那点可怜的人情,甚至传出甘愿为妾的荒唐话,硬是挤进了他的迎亲队伍,成了他名正言顺的正妃。
天下人都笑他萧彻最终还是捡了沈家不要的,笑她沈未晞自轻自贱。
这屈辱,只有用她的痛苦才能洗刷。
他指尖用力,几乎要捏碎她的颌骨:怎么现在知道装可怜了当年那股子清高劲儿呢
沈未晞的长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折翅的蝶,但很快又归于沉寂。痛楚在她眼底一闪而过,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她极轻地吸了口气,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夫君……高兴就好。
萧彻猛地甩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从袖中掷出一方帕子用力擦着手指:滚去祠堂跪着,没我的令,不准起来。
是。她低低应了一声,用手撑了一下地,才慢慢站起身。膝盖大概麻了,她的身形微微晃了晃,随即稳住,低着头,一步步朝祠堂的方向挪去。背影瘦削,挺得笔直,却无端显出几分萧索。
萧彻盯着那背影,心口那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他烦躁地转身,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怎么折磨她,她都像是没有感觉她到底在算计什么!
祠堂阴冷,只有长明灯豆大的一点光晕。
沈未晞跪在冰冷的蒲团上,望着层层叠叠的牌位,眼神空茫。直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死寂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一直紧绷的肩背才微微垮塌下来。
一丝隐忍的、压抑到极致的咳声从她唇缝间漏出。她猛地抬手捂住嘴,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好一会儿,咳嗽才渐渐平息。
她摊开手心,借着昏暗的灯光,掌心一点刺目的猩红赫然映入眼帘。
她盯着那抹红,看了很久很久,眼中是一片枯寂的荒芜。然后她慢慢合拢手掌,用力到指节泛白,仿佛想将那点证据彻底湮灭。
最后,她只是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心和唇角,将染血的帕子小心藏入袖中深处。
她重新挺直脊背,跪得端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脸色,在幽暗的光线下,白得有些透明。
接下来的几日,萧彻变着法子地找茬。
送来的茶,不是烫了就是凉了,劈头盖脸地骂她连下人都不会管教。
她亲手做的糕点,他尝一口就吐掉,说甜得发腻,故意恶心他。
甚至夜里,他故意带着一身胭脂酒气从外面回来,撞翻她院内晾晒的草药,看她蹲下去默默收拾那些枯枝碎叶,他冷笑着踩上去,碾得粉碎。
摆弄这些晦气东西,是巴不得本王早点死
她总是顿一下,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轻得像叹息:妾身不敢。
每一次,她都是那样。微微垂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所有情绪,用最温顺的姿态,说着最噎人的话。
妾身知错。
夫君息怒。
……夫君高兴就好。
他拳头握得咯咯响,却次次都像打空。他越来越暴躁,府里气压低得吓人,仆从们走路都踮着脚尖。
这女人,没有心吗还是她真的只是为了王妃的荣华富贵,可以忍耐一切
直到那次宫中夜宴。
他故意让她随行,存了心要她在昔日熟识的贵女命妇面前难堪。席间,几个依附王府的官员夫人刻意奉承,话里话外却带着对沈家败落的讥讽和对她攀上高枝的暗嘲。
她始终端着得体的浅笑,一一应下,不卑不亢,倒让那几个夫人自觉无趣。
萧彻冷眼旁观,只觉得那笑容假得刺眼。他借着敬酒的间隙,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字字如刀:笑得真难看。别忘了,你如今还能坐在这里,是沾了谁的光。你们沈家的脸面,早被你丢尽了。
她执杯的手指倏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回答。侧殿喧嚣的音乐声隐隐传来,更衬得他们之间死寂一片。
良久,他才听到她极轻极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啊……沾了王爷的光。
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侧脸的线条在宫灯下显得有些脆弱,眼睫湿漉漉的。
那一刻,萧彻心里莫名地刺了一下。但那感觉稍纵即逝,很快被更大的恼怒淹没——她又在装!装出这副脆弱样子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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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过半,她起身离席,说是更衣。
去了许久未归。
萧彻不耐,正欲派人去寻,一个面生的小宫女怯怯上前,飞快地塞给他一张纸条,又慌忙跑开。
他皱眉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小字:王爷若想知王妃隐秘,请移步西偏殿后竹林。
隐秘
萧彻心头一跳,随即冷笑。终于憋不住了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处心积虑,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借口醒酒,离席快步走向西偏殿。
那片竹林僻静阴暗,少有人至。他刚踏入几步,便隐约听到压低的交谈声。他屏息靠近,借着一丛茂密的翠竹遮掩,看到了沈未晞的背影。
她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禁军服饰的男子,身形高大,看不清面容。
那男子似乎情绪激动,想去拉她的手:未晞,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他根本不在意你!你跟我走……
沈未晞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对方的触碰,声音冷冽:李副统领,请自重!我已嫁为人妇,过去种种早已了断。今日念在旧情见你一面,是望你死心,另觅良配,而非听你说这些荒唐话!
了断如何了断男子痛苦地低吼,若不是他萧彻仗势逼人,你怎会……
是我自己的选择。沈未晞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绝的疲惫,与他无关。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见了。若被人发现,于你于我,都是灭顶之灾。
那男子还要说什么,沈未晞却已决然转身:言尽于此,保重。
她快步离开,身影消失在竹影深处。
那男子在原地僵立良久,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竹子上,枝叶簌簌作响,最终也颓然离去。
萧彻从暗处走出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旧情了断私会禁军副统领
好一个沈未晞!好一个夫君高兴就好!
原来所有的温顺忍耐都是演戏!心里竟还藏着这么个野男人!甚至可能嫁入王府也别有所图!
被欺骗、被愚弄的狂怒瞬间席卷了他,烧得他理智全无。他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回到王府,夜已深沉。
他直接闯进沈未晞的院子,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内,沈未晞正坐在镜前拆卸钗环,闻声惊得回过头,脸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和一丝倦意。
看到是他,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起身:王爷……
啪!
一记耳光重重扇在她脸上,力道之大,让她直接踉跄着撞倒了旁边的花架,瓷器碎裂一地。
她伏在碎瓷片中,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贱人!萧彻一步步逼近,眼底是骇人的猩红,在本王面前装得冰清玉洁,背地里却跑去跟旧情人私会!怎么是本王满足不了你,还是这王妃之位拴不住你那颗浪荡的心!
沈未晞的身体剧烈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你…你胡说什么!
胡说萧彻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起来,狠狠按在冰冷的墙壁上,西偏殿竹林!需要本王把那个姓李的抓来,跟你当面对质吗!
沈未晞的呼吸骤然困难,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慌乱和恐惧,却不是因为被捉奸的羞耻,而是一种更深切的、仿佛秘密被窥破的绝望。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最终却只是徒劳地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滴在他手背上,冰凉。
这眼泪,这默认般的沉默,彻底点燃了萧彻最后的理智。
无话可说了他声音嘶哑,带着残忍的快意,沈未晞,你真是让本王恶心透顶!
他粗暴地撕扯她的衣裙,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玩物。破碎的布料,冰冷的空气,混合着她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和身体撞在墙上的闷响。
她不再顺从,开始挣扎,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血痕,却被他更凶狠地压制。
滚…放开我…她哭喊着,声音支离破碎。
滚萧彻狞笑,动作愈发暴戾,别忘了你是谁的女人!就算死,你也得死在萧家祠堂里!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单方面的施暴才结束。
萧彻抽身离去,像丢弃一块破布。他整理着衣袍,声音冰冷彻骨:即日起,禁足院内,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一步!你最好祈祷那个姓李的管得住自己的嘴!
他摔门而去。
屋内,一片狼藉。
沈未晞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上布满青紫的痕迹和细小的伤口。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破败娃娃,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
喉咙里涌上强烈的腥甜感,她猛地侧头,一口暗红的血呕了出来,溅落在狼藉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她看着那摊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眼泪却汹涌而出,混着血沫,淌了满脸。
凄凉又绝望。
自那夜后,沈未晞彻底病了。
起初只是咳嗽,断断续续,后来便日渐沉重。
萧彻下令禁足,却并未短她吃穿用度,甚至在她病倒后,还冷着脸让管家去请了太医。
太医来了几次,开了不少方子,丫鬟们也每日按时煎药送来。
可她的病,却丝毫不见起色,反而一天天油尽灯枯般衰败下去。
她迅速消瘦,原本就纤细的身形变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时常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萧彻再没去看过她。
他刻意屏蔽关于她病情的所有消息,将自己彻底埋进公务和夜夜笙歌里。只是偶尔深夜回府,经过那紧闭的院门时,会下意识地驻足片刻,听着里面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心头掠过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告诉自己,那是她活该,是报应。
直到那个冬日的清晨。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书房的宁静,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王爷!不好了!王妃…王妃她…殁了!
手中的狼毫笔啪地一声掉在宣纸上,染开一大团墨渍。
萧彻猛地抬头,有一瞬间的茫然:……谁
王妃…娘娘…今早丫鬟去送药,发现…发现人已经凉了……管家伏在地上,浑身颤抖。
萧彻豁然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他大步朝那个荒僻的院落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起来。
冷风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疼。
院子里死寂一片,下人们跪了一地,啜泣声低低传来。
他冲进内室,浓重的药味和一种冰冷的死气扑面而来。
沈未晞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素色的锦被,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恬淡,只是瘦得脱了形,唇色灰白。
像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
一个丫鬟跪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碗显然已经凉透的药,哭得不能自已。
萧彻停在床前,死死盯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死了
她就这么死了
他还没报复够,还没看到她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惨状,她怎么敢死!
怎么回事!他猛地转头,目光猩红地扫过跪地的太医,不是一直用药吊着吗!怎么会死!
太医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王爷息怒!王妃娘娘…娘娘的病来得蹊跷,像是…像是内腑枯竭之兆,并非寻常风寒…臣、臣等无能…
废物!一群废物!萧彻一脚踹翻旁边的药炉,炭火和药汁溅得到处都是。
内腑枯竭她那般能忍能熬,怎么会内腑枯竭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和暴怒攫住了他,几乎要冲破胸膛。
就在这时,王府的门客领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匆匆进来:王爷!王爷且慢动怒!这位是药王谷的薛神医,今日恰好云游至京中来访旧友,或可请他一观,查明娘娘死因!
薛神医之名,天下皆知。
萧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让开位置:快!给她看!本王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薛神医上前,先是探了探沈未晞的鼻息和颈侧,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最后执起她枯瘦的手腕,凝神细诊。
时间一点点过去,薛神医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良久,他放下沈未晞的手,沉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萧彻,目光复杂难辨:王爷,请屏退左右。
萧彻心中一沉,挥手让所有下人退了出去,只留下薛神医和那位引荐的门客。
神医,她……
薛神医缓缓摇头,声音沉痛:王爷,王妃娘娘并非死于病症。
那是为何
她体内……养着一种极为霸道的本命蛊。薛神医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此蛊名曰‘同心蛊’,子蛊饲以宿主心头精血,可渡入他人之体,能解天下奇毒,续脉重生,有夺天地造化之效。然,宿主需以自身心血日夜喂养子蛊,直至……心血耗尽而亡。
萧彻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什…什么同心蛊她……她养这个做什么
薛神医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悲哀:王爷,可否让老朽为您诊一脉
萧彻机械地伸出手。
薛神医搭上他的脉搏,片刻后,肯定道:王爷是否三年前中过一种名为‘碧落’的西域奇毒当时虽解了七八,却有余毒深入心脉,近年来,每逢阴雨之夜或情绪大动,是否便心口刺痛,内力滞涩若老朽所料不差,此毒本该在一年前彻底爆发,轻则武功尽废,重则……性命不保。
萧彻的瞳孔骤然收缩。
碧落之毒,是他三年前在边关遭人暗算所中,乃绝密,太医院院正也只能勉强压制,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今年,他正好二十五。
一年前,正是他毒性即将爆发之时,也正是……沈未晞不惜一切嫁入王府之时!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王爷如今脉象虽仍有虚弱,但心脉间那股死寂之气已散,隐有生机勃发之象。薛神医叹息一声,如同最后一声丧钟,敲在萧彻魂魄上,乃是子蛊入体,彻底化解余毒之兆。王爷,王妃娘娘是用她自己的命,换了您的命啊!
她以心头血喂养子蛊一年,油尽灯枯……活活熬干了自己。
老朽断言,她决计……活不过一年之期。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萧彻心口,然后反复绞拧。
同心蛊……心头血……活不过一年……
她抢婚逼嫁,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她逆来顺受,不是因为心虚愧疚。
她那句轻飘飘的夫君高兴就好背后,藏着的竟是燃尽她自己生命的绝望守护!
所有他以为的折辱、报复、折磨,原来刀刀都砍在了早已千疮百孔、为他续命的躯体上!
西偏殿竹林里,她那句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和那男子痛苦的若不是他仗势逼人……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她不是在私会旧情人,是在替他萧彻扫清隐患,是在斩断过去,独自走向注定的死亡!
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在她呕心沥血为他续命的时候,他罚她跪冷风,骂她贱人,将她按在碎瓷片上,在她病重垂死时还疑心她装模作样,甚至在她死后第一刻,还在愤怒她的死亡不合时宜……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萧彻口中喷溅出来,染红了眼前的地面。他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栽去,被旁边的门客死死扶住。
王爷!
剧痛从心脏炸开,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痛得他蜷缩起来,浑身痉挛,连呼吸都带着撕扯般的绝望。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嚎叫,凄厉得划破了王府上空沉重的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彻才从那灭顶的剧痛和混沌中挣扎出一丝清醒。
他推开搀扶的人,眼睛血红,一步步挪到那张冰冷的床榻前。
沈未晞依然安静地躺着,面容苍白,却透着一股彻底的安宁。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碰碰她的脸,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那冰冷肌肤时,猛地缩回。
他不配。
他有什么资格碰她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泪。
无人回答。
只有穿堂而过的冷风,呜咽着,像是谁在低低哭泣。
薛神医和门客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空寂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和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萧彻颓然跪倒在床榻前,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他伸出手,死死抓住她冰凉僵硬的手,贴在自己剧烈颤抖的额头上。
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灼烧着他的皮肤,却暖不热她半分寒意。
对不起…对不起……未晞……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语无伦次,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悔恨和绝望像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窒息。
他想起她总是苍白的脸,想起她压抑的咳嗽,想起她偶尔看他时,那双沉静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他从未读懂的情绪……
原来那不是麻木,不是算计,是明知死期、燃尽一切却无人可诉的悲凉和孤独。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将她推入深渊,还在一旁狞笑着欣赏她挣扎的刽子手!
他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死寂里,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次日天明,阳光透过窗棂,刺痛了他红肿干涩的眼睛。
他才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不,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他得做点什么。
他挣扎着站起身,因长跪而麻木的双腿让他几乎摔倒。他扶着床柱,嘶哑地朝外喊:来人!
管家红肿着眼睛,小心翼翼推门进来:王爷……
收拾一下……王妃的遗物。他声音粗粝得吓人,所有东西,都不准遗漏,全部收到本王书房旁边的暖阁里。
他要看看,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到底是怎么过的。他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是。管家低声应下。
下人们沉默而迅速地开始整理。
萧彻就僵立在院子里,看着她的东西被一件件搬出来。
很少。几件素净的旧衣,一些早已干枯的草药,几本翻旧了的医书,还有一些女儿家寻常的琐碎物件。
寒酸得完全不像是王府正妃。
每多看一件,他的心就被凌迟一刀。
最后,两个丫鬟抬出了一卷用素色绸布小心翼翼包裹好的画轴,看样子是刚从内室墙壁上取下来的。
王爷,这画……挂在娘娘床榻对面的墙上,收吗
萧彻目光落在那卷画轴上,心头莫名一紧。他记得,她屋内陈设简单,似乎并无什么装饰字画。
打开。
绸布被轻轻解开,画轴徐徐展开。
当画面完全呈现的那一刻,萧彻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不是山水,不是花鸟,更不是什么名家墨宝。
那是一幅幅……他的肖像。
或站,或坐,或凝眉思索,或纵马扬鞭……笔触细腻,栩栩如生,将他眉宇间的细微神态都捕捉得淋漓尽致。看墨迹新旧,显然不是一时所作,而是长年累月,一幅幅积累下来的。
每一笔,每一划,都浸透了作画人何等深沉的心血和……情感
而在那数十幅画像旁边,墙壁上,竟还留着一行字。
那不是用笔墨写的。
是用某种暗褐色的、干涸的液体,颤抖着、用力地刻划上去的,每一笔都透着一种绝望的力度,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生命——
求而不得原是这种滋味……下一世,能不能换你来追我
那字迹,他认得。
是沈未晞的笔迹。
那暗褐色的液体……是血!
是她咳出的心头血!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将所有残存的理智、自欺欺人的侥幸,彻底劈得粉碎!
她不是无动于衷!
她不是没有心!
所有的温顺、沉默、逆来顺受之下,藏着的是一颗被他亲手碾碎、践踏得血肉模糊的心!是燃尽自己却求不得他一丝温情、最终彻底绝望的悲鸣!
她守着这满墙的画像,用最后的心头血,写下了这行泣血的遗言。
求而不得原是这种滋味……
原来她一直爱着他。
从很久很久以前,或许是从围场拒婚之前就开始了。
所以才会在拒婚后,又想尽办法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来到他身边,救他的命。
所以才会忍受他所有的折辱,只求他能高兴。
所以才会在生命最后一刻,写下这样卑微的祈求。
下一世……换你来追我……
萧彻死死盯着那行血字,眼球凸出,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开来。
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悲痛和悔恨,如同地狱伸出的巨手,将他猛地拖入无底深渊。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盛开的、绝望的红梅。
世界在他眼前彻底扭曲、黑暗下去。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冬日灰蒙的天空,和那满墙他或含笑或冷峻的画像。
画像旁,那行血字狰狞刺目。
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
嘲笑他这荒唐、残忍、永远无法挽回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