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她在荒野点燃我 > 第一章

凌晨两点,宋时洲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家门。浓烈的泥土青苔与刺鼻化学剂气味扑面而来,新婚妻子顾晓雅湿发潮红,声称刚结束高强度徒步。温馨的期待瞬间冻结,宋时洲目光锁定沙发扶手上那只撕裂的加绒徒步袜——破洞的形状异常,绝非寻常磨损。
上周同事老刘醉酒时徒步圈的龌龊传闻骤然回响。他强压翻腾的疑虑,挤出笑容。顾晓雅却突然投下惊喜炸弹:我怀孕了!巨大的喜悦刚升起便被冰冷的记忆碾碎——出差前那周,他分明因项目焦头烂额...城市灯火在窗外浮动,映着他眼中第一次燃起的、金属般冰冷的星火。那只破洞的袜子,像无声的嘲笑,蜷在沙发边缘。
01
深夜归家疑云起
显示器最后一行代码执行完毕。
绿色的Success提示符跳出来,刺得我眼球发胀。办公室里死寂,只剩主机风扇的嗡鸣,还有我后颈渗出的冷汗。Redis缓存雪崩的BUG,啃了团队一周,终于在我手下咽气了。
我瘫进椅背,骨头缝里都透着酸。
凌晨两点半。整层楼就我这盏灯还亮着。揉了揉眉心,指肚下是熬夜熬出的油。妈的,真累。但嘴角还是扯了扯。家里灯应该还亮着晓雅说过会等我。
推开家门,一股味儿呛得我皱眉。
不是她常用的柑橘调香水。是浓烈的、混杂着泥土腥气、腐烂青苔和某种刺鼻化学药剂的味道。像刚翻过一片刚下过雨的、撒了驱蛇粉的野坟地。
客厅电视还亮着,购物频道的主播正亢奋地推销锅具,音量压得很低,像个鬼祟的背景音。
回来啦
顾晓雅的声音从浴室方向传来,带着一丝沙哑的慵懒。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几缕湿发黏在颈侧。她穿着睡袍,领口松垮。
今天公司‘拉练’,她揉着左边大腿外侧,眉头蹙着,去了城郊新开的湿地公园,强度太大,累得骨头都散架了。
拉练我心一沉。上周五部门聚餐,老刘那老油条灌了几杯猫尿,就开始满嘴跑火车。
…什么狗屁‘拥抱自然’,我看是‘野合大趴体’!尤其那帮半夜组局的…啧啧,玩得可野了,叫什么‘暗夜觅踪’,说白了,就是搞‘盲盒配对’的遮羞布!
当时我只当他是酒后放屁。可眼前这味儿…这状态…
目光扫过沙发扶手。
一团揉得皱巴巴的咖色加绒徒步袜扔在那儿。不是她平时穿的那双。侧边一个醒目的三角撕裂破洞,边缘参差,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钩挂扯烂的。高强度徒步的磨损扯淡!这更像是…挣扎时刮在灌木枝或碎石棱角上的痕迹。
胃里猛地一抽。
出差前那周,我天天在公司熬通宵…整整两周前,我在深圳!项目上线,忙得脚不沾地,连她电话都接得少!
辛苦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飘,我给你热点牛奶我走近,想接过她手里的毛巾。
她像被烫到般往后一缩。
不…不用了!她眼神飞快地闪了一下,累死了,就想赶紧睡。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毛巾。
那点不自在,像根细针扎进我眼里。
就在她转身要进卧室时,又像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脸上挤出一种混合着羞涩和疲惫的笑:
对了老公,差点忘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要酝酿更大的惊喜。
我怀孕了!今天刚测出来的!
怀孕!
全身的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成冰碴。
巨大的、本能的狂喜刚涌到喉咙口,就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灭!出差前那周,我累得回家倒头就睡…整整两周前!我在深圳!项目上线前那几天,我连她电话都接得少!
真的…太好了…
喉咙干得发紧,声音像是砂纸磨出来。脸上的肌肉僵硬地往上提,那笑容肯定比哭还难看。
顾晓雅沉浸在喜悦里,没察觉我的异样,转身哼着不成调的歌进了卧室,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
我僵在原地。
窗外的城市灯火在浓稠的夜色里浮沉,像一片冰冷的磷火。那点磷火,一点一点,燃进我眼底深处。
沙发扶手上那只破洞的袜子,像一只咧开的、无声嘲笑的嘴。胃里那阵翻搅更凶了,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老刘那醉醺醺的声音又在我脑子里炸开:…‘暗夜觅踪’…‘盲盒配对’…玩得可野了…
操!
我死死盯着那只袜子。
就在这时,沙发下,地毯边缘,露出一角被揉得发皱的白色纸片。
像一张…药房收据
我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那纸片被沙发阴影盖着大半,只露出几个模糊的印刷字迹,其中两个,刺得我瞳孔猛地一缩:
【紧急…】
后面那个字,被阴影吞掉了。
窗外的光,冰冷地映在那点露出的纸片上,也映在我骤然结冰的眼底。最初的、冰冷的星火,终于被彻底点燃。
02
暗夜觅踪真相现
那张揉皱的药房收据,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脑子里。
紧急避孕。
后面那个字,不用看清了。出差前那周,她根本碰都不让我碰,说累。哈!原来是为别人保存体力!
一股铁锈味的腥甜再次涌上喉咙。我咽下去,冰冷,粘稠。
手机嗡嗡震,屏幕亮起,电量只剩17%。老陈发来一串乱码似的数字,附带一句话:
城北‘绿源’,今晚十点,‘暗夜觅踪’。入口坐标。带夜视,带长焦。味儿大,防毒面具也备上。
后面是个定位链接。
老陈效率真他妈高。钱到位,鬼推磨。
凌晨一点半。废弃的绿源生态植物园。
空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腐烂植物味,混着泥土的腥膻,比我家里闻到的更冲,更野。月光惨白,像一层霜,覆在疯长的荒草和枯藤上。死寂。连虫鸣都没有。像个巨大的、被遗忘的绿色坟墓。
我趴在废弃观景塔顶层,硌人的水泥碎块顶着肋骨。夜风刮过塔身空洞的窗框,呜呜咽咽,像鬼哭。架好的长焦镜头,对准下方那片被半人高荒草包围的空地——老陈说的篝火点。
十点零五分。
人影晃动。
十几个,穿着冲锋衣,背着专业背包,煞有介事。顾晓雅也在里面,紧挨着小周。那小子侧脸在月光下油光发亮,正低头对她说着什么。顾晓雅推了他肩膀一下,笑得花枝乱颤,身体却靠得更近。
篝火很快燃起,跳跃的火光把那些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荒草和枯藤上,如同群魔乱舞。鼓点音乐响起,节奏原始而疯狂。
拥抱自然放屁!
火堆旁,几个男人开始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紧身背心。女人也嘻嘻哈哈地解开拉链。动作越来越放浪。篝火的光在他们涂着油彩的脸上跳跃,像一群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暗夜觅踪狗屁!分明是盲盒配对!
一个指令含糊不清地从火堆旁响起,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人群瞬间像得到信号,男男女女开始随意抱在一起,啃咬,抚摸,动作粗暴直接。喘息声,压抑的笑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镜头里的顾晓雅和小周,滚作一团。
小周的手像泥鳅,熟练地钻进顾晓雅的冲锋衣里,往上摸索。顾晓雅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哼唧,身体向后仰倒,腰肢像蛇一样扭动。两人搂抱着,跌跌撞撞消失在旁边浓密的灌木丛阴影里。
长焦镜头忠实地推进。
草丛剧烈地晃动。压抑的喘息变成了野兽般的低吼和急促的尖叫。草叶被践踏,茎秆折断的声音,清脆得如同骨头碎裂。
呃…周…轻点…顾晓雅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痛苦的欢愉。
胃里翻江倒海!酸臭的液体猛冲上喉咙口!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抠进冰冷的水泥栏杆,指关节捏得发白。牙关紧咬,血腥味在嘴里弥漫。
恨意像岩浆,烧穿五脏六腑!那个在我怀里温顺羞涩的女人,此刻在野草堆里,像条发情的母狗!
就在我几乎窒息,准备砸烂这该死的镜头逃离时。
一个身影从空地边缘更深的黑暗里走出来。
黑色连帽冲锋衣,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身形挺拔,像根冰冷的铁桩。他无声地站到篝火旁。
原本混乱的场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正和一个壮硕男人纠缠的顾晓雅,动作猛地一僵。她抬起头,看向那个黑影。篝火跳跃的光映在她脸上,刚才的迷醉瞬间冻结,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下意识地垂下眼,身体微微绷紧。
小周也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屑。看到黑影,他脸上得意的贱笑瞬间消失,换上一种近乎谄媚的慌乱,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
黑石
老陈提过这个名字。
黑影随手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树枝,猩红的火炭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像是荆棘缠绕的符号小周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哈腰。
镜头下意识地对准小周。
他胸前背包带上,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一个磨旧的皮质圆环,中间镶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棱角分明的黑色石片。月光下,那石头边缘泛着冷硬的微光。
证据够了。太够了。
胃里翻搅的恶心感压倒了愤怒。我像个被抽空的气囊,只想离开这片腐烂的泥沼。
我颤抖着手,开始拆卸镜头。动作僵硬,冰冷。
离开前,不甘心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那片罪恶的空地。
篝火旁,一个背对着我的男人正好转过头,侧脸暴露在跳跃的火光下。
那张脸…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呼吸停滞!
韩明!
顾晓雅的大学初恋!那个去年就他妈移民加拿大的韩明!他此刻正用一种极其复杂、混合着怀念和赤裸裸欲望的眼神,死死盯着刚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还在整理凌乱头发的顾晓雅!
他根本没走!他一直在这里!在这个肮脏的圈子里!
镜头哐当一声,脱手砸在水泥地上。
那声响,像是我自己心脏爆裂的声音。
03
破晓计划暗流涌
那个名字像颗烧红的子弹,卡在我脑子里。
韩明。
顾晓雅大学时爱得死去活来的初恋。去年毕业散伙饭上,她红着眼圈说韩明去了加拿大,还他妈给我看过机场送别的合影。
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胃里那点酸水早就吐空了,只剩下冰冷的、绞紧的疼。我坐在黑漆漆的车里,车窗开着条缝,凌晨的风像刀子刮在脸上。副驾上,装着高清录像的硬盘冷得像块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方向盘边缘的皮革,指甲缝里还带着观景塔水泥的灰。
连续三天,我像个游魂。
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得能养鱼。衬衫皱得像咸菜干,领口还沾着点前天泡面的油渍。公司茶水间,小周那孙子端着咖啡,故意从我旁边蹭过,肩膀重重撞了我一下。
哟,宋哥,他声音里那股幸灾乐祸的味儿藏都藏不住,脸色这么差嫂子…没照顾好你啊他挤眉弄眼,眼神瞟着我,像在看一条落水狗。
胃里那股熟悉的铁锈味又涌上来。我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杀了他!就在这里!用咖啡机砸烂他那张贱脸!
但余光瞥见茶水间玻璃门上,自己那张憔悴扭曲的倒影。
不行。
拳头慢慢松开。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项目催得紧。声音哑得像砂纸。
小周嗤笑一声,吹着口哨走了。那轻快的调子,像针,扎进我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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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计划。
公司那个快咽气的新能源大数据平台,名字像个讽刺。我把自己整个儿砸了进去。
办公室成了第二个家。显示器蓝光刺得眼球生疼。咖啡杯壁上凝着厚厚的褐色污垢。困极了就趴在键盘上眯十分钟,梦里全是晃动的人影和顾晓雅扭曲的脸。
技术总监老张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我身后转悠。
时洲!数据接口又崩了!交易量一上来就雪崩!
我眼皮都没抬,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像冰冷的瀑布。
Redis集群参数调优没到位,声音干涩,但异常冷静,锁粒度太粗,死锁了。改这里,这里,还有缓存穿透的兜底策略。
敲下回车。监控屏幕上一片刺眼的红色警告,像垂死挣扎的心电图,几秒后,骤然变绿,平稳跳动。
老张长长吁了口气,汗顺着胖脸往下淌。
你小子…神了!
投资方那帮西装革履的爷来了。
巨大的环形会议室,冷气开得足,空气却绷得像拉满的弓。几个秃顶的技术专家轮番轰炸,问题刁钻得像淬毒的针。
数据一致性怎么保证CAP原则下你们牺牲了哪个
高并发场景下的实时分析延迟,具体优化方案
小周缩在角落,脸白得像纸,眼神躲闪,恨不得钻桌子底下。
我站起来。几天没睡,脚步有点飘,但脊梁挺得笔直。
AP优先,最终一致靠补偿和幂等。声音不高,砸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却异常清晰,延迟问题,这是我们的分布式计算架构优化路径,以及实测压榨报告。
我走到主控台,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放大、标注。屏幕上的数据流像被驯服的银蛇,流畅穿梭。一个专家指出的关键节点瓶颈,被我现场输入一串复杂的代码优化逻辑,运行测试,延迟曲线瞬间被打压下去。
死寂。
领头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
后生可畏。他最终吐出四个字。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很快变成一片海啸。老张激动地拍我的背,差点把我肺拍出来。
董事会的通知来得飞快。
还是那个环形会议室。气氛却截然不同。大老板红光满面。
…鉴于宋时洲在‘破晓计划’中的决定性贡献和展现出的卓越领导力,董事会一致决定,破格擢升其为公司首席技术官(CTO),即刻生效!
掌声雷动。闪光灯亮成一片。
我站在台上,接过那份轻飘飘又沉甸甸的聘书。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角落里,小周那张脸,惨白得像个劣质的纸面具。汗水浸湿了他鬓角,眼神惊恐得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他不敢看我,手指神经质地抠着会议桌的边缘。那份恐惧,几乎要凝成实质滴下来。
猎人和猎物的位置,无声调换。
胃里那股冰冷的绞痛,奇异地平息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坚硬、更沉重的东西,沉甸甸地坠在心底。
新的办公室,落地窗外是半个城市的灯火。冰冷,疏离。
手机震动。屏幕显示老陈。
宋老板,您要的‘破晓计划’所有关联信息,尤其是顾家那几条线,都挖出来了。老陈的声音带着点市侩的笑意,啧啧,真够深的,比我想的还脏。加密邮件发您了。
辛苦了,尾款照旧。
挂断。我点开邮件附件。
密密麻麻的财务流水、关联交易记录、顾父经手的灰色合同…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而顾晓雅,只是网中一只被利用的飞虫。
冰冷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张打印出来的绿源生态园偷拍照。小周背包上,那个镶嵌着黑色石片的皮质圆环,在照片一角显得格外刺眼。
另一个道具:黑色石片。
它代表什么等级归属还是某种…诅咒
办公室门被敲响。林律师一身利落套装走进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冷静专业。
宋总,她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股权激励和期权协议,需要您签署。另外,关于您之前私下咨询的…‘家务事’的法律可行性框架,我也有了初步方案。
我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律,我抬眼,看向她,方案加快。另外,帮我拟一份内部文件,‘西山智能生态疗养度假村’的内部认购资格确认通知。
林律师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一闪,瞬间了然。她微微点头。
明白。会做得漂亮。
晚上回到家,厨房飘出饭菜香。
顾晓雅系着围裙,脸上带着久违的、刻意的温柔笑容。
老公回来啦升职CTO这么大的喜事,得庆祝一下!
她走过来想接我的公文包。我侧身避开,那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冰冷的文件和更冰冷的计划。她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得更满。
餐桌上,我破天荒地开了瓶红酒。暗红的液体在高脚杯里摇晃。
晓雅,我扯出一个笑,尽量显得温和,是有个好消息。公司内部福利,西山那边批了块地,做高端智能生态疗养度假村。
我把手机推过去,屏幕上精致的规划图流光溢彩。
内部认购价,我顿了顿,看着她骤然亮起的眼睛,市场价三分之一。名额有限,先付30%锁定。一套独栋,总价一千万,我们得出三百万。写夫妻共有。
顾晓雅呼吸都急促了,手指在屏幕上划着,贪婪地放大地下车库和花园泳池的细节。
真的!她声音发颤,一千万的别墅…三百万就能锁定!
嗯。我抿了口酒,喉结滚动,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我们存款大概四十万吧
四十万肯定不够!她立刻抬头,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爸妈!对,找爸妈!他们不是一直想换大房子养老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拿起手机就要拨号,兴奋得手指发抖。
我看着那张被贪婪扭曲的、曾经让我深爱过的脸,酒杯在指间冰凉。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映在深红的酒液里,像凝固的血。胃里那点坚硬的东西,沉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桌下,我脚边地毯的缝隙里,不知何时遗落了一枚极小的金属徽章碎片——边缘是荆棘缠绕的图案,材质冰冷,断口处,隐约透出一丝不祥的暗红色。它什么时候掉在这里的
04
贪婪陷阱步步深
顾家客厅像个被洗劫过的当铺。
旧报纸捆扎的现金小山堆在茶几上,散发霉味。顾母眼睛放光,枯瘦的手指沾着唾沫,一遍遍点着那堆花花绿绿的票子。哗啦,哗啦。刺耳。
…老房子的尾款刚到账,六十万!加上咱俩棺材本一百二,晓雅私房钱二十…她嗓音尖利,带着亢奋的颤音,还差八十万!老顾,你那宝贝金表、金链子呢还有你姐抵债那对玉镯!
顾父没吭声。他佝偻着背坐在旧沙发里,像个沉默的影子。手里捏着那份假西山度假村的彩色宣传册,翻来覆去地看。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眼神浑浊,却透着一丝古怪的专注。
爸!机不可失!顾晓雅挨着他坐下,抱着他胳膊摇晃,声音甜得发腻,那可是内部价!一千万的别墅!签了字锁定价,转手就能赚几百万!你和我妈以后就等着享福吧!她指甲上新做的艳红蔻丹,像几点凝固的血。
假扮房产中介的刀疤脸,是老陈找的老手,外号鼹鼠。
他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装,腋下夹着个鼓囊囊的旧公文包。在顾家,他唾沫横飞,把那个虚构的度假村吹得天花乱坠。
…智能管家!恒温泳池!负离子氧吧!西山地气养人啊,多少大领导都盯着这块宝地!他拍着大腿,唾沫星子差点溅到顾母脸上,要不是宋总面子硬,这内部认购名额,轮得到咱普通老百姓做梦!
顾母听得连连点头,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顾父却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珠盯着鼹鼠:小伙子,这项目…具体是哪个开发公司承建资质…齐全吗
空气瞬间凝滞了一下。
顾晓雅不满地拽他:爸!人家宋时洲是CTO!还能坑咱们
鼹鼠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叔,放心!‘鼎晟国际’!大公司!资质文件都在咱经理那儿备着呢,今天签约就能看!
顾父哦了一声,眼皮耷拉下去,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宣传册光滑的封面,不再追问。但我注意到,他另一只手在沙发坐垫下,似乎捏紧了什么东西,指节发白。
市中心那家咖啡厅,冷气开得足,空气里飘着昂贵的咖啡豆焦香和虚伪的甜腻。
顾家三口坐在我对面。顾母穿了件崭新的、亮得扎眼的紫色旗袍,勒出紧绷的腰腹。顾父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沉默得像块石头。顾晓雅精心打扮过,眼神却像探照灯,死死黏在林律师拿出的文件上。
林律师一身利落灰色套装,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专业得像个精密仪器。
顾小姐,顾先生,顾太太,她声音平稳无波,这是‘西山智能生态疗养度假村’的内部认购确认书,以及资金转款协议。请仔细阅读条款。
她将文件推到顾晓雅面前,指尖点了点关键处:重点确认:一,此三百万款项,为顾晓雅女士及顾XX先生、王XX女士(顾母)共同出资的定金锁定款。二,此项目由‘鼎晟国际度假开发有限公司’独立开发运营,与宋先生任职的‘启明科技’无隶属关系。
明白!明白!顾母抢着说,脸上堆满谄媚的笑,都是一家人,签!快签!
顾晓雅拿起笔,毫不犹豫地在认购人代表处签下自己名字,字迹张扬。顾母也哆哆嗦嗦签了。
轮到顾父。他动作慢得像树懒。枯瘦的手指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迟迟不落。浑浊的目光,却越过老花镜片,死死盯着林律师。
林…律师,他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这‘鼎晟国际’…在住建委的备案号,能…能看一眼吗就…看一眼。
林律师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地回视:顾先生,备案文件属于公司核心资料,不在我随身携带范围内。签约后,您有权向‘鼎晟国际’正式索取。她语气毫无波澜,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顾晓雅急了,一把夺过笔塞进顾父手里:爸!你磨蹭什么!签啊!
顾父的手抖了一下。他深深看了林律师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疑虑,有恐惧,还有一丝…哀求最终,他垂下眼,像被抽掉骨头,在共同出资人处,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毒蛇在草叶上爬行。
三百万元的现金支票,被顾父颤抖着手,推过光洁的桌面,滑到我面前。
顾母和顾晓雅同时松了口气,脸上绽开如释重负又极度贪婪的笑容。
好女婿!以后咱们可都指望你啦!顾母声音甜得发腻。
顾晓雅更是亲热地靠过来,香水味混着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让我作呕的野草气息,想挽我的胳膊。
就在这时,林律师似乎被高跟鞋绊了一下,身体微晃。我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小臂。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她肌肉瞬间的紧绷和体温。
咔哒。
角落靠窗的位置,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顾客,手机摄像头对着我们这边,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狗仔小周的人动作挺快。
签完所有文件。顾家三人簇拥着离开,背影透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浮喜悦。
咖啡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城市车流喧嚣。
林律师整理着文件,声音压得极低:宋总,钱和合同都锁死了。顾父刚才…私下向服务员打听过附近有没有打印店,似乎想查什么。这老狐狸,起疑心了。
我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他查不到。我看着窗外顾父佝偻的背影,那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渺小脆弱,‘鼎晟国际’的壳子,老陈做得天衣无缝。老陈的本事,我信得过。
林律师沉默了一下,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刀:法律上没问题。但…她停顿半秒,您确定要走到下一步那三百…
准备下一步。我打断她,声音冷硬如铁,按计划。
林律师不再多言,点头:好。
我拿起那份签好的合同和支票,支票边缘冰冷坚硬,像一块裹着蜜糖的刀片。起身离开。
刚坐进驾驶座,手机震动。老陈。
宋老板,事儿办妥了。顾家那点老底儿,真是刮得比狗舔的还干净!连老太太的假牙盒缝儿都掏了!老陈的声音带着市侩的满足感,随即压低,不过,顾老头儿刚进了一家‘环宇打印店’,待了快二十分钟才出来…
打印店
我发动车子,引擎低吼。那张签满名字的合同放在副驾上,像一份沉重的判决书。
手指无意识地伸进外套口袋,想摸支烟。
指尖却触到一个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小东西。
心脏猛地一缩!
我把它掏出来。
是那块在顾家沙发下发现的、边缘缠绕荆棘的暗红色金属徽章碎片!
它怎么会在我口袋里!
我明明记得上次回家后,把它扔进了书桌抽屉的最底层!
碎片静静躺在我掌心,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它断裂的暗红表面上。那红色,像凝固的血,又像某种活物的鳞片,反射出一点极其微弱、却让人心悸的…脉动般的光泽。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玩意儿…是活的
05
真相曝光风暴起
会议室里飘着一股廉价的香薰味,混着顾母身上浓烈的脂粉气,甜腻得让人作呕。临时布置的度假村销售中心像个拙劣的舞台。沙盘模型在射灯下闪着虚假的光。顾家三口坐在长桌对面,像三尊即将开光的泥菩萨,脸上泛着亢奋的红光。
顾母戴着那块新买的金表,手腕晃得刺眼。她拉着顾晓雅的手,不停摩挲她的小腹,仿佛那里揣着个金矿。顾晓雅精心化了妆,眼神却像饿狼盯着猎物,黏在我面前那份空白的最终产权确认书上。
林律师一身黑色职业套装,像个沉默的刽子手,站在我身侧。她将一份文件推到顾晓雅面前。
宋总,顾小姐,签了这份确认书,定金就正式转化为房款。
顾父没说话,枯树皮般的手却抢先一步,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推过光洁的桌面,直直滑到我面前。信封口没封严,露出支票墨绿色的边缘。
时洲…签、签了吧。他声音干涩,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涌着贪婪、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三百万。榨干了两个老人毕生心血、卖掉栖身之所、背负高利贷换来的三百万。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眼前。
胃里那团冰火交织的东西猛地炸开!
压抑了数月的屈辱、愤怒、被践踏的信任、被愚弄的尊严…轰然冲破堤坝!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
两根修长的手指伸出,不是去拿笔。
而是夹起那个沉重的信封。
在顾家三口瞬间凝固、充满期待的目光中——
我手臂猛地扬起!
啪——!!
信封裹挟着支票,被我狠狠掼在光可鉴人的会议桌上!声音脆响,如同惊雷炸裂!香薰瓶被震倒,滚落在地毯上,粘稠的液体汩汩流出,刺鼻的甜香瞬间弥漫。
死寂!
顾晓雅脸上的笑容僵死。顾母张着嘴,金表从手腕滑脱,砸在桌面上发出闷响。顾父佝偻的身体猛地绷直,像根被拉紧的弓弦,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
签这份吗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拇指按下藏在桌下的遥控器。
唰!
墙上播放的度假村鸟瞰美景瞬间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到刺眼的高清照片——惨白的月光下,荒草丛中,顾晓雅和小周肢体纠缠、衣衫不整的瞬间!顾晓雅脸上迷醉的潮红和小周那副淫贱的嘴脸,纤毫毕现!
啊——!顾母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捂住眼睛。
顾晓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纸。她像被抽了骨头,瘫软在椅子里,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我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太阳穴突突狂跳,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
顾晓雅,
目光如刀,狠狠剜在她脸上。
带着你这肮脏的钱、
手指扫过顾父顾母。
带着你这对吸血的父母,
最后定格在顾晓雅平坦的小腹。
滚出我的视线!
这三百万——
我猛地拔高音量,声嘶力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是你们一家!为她肚子里那个野种买的分娩费!
为她自己在那个龌龊徒步圈!放浪形骸的嫖资!
噗通!顾母直接瘫倒在地,像一滩烂泥。
顾父猛地站起来,枯瘦的手指直直戳向我,浑身筛糠般抖动,脸色由红转紫,再由紫转黑:
畜…畜生!你血口喷人!!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珠暴突,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会议室的门被砰地一声踹开!
小周像条疯狗般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拿着长焦相机的狗仔。他头发凌乱,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怨毒!
宋时洲!你他妈装什么圣人!小周指着我,唾沫横飞,是你先对不起晓雅的!你早就跟这个贱女人搞上了!他猛地指向我身边的林律师。
狗仔的闪光灯立刻像毒蛇的信子,对着我和林律师疯狂吞吐!
顾晓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指着林律师哭嚎:
是他!是他先出轨!就是这个女人!他今天骗我们来就是为了独吞这三百万!他还要家暴我!大家评评理啊!
小周立刻火上浇油,对着镜头嘶吼:
对!家暴!宋时洲!你为了霸占岳父家的钱,设计害自己老婆!人面兽心的东西!他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得意,仿佛已经看到我被舆论撕碎的画面。
场面彻底失控!咒骂、哭嚎、闪光灯的爆裂、顾父踉跄着扑过来想揪我领子被保安拦住、顾母在地上打滚哭嚎自己的钱…
混乱的中心。
我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慌。
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嘲讽。
胃里那团燃烧的恨意,在这一刻奇异地冷却、凝固,变成一把精确淬炼过的寒冰利刃。
反击
这间会议室太小了。
小周,顾晓雅,顾家…他们不过是我复仇路上几块肮脏的绊脚石。
我真正为他们准备的坟墓,远比这里巨大、耀眼、致命。
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越过隔音良好的厚厚玻璃幕墙。
墙外,巨大的全球发布会主会场,灯光璀璨,人声鼎沸,巨大的屏幕上正播放着破晓计划的恢弘宣传片。
全球直播的信号灯,正亮着刺眼的红光。
真正的舞台,在那里。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哭嚎、撕扯和闪光灯上时,顾晓雅因挣扎而紧握的拳头无意识地松开。一枚小巧、暗红色、边缘缠绕着狰狞荆棘的金属徽章,悄然滑落,掉在她脚边的长绒地毯上。徽章中心那颗棱角分明的血色石头,在混乱的光影中,诡异地闪过一丝脉动般的微光。而人群中,一个维持秩序的保安队长,在低头扶起晕厥的顾父时,动作快如闪电,极其自然地用鞋尖将那块徽章踢进了地毯更深、更暗的褶皱里。他帽檐下的眼神,飞快地掠过我,冰冷,毫无波澜,像在看一个…死人。
06
复仇终深渊现
会议室里的哭嚎、咒骂、闪光灯的爆裂,被厚厚的隔音玻璃墙死死封住,像一出荒诞的哑剧。与之仅一墙之隔的主会场,却如同另一个宇宙。
巨大的屏幕上,流动着破晓计划未来感的蓝色数据洪流,主持人激昂的声音通过顶级音响系统震荡着空气。台下西装革履的精英们,线上数百万双眼睛,见证着科技的荣光。灯光璀璨,人声鼎沸,空气里是香槟和成功的味道。
冰冷与狂热。地狱与天堂。一步之遥。
小周那歇斯底里的叫嚣,顾晓雅状若疯魔的指控,顾父濒死般的喘息,顾母在地上打滚的丑态,还有狗仔镜头贪婪的闪烁…这一切,在我眼中都变成了慢动作。
我走到会议室角落的控制台前,无视身后顾父扑来的枯爪被保安死死架住。眼神示意后台戴着耳麦的技术员。
那技术员是老陈提前关照过的人。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几个指令。
嗡——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
会议室一侧,原本播放着PPT的巨大白墙,瞬间变成了透明的、单向的巨幕!主会场内所有的光影、声音、人群,如同洪流般轰然涌入!
全球直播的信号,被强行切入!
数百万双眼睛,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这个小房间里的地狱景象!
主会场内,鼎沸的人声瞬间冻结!死寂!
巨大的直播屏幕上:
顾晓雅披头散发,指着林律师尖叫他出轨!
小周唾沫横飞地控诉我家暴、霸占家产!
顾父脸红脖子粗地被保安反剪双臂,像条离水的鱼!
顾母瘫在地上嚎啕我的钱啊!
而我,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像一尊冰冷的审判雕像,站在混乱风暴的中心,面无表情。
话筒被我拿起。冰冷的金属触感。
声音通过顶级音响,清晰地传遍会场,传遍直播信号:
抱歉打断‘破晓计划’的盛会。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巨幕上那几张扭曲的脸。
请允许我花费几分钟,现场处理一点…肮脏的‘家务事。清除一些依附在公司,以及我个人名誉上的毒瘤。
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主会场落针可闻。
手指在控制台触摸屏上滑动,点击。
巨幕上,顾晓雅和小周的丑态瞬间缩小至一角。
新的画面弹出:
高清无码的偷拍视频!顾晓雅和小周在荒草丛中翻滚纠缠的特写!喘息声被放大!紧接着是小周在私密群聊里的嚣张记录:搞定宋老婆!CTO绿帽王稳了!关键信息被猩红高亮!
哗——!!!
主会场一片倒吸冷气声!线上弹幕瞬间爆炸!
第二幕:顾晓雅在徒步圈私密群的聊天截图(昵称晓风残月):盲盒配对太刺激!小周体力不错…上次野战皮肤好痒…字字不堪!
第三幕:顾父亲笔签名的虚假度假村认购合同放大!冰冷的声音响起:伪造关联公司文件,利用信息差骗取亲属巨额资金——顾先生,人证物证俱在!
林律师适时上前一步,对着镜头,声音清晰如刀:
顾晓雅、顾XX(父)、王XX(母)、周XX(小周),涉嫌伪造文件罪、诽谤罪、侮辱罪。证据确凿,已报警立案。
她转向面无人色的顾家父母:
顾家投入的三百万‘定金’,实为诈骗赃款。我方将依法追回,并追究连带清偿责任!
崩塌。
真正的崩塌。
顾晓雅看到自己放大的丑态在全球直播中循环播放,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她双手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脸,涕泪横流,口红糊了满脸,像一只被剥了皮的、绝望的野兽,软泥般瘫倒在地。
小周双腿一软,噗通跪倒。裆部瞬间洇开深色水渍,一股浓烈的腥臊味在密闭空间弥漫开来。他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瘫在自己的尿渍里。
顾父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怪响,双眼翻白,直挺挺向后倒去,被保安死死架住才没砸在地上。
顾母猛地停止哭嚎,呆滞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凄厉的尖叫,双手疯狂捶打自己胸口:啊——!我的房子!我的钱!全完了啊!!状如疯癫的厉鬼。
直播画面被技术员慌乱切断。
主会场陷入一片死寂的混乱,工作人员像无头苍蝇。
我站在原地。
脚下是一片狼藉。破碎的香薰瓶,流淌的粘稠液体,歪倒的椅子,散落的文件,瘫倒的人,刺鼻的尿骚味和香薰的甜腻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解脱般的…空洞。
目光投向那面巨大的、已经变回白色的墙。光滑的墙面映出我的倒影:一张冰冷、陌生、毫无生气的脸。还有地上,顾晓雅蜷缩着剧烈颤抖的身体。
保安队长走过来,帽檐压得很低。
宋总,这边走,专用电梯。声音平板,毫无波澜。
我麻木地点头,跟着他走向角落的通道。他步伐沉稳,像一台精准的机器。
通道安静,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回响。
路过那片混乱现场时,我下意识地侧头,透过玻璃幕墙最后看了一眼。
顾父被抬走,顾母被两个女保安架着拖行,还在嘶喊。
顾晓雅蜷缩在地毯上,身体抽搐。
就在这一瞥。
地毯深处,那片被保安队长鞋尖踢过的阴影里,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刺眼的暗红色微光,毫无征兆地脉动了一下!
像一颗沉睡的心脏,在黑暗中苏醒!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爬满整个脊背!
那是什么!那枚徽章!
我猛地扭头,想看清那片阴影——
保安队长宽阔的后背却正好挡在了我的视线前。
宋总他停下,微微侧身,帽檐下的阴影笼罩着大半张脸,只有线条冷硬的下颌露在外面,上面似乎…有一道极浅的旧疤电梯到了。他的声音依旧平板,眼神藏在帽檐的黑暗里,看不真切。
我死死盯着那片阴影的方向,心脏狂跳。
寒意如同毒蛇,缠绕上来。
我以为是终结,是灰烬。但灰烬深处,那点暗红的星火,从未真正熄灭。
电梯门无声滑开。冰冷的金属镜面映出我的脸。
疲惫。空洞。深不见底。
镜中人的眼底,那抹因复仇成功带来的短暂虚无,正被一种全新的、更沉重的冰冷审视所取代。
电梯门缓缓关闭。
最后映出的画面,是通道尽头那片混乱的狼藉,是保安队长融入阴影的、挺拔而冰冷的背影。
电梯无声下降。
失重感袭来。
我闭上眼。
脑海中闪过十年前,初见顾晓雅时的画面:樱花树下,她穿着白裙,回头对我笑,阳光碎在她眼睛里。
然后,是植物园篝火下混乱的纠缠。
是她看向黑石时眼中深藏的敬畏。
是血色徽章那令人心悸的脉动…
十年。
从炽热爱火,到焚心恨意。
最后,只剩一地冰冷灰烬。
以及灰烬深处,那抹死而不僵的、诡谲的暗红。
复仇的终点,原来并非解脱。
只是站在了另一个,更庞大、更未知的深渊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