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草原风啸,崖断魂牵 > 第一章

1
风里相遇,蹄下生情
建安三年的并州草原,秋风卷着芨芨草的清香漫过连绵沙丘,像一层流动的金纱。一匹栗色母马正低头饮着溪流,她的鬃毛被水光染得柔软,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流动的水波,四蹄踏在岸边的软泥上,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蹄印。牧民们都叫她野马,说她是从北地野马群里闯出来的烈性子——三年前,一队牧马人试图套住她,却被她扬蹄踢断了三根套马杆,此后再没人敢轻易招惹。她生得神骏,肩宽背阔,背脊如流线般顺滑,四蹄如裹玄铁,跑起来时鬃毛飞扬,像一道掠过草原的栗色闪电,连最有经验的牧马人都叹着气说:这马啊,是属于风的,谁也留不住。
这日午后,野马刚躲过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正甩着鬃毛上的水珠,忽然在沙丘后撞见了一匹红马。那马通体如燃着的炭火,油光水滑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连鬃毛都带着赤金色的纹路,四蹄踏过草地时,蹄声清脆有力,像敲在玉石上的声响。他显然刚经历过长途奔波,蹄子上沾着未干的血泥,却依旧昂首挺胸,眼里带着股天生的骄傲。我叫赤兔,红马甩着尾巴凑近,鼻息喷在她颈间,带着淡淡的战场硝烟味,他们说我是天上的火流星坠下来的,跑起来能追上风。
野马偏过头,琥珀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嘲笑:火会烧尽自己,风才不会停。
赤兔笑了,喷着响鼻绕她转了三圈,马蹄扬起的草屑落在她的鬃毛上:那我便陪你追风,看风会不会停。
此后三个月,草原上总飘着两匹马的蹄声。赤兔刚从战场归来,懂些人类的伎俩,他教她辨认猎人埋在草丛里的绳套陷阱——那些用麻绳编的套子藏在丰草下,只要马蹄踏入就会收紧,他会用前蹄拨开草叶,让她看清陷阱的模样;他告诉她哪些开着紫色小花的野草有毒,误食会腹痛不止,哪些山谷里的山泉最甜,泉水里还游着银色的小鱼。野马则熟悉草原的每一寸土地,她带他找到藏在峡谷里的苜蓿地,那里的草长得比马腿还高,鲜嫩多汁,咬一口能尝到露水的清甜;领他去看日落时被染成金红的断崖,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相依的剪影;在狼群出没的夜晚,她会用身体紧紧挨着他,温热的皮毛传递着安心的温度,哪怕远处传来狼嚎,也觉得不再可怕。
月光洒在草地上时,他们会躺在柔软的草甸上,看天上的星星。赤兔总用鼻尖蹭她的耳朵,声音温柔得像晚风:等我赢了天下的马,就带你去中原看洛阳的花。听说那里的春天,满城都是粉色的花,花瓣落下来像雪一样,比草原的格桑花好看十倍。野马不说话,只用脸颊轻轻贴他的颈窝——她信他眼里的光,比草原的星星还真。
他们曾在暴雨中并肩奔跑,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却冲不散贴在一起的体温,雨水顺着鬃毛滴落,在身后拉出两道水痕,像给草原系上了银丝带;曾在初雪的夜里依偎着取暖,听远处牧民帐篷里飘来的马头琴声,琴声悠扬,像在诉说古老的故事,赤兔会跟着节奏轻轻跺脚,说这是中原的调子;曾为了争夺一块丰美的草地和野马群对峙,领头的公马暴躁地刨着蹄子,喷着响鼻示威,赤兔就用强壮的身躯护在她身前,鬃毛怒张如火焰,硬是把对方逼退了三步。那时野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像草原的风一样,永远吹下去,吹过一个又一个春秋。
2
金鞍锁心,旧盟成灰
变故来得比深秋的寒霜还急。那日他们在阴山脚下的湖泊饮水,湖面像面镜子,映着蓝天白云,也映着他们依偎的身影。远处忽然传来震地的马蹄声,尘土飞扬中,一队甲士簇拥着个红衣将军而来。那将军生得器宇轩昂,身高八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西川红棉百花袍,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目若朗星,只是眉宇间带着股俯瞰众生的倨傲,胯下暂骑着一匹灰黑色的劣马,马鞍陈旧,显然配不上他的身份——正是刚杀了丁原、投效董卓的吕布。
吕布的目光像鹰隼般锐利,第一刻就钉在赤兔身上,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他勒住马,从腰间解下一个鎏金锦盒,打开时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那是一副嵌着七彩宝石的金鞍,鞍鞯上用金线绣着腾云驾雾的龙纹,边角还坠着小巧的银铃,轻轻一碰就叮当作响,在寂静的草原上格外刺耳。
好马!吕布的声音裹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他翻身下马,靴子踩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几步走到赤兔面前,伸手想去摸他的鬃毛,这般神骏,才配得上天下第一的金鞍。跟我走,这金鞍就归你,往后你吃的是西域进贡的苜蓿,铺的是蜀锦软垫,战场之上,我吕奉先带你踏遍诸侯,让天下人都知道,赤兔马是无双的神驹!
赤兔的鼻子凑近金鞍,宝石的冷光映在他眼里,他的蹄子不自觉地刨着湿润的泥土,呼吸变得急促。野马心里猛地一紧,冲过去用脖颈撞他:别忘了你说过要追风!金鞍会锁住你的蹄子!中原的花再好看,也不如草原的风自由!
追风能当饭吃吗吕布在一旁嗤笑,又抛出更重的诱饵,在这草原上,你纵有千里之姿,谁会记得赤兔的名字跟着我,我让你名震天下!史书上都会写‘吕布有马曰赤兔’,百年后、千年后,还有人传颂你的名字!你会成为比的卢、绝影更传奇的马!他拍了拍金鞍,金属碰撞声刺耳,这鞍子,是董卓赏赐的,天下只此一副,配得上你的,只有它。
赤兔的呼吸乱了。他回头看野马,眼里有挣扎,有不舍,可金鞍的光芒、天下第一的名号、史书留名的诱惑,像无形的锁链缠上他的心。他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什么,最终还是甩开了野马的脖颈,一步步走向吕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的是真的会让我名震天下
我吕奉先从不说谎!吕布大笑着亲自将金鞍搭上赤兔的背,冰凉的金器贴上马背时,赤兔打了个颤,却没有再挣脱。那金鞍太重了,压得他微微弓起了背,和他在草原上奔跑时舒展的姿态判若两马。
赤兔!野马嘶鸣着扑过去,想咬断那束缚他的缰绳,却被吕布的随从用长戟拦住,锋利的戟刃几乎要划伤她的皮毛。她看着赤兔跟着吕布转身,金鞍上的银铃越响越远,蹄声踏在她心上,碎成一片一片。赤兔没有回头,哪怕一次,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尘土里,只留下那串冰冷的铃声,在草原上空回荡。
那天起,草原的风里只剩下野马一个人的蹄声。她曾追着吕布的队伍跑了三天三夜,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红色的身影,直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蹄子磨出了血泡。她回到他们曾依偎的沙丘,那里还留着两匹马的蹄印;回到那片丰美的苜蓿地,草依然鲜嫩,却再没谁和她分享;回到能看见金红日落的断崖,夕阳依旧绚烂,可身边的位置空了。月光变得冷飕飕的,照在她孤单的身影上,连风声都带着嘲讽。她恨那金鞍,更恨赤兔转身时的决绝——原来风会停,火会为权势而燃,所谓的誓言,在虚名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3
白衣长伴,旧伤渐暖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野马成了草原上真正的孤马。她见了人类就躲,牧民的套马杆几次险些套住她,都被她扬蹄踢断,久而久之,没人再敢招惹这匹疯马。她变得更加孤僻,鬃毛杂乱地纠结着,眼神里的光也黯淡了许多,只有在奔跑时,才能隐约看见从前的影子。直到建安五年的春天,一个白衣人闯入了她的领地。
建安五年·春寒料峭
那人骑着一匹普通的黄骠马,马背上驮着简单的行囊,腰间佩着一杆亮银枪,枪杆光滑,显然用了很久。他路过山泉时正弯腰饮水,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什么。阳光透过他的白披风,在草地上投下干净的影子。他听见草动抬头,看见野马时眼睛亮了亮,却没有急着靠近,只是从行囊里掏出一把饱满的粟米,轻轻放在青石上,自己退到丈外的树下,背对着她坐下。别怕,我叫赵云,常山真定人。他声音温和,像化雪时的溪流,这粟米没别的,你若饿了便吃。
野马警惕地刨着蹄子,远远盯着他。这人的白衣比天上的云还干净,连指尖都没沾半分戾气,可她忘不了赤兔被金鞍勾走的模样——人类的温柔,大抵都是裹着蜜糖的诱饵。她转身奔进松林,粟米在风里散了一地。可第二天,赵云又来了。还是放一把粟米,还是退到树下静坐,有时看书,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有时只是望着远山,眼神平静得像湖水,从不多言。
建安五年·暮春浅暖
转眼过了月余,春草已经没过马蹄,草原上冒出星星点点的野花。赵云从未带过绳套或驯马工具,只在山泉边放的礼物越来越用心:有时是新晒的豆饼,带着淡淡的麦香;有时是带着露水的苜蓿,鲜嫩得能掐出水;甚至有一次,他带来一小捆野枣枝,红玛瑙似的枣子挂在枝上,甜香飘出老远。
野马开始悄悄观察他。她躲在松树后,看他蹲下身给受伤的孤狼包扎腿伤,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狼崽呜咽着,他就轻声安抚,眼里满是怜悯;看他帮迷路的老牧民背柴火,白披风沾了泥也不在意,还笑着说老人家慢点走,天黑前能到家;看他夜里裹着单薄的披风靠在树下,银枪就放在手边,像座沉默的山,却让人莫名安心,连远处的狼嚎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一日午后,赵云刚放下豆饼,天空忽然下起了春雨。细密的雨丝斜斜地织着,打湿了草地。他没急着躲,反而解下自己的蓑衣,轻轻铺在放草料的青石上,遮住豆饼,自己却淋着雨往回走。雨水打湿了他的白衣,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可他脚步从容,没半分狼狈。野马望着他的背影,蹄子第一次没有往后退,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建安五年·初夏葱茏
从春寒料峭到草木葱茏,赵云来山泉边的日子已经数不清了。野马不再一见他就逃,有时会等他放下草料离开后,才慢悠悠走上前;有时甚至敢在他看书时,从树后探出半个脑袋,看他指尖划过书页的样子,看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的阴影,看他偶尔抬头时温和的目光。
赵云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却从不多言,只是每次放草料时,都会多留一份,放在离他更近的石头上。一次他正坐在石头上磨枪,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野马好奇地凑过去,鼻尖快碰到枪尖时,他忽然停了手,轻声说:这枪尖利,别碰伤了你。他声音里的关切不似作假,野马愣了愣,竟没立刻躲开,鼻尖甚至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那日夕阳斜照,草原被染成一片金红,赵云看着她栗色的鬃毛被镀上金边,忽然轻声说:你这般神骏,该有个名字。牧民都叫你野马,可我觉得,你该是自由的风。他顿了顿,又说,若你愿跟我走,我不勒缰绳,不逼你驮重,让你想去哪儿,便带你去哪儿。等天下安定了,我就带你回常山,那里有清澈的河,有广阔的田,你可以尽情奔跑,没人会打扰你。
野马猛地后退半步,蹄子踏碎了地上的枣核,发出清脆的响声。自由人类最擅长用这两个字当诱饵。她长嘶一声奔进密林,却没像从前那样跑得无影无踪,只在林边停下,回头望了一眼——赵云还坐在石头上,望着她的方向,眼里没有失望,只有温和的笑意,像春日的阳光,不灼人,却暖得让人心头发颤。她忽然觉得,或许这一次,不一样。
建安五年·仲夏蝉鸣
盛夏的草原格外热闹,蝴蝶在花丛中飞舞,蝉鸣此起彼伏。野马和赵云的距离越来越近。一次赵云在山泉边清洗伤口——前几日帮牧民驱赶熊瞎子时被抓伤了手臂,野马竟悄悄走到他身边,用舌头舔了舔他的伤口。赵云愣了愣,随即轻笑:谢你啦,小野马。他没有动,任由她舔去伤口上的血污,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宁静。
还有一次,暴雨冲垮了牧民的羊圈,赵云帮忙修补,忙到深夜才往山泉走。黑暗中,他忽然听见熟悉的蹄声,回头一看,野马正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像在护送他。你怎么来了赵云笑着问,野马没停,只是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衣角,像是在说天黑,不安全。那晚,赵云靠在树下休息时,野马就卧在他身边,用身体给他挡着夜风。
赵云知道,这匹烈马的心,正在一点点向他敞开。他从不强迫,只是用耐心和温柔,一点点融化她因背叛而筑起的高墙。他会给她讲中原的故事,讲洛阳的繁华,讲战场上的忠义,也讲他对仁与义的坚持。野马听不懂复杂的道理,却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真诚,她开始相信,这个白衣人说的自由,或许是真的。
4
强权窥色,猎猎追魂
初夏的暴雨刚过,山路泥泞。赵云帮牧民赶跑了偷马的马贼,那些马贼骑着劣马,拿着砍刀,却被他三两下就打跑了——他的枪法如梨花绽放,又快又准,枪尖划过空气带起风声,吓得马贼落荒而逃。牧民们围着他道谢,他只是笑着摆手,说举手之劳。此刻他正牵着黄骠马往山泉方向走——他今日带了些新收的黑豆,颗粒饱满,这几日野马似乎格外喜欢。山路两旁的野花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挂着水珠,空气里满是青草和泥土的清香,远处还能听见山泉叮咚的声音。
没曾想刚转过山坳,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中,吕布带着一队甲士,骑着赤兔从雾里冲了出来,挡住了去路。甲士们个个手持长矛,面色凶狠,把山路堵得严严实实。
赤兔比从前更高大了些,只是鬃毛不如在草原时光亮,金鞍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他的眼神也不如从前清澈,多了些疲惫和麻木。他看见野马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有惊讶,有愧疚,随即被傲慢取代,把头扭向一边。而吕布的目光,像黏腻的蛛网,死死缠在赵云身上,从他被雨水打湿的白衣,到他束发的玉簪,最后落在他清俊的眉眼上,嘴角勾起一抹淫邪的笑:好个俊俏的小白脸,比我营里那些舞姬还惹眼。
赵云心头一紧,握紧了腰间的银枪,横枪立马:吕将军拦我去路,意欲何为
data-fanqie-type=pay_tag>
何为吕布勒得赤兔人立而起,金鞍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刺耳得很,我看你这小哥合我心意,跟我回营去。你这般身手,又生得这般模样,留在这草原上可惜了。跟我回洛阳,我保你做大官,吃香喝辣,比在这荒山野岭强百倍。他舔了舔嘴唇,眼神里的欲望毫不掩饰,像盯着猎物的狼,你若识相,乖乖跟我走,我便封你个校尉当当;若是不乖,我营里的皮鞭,可不长眼睛。
无耻!赵云的脸瞬间涨红,屈辱和愤怒像烈火般烧上心头,他握紧了银枪,枪尖直指吕布,我乃常山赵云,顶天立地的汉子,志在匡扶汉室,岂容你这般亵渎!
亵渎吕布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蛮横与不屑,能被我吕奉先看上,是你的造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动粗了!他一挥手,甲士们立刻围了上来,手里的绳索闪着寒光,把他给我绑了,带回营里慢慢‘乐呵’!
赵云知道硬拼不可取,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带着伤(前日赶马贼时不慎扭伤了脚踝)。他迅速扫视四周,看到左侧山路较陡,甲士难以展开,便拨转马头,催着黄骠马往左侧冲去。黄骠马虽不及赤兔神骏,却也灵性,奋力在泥地里奔跑,四蹄深陷,溅起泥水。
想跑没那么容易!吕布冷笑一声,拍了拍赤兔的颈子,赤兔,追!
赤兔如一道红闪电般冲了出去,速度惊人,不过片刻就追了上来。吕布的方天画戟带着破空声扫来,赵云回身格挡,巨大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开裂,鲜血顺着枪杆流下,染红了银色的枪身。铛的一声巨响,枪戟相撞,火星四溅,赵云被震得手臂发麻,险些握不住枪。
不错啊,有点力气。吕布狞笑,画戟再次挥来,招招狠辣,都往赵云要害招呼。赵云只能边打边退,他的枪法灵动,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可甲士们越来越近,长矛的寒光在身侧闪烁,让他难以施展。
肩头忽然一痛,竟是一名甲士趁机用长矛扫中了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衣,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赵云闷哼一声,力道一松,吕布的画戟趁机扫来,他躲闪不及,只能用枪杆硬挡,咔嚓一声,枪杆竟被打折了一截!
黄骠马受惊,人立而起,赵云险些坠马。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射中了黄骠马的后腿,马痛得悲鸣一声,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赵云踉跄着爬起来,握紧断枪,后背却撞上了一块巨石,已是退无可退。甲士们围了上来,长矛直指他的胸膛,吕布骑着赤兔慢悠悠走近,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小白脸,这下跑不了了吧
赵云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冷汗,伤口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可他依旧挺直脊梁,眼神里没有屈服:吕布匹夫,休想我屈服!
嘴硬!吕布不耐烦地挥手,把他给我绑了!
就在甲士们伸手去抓赵云的瞬间,一道栗色身影如闪电般从山腰的草丛里冲了出来——是野马!她奔得极快,鬃毛飞扬,像一道栗色的旋风,直接撞向最前面的甲士。那甲士没防备,被撞得飞了出去,长矛脱手落地。
是你这野种!吕布认出了野马,眼神一沉,正好,连你一起抓了,给赤兔当个伴!
野马没理会他,冲到赵云身边,用脖颈紧紧蹭着他的脸,眼神里满是急切。赵云看着她,心头一暖,又有些担忧——他知道野马的性子,一旦认定,便不会放手,可眼前的险境,她一个匹马可怎么应对
野马,别管我……赵云刚想说让她走,野马却忽然用鼻尖顶了顶他的腰,又用脖颈往自己背上拱,意思再明显不过:上来!
赵云一怔,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忽然明白了。他不再犹豫,忍着剧痛,抓住野马的鬃毛,翻身跃上了马背。这是他第一次骑在她背上,她的脊背宽阔而温暖,奔跑时的颠簸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坐稳了!赵云低声说,他知道野马能听懂。
野马长嘶一声,四蹄腾空,转身就往山顶冲去。她跑得极快,在陡峭的山路上如履平地,灵活得像一阵风,甲士们的长矛根本碰不到她的皮毛。
追!给我追!吕布气得怒吼,催着赤兔追了上去,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
5
崖边一搏,风碎马鸣
野马驮着赵云在山路上狂奔,蹄子踏过碎石,溅起泥水。赵云伏在她背上,一手紧紧抓住她的鬃毛,另一手捂着流血的肩膀,伤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浸湿了衣衫。可他没有说让她走,因为他知道,这匹烈马一旦决定驮着他,就绝不会独自离开。他能做的,就是相信她,陪着她。
野马,往左边跑,那里有片松林,树密,他们追不上。赵云贴着她的耳朵说,他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松林里灌木丛生,赤兔体型高大,难以穿行。
可野马没有往松林跑,反而继续往山顶冲,速度越来越快,像是在和什么赛跑。赵云有些疑惑,却没有再劝——他相信她的判断,这匹在草原上长大的马,对危险的直觉比谁都敏锐。
风声里,赤兔的蹄声越来越近。跑啊!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吕布的怒吼像炸雷,震得山谷嗡嗡作响,赤兔的鼻息几乎喷到野马的尾巴上。赤兔还在嘲讽,声音里带着被金鞍驯化后的傲慢:野种!别白费力气了!你跑不过我,他也逃不过奉先将军的手掌心!当年选你真是瞎了眼,看看我现在的金鞍,再看看你驮着个快死的废物!
野马充耳不闻,只把耳朵贴得更紧,听着背上赵云的呼吸。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却也能感受到他的信任,这份信任,比赤兔的背叛更让她坚定。她记得赤兔的金鞍,记得那些冰冷的誓言,可赵云的温柔是真的,他的尊重是真的,他说让你自由时眼里的光,和曾经赤兔的光不同,那光里没有占有,只有纯粹的善意。
她跑过陡峭的山坡,跳过横在路中的枯木,灵活得像一阵风。有几次,赤兔几乎要追上,吕布的画戟带着风声扫来,都被野马险之又险地避开——她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改变方向,利用地形甩开距离,这是草原赋予她的本能,是金鞍束缚不了的野性。
山路尽头,竟是一道断崖。崖深不见底,底下是翻滚的云雾,像巨兽张开的巨口,吞噬着一切光线。对面的山峰隔着丈余宽的深渊,崖边的碎石还在不断往下掉,坠入云雾中无声无息,连回音都听不到。
赵云心头一沉,这道断崖他知道,牧民们都说这是断魂崖,从未有谁能从这边跳到对面。野马,停下!他拍了拍野马的脖颈,我们往回跑,从侧面的陡坡下去,那里他们不敢追!
可野马没有停,反而放慢了速度,在崖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追来的吕布和赤兔。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鬃毛贴在汗湿的皮肤上,可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
吕布骑着赤兔追到崖边,看到眼前的绝境,哈哈大笑起来:小白脸,野种,这下看你们往哪儿跑!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罪!他勒住赤兔,甲士们也围了上来,形成合围之势。
赵云握紧拳头,伤口的疼痛让他浑身发抖,可他依旧挺直腰背,对吕布怒喝:吕布!你若敢伤她,我定不饶你!
伤她吕布嗤笑,等抓住你,这匹马我正好杀了吃肉!
就在这时,野马忽然转过身,用鼻尖蹭了蹭赵云的手,像是在安慰。她的眼神异常温柔,和平时那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判若两马。赵云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停止跳动:野马,不要!那太危险了!我们宁死也不……
野马没有听,她忽然低下头,用脖颈轻轻拱了拱赵云的腰,像是在说坐稳了。然后她掉转方向,面对着对面的山峰,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四蹄在崖边刨着泥土,积蓄着力量。
她想干什么吕布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哈哈大笑,这野种疯了!想跳过去简直是找死!
赤兔也看着野马,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或许是想起了曾经一起追风的日子,它竟没有嘶鸣,只是静静地站着。
赵云的眼眶红了,他知道这匹烈马的性子——她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她想护的人,拼了命也要护到底。他不再劝阻,只是紧紧抓住她的鬃毛,在她耳边轻声说:野马,别怕,我陪着你。
野马像是听懂了,长嘶一声,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她猛地发力,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深渊!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啸,赵云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死死抱住野马的脖颈,看着深渊在身下张开巨口,云雾翻涌,像要把他们吞噬。
他看见野马的鬃毛在风里飞扬,看见她眼里那股非赢不可的执拗,忽然懂了这匹烈马的心意:她不是要牺牲,是要赢,要带着他一起活下去,要证明自由的风,比金鞍的束缚更有力量。
砰!
前蹄重重落在了对面的崖边,碎石飞溅。成功了!赵云几乎要喊出声,可还没等他松气,就感觉到野马的身体猛地向后倾斜——对面的崖边泥土本就松动,被她全力一踏,竟瞬间崩塌了一大块!
野马!赵云失声大喊。
他看到野马的后蹄已经悬空,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向后倒去。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却很快被温柔取代,最后看了赵云一眼,像是在说我做到了,你要好好活。
赵云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缕飞扬的鬃毛。他眼睁睁看着那匹栗色的马,带着她未散的野性与执拗,带着他们半年来的陪伴与信任,坠入了深不见底的云雾里。没有惨叫,只有风声呜咽,像是她最后一声不屈的嘶鸣。
不——!赵云瘫坐在崖边,泪水汹涌而出,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痛得无法呼吸。
对面的吕布愣住了,连举着画戟的手都停在半空,他没想到这匹马竟真的敢跳,更没想到她会……赤兔忽然焦躁地刨着蹄子,仰起头发出一声悲鸣,声音凄厉,金鞍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却再也唤不回那匹敢与风赛跑的栗色母马。它看着深渊,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傲慢,只有无尽的悔恨。
赵云趴在崖边,望着云雾翻滚的深渊,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摸了摸马鞍上残留的温度,那是野马最后的倔强。他想起初见时她警惕的眼神,想起暮春时她躲在树后探出头的模样,想起她舔舐他伤口时的温柔,想起她护送他回家的夜晚,想起她最后那温柔的一眼——这匹放荡不羁的马,一旦认定了要护的人,便赌上了自己的一生。
后来,赵云骑着新的战马驰骋沙场,白袍银枪,成了万人敬仰的常山赵子龙。他在长坂坡七进七出,救阿斗于危难;他在汉水之战中偃旗息鼓,吓退曹操大军。可没人知道,每逢路过有悬崖的地方,他总会停下,望着深渊出神。有人说他在思念故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等一阵风,等风里传来那匹栗色母马的蹄声,等那个带着一身野性、用性命搏他生机的身影。
而赤兔马跟着吕布征战四方,金鞍越发华丽,名气越发响亮,却总在某个深夜,对着月亮刨蹄悲鸣。它或许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比金鞍和虚名更重要,比如草原上的风,比如那匹敢爱敢恨、活得比烈火还烈的野马。可风停了,野马也永远留在了那道悬崖下,成了它一生都望尘莫及的自由与执着。
草原的风年复一年吹过,悬崖边的青草枯了又荣,只有那道深渊,永远藏着一个关于野性、认定与搏命守护的故事。每当风起时,仿佛还能听见一匹栗色母马的嘶鸣,清亮而自由,在山谷间一遍遍回响,从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