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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青梅竹马
江南的夏天,总是被黏稠的湿气和不知疲倦的蝉鸣填满。对于林阳和苏晚来说,这个夏天和过去的十六个夏天没什么不同。
林阳的父亲是市一中的语文老师,母亲是历史老师,书香门第的熏陶让他身上总带着一股干净的少年气。苏晚的父母都是市中心医院的医生,严谨理性的家庭环境却孕育出了她如水般温柔灵动的性子。
他们是邻居,是青梅竹马,是从小睡在一张婴儿床上,分享过同一块饼干,也一起在院子里追逐过萤火虫的伙伴。随着年岁渐长,那份懵懂的情愫,也如夏夜的藤蔓,悄然缠绕,攀附进彼此的心底。
林阳,这道物理题我还是不懂。苏晚咬着笔头,长长的睫毛在午后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林阳放下手中的《百年孤独》,凑过去,指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清晰的受力分析图,声音清朗:你看,这里,合外力为零……
苏晚的注意力却不在图上,她侧过头,看着林阳专注的侧脸,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长得很好看,不是那种张扬的帅气,而是像一棵挺拔的白杨,让人心安。而苏晚,则是公认的美人,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父亲的聪慧,一双杏眼仿佛含着一汪秋水,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仿佛亮了。
听懂了吗林阳转过头,正好撞进她含笑的眼眸,心跳漏了一拍。
苏晚狡黠地眨眨眼:听懂了一半,另一半,你请我吃冰激凌,我就全懂了。
你呀……林阳无奈又宠溺地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走,请你吃最贵的。
他们骑着单车,穿过熟悉的街道,风拂过苏晚的长发,拂过林阳的衣角。蝉鸣、风声、还有彼此压抑不住的笑声,构成了他们青春里最动听的交响曲。他们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们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后,像所有童话里写的那样,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们不知道,一场毁灭性的骤雨,正在这片盛夏的晴空下,悄然酝酿。
第二章:破碎的夜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五晚上,苏晚去医院给值夜班的爸爸送夜宵。回家的路上,她选择了一条平时少走的小巷,只为能快点回家,和林阳一起看那部新出的电影。
巷子很暗,只有尽头一盏昏黄的路灯。苏晚加快了脚步,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攫住了她。突然,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身边,车门猛地拉开,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甚至来不及呼救,就被拖进了车里。
面包车疾驰而去,只留下地上掉落的空饭盒,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苏晚的家里,瞬间天塌地陷。当那个带着变声器、语气轻佻的电话打来时,苏父苏母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对方是本地臭名昭著的涉作案团伙专门绑年轻貌美的女孩,既劫财又劫色,头目,人称龙哥,本地区被他糟蹋的女孩不在少数,他直言不讳,说看上了苏晚的美貌,想要她做自己的女人。如果他们敢报警,就等着收尸。
恐惧像毒蛇,缠绕着这个本该幸福的家庭。作为医生,他们见过太多生死,但当厄运降临在自己女儿身上时,那份理智和冷静荡然无存。他们不敢赌,不敢用女儿的生命去挑战禽兽的人性。他们选择了妥协,倾尽所有积蓄,又四处借钱,凑齐了那笔天文数字般的赎金。
三天后,在一个废弃的码头,他们见到了被送回来的苏晚和一本苏晚被侮辱的录像带,声称报警后果自负。
她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眼神空洞得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她不哭,不叫,甚至不看任何人。当母亲颤抖着抱住她时,她只是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幼兽。
医院检查的结果,像一把尖刀,彻底刺碎了苏父苏母的心。苏晚不仅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更因为巨大的精神创伤,患上了心因性失声症。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那个曾经像百灵鸟一样爱笑爱闹的女孩,那个会甜甜地喊着林阳的女孩,变成了一具沉默的躯壳。
他们懊悔,自责,为什么没保护好女儿,为什么让她去送饭…
第三章:无声的告别
林阳疯了一样冲进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苏晚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她的父母红着眼眶,在一旁默默垂泪。
晚晚!林阳冲到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我来了,你别怕,我在这儿。
苏晚的睫毛颤了颤,缓缓转过头,看到林阳的瞬间,她的眼中涌上巨大的痛苦和羞耻。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别过头,不再看他。
晚晚,你看着我,是我,林阳。林阳的声音哽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苏晚只是摇着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觉得自己脏了,配不上那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少年。她是他记忆中那个完美的苏晚,而现在,她只是一个被玷污的、残缺的废物。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不堪的模样。
接下来的日子,林阳每天都去医院。他给她读诗,给她讲学校里的趣事,给她带来她最爱吃的草莓。他做的一切,苏晚都看在眼里,但她的心却像被冰封了一样,无法融化。
终于,在一个午后,苏晚拿起了纸和笔,用尽全身力气,写下了一行字:我们分手吧,别再来找我了。
字迹歪歪扭扭,却像一把利刃,插进了林阳的心脏。
为什么林阳的声音在颤抖,我不在乎,真的!我只在乎你!
苏晚只是摇着头,泪水决堤。她把纸笔扔开,用被子蒙住头,拒绝再与他交流。
林阳被赶出了病房。他站在走廊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他失去了他的晚晚,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那天晚上,林阳回到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看着桌上和苏晚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笑得那么灿烂。他想起她的声音,像风铃一样悦耳。可现在,一切都碎了。
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翻出家里的药箱,找到了一瓶父亲治疗失眠的强力安眠药。他倒出所有的药片,就着冷水,一口吞了下去。
晚晚……我好心疼……好难过…爸爸…妈妈…对…不起他喃喃自语,倒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
第四章:无声的安慰
林阳的父母发现他时,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医院里,抢救室的灯亮了一夜。林父林母守在门外,一夜白头。他们不明白,那个一向开朗乐观的儿子,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当医生告诉他们,虽然命保住了,但因为药物对声带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他们的儿子可能会失声时,林母当场晕了过去。
林阳醒来后,看着天花板,眼神和苏晚当初一样空洞。他嗓子巨疼,就连呼吸都像吞刀片一样难受,他失去了晚晚。他不想活,他想死,他觉得活着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拔掉针头,抗拒治疗,用尽一切方式伤害自己。
林父林母看着儿子自暴自弃的样子,心如刀绞。他们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唯一的希望,在苏晚身上。
他们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哀求,来到了苏晚家。看着同样憔悴的苏晚,林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晚晚,阿姨求你了……去看看林阳吧……他……他也失声了……他不想活了,你去劝劝他,只有你能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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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如遭雷击。林阳……成了哑巴为了她她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林母,又想起那个在阳光下对她笑的少年,巨大的愧疚和心痛瞬间将她淹没。
她点点头,跟着林父林母来到了医院。
病房里,林阳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当苏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苏晚走到他床边,看着他苍白瘦削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然后,她俯下身,在他的耳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个破碎的、沙哑的音节:
阳……
虽然只是一个不完整的字,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林阳心中的黑暗。他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苏晚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你还有我。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林阳看着那行字,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坚定,积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他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两个破碎的灵魂,在无声的世界里,找到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第五章:复仇的心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林阳和苏晚一起复学,他们用手语交流,用纸条传情。同学们投来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但他们毫不在意。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
苏晚在他的守护下,也慢慢走出了阴霾。她重新拿起了画笔,画纸上不再是明媚的风景,而多了一个沉默的、总是用温柔眼神看着她的少年。她开始学习手语,为了能更好地与他沟通。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外人无法介入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他们的爱,在沉默中发酵,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加醇厚。
然而在林阳沉默的外表下,一颗复仇的种子,正在疯狂地滋长,长成了参天大树,盘根错节地占据了他整个心脏。
他无法忘记苏晚被送回来时那空洞的眼神,无法忘记她身上那些屈辱的伤痕,更无法忘记自己吞下药片时的绝望。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每天都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次,都让他的恨意加深一分。那些画面,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开始变了,眼神深处时常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像藏在鞘中的利刃,不经意间就会露出锋芒。他利用课余时间,疯狂地锻炼身体。他不再去图书馆,而是泡在健身房里,举铁、跑步、打沙袋,直到精疲力尽。瘦弱的身躯渐渐变得结实,线条分明,充满了爆发力。他开始混迹于网吧、台球厅,观察那些社会上的混混,学习他们的行事方式,他们的黑话,他们的弱点。
他像一个幽灵,开始暗中调查龙哥的行踪。他利用自己哑巴的身份,更容易被人忽视。他跟踪龙哥的手下,摸清了他们的据点、活动规律、人员构成,甚至每个人的习惯和弱点。他在一个秘密的笔记本上,画了一张详细的地图,上面标注着每一个参与绑架和伤害苏晚的恶徒的名字、住址、体貌特征,以及他们犯下的罪行。他的字迹,冰冷而工整,像一份死亡通知书。
他的计划,冷血而决绝。既然等不来法律制裁,那他要亲手送他们下地狱。他要让他们,也尝尝绝望和恐惧的滋味,要让他们的血,来祭奠苏晚破碎的青春。
机会终于来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龙哥和他的核心手下在一个废弃的大修厂里庆祝一笔大生意。他们喝得酩酊大醉,音乐声、划拳声、震耳欲聋。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身影,像鬼魅一样,潜入了他们所在的据点。
林阳的动作,快、准、狠。他事先已经踩过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他利用一根铁丝,轻松地切断了总电闸,整个大修厂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门外路灯透过缝隙照进来的微弱光线。
操!谁他妈把电拉了
怎么回事线路老化了
恐慌瞬间在醉醺醺的人群中蔓延。
回答他们的,是一声闷响。龙哥身边一个最得力的干将,感觉脖子一凉,随后便失去了所有力气,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喉咙上插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啊!杀人了!
有鬼!有鬼啊!
黑暗中,林阳如同一头狩猎的孤狼,悄无声息地移动。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逐个击破。他利用黑暗,利用他们的慌乱,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命中要害。喉咙、心脏、后脑……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身体倒地的闷响和濒死的惨叫。惨叫声、求饶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又迅速归于沉寂。
最后,只剩下龙哥一个人。他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裤裆湿了一片,浓重的尿骚味弥漫开来。
你……你是谁钱,我给你钱!求你饶了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他吓得语无伦次。
林阳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像死亡的倒计时。他走到龙哥面前,摘下口罩和帽子,露出那张年轻却布满寒冰的脸。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龙哥借着那微弱的光,认出了他。
是……是你那个哑巴
林阳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就是最好的回答。那眼神里的恨意,像两团幽冥的鬼火,让龙哥如坠冰窟,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林阳嘴角上扬,眉宇间带着凶狠,他用手指,比划出一个个动作,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极致的嘲讽和恨意:你毁了她的一切,现在,轮到你了。
谁啊兄弟有话好商量!
林阳面色狰狞好似来自地狱的判官,他拿起一把事先准备好的、锋利的片刀,刀身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他没有丝毫犹豫,挥了下去。
啊——!龙哥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左手,连着手腕,被齐刷刷地砍了下来。
随后他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拿起旁边的暖水瓶,缓缓撬开龙哥的嘴,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水灌了下去。紧接着,一阵凄厉的嚎叫声如同杀猪般响了起来。
紧接着鲜血纷飞,林阳的动作机械而精准,他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执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他要将这个恶魔,从世界上彻底抹除。一刀,又一刀,他砍的不是致命的地方,而是他的四肢,他的肩膀,让他承受着极致的痛苦,却无法立刻死去。
当龙哥被砍得血肉模糊,像一滩烂泥一样在地上抽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时,林阳找来一个废弃的铁盆,倒上从角落里找到的工业酒精,用打火机点燃。幽蓝色的火焰,在盆中跳跃,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他端着燃烧的盆,缓缓走到龙哥面前。龙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想求饶,想诅咒,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林阳面无表情地将燃烧的铁盆,稳稳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滋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烧焦的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厂房。这个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的黑社会老大,在极致的痛苦中,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彻底不动了,化为一具焦黑的、无法辨认的尸体。
林阳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快感,也没有恐惧。他的心,像一口深井,平静得可怕。他只是觉得,自己为苏晚,也为了那些无数受迫害的女孩讨回了一个公道。他冷静地清理了现场,处理掉所有痕迹,然后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新闻里播报了涉黑团伙龙哥集团全员核心人物覆灭,死状惨烈的新闻。整个城市都为之震动,人们拍手称快,都说这是恶有恶报,是天谴,是报应不爽。
只有苏晚,在看到新闻时,紧紧握住了林阳的手。她从他那只看似平静、却微微颤抖的手中,从他那双恢复了平静、却深处藏着一片血海的眼眸中,读懂了一切。她没有问,也没有说。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她知道,她的少年,为了她,亲手坠入了地狱,化身为魔。
第六章:无声的陪伴
岁月流转,像一条无声的河,冲刷着过去的伤痕,也带来了新的希望。林阳和苏晚都考上了本地的大学,选择了同一个专业。
毕业后,他们顺理成章地结了婚。他们用父母的支持和自己的积蓄,在一个安静的小区里安了家,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他们依然用手语交流,用纸条传情。他们的世界没有声音,却充满了爱。林阳对苏晚呵护备至,他用自己的行动,一点点地治愈着她内心的创伤。
他会为她做她爱吃的菜,会在她做噩梦时紧紧抱着她,会在每一个纪念日,送上一束她最喜欢的百合。苏晚也渐渐走出了阴影,脸上重新有了笑容,那笑容,虽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却依旧温柔动人。
几年后,苏晚怀孕了。这个消息,让这个无声的家庭,充满了巨大的喜悦。林阳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妻子,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买来所有的育儿书籍,一字一句地研究;他学着给宝宝唱摇篮曲,虽然发不出声音,但那温柔的口型和充满爱意的眼神,比任何歌声都更动人。
他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期待着这个家,能因为一个小生命的加入,而变得更加完整。
分娩的那天,林阳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他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能一遍遍地来回踱步,双手合十,在心里为妻子和孩子祈祷。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
突然,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
哇——!
林阳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紧紧地贴在门上,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想象到里面的场景。紧接着,在婴儿嘹亮的哭声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熟悉的、却无比清晰的呼喊。
啊——
是苏晚的声音!她叫了!
林阳愣住了,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难道……难道是生产的剧痛,刺激了她受损的神经,让她恢复了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层巨浪。他几乎要冲进去,他想亲口问她,是不是能说话了,他想亲耳听她再喊一声林阳。
就在这时,产房的门开了,一位护士笑着走出来,看到林阳,便用手语比划道:恭喜,是个男孩,很健康,七斤二两!你爱人很伟大,很顺利。
林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当然,他本来也说不出。他用力地点着头,在护士的示意下,颤抖着走进了产房。
苏晚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虚弱地笑着,眼神温柔地看着身边那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生命。她看到林阳进来,脸上露出了虚弱的、却无比幸福的笑容。
林阳走到床边,俯下身,眼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热切的期盼,看着她。他多希望她能开口,哪怕只说一个字,一个好字,一个疼字,都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苏晚迎上他的目光,瞬间读懂了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期待。她的心,猛地一沉。她以为,林阳是在羡慕孩子能哭,是在为自己还是个哑巴而难过。她不能让他难过,一丝一毫都不能。她好不容易才让他从绝望中走出来,她不能再让他有任何失落。
于是,她艰难地抬起手,对林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安慰,仿佛在说:别难过,我没事。
林阳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像被风吹灭的蜡烛。
他明白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他真是异想天开。她刚刚那一声喊,或许只是生产时无意识的爆发,就像一个人摔疼了会哎哟一声一样,并不代表她真的恢复了。她现在,还是那个无法说话的苏晚。他们,还是要永远生活在这个无声的世界里。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决绝所取代。他不能让她感到孤单。如果她注定要生活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那他愿意做她永远的同伴,用他一生的沉默,来陪伴她的无声。
他收起所有情绪,换上最温柔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脸颊,然后对苏晚比划道:晚晚,辛苦你了。我们有儿子了,他叫念念好不好代表着我们之间无声的思念和誓言。
苏晚看着他,眼中泛起泪光,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个好字。
林阳抱住她,在她耳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更像是一个承诺:晚晚,没关系。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
他以为,他读懂了她的沉默,读懂了她需要陪伴。
她以为,她读懂了他的失落,读懂了他需要安慰。
从此,两个相爱的人,为了不让对方难过,心甘情愿地,将最真实的声音,藏在了心底最深处。他们的爱,就在这无声的守护中,变得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厚重,也更加令人心碎。他们的家,充满了孩子的咿呀学语声,充满了林阳无声的哼唱,和苏晚温柔的微笑。这是一个完美的、幸福的、无声的家。
第七章:最后的告白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六年过去了。念念已经长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他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有林阳的挺拔和苏晚的灵动。他虽然知道爸爸妈妈不会说话,但他从不觉得这是什么缺陷。他会用稚嫩的手语和父母交流,也会像个小大人一样,在父母需要的时候,充当他们的小翻译。
这一天,是念念的六岁生日。他们一家三口,准备步行去不远处的外婆家庆祝。走在路上,念念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前面跑着,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不成调的歌,那是幼儿园老师教的歌。林阳和苏晚手牵着手,相视一笑,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幅画。
突然,一辆失控的货车,像一头从地狱里冲出来的钢铁猛兽,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摩擦声,从路口的拐角处,以惊人的速度,直直地朝着前方奔跑的念念撞去!
念念!苏晚发出了六年来的第一声尖叫,那声音凄厉、绝望,充满了母性的本能,穿透了空气。
电光火石之间,林阳用尽了他此生全部的力量和速度,猛地将苏晚和念念推向了人行道的安全区域。而他自己的身体,却被那辆巨大的货车,重重地撞飞出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林阳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林阳——!苏晚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她扑到林阳身边,他浑身是血,已经不成人形,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
林阳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苏晚,看着她身后吓得哇哇大哭却安然无恙的儿子,他的嘴唇动了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个沙哑的、陌生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晚……晚……
苏晚愣住了,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林阳看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露出了一个难舍般的微笑,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其……其实……我一直……都能说话…………我怕……怕你难过……所以……一直装着……对不起……还有……我爱你……永远……
说完,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那个微笑,还凝固在他的脸上。
不——!林阳!你这个骗子!大骗子!苏晚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六年来的所有无声的爱与痛,都喊出来。
其实……其实我在生念念的时候就恢复了声音……我也是为了你……怕你难过……才一直装着的……你这个傻瓜……大傻瓜……
她哭着,诉说着,将那个埋藏了六年的秘密,喊了出来。然而,那个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却再也听不到了。
阳光依旧明媚,洒在马路上,照着相拥的母子,和那个永远沉睡的、用生命守护了她们的英雄。周围响起了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人群在围观,在议论。但在苏晚的世界里,一切都静止了,只剩下林阳最后那句告白,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他为了她,装了六年的哑巴,用沉默守护她的自尊。
她为了他,也装了六年的哑巴,用沉默回应他的深情。
他们用最笨拙、最痛苦的方式,守护着这份跨越了生死、超越了声音的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敢用最真实的声音,向她吐露那份深藏心底的不舍与爱恋。
他们的故事,始于无声,终于有声。那最后的一声告白,是刻骨铭心的绝响,是迟到了六年的誓言,也是永恒的、爱的证明。从今往后,苏晚的世界,将永远回响着林阳的声音,那声音,会陪伴着她,和念念,走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