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一名外卖员。
我的眼睛能穿透现实,看到每个人命中注定的最后一餐。
于是,我骑着电驴,穿梭在钢铁森林中,开始配送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
【1】
我的手机叮地一声,弹出个新订单。
一份香辣鸡架,一份烤冷面,加两瓶冰可乐。地址是城东的幸福里小区。
很普通的订单,但我看着手机屏幕,胃里却像灌了铅一样往下坠。因为在正常的订单信息上,叠加着一层只有我能看见的、虚幻的血色菜单——断头饭:一碗白米饭。
我叫许念,是一名外卖员,也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一个月前,我从自己那间充满煤气味道的出租屋里醒来,身上还穿着寿衣。新闻上说,知名企业家陈子默的未婚妻许念,因感情纠纷,开煤气自杀,抢救无效死亡。
可我没有自杀。
而此刻,我拥有了一种诡异的能力:我能看到每个人生命终结前,吃下的最后一样东西。
比如我送单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看见一个闯红灯的年轻人正大嚼着汉堡,我眼中浮现的却是一碗孟婆汤。下一秒,一辆失控的货车就将他撞飞。
我把这个能力,称为死亡外卖单。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骑上我那辆二手电驴,冲向幸福里小区。
客户住在七楼,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生,一边打着游戏一边接过外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他点的香辣鸡架和烤冷面热气腾腾,但在我眼里,他手上捧着的,只有一碗冰冷的白米饭。
总共
48
块。我平静地说。
他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扫了码,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转身下楼,没有丝毫同情。我的同情心,早就在那场冰冷的死亡里耗尽了。
我刚骑出小区不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凄厉的尖叫声,几辆救护车和消防车呼啸着从我身边开过,冲向我刚刚离开的那栋楼。
我停下车,回头望去。七楼的窗口冒着黑烟。
周围的人在议论。
听说是电热毯短路,着火了!
屋里那小伙子睡得太死,没跑出来……
可惜了,听消防员说,发现他的时候,手里还抓着个空饭碗……
空饭碗。
我握着车把的手指节发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窒息。
死亡,如此轻易。
手机再次叮地一声响起,一个新的订单。
当我看到屏幕上的地址和收件人时,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订单地址:铂悦府邸
A
座
1101。
收件人:林先生。
备注:送到门口给我女朋友,她叫苏晴。
林峰,我的前男友。苏晴,我最好的闺蜜。
或者说,是害死我的两个凶手。
我死死盯着手机,在那份至尊披萨套餐的订单之上,血色的死亡外卖单再次浮现。
但这一次,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窟。
林峰的死亡外卖单是菲力牛排,七分熟。
而苏晴的死亡外卖单,赫然就是我手上这份——【至尊披萨】。
【2】
我重生后,一直在像孤魂野鬼一样寻找真相。
我清楚地记得,我被自杀的那天下午,就是林峰和苏晴陪着我。
那时,我和城中新贵陈子默的婚讯刚刚公布,我是人人艳羡的准新娘。可没人知道,我只是个被他推到台前的挡箭牌。我无意中撞破了他利用海外公司洗钱的秘密,他一边用婚约束缚我,一边在暗中寻找除掉我的时机。
那天,我约了最好的闺蜜苏晴倾诉我的恐惧。林峰,作为我曾经的男友,也一起来了。
我以为他们是来安慰我的。
现在想来,他们是来索命的。
我记得苏晴递给我一杯红酒,笑着说:念念,别怕,喝点酒睡一觉就好了。
我记得林峰温柔地帮我掖好被子,说: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然后,我闻到了越来越浓的煤气味,身体却像被灌了水泥,动弹不得,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
是他们,在我的酒里下了药,然后打开了煤气阀。
他们是陈子默的狗。
而现在,这条狗,似乎想把另一条狗也处理掉。
我提着那份滚烫的披萨,电驴骑得飞快,风声在我耳边呼啸,像冤魂的哭泣。
铂悦府邸是本市最高档的小区之一,我一个外卖员,在前世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保安拦住了我,我熟练地报上门牌号和住户姓名,他才一脸不屑地放行。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里映出我苍白的脸,和我身上那件洗得发黄的外卖工服。
没人会把现在的我,和那个曾经珠光宝气的陈子默未婚妻联系在一起。
1101
的门开了,苏晴穿着一身性感的真丝睡裙,慵懒地靠在门框上,看见我,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怎么这么慢她抱怨道。
她还是那么美,美得像一朵淬了毒的罂粟花。
我低着头,将披萨递过去。
就在她伸手来接的瞬间,我的手不小心一抖。
啪!
整盒披萨掉在地上,芝士和馅料糊满了昂贵的手工地毯。
你干什么!苏晴尖叫起来,你是不是瞎了!
我连忙道歉,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收拾,声音带着卑微的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我赔给您!
赔你赔得起吗这地毯十几万!她气急败坏地踢了我一脚。
我踉跄了一下,没有躲。
门内传来林峰的声音:晴晴,怎么了
他走了出来,看见一片狼藉的地面和狼狈的我,眉头紧锁。当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时,有片刻的停顿,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但随即就被厌恶所取代。
一个外卖员,跟她计较什么。他搂住苏晴的腰,轻声安抚,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扔在我脚下,拿着钱,滚。别脏了我的地方。
我卑微地捡起钱,连声道谢,在他和苏晴关上门之前,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苏晴眼中一闪而过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她知道这披萨有问题。
或者说,她刚刚躲过了一劫。
我攥着那几张带着侮辱意味的钞票,转身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脸上的卑微和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
苏晴,林峰,陈子默。
这场复仇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不仅要你们死,我还要你们在死前,尝尽我所受过的一切恐惧和绝望。
【3】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我像一颗钉子,牢牢地扎根在这座城市的底层。
每天,我骑着电驴,麻木地接单、送单。我的手机屏幕上,不断闪过一张张血色的死亡菜单。
车祸套餐:最后一根烟
过劳死套餐:冰美式续命咖啡
激情杀人套餐:一碗加了料的牛肉面
我成了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见证着一场场悄无声息的死亡预告。这座繁华的城市,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座巨大的、即将开席的死亡盛宴。
而我,在等待我的主菜。
我利用外卖员的身份,开始有意识地搜集关于陈子默的一切。
我接遍了他公司创科集团周围所有的订单,在午休和下班高峰期,像个幽灵一样,混迹在那些衣着光鲜的白领中。我听他们的交谈,听他们抱怨压榨员工的陈扒皮,听他们议论公司正在秘密进行的一个叫方舟计划的项目。
我也开始刻意接近林峰和苏晴。
我知道他们喜欢点哪家咖啡,哪家私房菜。我甚至会提前蹲守,抢下他们的订单。
每一次,我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时是笨手笨脚的新手,有时是热情过头的话痨,有时是沉默寡言的哑巴。我在他们面前刷足了存在感,却又让他们完全记不住我的脸。
他们就像两只被圈养的猪,丝毫没有意识到,屠夫的刀已经悬在了脖子上。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特殊的订单。
订单来自城西的一家老旧档案馆,点的是一份清汤寡水的素面。
而它的死亡外卖单是:一杯加了氰化物的普洱茶。
送餐的地址,是档案室。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戴着老花镜,正在整理一堆发黄的旧文件。
您的素面。我把外卖递给他。
谢谢你啊,小姑娘。老大爷笑得很和蔼,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一趟。
我的目光落在他手边那份摊开的档案上,封皮上几个字刺痛了我的眼睛——《创科集团前身宏业地产烂尾楼项目卷宗》。
宏业地产,就是陈子默发家的第一个公司。那个烂尾楼项目,我有所耳闻,当年因为死了好几个工人才被迫中止。
我心中一动,装作好奇地问:大爷,您这么晚还在忙啊这些都是什么呀
老大爷叹了口气,扶了扶眼镜:都是些陈年旧案了。最近有个记者,老来查这个案子,非说当年的事有蹊跷。这不,点名要我把这份卷宗找出来。
记者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老大爷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旁去接电话。我趁机凑过去,飞快地用手机拍下了卷宗的封面和其中几页关键内容。
照片里,赫然有几个死者的名字,以及一份被判为意外的调查报告。报告的签署人,正是当时负责那个片区的小领导。
而那个领导的名字,我恰好认识。他现在已经是市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也是陈子默生意场上最大的靠山。
我收起手机,不动声色地退后。
老大爷打完电话回来,端起桌上的一杯普洱茶,准备喝。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杯茶,就是他的死亡外卖。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大爷!等一下!
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指着他桌上的电水壶,急中生智地说道:您这水壶好像漏电了,我刚刚看到闪火花了!危险!
老大爷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茶杯,过去检查水壶。
趁着他转身的瞬间,我将他那杯茶和我的送餐保温杯里、我自己喝的白开水,迅速调换。
做完这一切,我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我不知道是谁要杀他,但我知道,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他是我复仇计划里,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4】
我救下了档案室大爷,却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不知道是谁要毒死他,但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份卷宗。现在人没死成,对方一定会再有动作。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提心吊胆。每次送餐,我都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不敢再去档案馆,只能等。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我接到了一个来自本市最火的网红餐厅的订单,配送地址是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点餐人叫周记者。
我的心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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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血色的死亡外卖单浮现在眼前:一份被动了手脚的惠灵顿牛排。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周记者,就是去档案馆调查的那个记者。陈子默的报复来了。
我提着外卖,赶到酒店。在前台登记时,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今天是有什么大人物来吗我看外面停了好多豪车。
前台小姐礼貌地回答:是的,女士。今晚我们酒店被创科集团包下了,正在举办『方舟计划』的启动酒会。
创科集团,陈子默。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陈子默要在自己的主场,解决掉这个碍事的记者。
我乘电梯上楼,找到了周记者的房间。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容坚毅,但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您的外卖。
他接过牛排,说了声谢谢,就准备关门。
周先生。我叫住了他。
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压低声音,用最快的语速说:你查的宏业地产烂尾楼案,死者家属手里有当年的施工日记,记录了偷工减料和安全主管被逼签免责协议的全过程。他们住在城南的拆迁区,幸福路
18
号。陈子默今晚就要对你动手,你现在吃的这块牛排,就是你的断头饭。信不信由你。
说完,我没等他反应,立刻转身离开。
我不能暴露自己,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至于他信不信,是他的命。
我前脚刚进电梯,后脚就看到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的男人,从走廊尽头出现,径直走向周记者的房间。
电梯门缓缓合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回到楼下,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电驴停在酒店对面的暗处,死死盯着酒店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在赌,赌周记者相信了我的话,赌他能逃出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酒店的侧门,一个穿着酒店清洁工衣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推着一辆垃圾车,低着头匆匆走了出来。
他将垃圾车推到后巷,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迅速脱掉工作服,钻进了一辆早就等在那里的出租车。
是我见过的那张脸,是周记者!
他逃出来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虚脱了。
但下一秒,我的手机又响了。
看到订单的一瞬间,我如遭雷击。
是苏晴的订单。她点了一杯红酒,来自酒店顶层的酒吧。
而她的死亡外卖单,再次浮现。
内容,就是那杯致命的红酒。
陈子默发现记者跑了,他要杀人灭口。而苏晴,就是那个知道太多,又最容易被牺牲的棋子。
【5】
我几乎是疯了一样冲回酒店。
这一次,保安认识我,没等我开口,就直接放行。
我冲进电梯,按下顶层的按钮。
我不能让苏晴死,至少不能现在死。她和林峰,是我指证陈子默最重要的人证。他们必须活着,活到最后一刻,在绝望和恐惧中,把陈子默一起拖下地狱。
电梯门打开,顶层酒吧里,悠扬的爵士乐流淌。
陈子默的酒会正在进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一眼就看到了苏晴。
她独自一人坐在吧台角落,端着一杯红酒,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显然,记者的逃跑让她意识到了危险。
在她不远处,林峰正陪着陈子默,和几个脑满肠肥的商人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友。
而一个服务生,正端着一个托盘,朝苏晴走去。托盘上,放着一杯一模一样的红酒。
那是林峰刚刚为她点的,也是她的催命符。
我立刻脱下外卖服,揉乱了头发,从旁边的自助餐台上拿起一个盘子,胡乱夹了些点心,跌跌撞撞地朝苏晴走去。
我像一个喝醉了的、不小心闯入这里的底层人,脚步虚浮,眼神迷离。
在经过那个服务生身边时,我的身体恰好一晃,重重地撞在了他的托盘上。
哗啦!
两杯红酒,连同托盘,一起摔在地上,猩红的酒液溅了苏晴一身。
啊!苏晴尖叫起来。
整个酒吧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们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趴在地上,一边捡着玻璃碎片,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峰和陈子默也走了过来。
林峰看到一身狼狈的苏晴和我,脸色铁青,怒斥道:你他妈是哪来的谁让你进来的!
陈子默的目光则像刀子一样,落在我身上。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审视和杀意,让我遍体生寒。
他认出我了。
不是认出我是许念,而是认出我就是那个屡次三番坏他好事的倒霉外卖员。
在档案馆门口提醒老大爷,在酒店楼下放跑记者,现在又打翻了这杯毒酒。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三次,就是蓄意为之。
我强忍着恐惧,继续扮演着醉鬼的角色,趴在地上干呕。
把她拖出去!林峰对保安吼道。
两个保安立刻上前,架起我就往外拖。
我任由他们拖着,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陈子默。
我看到他向林峰递了个眼色,然后转身继续微笑着和宾客应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知道,我已经被他盯上了。
我被扔出了酒店,外卖服和电驴的钥匙都被扣下了。
我站在深夜的街头,身无分文,只有刺骨的寒风。
我搞砸了。我不仅暴露了自己,还失去了赖以伪装的身份。
我抬头看着那座灯火辉煌的酒店,它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
而我,就是它下一个要吞噬的目标。
我拿出那部破旧的手机,翻出之前偷拍的卷宗照片,和周记者的联系方式。
我没有退路了。
既然已经被逼到悬崖边,那就只能拉着他们一起跳下去。
【6】
我躲进了市里最混乱的城中村。这里龙蛇混杂,监控探头是摆设,是躲避追踪最好的地方。
我用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租了一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周记者。
电话接通后,我开门见山:周先生,我是那个给你送牛排的外卖员。我现在有危险,陈子默的人在找我。但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周记者沉默了片刻,说:你在哪我们见一面。
我们约在了一个废弃的工地上。
他一个人来的,很警惕。
我把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当他看到那份施工日记和有领导签字的调查报告时,眼睛都亮了。
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弄到的他震惊地问。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弄到的。我收回手机,冷冷地说,陈子默心狠手辣,你一个人斗不过他。我们需要合作。
怎么合作
我要你把事情闹大。我说,把这些证据交给你的媒体,同时,匿名举报给纪委。我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陈子默身上,让他自顾不暇。
那你呢周记者问,你想要什么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周记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城市都炸了。
《惊天黑幕!创科集团前身涉嫌多起命案!》《官商勾结,数十亿国有资产流失!》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新闻标题,像重磅炸弹一样,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
纪委和证监会同时成立了专案组,进驻创科集团。
陈子默被限制出境,每天都要接受调查。他公司的股价一泻千里,合作伙伴纷纷解约,银行开始催贷。
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商业帝国,顷刻间摇摇欲坠。
我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心中却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反而愈发不安。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一条被逼到绝境的毒蛇,会做出最疯狂的反扑。
果然,这天晚上,我正在吃着泡面,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知道你是谁,许念。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手脚冰凉。
第二条短信紧接着发了过来。
想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来城东的废弃化工厂。一个人来。
我的父母
他们不是在我上大学时,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吗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了上来。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抓起手机,冲了出去。我知道这是个陷阱,是陈子默引我出去的圈套。
但我必须去。
我必须知道真相。
当我赶到那座荒草丛生的废弃化工厂时,林峰正站在厂房中央,等着我。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你……你真的没死他声音沙哑地问。
托你的福。我冷冷地看着他,陈子默呢让他出来。
他不会来了。林峰苦笑了一下,他让我来处理你。他说,只要我解决了你,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还会送我和苏晴去国外。
所以,你又要杀我一次我嘲讽地问。
林峰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扔给我。
这是陈子默和别人的通话录音。关于……关于你父母的事。
我颤抖着手,按下了播放键。
陈子默那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冰冷又残忍。
……对,处理得干净点,做成意外。那块地我必须拿到手,挡路的一个都不能留……
……许家那对老东西最麻烦,就是不同意拆迁。没办法,只能让他们永远闭嘴了……
录音很短,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狠狠地捅进我的心脏。
原来,我父母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是为了强拆,是陈子默……是陈子默派人杀了他们!
而我,竟然还傻傻地爱上了这个杀父仇人,甚至差点嫁给了他!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我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过去。
为什么我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峰,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林峰的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笑容:因为,我也被他抛弃了。苏晴……苏晴被他抓走了。他用苏晴的命威胁我,让我来杀你。他说,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7】
真相像一把最锋利的剑,将我赖以支撑的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斩断。
我以为我重生归来,是为了复仇。可到头来,我连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我像个小丑,被命运和仇恨玩弄于股掌。
杀父之仇,杀己之恨,在我的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我整个人焚为灰烬。
陈子默在哪我声音嘶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在码头。林峰说,今晚有一艘货轮去南美,他要偷渡跑路。苏晴应该也在那。
我看着林峰,这个曾经背叛我,此刻又被逼入绝境的男人。
我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林峰,你恨他吗
他愣住了,随即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我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好。我擦干眼泪,站直了身体,那我们就合作一次。最后一次。
我们没有报警。
对付陈子默这种人,法律太慢,也太仁慈。
我要的,是血债血偿。
我和林峰赶到码头时,夜色正浓,海风腥咸。
远处,一艘巨大的货轮静静地停泊在泊位上,像一头钢铁巨兽。
陈子默的几个保镖守在通往货轮的舷梯下。
我引开他们。林峰看了我一眼,眼神决绝,你去找苏晴,然后想办法上船。陈子默一定在船长室。
说完,他猛地冲了出去,大吼一声,吸引了所有保镖的注意。
我趁乱,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货轮的阴影里。
我不知道林峰的结局会是怎样,但我能看到他的死亡外卖单——一颗穿透心脏的子弹。
他用自己的命,为我铺开了最后的复仇之路。
我不再犹豫,沿着货轮的边缘,寻找着入口。
船船舱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光线昏暗,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我小心翼翼地前进,凭借着前世对奢侈品和高端场所的记忆,判断着船长室的大致方位。
在一个堆满杂物的储藏室里,我找到了被捆绑着、嘴里塞着布条的苏晴。
她看到我,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
我撕掉她嘴里的布条,她立刻就想尖叫。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将一把从杂物堆里找到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压低声音说:叫,你就死在这里。
她立刻安静了下来,身体抖得像筛糠。
许……许念你……你不是已经……
是啊,我死了。我凑到她耳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从地狱里爬回来了,来找你们索命。
她的脸上血色尽失,像是看到了真正的鬼。
陈子默在哪我问。
在……在顶层的船长室……她颤抖着说。
带我去找他。我用匕首逼着她,别耍花样,否则,我不介意先送你一程。
在苏晴的带领下,我们穿过复杂的船舱,来到了通往顶层甲板的楼梯。
楼梯口,站着陈子默最信任的那个保镖,像一尊铁塔。
我看着苏晴,冷冷地笑了。
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苏晴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摇曳着身姿,朝那个保镖走去。
李哥,陈总让我来叫你,说是有要紧事。
保镖显然认识苏晴,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放松了警惕。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我从阴影里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一个灭火器,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脑上。
保镖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踹开船长室的大门。
陈子默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们,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着窗外的海港夜景。
他甚至没有回头。
你终于来了,许念。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早就料到我会出现。
【8】
船长室里,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陈子默缓缓转过身,他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仿佛他不是即将跑路的逃犯,而是在参加一场高级晚宴。
我很惊讶。他说,我自认为做事天衣无缝,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在他完美无瑕的伪装之下,我看到了他的死亡外卖单。
那是一份我亲手为他准备的,最后的晚餐。
【一份沾满鲜血的牛排】。
你杀了我的父母。我一字一句地说,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陈子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商场如战场,许念。你父亲太固执,挡了我的路,我只能请他让开。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伪造成车祸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成王败寇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给了你那么多钱,让你过上了最好的生活,你本该感恩戴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来质问我。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我气得发笑。
当然。他走到吧台前,优雅地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我还准备娶你,让你成为创科集团的女主人。是你自己不识抬举,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
他看向我身后的苏晴,眼神变得冰冷:还有你,我给你钱,让你办事。事没办好,还把人给我引来了。真是个废物。
苏晴吓得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陈子默!我怒吼道,你今天,休想离开这里!
离开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许念,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以为凭你,和一个废物,就能拦住我
他拍了拍手。
船长室的几个暗门被打开,走出来七八个手持武器的彪形大汉,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承认,你很聪明,也很能干。陈子默走到我面前,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眼神里满是戏谑和占有欲,差一点,你就真的毁了我。可惜,你还是嫩了点。
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等到了公海,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我会让你,再『自杀』一次。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经让我迷恋,如今却只让我感到恶心的脸。
我突然笑了。
陈子默,你知道吗我有一个秘密。
他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我能看见每个人的最后一餐。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林峰的最后一餐,是一颗子弹。苏晴的最后一餐,是一杯毒酒。而你的……
我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愈发诡异。
你的最后一餐,是一份牛排。一份,马上就要上桌的牛排。
陈子默的脸色终于变了。
就在这时,船体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震动!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码头!
怎么回事!陈子默怒吼道。
一个保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板!不好了!我们的船……船底被炸了个大洞!海水倒灌进来了!
什么!陈子默一脸难以置信。
船体开始剧烈地倾斜,桌上的酒杯和装饰品纷纷滑落,摔在地上。
还有!保镖惊恐地喊道,海警的船把我们包围了!
陈子默冲到窗边,果然,远处数艘海警快艇正拉着警笛,飞速驶来,雪亮的探照灯将整艘货轮照得如同白昼。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上的从容和镇定终于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慌和恐惧。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冷笑着说:忘了告诉你,周记者的报道,只是前菜。我把他给我的所有资料,都匿名发给了国际刑警。其中,就包括你这条货轮的航线,和你走私军火的证据。
你!陈子默猛地回头,眼睛血红,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你这个疯子!
是你把我逼疯的!我歇斯底里地喊道,是你杀了我全家!
船体倾斜得越来越厉害,船船舱里的人乱作一团。
陈子默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海警,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对准了我!
既然我跑不了,那你们就一起给我陪葬!
砰!
枪声响起。
但中枪的,不是我。
是苏晴。
在我身后的苏晴,不知何时爬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我的面前。
鲜血从她的胸口涌出,她看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露出一个解脱般的惨笑,倒在了血泊中。
她终究还是没能喝上那杯毒酒。
我愣住了。
陈子默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他正要开第二枪。
砰!
又是一声枪响。
这一次,是海警的狙击手。
子弹精准地穿透了陈子默持枪的手腕,手枪掉落在地。
海警们破门而入,将陈子默和他的手下死死按在地上。
一切都结束了。
我看着被戴上手铐、状若疯癫的陈子默,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苏晴,看着窗外闪烁的警灯。
复仇的火焰,在这一刻终于熄灭。
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和冰冷的灰烬。
【9】
我作为案件的重要证人,配合警方完成了所有的调查。
陈子默的商业帝国彻底崩塌,他所犯下的罪行,从商业欺诈、洗钱到走私军火,再到蓄意谋杀,桩桩件件,罄竹难书。等待他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而他最后的结局,也印证了我的死亡外卖单。
在被关押期间,他因为无法承受从云端跌落的巨大落差,精神彻底崩溃。在某个深夜,他用藏起来的餐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据说,他死前吃的最后一顿饭,是监狱里提供的一份牛排。
林峰的尸体在码头被发现,他身中数枪,但临死前也成功解决了陈子默的两个核心保镖,为我的行动创造了条件。
苏晴则因为我及时将她送医,抢救了回来,但她需要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在牢里度过余生。
我去看过她一次。
隔着冰冷的玻璃,她看着我,眼神空洞。
为什么……最后要救我她问。
我不是救你。我平静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活着,对我,对你,都是一种赎罪。
她低下头,泪流满面。
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我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我换了一个城市,依旧做着外卖员的工作。
我的能力没有消失。
我依旧能看到那些血色的死亡菜单,看到这座城市里,每天都在上演的,无声的告别。
我曾以为,这个能力是上天赐予我的复仇工具。
可现在,仇恨已了,它对我而言,更像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
我见过加班猝死的程序员,他的死亡外卖是一杯冰冷的咖啡。
我见过因为失恋而跳楼的女孩,她的死亡外卖是一块甜到发腻的蛋糕。
我见过在工地出事故的工人,他的死亡外卖只是一个冰冷的馒头。
我看得见他们的结局,却无力改变。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在我面前流逝的无力感,比死亡本身更让我感到窒息。
我开始怀疑,我重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成为一个麻木的、冷酷的死亡见证者吗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去医院的订单。
点餐的是个小女孩,要一份草莓圣代。
而她的死亡外卖单是:一杯被污染的生理盐水。
我提着圣代,走进病房。
小女孩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看到我,还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一个护士正拿着一瓶新的生理盐水,准备给她换上。
我一眼就看到,那瓶盐水的标签有被撕开过的细微痕迹。
我的心猛地一紧。
是医疗事故还是……蓄意谋杀
我来不及多想,就在护士将针头插入输液管的瞬间,我假装脚下一滑,重重地撞了过去。
啊呀!
我将手里的草莓圣代,不偏不倚地,全都扣在了那瓶生理盐水和护士的手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赔!我马上给您擦干净!
我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去擦拭,趁机将那瓶被污染的盐水弄得黏糊糊,无法再用。
护士虽然生气,但也只能自认倒霉,去换了一瓶新的。
我看着小女孩开心地吃着我重新买来的圣代,看着新的、干净的液体,一滴滴地输入她的身体。
我突然明白了。
我无法阻止天灾,无法阻止意外,无法阻止那些命中注定的死亡。
但我,可以阻止人祸。
我阻止不了一场车祸,但我可以打翻一杯毒酒。
我阻止不了一场地震,但我可以提醒别人关掉漏气的煤气阀。
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能提前看到死亡菜单的外卖员。
我无法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但我或许可以,在他走向死亡的路上,轻轻地推他一把,让他偏离那条既定的轨道。
我的复仇已经结束了。
但我的救赎,才刚刚开始。
【10】
我继续骑着我的电驴,穿梭在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
我依旧每天都能看到无数张死亡外卖单。
但我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我不再是那个充满仇恨的复仇者,也不再是那个冷漠的旁观者。
我成了一个清道夫。
一个专门清理那些被人为摆上死亡餐桌的外卖的清道夫。
我送餐到一户人家,看到男主人的死亡外卖单是加了安眠药的汤,我就会在下楼时,不小心拉掉他家的电闸,让那锅汤因为停电而无法炖煮。
我送餐给一个独居的女孩,看到她的死亡外卖单是被入室歹徒准备的乙醚手帕,我就会在离开时,用马克笔在她家门口画上一个特殊的符号,那是附近巡警能看懂的、代表有危险的暗号。
我送餐到一个金融公司,看到一个年轻交易员的死亡外卖单是因为投资失败而准备的一瓶农药,我会在把外卖递给他时,轻声说一句:天台的风很大,别着凉了。然后,匿名报警,说有人要跳楼。
我做着这一切,小心翼翼,不留痕迹。
我像这座城市里一个不起眼的
BUG
修复程序,悄悄地,修改着那些错误的死亡代码。
我救不了所有人,甚至我做的一切,可能都只是徒劳。
但我必须这么做。
因为每当我看到一张死亡外卖单消失,看到它变回一份普普通通的、热气腾腾的食物时,我心中的那片冰冷的灰烬,就会多一丝温度。
这天,我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准备收工回家。
手机叮的一声,又弹出来一个订单。
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
那是一份很普通的阳春面。
但在它上面,没有血色的死亡菜单。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金色的、温暖的文字。
给许念小姐的,一份新生。
我愣住了。
我抬起头,看着满天星光,和城市里璀璨的万家灯火。
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我笑了笑,发动电驴,冲入夜色之中。
我知道,我的外卖,还要继续送下去。